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回府的时候,大嫂的丫鬟是不是当即就告诉您了?”
“嗯。怎么?”
“早间请安的时候就遇到了大嫂,她今日也没什么事,留在房里念经——这么清闲,怎么就抽不出时间让人与我说说这件事?”顾云筝没辙地扯扯嘴角,“现在是要做什么?要侯爷给她做主,找我兴师问罪么?”
“怎么会。”大夫人就是她说的那心思,他心里承认,面上却不能承认,“这件事,细说起来,是我处理不当。”
本来就是你处理不当,本来就是你没把我当回事。顾云筝腹诽着。
“大嫂虽然也有过错,可她到底是寡嫂。熠航的事我驳了她,今日你又这样发落了她送来的人…”霍天北把茶盏放到了旁边的矮几上,指尖在几案上跳跃记下,现出犹豫的神色。
顾云筝却因他这样心生警惕,缓缓坐起身来,先一步语气坚定地告诉他:“侯爷,今日这件事,真正该赌气该委屈的是我。如果你想让我去给大夫人赔礼,也不必说了,我不可能答应。”
霍天北微微蹙了蹙眉,“你陪我去大嫂那儿坐坐也不行?你把人赶了出去,外院的人都看到了,当真是一点情面也没留,换了你是大嫂,也会觉得难堪吧?”
顾云筝不耐地呼出一口气,“早知道侯爷只看谁显得更委屈,我回来之后就该哭一场,侯爷见我也难过得厉害,想来就不会处处偏袒大嫂了。”
霍天北失笑,为大夫人开脱:“她孀居已久,行事偏激或不妥也在所难免。”
顾云筝目光转冷,寸步不让,连声反问:“她孀居不是潜心礼佛么?佛家不是心怀悲悯么?我刚主持中馈,她不帮忙也算了,怎么还给我添乱?她的丫鬟是不是还与你说了,若是不给她赔礼,她就要闹到满堂宾客面前去?”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那倒好了,台上台下都有戏看,今日来的人都可一饱眼福了。”语必,忽然察觉到了他的反常——他不该为这种事犹豫,从来是有了决定知会她一声的习惯,此刻像是刻意为之。
霍天北听着她语声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却泛着无形的冷意,那张清丽的小脸儿也紧俏的有些肃冷。他不由挑了挑眉,望向在一旁服侍的连翘,“这是谁惹到她了?这么大的火气。”
连翘很有些啼笑皆非,知道霍天北是有意缓解气氛,说了句“奴婢去给夫人沏一盏茶”,避了出去。
顾云筝则很是沮丧。换个人,早就发火了,他却一丝火气也无,不与她争论。是因为不值得,还是不屑与她争吵?
随即,她又有些恼火,恼自己。从来不会在人前流露情绪,面对他的时候却会不自觉地动气。上一次是他挑剔含清阁陈设的时候,那次就告诫自己了,在他面前要格外控制情绪。这一次却又重蹈覆辙。
什么话不能平平静静说出来?这件事其实也不算什么,他愿意偏袒谁是他的事,她如何行事不是他能约束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霍天北已语声柔和地问她:“你是因为不满大嫂这般行事,还是不允许外人接近熠航?”
顾云筝如实道:“兼而有之。就算是大嫂先来询问,我也不会答应。”
霍天北满意一笑,“那就好。”
顾云筝到此时已能确定,他是在试探她。这样看来,她的反应是歪打正着了?心里却不能因此而欣喜,反而有一种上当的挫败感。
“你刚主持中馈,我帮不上忙也算了,却不该给你添乱。”霍天北套用她说过的话安抚她,“大嫂那边我派人去传话,要她日后行事主意分寸。你别生气。”语声略带敷衍,像是平时哄熠航一样。
顾云筝眉梢微动,又抚了抚额,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多谢侯爷”。
“这件事我也有一半的错,你多担待。”
一点诚意都没有,完全就是在敷衍。顾云筝想想也是,换了谁都一样,故意犯下的错,道歉时又怎能有诚意?心念转动,和声道:“再有这种事,侯爷能不能先与我说一声?如果这种事一再发生,定会传出闲话。说我无能被侯爷看轻事小,说侯爷内外不分动辄插手内宅事宜事大。侯爷实在是清闲的话,不能将外院的庶务接到手里么?听说二爷总是忙得焦头烂额,侯爷不如帮帮他。”
她是真会说话。或者说,她是真会不带脏字的骂人。闲得没事插手内宅事宜的人是什么货色?说完这个就建议他拿回打理庶务的权利就更气人了,分明是在说他不知谋取不务正业不分轻重。
霍天北是有些恼火的,但是对着她那样无辜柔美的笑容,火气就消散了大半。再说她是有意要他生气,上当就太傻了。是以,他笑着颔首,“这话在理。往后内院的事我一概不闻不问,至于庶务,不值得我接手。你要是能内外兼顾就好了,庶务就交给你消磨时间。”
这语气,好像庶务只是个玩物而已,他高兴的话,可以赏给任何人。顾云筝扬眉一笑,“说话算数?”
