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梁妈妈已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声说着“夫人饶命”,却已无人理会。
顾云筝看看时辰,站起身来,对众人道:“你们不必提心吊胆的,将手边的事做好即可。”
如常温和的语气,落在众人耳里,却比平时分量重了许多,她们齐声称是,神色分外恭敬。
原以为会看到一场闹剧的思烟脸色有些发白。
顾云筝如常到了太夫人房里。
大夫人与二夫人已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一个神色淡漠,一个面含期待。
顾云筝行礼之后,从春桃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送到杨妈妈手里,又对太夫人道:“今日是您五十大寿,儿媳祝您年年安康岁岁如意。”礼物她是让李妈妈看着挑选的,看都没看是什么,是相信李妈妈的眼光。
太夫人笑眯眯地点头,“你有心了。吃饭了没有?今日你定是最忙的,当心身子骨。”
顾云筝巧笑嫣然,“吃过饭了。今日是您的好日子,我沾了您的福气,就是再忙再累也没事。”
太夫人被哄得笑意到了眼底,“看看,看看,真是个开心果。”
杨妈妈则笑道:“四夫人既是开心果,又是解语花,太夫人当真有福。”
太夫人连连点头。
二夫人坐在一旁,等到顾云筝道辞也没听到请帖的事,不由烦躁起来,难不成那两个人还没去正房?她也坐不住了,顺势与顾云筝一同出门,边走边套话:“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顾云筝笑得意味深长,“二嫂觉得能帮我什么?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二夫人听话锋不对,又急着回房去,索性笑道:“是我自不量力了,我哪里能帮得上你。”随后甩了甩帕子,快步走了。
顾云筝看着二夫人的背影,弯唇浅笑。二夫人是那种得意时勉强能够进退有度的人,失意时不等别人发难,自己就先恼羞成怒了。可毕竟是经历过地位起落的人,这种人通常心思活络,自讨没趣之后,大抵不会再冲动行事,要么韬光养晦,要么谋取别的心头好。
二夫人回到房里就命人去打听,还没等到回信,杨妈妈就过来传话了:
“太夫人已经听说吴妈妈、梁妈妈的事情了。二夫人也别找她们了,已被四夫人关到了正房的后罩房。太夫人说,二夫人便是有意要与妯娌争个高低,也不该选在这时候。太夫人还说,二夫人的做派当真是比不得四夫人,今日最好是打起精神,帮四夫人迎来送往,看看四夫人如何待人处事。若是二夫人还使性子,就该去房里立规矩了。”
杨妈妈面无表情地说完,甩手就走。
二夫人愣了一会儿,才完全消化掉了那一番话,又是气愤又是羞惭,不由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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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初开始,贺寿的女眷登门。
以宾客人数来说,太夫人这寿辰不算大操大办,可如果以宾客的身份来说,就非常人能及了。
京城中的公卿世家、名门贵胄都请到了,朝中重臣除去一直鼎力支持霍天北的柳、徐、孟三位阁老都发了请帖,人们亦应邀前来。
也是因此,顾云筝就更不能出一丝差错。出了错,之前一切就全百忙了。
待客之处选在了洛春堂,正屋与倒座房是一般大小的两个花厅,院中植有时下的花树,还有从花房搬来的盆景。
二夫人陪在顾云筝身侧,挂着得体的微笑,与前来道贺的诸位夫人、太太、闺秀寒暄,将人引到太夫人面前,心里当然是不情愿的。

胭脂诱(8)

可有什么法子呢?她如何不明白,就算与顾云筝有天大的仇,今日也要照着太夫人的意思行事,否则,日后可就要吃苦头了。起先她就没想闹到明面上,只是觉得顾云筝名声本就不好,再多个被人耻笑的话柄也不算什么,却没想到…
她在心里叹息着,脸上却对顾云筝和气地笑着,为来客与顾云筝引见,只盼着这小姑奶奶看在她今日这么卖力的情分上,在太夫人面前为她美言几句。
顾云筝见二夫人如此,婉言道谢,做出亲近的样子,不快似是从未发生过,偶尔得闲,与二夫人闲聊。
二夫人说起大夫人,语气透着讥诮:“大嫂说了,只盼着戏班子的声响不要太大,扰了她的清静,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真想清静,她怎么不搬去庙里?谁家过日子一年到头安安静静的?”
