门童为他挡住了蜂拥而来的人群,让他出去。沃尔夫觉得门童肯帮忙只是不想让这个女醉鬼第二次吐在酒吧,并非出于对她的关心,不过这样的帮助还是值得感谢。他抱着她走过那条街,差点在她家那狭窄的楼梯上绊了一跤。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收音机聒噪的声音。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
他脱下她的靴子,把她的头发朝后梳好,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即使那段时间并不长。然后,他走进厨房,拿出干净的碗,关掉音乐,准备喂猫。水槽里有两个空酒瓶,他暗骂了一声,责怪自己没在酒吧问清楚她在那里买了多少酒。
他倒了两杯水,一口喝完自己那杯,拿着另外那杯水和碗来到卧室。他把碗放在床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脱下鞋子和她并排躺在一起。巴克斯特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他关掉台灯,凝视着昏暗的天花板,听着第一阵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他希望巴克斯特仅仅是因为最近压力过大才会重新开始酗酒。他曾经帮她把这事瞒了很长时间,太长时间了。每次他都会在这里度过一个无眠之夜,不时看看她是否还在呼吸,为她清理一切,他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是在帮她。
埃德蒙兹到家时浑身都湿透了。家里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地穿过昏暗的过道,想着蒂亚可能已经睡着了;可是,当他打开卧室门,却看到床铺没有动过的痕迹。
“蒂?”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打开所有的灯,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蒂亚的工作包,她最喜欢的牛仔裤,那只总是绊人一跤的猫。她没有留下字条。她去她妈妈那里了。自从他被调到拼布娃娃专案组后,他太多次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他瘫倒在沙发上,刚才还以为自己又要在那里睡一夜。他揉了揉酸涨的眼睛。他非常担心她,只要再坚持五天,一切就都结束了。蒂亚肯定能看到尽头。
他考虑过给她打电话,但他知道她会关机。他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二十七。肯定是未来岳母来把她接走的,因为她的车还停在路上。他抓起钥匙,关掉灯,虽然累得够呛,还是走进了夜色。
这个时间路上车不多,他顺畅地穿过了整个城市,直接把车停到了大楼外面的停车场,匆匆走向保安。那人马上认出了他,交谈了几句之后,埃德蒙兹亮出了自己的证件,交出个人物品,再次走进了档案馆。
沃尔夫在酒精的帮助下睡了过去,但还不到一小时,他就被巴克斯特上厕所的声音吵醒了。他躺在黑暗中,卧室的灯照亮了门框,他听见冲水的声音,碗橱打开又关上,接下来是她对着水槽呕吐的声音。
他看到巴克斯特已经能够自理,就想起床回家,但这时巴克斯特回来了,她爬上床,身子缩成一团靠向他,用双臂搂住他。
“你的约会怎么样?”她问他。
“很短。”沃尔夫回答,他恼怒芬利没为他保守秘密,又怀疑巴克斯特是算好了时间故意喝醉。
“真不好意思。谢谢你过来看我。”她说着差点又睡着了。
“我差点就不想过来了。”
“但你还是来了。”她喃喃地说着,很快又沉入了睡眠,“我知道你会来的。”
埃德蒙兹的预感被证实了。他努力找到刚才在看的那个盒子,他没放回原处就匆忙回家了。他重新进入二〇〇九年那桩案子:一位有权有势的公司继承人,在安保措施严密的酒店失踪了,只留下一摊血,没有尸体。他研究着每张照片中的犯罪现场,最终发现其中有一张能证实他的怀疑。
经证实,有八滴血溅在旁边的墙上,之后又被人擦去了,这个场景与拼布娃娃现身的那个房间里的场景惊人地相似。以他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这显然是凶手为了转移尸体肢解已死的受害者时留下的血迹。要不是这些看似无足轻重的血迹,肢解运送尸体的情况可能永远不会被发现。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凶手。埃德蒙兹很确定。
