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局面挺滑稽的,是不是?你负责保护的人是一个我怎么都不相信你会尽力去保护的人。”
“你说对了一半,”两人被电视分神了,过了一会儿,沃尔夫悄声说,“事情发展成这样真是挺滑稽的。但无论如何,我还是会保护这个狗——”
沃尔夫没有骂出声来,芬利对他的克制赞同地点了点头。
“……保护这个人的生命是我最想做的事,因为如果我们救得了他,也许就可以救我。”
芬利理解地点点头,在沃尔夫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回过头继续看电视。
第二十三章
2014年7月8日 星期二 早上6:54
“放开我!”福特尖声叫着,沃尔夫、芬利和外交安保人员拼命把他往房间里拉,“你们要杀了我!你们要杀了我!”
这个憔悴而偏执的家伙力气大得出奇,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他,没让他跑出房间。他的手使劲抓住结实的门框,两条腿踢蹬着。电视里,安德烈娅正在向全世界直播福特最后几小时的死亡倒计时。她把镜头切到外场记者,沃尔夫和同事突然与福特一起出现在直播镜头里,他吓了一跳。
当他回头看镜头时,差点放开手里抓着的疯子——有人在对面楼上的窗口手持摄像机拍摄这边的场景——幸亏大使馆安保召来了援兵,另外两个带枪的人冲过来,帮忙抓住了福特。
“遮住窗子!”沃尔夫大叫。
两名警员马上明白了。其中一个冲向窗户,另一个抓住了福特踢蹬的腿。无助的福特瘫倒在地,哭了起来。
“你们要杀了我!”他抽泣着说。
“把这些记者赶出那栋大楼。”沃尔夫对新来的警员说。那警员点点头,马上冲了出去。
“你们要杀了我!”
“闭嘴!”沃尔夫喝道。
他要跟西蒙斯通话。他不太清楚违背福特的意志拘留他是否合法,因为那个神通广大的摄影记者,他们可能会被指控侵犯人身权利。他知道这个程序需要瓦尼塔批准,但他很清楚她的回答只会符合公关团队的要求,只要她自己不用担责,怎么都好。但西蒙斯不一样,他是真正了解现场情况的人。
幸运的是,西蒙斯那天正好上班比较早。半小时后,沃尔夫就和西蒙斯通上了话,就目前的局势展开了讨论。两人都觉得福特的情况与加兰不同,加兰可以拒绝警方介入,而福特却不能归入“心智健全者”之列。所以,为了在最大程度上确保他的安全,警方可以暂时剥夺他的人身自由。
坦白说,他们现在处于一个灰色地带,只能先抓住救命稻草再说。按照规章制度,必须有一名有资质的从业医师评估病人的精神状态并签字同意后才可以这么做。但是,自从伊丽莎白·塔特事件后,沃尔夫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福特。
大使看到电视直播后马上返回大使馆。沃尔夫有些内疚,因为他们对这个竭力提供帮助的大人物太过粗鲁——沃尔夫责备他手下的人把消息卖给了媒体,并要求他马上全面调查泄密事件(他其实并无权这么做)。沃尔夫打算过后再向他道歉。
他跟着福特度过了熬人的一夜,现在却把气出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其实他本该把气出在安德烈娅身上的,她为了升职不惜危害他人性命。这一次,他不会再由着她肆无忌惮地干扰他的工作了。一旦这个人出了事,他会要她负责。
西蒙斯建议再找个地方安置福特,但沃尔夫不同意。这个城市一半的新闻媒体都聚集在这条街上了。他们在通电话时甚至听得到街上传来的嗡嗡声。他们绝对不能让福特暴露在越来越密集的人群面前。他们现在身处一幢有安保措施的大楼,应该能够给他最好的保护。
沃尔夫回到房间时,福特正平静地和芬利聊天。与半小时前那股疯狂劲儿相比,他显得十分顺从和理性。
“你做了你该做的事,”芬利说,“你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刚被宣判为无罪的人在你面前被打死?”