顾云筝轻声的笑。大夫人孀居,这种日子不便露面,可今日不想被打扰,也是不可能的。
二夫人自觉失态,也笑,“我与大嫂自来不合,这些事我就是想瞒你也瞒不住。之前她持家的时候,待我很是苛刻,我那时又惹不起她,每日里真是战战兢兢。后来…我打理内宅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半个出家人,到这两日才又露面。”又委婉地道,“我看四弟妹不是记仇的,我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有些事过了也就忘了。人不就该这么活着么?”
顾云筝笑着点头,“二嫂说的极是。”瞥见秦夫人进了院落,忙携了二夫人的手,一同上前相迎。
二夫人见了秦夫人,笑得有些尴尬,有些失落,无声地告诉秦夫人:我爱莫能助,再不能帮你那庶女了。
秦夫人不动声色,寒暄一阵后,去了北面花厅与诸位贵妇齐聚一堂。
邀请的宾客陆陆续续到来的同时,也不乏不请自来的。很多人带来了家中闺秀,都是十二三到十四五的女孩子,一个个如同含苞欲放的花朵。
人们看向顾云筝的眼神大同小异,起先都是好奇、审视、惊讶,随后的反应才是各不相同,有的人打量她的容貌,有的人注意她的衣饰,有的人则拉着她好一阵寒暄。
二夫人一再被忽略,却也不恼。她从来就承认顾云筝容貌极为出众,今日这种奢侈华丽的场合,会成为那份清丽绝尘最好的衬托,顾云筝出风头是必然。而她多说一两年之后就要做婆婆了,哪里还有羡慕嫉妒人的心思,只是格外注意那些闺秀,不时询问顾云筝的看法。
顾云筝想到霍锦安对自己的态度,戏谑地想着他娶个母老虎进门才好,对二夫人只说看着哪个都好。
二夫人半真半假地低声嗔怪:“你明知道我是在选未来的媳妇,也不帮我留心。锦安可是你的侄子,你这做婶婶的别想在一旁偷闲。”
“这种事自然还是要太夫人帮你斟酌。”顾云筝提醒道,“你先看中了人选,太夫人不喜可怎么办?总要先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太夫人与二夫人就算生出不快,等到她惹恼太夫人的时候,她们还是会拧成一股绳。偶尔挑拨偶尔撮合,两边都不时给点儿好处最稳妥。
二夫人双眼一亮,“我真是忙昏了头,这种事可不就要让娘做主?”若是她先斩后奏,太夫人不定会是什么脸色。思及此,语声有了几分诚挚,“还是四弟妹考虑得周全。”
顾云筝好人做到底,“二嫂陪着太夫人去说说话,招呼几位老太君。别的事有我就行了。”
二夫人喜滋滋地点头,转身去了太夫人身边。
连翘神色匆匆走进洛春堂。
顾云筝神色一整,快步迎了过去。她让连翘留在正房照看熠航,此刻怎么来了这儿?
连翘低声禀道:“大夫人送了一位妈妈到了正房,说是侯爷同意的事。可奴婢觉得不踏实。恰好徐默去了院中,奴婢就让他帮忙照看一会儿五少爷,前来禀明夫人。夫人若是同意,奴婢再为那位妈妈安排住处。”
顾云筝抬手扶额。大夫人怎么还不死心?就不能如以往一般烧香拜佛么?霍天北又凭什么答应大夫人?他独断专行也要分什么事,如今内宅当家的可是她。不改改他这脾气,迟早会被他气死。
连翘见顾云筝沉默不语,便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夫人若是碍于侯爷、大夫人的情面不好定夺,奴婢倒是能想想法子,三两日就能将那位妈妈打发掉。”
“不用。”顾云筝没急着说自己的决定,反而笑问,“我与大夫人,你似乎更相信我一些?”
连翘轻轻点头,“与五少爷在一起的日子久了,谁是真的对他好,谁是对他有所图,奴婢一看便知。”
这感觉她也有,朝夕间便能感觉到连翘对熠航的爱护、忠心。顾云筝笑容分外愉悦,这才吩咐道:“这是我的事,你不必担上干系。等会儿我让春桃回去传我的话,把那位妈妈即刻打发出府。谁问起,就说是私自闯入正房的闲杂人等,看在今日是太夫人寿辰的情面上,才没有乱棍打出府去。”
连翘笑起来,随即快步返回正房。
顾云筝转身唤来春桃,细细说了这件事。
春桃气得直嘀咕:“难为我以前还觉得大夫人可怜,现在做的这叫什么事?内宅是您说了算,她凭什么这么做?”