他兴奋地把证据放回盒子里。他感觉到他终于找到了一些很有说服力的东西。他站起身,一张纸片从盒子里掉落到地板上。那是仓库中每个盒子都附带的表格,上面记录了调用者姓名、签字进出的日期、调用材料的原因说明。埃德蒙兹蹲下来捡起卡片,一眼就看到最后一行那个熟悉的名字。最后一个查阅这盒证据的是:
威廉·福克斯警探-05/02/2013:血迹分析
威廉·福克斯警探-10/02/2013:归还仓库
埃德蒙兹脑子有些发蒙。档案盒里并没有案件发生时沃尔夫署名的文件或是法医方面的相关报告。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沃尔夫在调查其他案子时被引到了这桩案子上。也许他无意中发现了拼布娃娃杀手的前一个受害者,不知不觉引起了那人的注意。这也许可以解释这个挑战的个人性和这份钦佩的目的性:一个杀手认定的真正的警探。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埃德蒙兹兴奋起来。他打算明天一早去问沃尔夫,说不定他知道这个杀手的一些旧案。因为对自己的新发现太过兴奋,他走到其他档案架旁开始查找名单上的下一个案件。
终于,他们开始猎杀那个猎手。
第二十七章
2014年7月10日 星期四 上午7:07
太阳透过敞开的门照在床上。沃尔夫睁开眼睛。他躺在巴克斯特的床上,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的有节奏的跑步声吵醒了他。
沃尔夫费了好大力气才爬起来,找到了昨晚踢到床底下的鞋。他走进阳光明媚的起居室,有气无力地朝巴克斯特挥了挥手,她穿着运动服,头上的偏马尾还是他昨天晚上给她梳的。如果不是对她足够了解的话,他可能会说她看上去精神焕发、活力充沛。她一直都有迅速恢复的能力。这也是她这么多年能够隐藏自己恶习的原因之一。
他走进敞开式厨房,想煮壶咖啡,她没注意到他。
“你还留着那个……”他问她。
巴克斯特按照设定的速度跑步,皮肤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她似乎对必须拿掉耳机听他说话有点不开心。
“你还留着那个备用牙刷吗?”沃尔夫问。
他们之间一直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巴克斯特家里会多备几套洗漱用品,供沃尔夫偶尔在此过夜时使用。有段时间,这甚至成了常事。尽管他们很清白,但安德烈娅很难不怀疑他们的关系。
“在浴室最底下的抽屉里。”她说完又戴上耳机。
沃尔夫感觉她好像要找碴跟他吵一架,但他不想跟她抬杠。这就是典型的巴克斯特作风。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尴尬,然后用不快将其表达出来。
壶里的水开了,沃尔夫拿起一个马克杯,问她是否要来一杯。她拿掉耳机大声问:“什么?”
“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喝咖啡。”
“我不喝咖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我只喝葡萄酒和颜色诡异的鸡尾酒。”
“所以你是说不啰?”
“那就是你认为的我,对不对?可怜的酒鬼,她甚至都不能照顾自己。承认吧你。”
沃尔夫不跟她吵架的决心动摇了。
“我没这么想过。”他说,“只是问问你喝不喝咖啡而已……”
“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知道吗?你尽可以去跟那些高雅的人寻开心。行行好吧,下回别来这套了。”
她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我希望这一次没自找麻烦!”他喊道,“我就该让你一个人待在厕所的地上,结果倒把我的晚餐搭进去了。”
“是啊,你和艾什莉·洛克伦的晚餐。多甜蜜啊!我真为这种关系感到开心。我肯定你们能成,只要你们俩在接下来的四天里没被残忍地杀掉!”
“我去上班了。”沃尔夫说着走向门口,“顺便说一句,你好自为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巴克斯特对着他的背影喊,“这就像在屠宰场选中了一头母牛!”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把起居室墙上画着纽约天际线的挂画都给震了下来。巴克斯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把耳机的音量调高。
沃尔夫带着气走进办公室,冲到芬利桌前,他的朋友正急切地等着他分享和艾什莉·洛克伦的约会呢。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沃尔夫生气地说。
“你说什么?”