“我何时骗过你?”
顾云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那好,过段时间,侯爷就把庶务之类的琐事交给我吧。内宅这些小事,每日一两个时辰已足够。”
听着她这甚为托大的话,霍天北笑出声来,“刚会走就想跑。能力不济的话,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哭鼻子的时候,我任由侯爷发落还不行么?”顾云筝嘀咕道,“左右你也不将那些放在眼里,让我试试又何妨?与其让二爷捞油水,还不如让我败家呢。”
霍天北朗声大笑。
顾云筝也笑起来。这种可以当真也可以当做玩笑的话,与他说说也无妨。哪天他看霍天赐不顺眼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打理庶务,说不定就会想到她。趁着他心情愉悦,她又说起给熠航找小厮的事,“总是我们陪着实在是不妥当,侯爷手里不乏成家生子的仆妇吧?选两个合眼缘的过来也非难事。”
“已经让徐默留心了。”这种有商有量甚至有默契的情形,让霍天北心里暖暖的。
顾云筝有心叮嘱他不要凭一时感觉定人去留,转念想到他对熠航兴许比她还要上心,忍下不提,催他午睡去。
霍天北知道她忙了大半天,定有些疲惫,也就离开暖阁,不再扰她。
顾云筝躺了一阵子,起身更衣,回到积翠轩。进院门之际,正是戏到中场歇息的时候,顾云筝听到二夫人正与人闲话家常。
与二夫人站在花树下闲聊的是简阁老的夫人。简阁老在内阁始终奉行中庸之道,与权臣贵胄间的来往也是尽量一碗水端平,与哪家都是一样,有来往,却不频繁。简夫人四十来岁,待人温和中透着疏离,对着不投缘的人话就很少。
简夫人见到顾云筝,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移步迎上前,“方才还在想呢,四夫人离开有一阵子了,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房里有点事,回去看看。”顾云筝笑道,“夫人别怪我失礼才是。”
简夫人体谅地道:“怎么会。当过家的人都知道,今日你定是忙得团团转。”又打量着顾云筝新换上的衣物,由衷称赞,“这一身衣服真正好看,快与我说说,是请哪间铺子哪位师傅做的?回去我也给几个女儿去做。”又略带不安地道,“有人效仿衣饰,四夫人会不会责怪?”
“怎么会,能入您的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顾云筝笑道,“只是那铺子、师傅都不是有名气的,说出来怕您笑话。”
被简夫人有意甩下的二夫人,正凝眸打量着顾云筝。不怪简夫人称赞,顾云筝这一身打扮,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
湖蓝色的大袖右衽春衫、百褶裙,腰系青蓝色丝绦,更显身形纤长窈窕,腰肢不赢一握。春衫前襟没有任何装饰,百褶裙下摆绣出了水面的涟漪、碧绿的莲叶、盛放或含苞的莲花。随着裙摆被春风轻柔拂过,栩栩如生的莲花轻轻摇曳着。
二夫人站的位置,可以看到顾云筝衣衫背后的装饰。右肩下有点点花瓣下落,被那湖蓝衬着,似是落入了湖面。而百褶裙后面的下摆,则绣着隐约可见的青山绿树,还有一只白色的大鸟,展翅飞扬。
将衣物、刺绣、风景恰到好处地融合到一起的装扮,与时下女子兴穿的缕金、彩绣等工艺的衣物相较,真真是别出心裁又典雅别致。正面已让人侧目,偏生最夺人眼球的在背后。
这只小狐狸,是个出风头的高手啊。二夫人腹诽着,听得简夫人道:
“早就听说四夫人开了间绣品铺子,不瞒你说,早就去过几次了。这一身穿戴,是不是出自郑师傅之手?嗯,细看看,真像是她的手法。”
顾云筝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确是我请郑师傅帮忙做的。”
“这就是了,难怪这样打眼。明日我就去找郑师傅,请她照样做几套。”没有哪个贵妇会总穿同样的衣服出现在宴请这类场合,定远侯夫人这身衣服,今日之后就会变成家常衣物,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必然要换花样。简夫人若不是深知贵妇们这个不成文的习惯,也不会这么说。
顾云筝笑问:“贵府几位小姐怎么没同来?”