“你不会真想告诉我,你认为我做了件正确的事吧?”福特苦涩地笑道。
“不。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做了你唯一可以做的事。”
沃尔夫轻轻关上房门,不想打扰他们的谈话。
“如果你没有插手干预,哈立德死了,那他火化杀手的身份就不太可能暴露了,那么威尔,”芬利对站在门边的沃尔夫做了个手势,“就要在他的余生蹲二十五年监狱了。”
“一个小姑娘死了。”福特说着流下了眼泪。
“是啊。一个好人免去了罪责,”芬利说,“我不是说哈立德活下来是件好事。我是说……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芬利掏出一盒随身带着的纸牌,分为三摞。两人的聊天似乎让这个无法预知自己未来的人安静下来了,却让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沃尔夫有些动容。他这些天一直沉浸在那灾难性的一天留给他的负面情绪中,从来没想过还可以有这样积极的想法。
他抄起双手盯着芬利。多年来他们一起玩牌,他知道他是个会出老千的家伙。福特看了一遍自己的牌,哭了,他才不是那种不动声色的人。
“任选三张吗?”芬利问。
“再抽吧。”
布莱克有一个脆弱的膀胱,却很爱喝伯爵茶。几天下来,埃德蒙兹摸索出了他泡茶、去厕所的规律。等布莱克经过他和西蒙斯的办公桌后,埃德蒙兹站起来冲向后面巴克斯特的办公桌,他有两分钟的时间。
“埃德蒙兹,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看到埃德蒙兹弓着身子,以免别人注意到他,巴克斯特不由得问道。
“有人告诉了媒体,所以,凶手大概和大使馆有关。”他悄声说。
“我现在无权讨论这个案子。”
“但是我只信任你。”
巴克斯特心里一暖。加兰惨死后,人人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好像她是个麻风病人。现在她知道,至少有一个人仍然看重她的想法,这让她恢复了一点信心。
“不,你可以信任他们所有人。任何人都有可能泄露使馆的事情:使馆安保、工作人员以及对面楼房的人。你真的应该放弃这条线索。趁着你还没给我带来麻烦,赶快出去吧。”
埃德蒙兹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几分钟后,布莱克端着个马克杯走了过来。
刚过中午,西蒙斯已经从那个八十八人的名单上剔除了四十七人,埃德蒙兹则继续寻找受害者之间的关联。当常规方法让他一无所获时,他转而求助于原来在诈骗科受训时学到的方法,借来一个同事的密码,进入他原来部门的专业软件。
十五分钟后,他就有了新发现,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把西蒙斯吓了一跳。他们转移到了会议室。
“艾什莉·洛克伦。”埃德蒙兹兴奋地说。
“下一个受害者?”西蒙斯问,“她怎么了?”
“她在二〇一〇年结婚,改名为艾什莉·哈德森。”
“这件事我们应该知道的吧?”
“知道是知道,但电脑不会搜索她用不同的名字登记的一个只开了十个月的银行账号。二〇一〇年四月五日,她给她婚后名下的账户里存了两千五百英镑现金。”埃德蒙兹把打印单递给西蒙斯。
“时间大约就在哈立德审判开始前后。”
“我调查了一下,她当时在一个酒吧做女待,拿的是最低工资。两星期后,她就存了两千五百英镑。”
“有意思。”
“很可疑。”埃德蒙兹纠正道,“所以,我查看了一下其他受害者的账户在那段时间的变化,发现有两个提款操作与维贾伊·拉纳先生有关。”
“为什么哈立德的兄弟要把两千五百英镑转给一个酒吧女侍呢?”