“你把我和洛克伦吃饭的事告诉巴克斯特了。”
“我不想告诉她的。但她看出来了。”
“那你得想办法弥补!”
“现在吗?”
沃尔夫看着芬利,在这个部门里他一直是快乐和正能量的源泉,但现在化身为格拉斯哥15粗汉一个。沃尔夫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以便迅速做出反应——芬利的左勾拳一直是个传奇。
“是朋友就该这么做。”沃尔夫说。
“我也是埃米莉的朋友。”
“那更有理由这样做了,你现在伤害了她的感情。”
“哦,我伤害了她的感情?我吗?”芬利平静地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看你哄着可怜的小姑娘好多年了。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已经付出了婚姻的代价,你现在还在付出代价,那意味着你真的想要她,但你又没有勇气这样做;要不就是你不想要她,却没有勇气和她了断。不管怎么样,你还剩下四天去做一个男人。”
沃尔夫无话可说。芬利已经把他的心思全部抖了出来。
“我现在有条线索要跟,我得出去了。”芬利说着站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
“不。不用。”
“十点钟还要开个碰头会。”沃尔夫说。
“那你替我打个掩护吧。”芬利苦笑着说。
他在沃尔夫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就出去了。
上午九点零五,沃尔夫又一次没接普莱斯顿-霍尔医生打来的电话,他在等高级警官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起。芬利带着情绪离开了,而他已经听到巴克斯特在办公室那头对着别人大吼大叫了。
埃德蒙兹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他花了十分钟准备好他想与沃尔夫讨论的文件,兴奋地期待着他的反应。他拿起那些文件,走向沃尔夫的办公桌。在走过去的过程中,他把反复练过的开场白在脑袋里又过了一遍。
“小加布里埃尔·普尔,二〇〇九年。”埃德蒙兹说。
他以为他会得到认同,谁知沃尔夫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抬头看着他。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沃尔夫的反应令人扫兴,但埃德蒙兹还是没放弃。
“我希望是有关系的。”他说,“一个电器王国的继承人在宾馆套房里失踪了,尸体没有找到。这么说你能想起什么吗?”
“听好了,我不想对你说粗话,但你就找不到别的人谈这件事了吗?我可没那么多空陪你玩。”
看着沃尔夫毫无兴趣的样子,埃德蒙兹的信心有些动摇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把事情解释得更清楚一些。
“对不起,我从头开始讲。我一直在档案馆调查……”
“我想我告诉过你不要做这件事。”
“我记得,但我向你保证,我用的都是业余时间。无论如何,我发现了一些……”
“不。不要再说‘无论如何’。如果一名比你级别高的警探命令你不要去做某事,你就不要做!”沃尔夫吼道,引来了整个办公室的注意。沃尔夫站了起来。
“如果可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埃德蒙兹结巴起来,他不明白一场好好的谈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不打算走开,他有重要的问题需要了解清楚,“我发现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沃尔夫绕到桌子前,埃德蒙兹还以为他改变主意了,连忙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递给他。沃尔夫一把把他手里的文件打散在地。周围响起了校园霸凌中会出现的嬉笑声。巴克斯特朝他们走来,西蒙斯也恢复了自己的上司模样,站了起来。
“我需要知道你为什么会调阅普尔案的证据。”埃德蒙兹提高了声音,但他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腔调。”沃尔夫朝着这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摆出了打架的架式。
“我也不喜欢你的回答!”埃德蒙兹的话让每个人都大吃一惊,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为什么要调查这桩案子?”