简夫人便笑,“都争着抢着要来,全带来的话,便是四夫人不嫌吵,我就先头疼不已了。改日吧,等四夫人清闲一些,让她们过来拜望。说起来,你也只比她们大三两岁。”
两个人一面说着话,一面走进室内。
二夫人落在后面,看出简夫人待顾云筝不同于别人。这是不是意味着,简阁老有意与霍天北走得近一些?方才她委婉地询问简府几位小姐的情况,简夫人却是不正经搭话,一味与她东拉西扯,让她有些失落。
此刻她却欢喜起来。如果来日简夫人与顾云筝来往频繁的话,两家结亲也非难事吧?简阁老膝下女儿个个知书达理有才有貌,多少人家都惦记着。锦安是秦阁老的外孙、霍天北的侄儿,娶简家女也不算高攀,差的只是两家的交情没那么深。这样想着,她要与顾云筝平和相处的心又诚了几分。内宅的事情便是让她再不甘再恼火,也大不过锦安的婚事。也是到了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了太夫人的用意——她们婆媳两个与顾云筝欢欢喜喜相处,果然益处多多。
顾云筝与众人寒暄片刻,陪着太夫人听了会儿戏,便又出去看游园的人们。
经过关着夏莲、穆姨娘的地方,她看了一眼,见院子附近无人逗留。她事先问过霍天北,他说不需顾及什么,也就不需将人移到别处。她专门派了两个婆子帮忙看门——霍天北不在乎规矩,她却要防范两个人垂死挣扎闹起来,万一有人被吓到,就等于她将寿宴办砸了。
越来越觉得,有霍天北这样一个夫君,是特别倒霉的一桩事——他看似温和或清冷,实则是惯于霸道行事,而这正是她不能接受的一点,生平最烦自己的事被人影响被人干涉。之于午后他的承诺,那摆明了哄孩子的语气,可信度可想而知,为着避免日后被气得肝儿疼,还是听过就忘比较好。

胭脂诱(9)

胡思乱想间,顾云筝去了湖边、牡丹园、竹园、金鱼池这些闺秀、少妇集中停留之地。
兴许是物以稀为贵,人们对她衣物的注意超出了她想象,不少人都如简夫人一样细细询问,走到哪里都会被围住。
她开绣品铺子的事已是众所周知,这也不在她预料之中,却是同样的欣喜。
这一次,多多少少也能帮郑师傅拉点小生意吧?衣物的面料、刺绣的针法不同,最后的效果也不同。别的绣娘也能做,却不见得愿意尝试,愿意的话,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做成也是未知。这样的衣物,如果有人真正喜欢的话,少不得去找郑师傅这个已有经验的人。
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宾客都是乐在其中,下人都是尽心服侍,静静观望时,她有片刻恍惚。
以为自己置身之处是云府,以为此时不过是她主持宴请中最寻常的一次。
只可惜,物是人非。
她的家园、亲人,都不在了。
她如今只有熠航。
歌舞升平、喧嚣喜乐的氛围之中,孤单、惘然不合时宜的降临了,却也因此更让人无从忽略、无从挣脱。
可她只能强压下这些情绪,言不由衷地与几个随她返回积翠轩的女孩子闲话家常。
春桃跟在一旁,见顾云筝虽然唇角一直挂着笑,眼底却无一丝喜悦,悠远的目光中透着深浓的疲惫,竟没来由地让人觉得飘渺,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她暗自心惊,怯怯地询问:“夫人是不是太累了?”
语声刚落,不远处便传来通禀声:“二爷、三爷、侯爷来了!”