“这正是我想问她的。”
“去吧。干得好,埃德蒙兹。”
下午四点时,沃尔夫听到门外传来警员交班的模糊声响。上午的事过后,他们把电视关掉了,但这只是个象征性动作,他们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到聚集在下面街道上的看热闹的人、警车及记者发出的声响,不过,那些人觉得越来越无聊,已经开始慢慢散开了。
除了几个短暂的小插曲,福特居然保持住了他刚刚找回的冷静,这让沃尔夫和芬利得以窥见他曾经的风貌。在外面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的刺激下,他甚至显露出挑衅和决绝的一面。
“我的人生已经被一个连环杀手毁了,我不想让另一个连环杀手来决定我该在何时死去。”
“这就是精神。”芬利鼓励他。
“我要拿回控制权,”福特说,“今天似乎是个和平常一样的好日子。”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关上了所有窗户,合上了百叶。尽管从过道里吹进来一点风,整个房间还是非常闷热。沃尔夫解开了衬衣袖口,卷起袖子,露出了左臂上烧伤的疤痕。
“我从没问过你,”福特指着沃尔夫的烧伤处,“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沃尔夫回答。
“特恩布尔市长出事时,他也给烧伤了……”芬利说。
“这么说来,你们两个在我身边都有生命危险,是吧?你们知道的,他可以向这里发射火箭筒。”
芬利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他忧虑地看着沃尔夫。
“我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沃尔夫愉快地说道,通过百叶窗的缝隙朝外窥视。
“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我。”福特说。
沃尔夫盯着街上一个三人小团体,观察了足有五分钟。他们与其他围观的人隔着一段距离,似乎在等待什么。其中两个人把一个大帆布袋拿到封闭的街道中间。沃尔夫看到他们三个戴上了不同的动物面具。不久,又来了六个人,加入了他们。
“芬利!”沃尔夫站在窗口喊,“你能联系到下面的警员吗?”
“可以呀,什么事?”
“有麻烦。”
两个戴着面具的团伙成员,一个戴着卡通猴子,一个戴着鹰,蹲下来打开了帆布袋。他们拿出需要的东西,奋力挤过人群,从警戒线下面钻了过去。
“儿童杀手!”其中一个稍显沉闷的声音喊道。
“火化杀手的救星!”他的一个女性同伙喊道。
控制人群的警察迅速把那两个越过警戒线的人带走了,但后面还有七个追随者,他们从大袋子里掏出旗帜、易拉宝和麦克风,引起了媒体的注意。一个戴鲨鱼面具的女人的咆哮声盖过了街上的喧闹声。
“安德鲁·福特死了也是活该!”她吼道,“如果他不去救火化杀手的命,安娜贝尔·亚当斯今天还活着呢!”
沃尔夫回头看福特的反应,心想又要用强力制服他了。奇怪的是,他一动不动,只是坐在那里听着那些人肆无忌惮地攻击他。芬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又打开了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播一个儿童节目,他调大音量,想盖过外面的骚乱声。沃尔夫突然觉得,这个阴暗的大房间与福特那个家徒四壁的狗窝有几分相似。
“放过恶魔,上帝会惩罚你的!”
抗议者在外面不停地喊着相同的口号。其中一个人正绘声绘色地对记者说着什么,带头的那个人暗示福特与哈立德从一开始就勾结在一起。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情吗?”沃尔夫问福特,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下面的威胁。
“跟这次不太一样。”福特心神恍惚地说。他的声音几乎像是耳语,他也跟着喊起了口号:“放过恶魔,上帝会惩罚我的。”
街上的一些警察开始包围抗议者,不过他们现在还算是和平抗议,没有理由驱散他们。沃尔夫向芬利做了个手势,让他也到窗边来。
“你觉得这是他在捣鬼吗?”沃尔夫压低声音问。
“我不知道。但感觉不太对头。”
“要不要我到下面去问几个问题?”芬利问。
“不。你陪着他更好。我去吧。”
沃尔夫朝那几个戴面具的人瞥了最后一眼,然后走向门口。
“沃尔夫,”福特在背后叫道,“夺回主动权。”
沃尔夫对这奇怪的建议礼貌地笑了笑,对芬利耸耸肩就离开了。他走到一楼时,埃德蒙兹打来电话,告诉他关于艾什莉·洛克伦的新发现。
“她只愿意跟你谈。”埃德蒙兹说。
“我忙着呢。”沃尔夫说。
他刚走出大使馆,一大群记者就迅速围了上来。他后悔没让芬利下来应付这个场面。他没理睬那些不停叫喊着他名字的人,低头钻过警戒线,穿过人群,循着口号声而去。