这兴许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云筝这样想着,笑着安抚春桃,“别那么多牢骚,快去吧。那个人若是闹腾,绑了丢出去也无妨。”
春桃快意地笑了,称是而去。
顾云筝又细细思量片刻,想好了如何应对霍天北的询问,更想好了大夫人若是闹事该如何应付。
谁给她体面,她就会以礼相待;谁要她没脸,她就直接给人一耳光。大夫人这凡事只找霍天北说话的恶习,换个人兴许会因她可怜而宽容以对,她不能容忍。
随即,林太太与林家三小姐来了,是大夫人的母亲与三妹。看得出,大夫人容貌随了林太太,而林三小姐则是容颜俏丽,眼神灵动。
顾云筝心说倒是巧,上前相迎时特别客气,却透着疏离。
林三小姐则是问道:“天北哥不在么?”
直呼霍天北名字,是自来熟还是本就亲昵?顾云筝笑笑地看着林三小姐。
林太太申斥道:“说话总是这样,没个体统。”
林三小姐忙垂首认错:“女儿失言,母亲勿怪。”
林太太又对顾云筝解释,“大姑爷在世的时候,雅柔曾去西域住过一段时日,大姑爷很是宠溺雅柔。后来,大姑爷病故,雅柔又去西域陪伴姐姐,恰好侯爷在府中养伤,与她不时相见,对她也是颇多照顾,她也就没大没小起来。夫人不要见怪。”
林三小姐是庶出,名为雅柔。顾云筝微笑颔首,“侯爷一早就出门了。”
林雅柔便又道:“那天北哥午间会回来么?”
这到底是来给太夫人贺寿,还是来见霍天北的?天北哥三字惹得顾云筝一阵恶寒,深凝了林雅柔一眼,笑,“不清楚。”随即结束这话题,请两个人去了花厅就座。
顾太太没有过来,只是遣了钱妈妈送来了贺礼。
顾云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顾太太不来最好,来了才让她头疼,也就抽出时间亲自去见了见钱妈妈。
钱妈妈呈上贺礼之后,对顾云筝道:“太太这几日身子不爽利,让奴婢带话,您哪日得了闲,回去看看她吧。
“我记下了。”顾云筝笑着应一句。
钱妈妈现出谄媚的笑,“那——奴婢就回去了。”
“嗯。”顾云筝漫不经心的。
钱妈妈慢吞吞行礼,转身,到离开霍府也没得到打赏,心里很是不快。
顾云筝是故意没打赏。宾客到齐之后,她去了太夫人身旁服侍茶点。
太夫人给足了她面子,郑重地将她引荐给简阁老的夫人,以及几位交好的国公夫人、侯夫人、将军夫人。
顾云筝以晚辈的谦恭之姿一一正式见礼。
几位夫人也给足了太夫人面子,拉着顾云筝问长问短,见她谈吐大方,言辞让人听了甚是欢喜,那伪装出来的欣赏便慢慢转为发自真心,连声说太夫人有福气。
顾云筝却是心生戏谑,想着这一幕若是落到霍天北眼中,不知他会作何感想。随着她在花厅正中与几位夫人谈笑,成了满堂瞩目的焦点。
人们纷纷低声议论,分享着压在心头的那份惊讶、惊艳,议论着顾云筝的衣物首饰。
顾云筝身着一袭淡粉衫裙,外加一件淡紫开襟云纹滚边褙子。那淡粉如初绽的桃花颜色,那淡紫如烟雾一般轻柔浅淡。高绾着随云髻,戴着一枚银镶白玉簪,一枚镶宝石穿珠步摇。
这一身穿戴其实真没什么新奇之处。顾云筝早已适应了这容颜适合的穿戴,府中的人也随着看惯了她素雅的打扮,内宅上下也就只觉寻常。