沃尔夫一把抓住埃德蒙兹的喉咙,把他逼到墙上。布莱克用叉子敲着玻璃杯。
“嘿!”西蒙斯喊道。
“沃尔夫!”巴克斯特大叫着冲向他们。
沃尔夫放开了埃德蒙兹,一道暗红的血顺着埃德蒙兹的脖子淌了下来。巴克斯特站在他们俩中间。
“到底怎么回事,沃尔夫?”她冲着他喊。
“告诉你的小哈巴狗离我远点儿!”他吼道。
她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双眼圆睁的人了。
“他不再是我的人了。你失控了,沃尔夫。”她对他说。
“我失控?”他脸色通红,情绪激动。
巴克斯特明白其中隐含的威胁。只差一点点,他就爆出那个她已隐瞒多年的秘密了。但她反倒松了口气,因为从此再不用费力掩饰。
但他却犹豫起来:
“告诉他,如果想指控什么,最好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沃尔夫说。
“指控什么?”巴克斯特问。
“我没有指控你任何事情,”埃德蒙兹喊道,“我只是想要你的帮助。”
瓦尼塔错过了一开始的场面,这会儿从她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你们在吵什么?”巴克斯特冲着两个人大喊。
“他把时间都浪费在我以前的旧案子上,不好好干自己的活!”
“哦,去你的吧!”埃德蒙兹一反常态。血从他捂在头部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沃尔夫又要朝他冲过去,西蒙斯拦住了他。巴克斯特走过去低声询问埃德蒙兹。
“是真的吗?”她问他。
“我发现了一些情况。”
“我告诉过你别管这事!”她冲他吼道。
“我发现了一些情况。”他固执地又说了一遍。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站在他这一边。”沃尔夫说。
“我没有站在哪一边。我认为你们两个都是浑蛋!”巴克斯特喊。
“够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瓦尼塔气冲冲地走向吵成一团的几个人。
“埃德蒙兹,去医院看下你的头。巴克斯特,回你自己的团队去。福克斯,从现在开始你被停职了。”
“你不能停我的职。”沃尔夫轻蔑地说。
“你看我能不能。出去!”
“长官,我想我同意沃尔夫的意见,”埃德蒙兹反而支持刚刚打伤他的人,“你不能停他的职,我们需要他。”
“我不能让你把这个部门搅得四分五裂。”她对沃尔夫说,“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此刻的气氛非常紧张,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沃尔夫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只是苦涩地笑了笑,从西蒙斯的手臂中挣脱出来,用肩膀顶开埃德蒙兹,走了出去。
十点钟,西蒙斯和瓦尼塔在会议室讨论案情进展。一块白板支在会议室中间,上面列着十二个人的名字,就像一个完成了的拼图游戏。不幸的是,在最后一个受害者罗纳德·埃弗里特身上,还没有找出一点西蒙斯想要的信息。他们仍然没有找到他。
“就我们两个。”西蒙斯微笑了。
“肖警探呢?”她问。
“不知道。芬利没给我打电话。埃德蒙兹去医院缝针,福克斯刚被你停职了。”
“如果你认为我的决定是错的,你就直说吧,特伦斯。”
“没什么错。”西蒙斯说,“挺果断的。”
“他是个不定时炸弹。这不能怪他,但是从全局出发,他现在的危害大于贡献。”
“我很赞同,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与你步调一致,”他说,“让我把巴克斯特调回来吧。”
“我不会答应,在加兰事件之后,这样不行。我会给你派人的。”
“我们没时间说这些。艾什莉·洛克伦两天后就要被杀了,福克斯四天之后。巴克斯特熟悉案情。让她脱离这个团队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瓦尼塔摇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
“好,不过我会把我的反对意见写上。现在她归你管了。”
“美丽的、血溅衣裙的陪审员,”萨曼莎·博伊德凝视着她站在中央刑事法院外的这张广为流传的照片,“这是他们给我取的名字,不同于我印在名片上的名字。”