“这事很重要,”埃德蒙兹在电话中说,“她也许能够告诉我们所有受害者之间的联系。然后,我们就能找到正确的方法,弄清楚是谁在对付你们了。”
“行。你把号码发给我,我有空就打给她。”
沃尔夫挂断了电话。那七个抗议者周围有一圈空地。凑近看,那些卡通面具显得越发邪恶:一动不动的微笑的嘴里蹦出恶毒的话语,愤怒的眼睛在塑料面具的黑洞里燃烧。他们中身量和举止最令人生畏的是一个戴着狼面具的人,那个面具的下巴可以活动。那人高举着两个标语牌,围着其他人边走边有节奏地大声喊着口号。沃尔夫注意到那人的腿有点跛,估计是一颗橡皮子弹击中他臀部留下的旧伤。
他有意避开那个好斗的男人,走近那个戴着鲨鱼面具的女人。他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麦克风,远远地丢到大楼后面的墙根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电流声。那台跟着他们的摄像机拍下了他所有的动作。
“嗨!你不能……等等,你是那个警察吗?”那女人恢复了娇柔的、中产阶级的语调。
“你在这里干什么?”沃尔夫问她。
“抗议。”她耸耸肩。
沃尔夫能够感觉到她得意的笑容淡了下去。
“老天,别这么严肃好吧。”她掀起了面具,“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们没人知道。这类事情都是网上组织的,比如说快闪活动,或者女孩子们围在旅馆外面,让男孩乐队显得更受欢迎。今天也是有人组织我们来抗议的。”
“什么网站?”
她递给他一张传单,上面印着具体流程。
“他们在我们学院散发传单。”
“你来这儿有人给钱吗?”沃尔夫问。
“当然有。否则我们来这里干吗?”
“可你之前好像热情还挺高的啊。”
“这叫作演技。我从一张卡片上看到的。”
沃尔夫很清楚有多少人在听他讲话。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可能在电视直播中向她提问的。
“你是怎么拿到钱的?”
“现金,装在那个袋子里。一份是五十英镑。”她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很无聊,“在你过来提问之前,我们所有人在布朗普顿公墓的一块墓碑前碰了个头。袋子已经放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拿了。”
“谁的?”
“袋子吗?”
“谁的墓碑?”
“我以前看到过那个名字——安娜贝尔·亚当斯?”
沃尔夫竭力掩饰自己听到这名字时的惊讶。
“这袋子,还有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谋杀案调查需要的证据。”他说着把那只空的大旅行袋踢回那群人面前。
那伙人骂骂咧咧,但都服从了沃尔夫的命令,把那些标语牌、旗帜和提示卡乱七八糟地丢成一堆。
“还有面具。”沃尔夫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他们一个接一个很不情愿地卸下六个彩色面具。其中两个抗议者丢了面具后马上用兜帽盖住脑袋以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即便如此,在法律上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
沃尔夫转向那个戴着狼面具的抗议者,只有他完全无视沃尔夫的命令,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一边迈着大步在人群中踩出一圈空地,好像在标记自己的地盘。沃尔夫走到他面前。这个狼面具很讽刺地被画成舔着嘴唇、流着口水的模样,他冲着沃尔夫重重地撞上来,然后继续转圈。
“把这些玩意儿给我!”沃尔夫喊道,指着他举过头顶的两个标语牌,那上面写着他嘴里正在喊的口号。
沃尔夫后退几步,挡了这人的道,他已经做好了最糟的准备。他原本以为他是那种人:因匿名而大胆,藏在面具后面,因在人群中感到安全,敢公然做出暴力的事,敢破坏公物和盗窃。
对于逮捕这种暴徒,沃尔夫不会有任何犹豫。但那人在距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不太习惯必须站直了才能与那人的身高匹敌,塑料面具下隐隐散发的带着药味的腐臭气息让他不由得往回缩了缩。诡异的是,那双盯着他看的野性的浅蓝色眼睛好像本该属于面具上那种生物。
“标语牌,拿来。”沃尔夫说,凡是了解他过往的人都会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恐吓的意味。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那人把头歪向一边,就像真正的动物一样,好奇地掂量着新的挑战者。沃尔夫能感觉到身后的摄像机正专注地盯着这紧张的对峙局面,盼望着局面再度升级。突然,那人丢下了一直高举过头的标语牌。