之后,又有小丫鬟飞跑着到了顾云筝面前通禀。
顾云筝第一反应是望了望西方。斜阳晚照,烟霞璀璨。也是,他们三兄弟总要前来给太夫人贺寿。午间只有霍天北能回到府中,太夫人又没让那兄弟两个请假,他们也没必要午间专程回来一趟。
她吩咐春桃:“请诸位小姐到厢房稍坐片刻。”随后,才望向一同前来的三兄弟。
霍天赐、霍天齐身着大红官服,霍天北穿着家常黑色锦袍,按理说,霍天北应该像个看热闹的,事实却是那对兄弟不能夺走他半分光彩。
霍天北此时也正凝眸看着顾云筝。
不知为何,她此刻分外沉静,眼神清冷寂寥,静静站在那里,竟是遗世独立之姿。
也不过半日未见,怎么就像是变了个人?
是不是此刻这样子,才是真正的她?
来不及多想,她已转身,忙着将身边两个闺秀亲自带入院中。
几个女孩子之中,有两个在偷眼打量了兄弟三个之后,愣在了原地,对春桃等丫鬟婉言催促回避的言语置若罔闻。她没办法,只得亲力亲为。也由此意识到,今日之后,霍天北的“美”名将被广为传扬。
三兄弟进到厅内拜寿的时候,顾云筝忙着让春桃带人去传话,让那些还在院中游玩的女孩子晚一点再回来。
哪个女孩子看到霍天北,反应都是大同小异。熟知这情况之后,顾云筝觉得还是尽量避免他被人看到为好。女孩子都如安姨娘一样还没事,可如果都像秦姨娘一样,她岂不是每日都要忙着赶走想要委身于他的女子?她可没这闲情。
忙完这些,又得知戏已到了尾声,命春桃取来打赏戏班的银两。她要进门时,恰逢三兄弟往外走。
今日的霍天赐、霍天齐面带喜色,是由衷地为太夫人高兴,又是一向对她和气,见她站在一旁,俱是颔首一笑,遂大步流星地离开。
霍天北却是在她面前略作停顿,审视着她,“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啊。”顾云筝不由抬手摸了摸脸,“我脸色很差么?”
脸色不差,眼神也已又有了迫人的光华。兴许是那会儿想到了不高兴的事?霍天北只能这样猜测,对她笑着摇一摇头,“没事。担心你而已。”
“你是该担心。”顾云筝瞥过扒着厢房门缝窥视他的几个女孩子,无奈地笑,“你快走吧,别在这儿让人瞻仰了。”
霍天北先是挑眉,随即会意轻笑,“害怕了?”
“废话。”顾云筝小声嘀咕,“我手里的东西,不准别人惦记。”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做你手里的东西?”他将末尾二字咬得有些重。
顾云筝就笑,“妾身失言,侯爷不要见怪。”
霍天北笑了笑,举步离开。
顾云筝到了室内,便听到有人在低叹:“侯爷竟生得这般俊美!”别人皆是点头附和。而她则得到了人们连说有福气、与霍天北是一对璧人之类的话。她暗自啼笑皆非。
事情果然不出顾云筝预料,到了晚间宴席间,霍天北那惊人的俊美在宾客间已是人尽皆知。
顾云筝不时笑盈盈地看向太夫人,偶尔会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唯一能确定的是并无欢愉。再看二夫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有人说起霍天北,便会不遗余力地夸赞一番,说霍天北平日待人温和而行事果决,是文武双全又德才兼备的人物。话说得十分顺畅,看得出,是早已说过多少遍了。
以往,外人听了这种话,是半信半疑一笑置之,今日亲眼见过霍天北之后,心情就不一样了。
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还有句话叫做以貌取人。
其实以貌取人的人不少。对于霍天北,顾云筝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情绪以意外、欣赏、哭笑不得为主,从不能生出真正的反感,他俊美的容颜是原因之一——太美的人或物,让人看了心情就会无端明朗几分,哪里还有心思认真计较一些小矛盾、小波折,再加上他待人也算得不错,她待他也就宽和几分。
感受到一道道充斥着羡慕、嫉妒的视线,顾云筝不需看也知道,这些视线来自于几个正是适婚年纪的闺秀。
出身于低微的门第,即便是样貌出众些,即便是性情八面玲珑,若不是凭空交了大运,哪里轮得到她嫁给霍天北?——她从来就明白这一点,也就不会介意别人怎么看待她。