芬利几乎没看出来桌子对面的人就是照片上那个女人。毫无疑问她仍然非常有魅力,但她长长的淡金色头发现在染成了深棕色,发型像个男孩子。她化着很浓的妆,导致她那双盯着黑白照片的天蓝色眼睛都不那么引人注目了,她身上昂贵的时装很悦人眼目,但她完全无意于卖弄风情。
最著名的法庭案件的第三著名的现场见证人同意和他在肯辛顿的一家时尚咖啡馆见面。他刚到咖啡馆门口时还以为这家店在关门装修,因为提着购物袋的顾客和带着刺青的员工似乎都不太在乎店里那些暴露在外的管子、悬挂着的灯泡或是没有刷石膏的墙壁。
芬利外出并非是因为和沃尔夫起了争执。这次见面是他前一天晚上安排的。芬利坚信收集证据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向正确的人问正确的问题,这跟资金追踪、脚印检测和血迹分析一样有效。他知道同事们都认为他是个行事老派的老古董。但他很乐意固守自己的那一套,至今无意改变,尽管离退休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我做了很多努力才摆脱了这一切。”萨曼莎说。
“也不全是坏的一面,至少从宣传的角度来说。”
他啜了一口咖啡,差点儿呛住。味道有点像沃尔夫喜欢的那种。
“是的。订单多到我们接不过来,尤其是订购同款白色连衣裙的,后来我们不得不拒绝掉那些客户。”
“可是?”芬利问。
她回答之前仔细考虑了一下。
“我那天不是在摆姿势拍照。我想寻求帮助。我从来没想过要出名,尤其不想因为那样……可怕的事情。但突然间,我成了那个‘美丽的、血溅衣裙的陪审员’,从那以后我在人们眼中就一直是这种形象了。”
“可以理解。”
“恕我冒昧,我想你不会理解的。实情是,我对自己那天的表现感到非常羞愧。那时我们都受到福克斯警探轻率举止的极大影响,我感觉对一个警察的指控使我们的决定蒙上了阴影。不过这是我们中大多数人做出的裁决。十二个人当中有十个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我每一天都在想这件事情的后果。”
她的话里没有自怜,只有对责任的接受。芬利拿出罗纳德·埃弗里特最近的照片放到桌上。
“你认识这个人吗?”
“怎么会不认识?我被迫在这个可怕的老东西旁边坐了四十六天呢。我可不愿意靠他这么近。”
“你认为有人会因为什么理由要伤害埃弗里特先生?”
“你显然没见过这个人。我的第一直觉是:他把爪子伸到某个不好惹的人的太太身上去了。怎么?他发生什么事了?”
“这需要保密。”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也不会。”芬利说着结束了这个话题。他想了好久才问了下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回忆起他与其他陪审员有什么不同?”
“不同?”她一脸茫然,芬利心想自己会不会是在浪费时间。“哦,只是……我们从未证实过。”
“从未证实什么?”
“我和其他几个陪审员都有过被媒体记者询问是否可以出售信息的经历。那些记者想要知道我们锁上门后讨论的内容,哪些人投了什么票。”
“你觉得埃弗里特先生答应他们了吗?”
“是的。我觉得他收了记者的钱。报道出来的东西中有的是陪审团内部信息,还有可怜的斯坦利先生,他从一开始就反对不公正的裁决,却在某天早上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脸出现在海报上,说他有强烈的反穆斯林倾向,还说他的家人与纳粹科学家有关系,诸如此类荒谬的事情。”
“你们不是应该避开这些媒体吗?”
“你还记得那场审判吗?跟避开媒体相比,避开空气还更容易点。”
芬利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在文件中翻找了一阵,又拿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
“你是不是碰巧也认识这个想要接近你们的记者?”
她专注地看着照片。
“是的!”她激动地说。芬利坐直了身子。“新闻里报道的就是他的死亡,是不是?贾里德·加兰。我的天哪。我之前都没认出他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留着油腻的长头发和络腮胡子。”
“你肯定是同一个人?”芬利问,“再看一眼。”
“毫无疑问。我在哪儿都能认出他那诡异的微笑。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很容易就能查出结果。因为有一天晚上他跟着我到我家,还赖着不走,我最后不得已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