太夫人对这情形却是早就料到了。她也是从小女孩的年纪过来的人,深谙什么人、什么气质适合什么打扮,顾云筝那张白皙柔美如兰的容颜,穿素雅之色最出挑。而京城女子近来兴穿云锦、蜀锦、五色妆花锦这种颜色手工皆繁复的衣料,顾云筝出现在这种场合,自然如鹤立鸡群。说到底,是那样貌长来了,换个姿色寻常的,她就是绞尽脑汁,也达不到大放异彩的效果。
顾云筝得了人的瞩目、称赞,她皆是笑盈盈地看一眼太夫人,对人道:“太夫人说喜欢看我这样穿戴,赏了我不少这样的衣饰。”这身穿戴的确是从太夫人给她的衣物中选出来的,是有意如此。至于她自己喜欢的衣物,下午才会换上。
宁国公府尧太夫人就笑道:“看看,这倒是你婆婆的功劳了。”望向太夫人的眼神,流露出羡慕。
太夫人笑望着顾云筝,特别欣慰的样子,“这孩子性情纯良,别人一点点好处都会记在心里。”
她想要的局面,就是外人都认为她与霍天北夫妇情分匪浅。在这之前,因顾云筝一直不露面,外人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顾云筝是个习武走火入魔的傻子,有人猜测霍天北因这桩婚事与她们母子不睦,也是因此,与霍天北走动得频繁的官员家眷,从不入霍家内宅,这于她、二房有害无益。
笑语喧哗间,到了午宴的时辰,顾云筝与二夫人亲自指挥着下人上酒上菜。春桃返回来,对顾云筝微不可见地点一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完了。
顾云筝笑了笑,随即意识到了眼前一个问题:她与二夫人在席间要陪在太夫人身边,帮忙布菜、劝酒。太夫人肯定不能多喝酒的,她们两个就少不得替她挡酒。再有,她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敬酒、被敬酒的时候也不会少。
喝酒这回事,人只凭定力保持头脑清醒是不够的,天生沾酒就醉的体质也不在少数,酒量可与习武与否没有关系。
她唤来李妈妈,低声吩咐:“帮我备下解酒茶。另外,席间你看我招架不住的时候,就做点手脚帮我一把,若因喝酒当众闹了笑话,我也就不用活了。”
李妈妈被她的言语引得直笑,“夫人放心。我知道即时解酒的茶,等会儿就让丫鬟送到您手边,喝酒的同时伴着解酒的茶,不会有事的。”又解释,“这也是以前听徐默说的,他则是请教的贺冲,是个小偏方,他试过很多次了,很灵。”
顾云筝这才心安。
后来的事实证明,顾云筝的酒量完全不需要解酒茶。本是会喝酒的人,而且喜喝烈酒,喝了三两杯就知道这身体的酒量很好。自然,酒量便是再好,在这种场合也不会贪杯,更不会来者不拒。她与别人一样,劝酒、敬酒间一番说笑。
饭后,众人或是步行或是乘坐青帷小油车,去了后花园的积翠轩听戏。
积翠轩是霍天赐与二夫人特意给太夫人建的。原来坐北朝南的五间宽敞的屋子打通,戏台建在西面,戏台下设着一张张座椅桌案;西面墙壁开了一道门,耳房用作戏班的后台;院中东西厢房用作歇息、更衣之处。
众人落座后,太夫人对一群闺秀、少妇笑道:“料想你们也不耐烦陪着我们听戏,尽管在园子里走走。正是春景明媚的时节,园子里的景致还算不错,去转转吧。”
少妇、闺秀们听了,纷纷笑着称是道谢。
顾云筝便顺势起身,以安排人手照顾女孩子们为由,躲一时清闲。她倒也能静下心来听戏,只是要□边坐着谁。交代了李妈妈和几名丫鬟几句,带着春桃回往正房。
刚要上青帷小油车,林雅柔带着一名丫鬟赶了上来,巧笑嫣然,“四夫人这是要回房么?”
顾云筝不答反问:“有什么事?”