“还有面具。”沃尔夫说。
那人似乎不想服从。
这次,沃尔夫向他靠了过去。他可以感觉到那塑料鼻子触到了自己的鼻子,两人热乎乎的气息喷到对方脸上,他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剑拔弩张的局面僵持了约十秒钟,令沃尔夫惊讶的是,那人浅色的眼睛突然望向他身后大使馆楼上的窗户。周围的人都紧张地大叫起来,他们也注意到了那个戴狼面具的人所看到的。
沃尔夫转身看见福特摇摇晃晃地站在倾斜的屋顶上,芬利正从一个小窗口探出身子,想拉他回来。福特走出了芬利的手够得着的范围,踉踉跄跄地在没有栏杆的屋顶上向着烟囱走去,就像个失去平衡的走钢丝的演员。
“不,不,不!”沃尔夫尖声喊道。
他一把推开对峙的抗议者,穿过人群向着大使馆跑去。几个使馆安保人员出现在福特近旁的窗口和楼下的空地上。
“别这样,安德鲁!”芬利叫道,他一半身子钻出了窗户,摇摇晃晃地趴在屋顶上。
一块瓦片掉了下来,砸向停在下面的警车的风挡玻璃。
“不要动,芬利!”沃尔夫在人群中冲着他大喊,“你不要动!”
“沃尔夫!”福特喊道。
沃尔夫猛地站住脚,抬头盯着这个人,他那邋遢的头发被风吹得飘拂起来,虽然他在下面无法真切地感觉到。他听到消防车正呼啸着穿过街道朝这边驶来。
“你要夺回主动权!”福特又说了一次。这一次,沃尔夫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你这样做了……如果你死了,他就赢了!”芬利大喊。他蹲在屋顶上,一只手紧紧抓着窗框,更多瓦片开始往下掉。
“不。如果我这样做,我就赢了。”
福特放开了那根大烟囱,试探性地举起颤抖的双臂,平衡身体。下面的主路被从车上下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争相观望这一轰动的新闻在自己眼前发生。除了记者播报新闻的声音,下面的人群还算安静。消防车离这里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了。
芬利在窗框和屋顶之间拖着脚移动。当福特差点失去平衡时,下面的人群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他闭上眼睛,张开胳膊摇摇晃晃地走向屋顶边缘。
“该来的总要来。”他的声音轻得只有芬利听到了。
然后,他纵身往下一跳。
芬利爬了过去,但福特已经跳下去了。沃尔夫只能和街上的两百多人一起看着这一幕发生:他无声地滑过窗口,滑出围观者的视野,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那一刻,四周一片寂静——接着,拿着相机的记者们蜂拥而上,以压倒性优势把那几个警察逼到无路可退,开始争相报道第一现场的惨状。沃尔夫冲向黑色的金属防火梯,匆匆跳下最后六级台阶到达福特那里。那具尸体以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他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从破碎的后脑壳里淌出的一大摊血上。
还没等他去检查那人的脉搏,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扑上来,挡住了照在尸体上的阳光。沃尔夫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成了惨剧照片中的主角,于是他向后退去,靠着墙坐下来,血越聚越多,他等待着救援。
三分钟后,警察把这一区域清空了。沃尔夫站起来回到现场,看到消防队员把挂在屋顶上的芬利救了下来。沃尔夫朝防火梯走去,踩出一串红色的脚印,他在那里等着一个肥胖的验尸官慢腾腾地走下来。
沃尔夫两手插进口袋里,不解地皱着眉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奇怪的字条,小心地打开一看,揉皱的纸片中央有一个血色的手指印,背面隐约透出几个字母,他把字条翻过来,上面是凶手潦草而独特的笔迹:
欢迎回来
他困惑地瞪着这行字,想弄清楚这张字条在他口袋里待了多久,以及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狼面具!
“让开!”沃尔夫大吼一声,推开梯子上那个胖子。
他飞快地跑过闹哄哄的街道,疯狂地搜寻那伙抗议者。因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有些人在整理东西,有些东西就丢在现场不要了,他冲到那人丢下标语牌和旗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