她此刻只想知道林雅柔在做什么。亲自为秦夫人、简夫人斟酒的时候,望向林雅柔所在的席位。林雅柔正神采飞扬地低声说着什么,那一桌的女孩子们皆凝神聆听,满脸羡慕。
林雅柔一定是在回忆,她去西域曾与霍天北同在一座府邸的日子,说那时的霍天北是怎样的一个人。
能怎样?大爷霍天逸战死的时候,霍天北也是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心情可想而知。顾云筝记得李妈妈说过这些,才不会相信霍天北在那段日子会有闲心格外照顾谁,从而确定林太太与林雅柔是夸大其词。
可是人活着就是这样,会遇到各种性情、做派的人。有太夫人那种心机深沉处变不惊的,有大夫人那种吃过大亏也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有二夫人那种随着境遇起落偶尔犯错却不失明智的,有三夫人那种只在意自己的小日子怎么过的,还有就是林雅柔这种自以为是、过于急切——早晚成为跳梁小丑的货色。
所谓知己难求,就是因为人这一辈子,能遇到的自心底欣赏愿意亲近的人太少。同样的,不喜欢却总在眼前蹦来跳去的人很多。
顾云筝也只能一笑而过。
饭后,人们又闲话了一阵子,便先后起身告辞。
终于到了曲终人散时,这寿宴总算是宾客尽欢,无风无浪地办完了。
顾云筝的事到此却只做完了一半,不说结算开销、吩咐管事将一应陈设归还库房这些,首先要解决的是关在后罩房里那两位妈妈。
宾客全部离开之后,顾云筝与二夫人送太夫人回房。
一整天没露面的大夫人、三夫人过来请安。大夫人是借机要找顾云筝说话。三夫人紧张兮兮地送上贺礼,说了贺词,又解释自己实在是遵医嘱不能帮忙待客。
太夫人今日心情很好,对三夫人也是笑容温和,“知道你有孝心,又将得力的人借给了你四弟妹使唤,这样就好。日后安心养胎,缺什么就跟你四弟妹说。”又指了指椅子,“快坐下吧。”
三夫人诺诺称是。
太夫人喝了两口茶,对顾云筝言辞隐晦地道:“我听说有两个管事不听你吩咐,蓄意生事,幸亏你有先见之明,今日才能无波无澜。想来你念着她们是府里的老人儿,又顾念今日是我生辰,才没当下发落。明日就将人打发了吧,照旧例行事便是。”
顾云筝笑着称是。
二夫人脸色尴尬,坐立不安,给顾云筝正式道歉,说都怪自己,往日里不曾尽心调|教,这才使得府中险些出乱子。
顾云筝自然笑着应承,做出大度的样子。
又说了一阵子话,太夫人端茶,“今日都累了一整天,早些回去歇息吧。”
四个人齐齐起身告辞。
出门后,大夫人就唤住了顾云筝。
二夫人、三夫人俱是对顾云筝一笑,先走了。
顾云筝缓步往前走着,只等大夫人开口。
大夫人道:“我实在是看不出,四弟妹到底是沉稳持重,还是率性鲁莽之人。”
顾云筝轻挑眉梢,显得有些意外地道:“这话怎么说?”
大夫人笑意凉薄,“大爷与侯爷是一母同胞,我待四弟也是情同姐弟。你们房里添了熠航,我好心好意送去一个稳妥之人帮忙照顾,四弟妹怎么连人也不见就撵了出去?”
“原来是为这事。”顾云筝笑道,“正房除了我与侯爷发话,谁送去的人都会被撵出去,原因么,是我信不过别人。再有,事情已经过了半日,大嫂还与我提起有何必要?我不会反悔,再有这种事,我还是一样对待。我只希望大嫂记下这次的教训,再有这类事,与侯爷说没用,先与我商量更妥当。”
大夫人一时间愣住了,没想到顾云筝言语会这般直接,面对太夫人、二夫人等人的时候,可都是言辞委婉。
顾云筝则是自知对大夫人这种人耐心有限,懒得周旋,也就直言不讳。笑了笑,说起另一桩事,“你一直在后花园住着,如今看起来像是要每日晨昏定省?要不要搬到内宅来?也免得有人说我怠慢了长嫂,无心照顾你的衣食起居。”
“不必了。”大夫人语气生硬地甩下这一句,径自走人。
顾云筝却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回了正房。
霍天北在书房听徐默、贺冲回话。他在外面的产业,管事们自来是直接找这两个人,两人再通禀需要他定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