林雅柔婉言道:“听说天北哥这些日子旧伤发作,每日只是上午处理公务,下午在家歇息。”
顾云筝似笑非笑,“怎么?”明知对方是什么意思,还是装糊涂。
林雅柔只得道:“他既然抱恙,我又到了霍府,怎么样也该去看看他。”
顾云筝笑容柔和,“三小姐觉得这合规矩么?便是大爷在世,今日你也没有与他私下相见的道理。你去西域的时候想来年纪还小吧?”她凝了林雅柔头上的簪钗一眼,“已是及笄的人了,总该晓得何为男女大防。我是要回房,与你不顺路,失陪了。”
“四夫人,”林雅柔一副羞愧难安的样子,挡在顾云筝面前,“你可千万别生气。这件事怪我,刚一相见,与你还不熟就要去见天北哥。以往的事,四夫人有所不知,觉得我唐突也是应当。”说着屈膝行礼,让开了路,“不耽搁四夫人了,来日我再登门致歉。”
这话说的…一个妙龄少女,话里话外总是提及与一个男子有些交情,傻子也看得出安的是什么心——或者,很多人根本就是认定了她是傻子,例如夏莲、穆姨娘,例如大夫人姐妹两个。今时言行得当,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照着太夫人或霍天北的吩咐行事。
顾云筝在心里自嘲着,不理会林雅柔,回了正房。
林雅柔唤了随行的丫鬟,“去大姐那里。”
顾云筝回正房是为了看看熠航。

熠航正在睡午觉。
顾云筝轻抚着他的小脸儿,询问他午间用了药膳没有。
连翘轻声道:“五少爷喝完何首乌鸡蛋羹才用饭的,夫人放心吧。”
“药膳就算是做成美味,总吃也不是法子。”那道何首乌鸡蛋羹益智补虚损,功效多多,却是每日都要服用,顾云筝不觉得熠航能坚持多久,就算她,也受不了连续几天吃同一道菜,何况一个小孩子。
“还真是,要是药效相同的药膳种类能多一些就好了,这样也能变着花样来。”
“可惜我们不懂这些。”顾云筝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出门。
连翘跟着到了抄手游廊里,通禀道:“大夫人送来的人已经打发出去了,奴婢让人看着大夫人那边,倒是还没听说有什么动静。”
顾云筝点一点头,“下午如果有不请自来的人,一概拦下。如果有人来院子里找侯爷,记得把五少爷带到后面去玩儿,别让不相干的人见他。”
连翘称是。
“再有就是,该给五少爷找三两个六七岁的小厮…”顾云筝说着话,就想到了霍天北的性情,话锋便是一转,语声透着点儿无奈,“这件事我跟侯爷说说,让他亲自选吧。”
连翘闻言笑了起来,既为夫人想的这么周到欣喜,又为末一句忍俊不禁。的确是,侯爷那性情,太挑剔,这件事只能让他亲力亲为。否则人来了也没用,他看着不顺眼,还是要卷铺盖走人。
顾云筝回到房里,算了算时间,和衣卧在床上,对春桃道:“我躺一躺,半个时辰之后叫我。”大半晌挂着笑应付一堆人,身体不觉得怎样,心里却有些疲惫。
春桃称是,带着房里服侍的小丫鬟退到外面。
顾云筝闭上眼睛,回想着今日见到的每一个人,细细记在心里。没过多久,霍天北回来了,径自去更衣洗漱。她只好起身,转去暖阁内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霍天北换了身家常的黑色锦袍,到暖阁与她说话:“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就把田妈妈打发走了?”一面说着,一面坐在美人榻旁的杌凳上。
“田妈妈?”顾云筝揉着眉心,“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装糊涂。”霍天北从连翘手里接过茶盅,呷了一口才继续道,“明知道是大嫂送到正房的人。”
“哦,原来侯爷说的是那个人。”顾云筝微笑,对上他视线,“没经过我的同意,随意进出正房的人,撵出去是轻的,打出去也属正常。”
霍天北解释道:“田妈妈是服侍过大哥的人,算得稳妥。大嫂让她过来帮忙照看熠航,也是好意。”
“服侍过大爷的人又怎样?”顾云筝的目光沉静如水,“改日若是太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要往我身边安排下人,找的都是服侍过大爷的人,我是不是都要收下?”
霍天北有点儿头疼,“你这是不是强词夺理?大嫂不同于别人。”
“大嫂是不同于别人。”顾云筝勾唇轻笑,语带轻嘲,“她做什么事之前,应该先征得我的同意,她倒是好,直接去找侯爷了。她也是主持过中馈的人,怎么连这种规矩、礼数都不懂?”
霍天北语声透着一丝恼火:“侯府没规矩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没规矩比守规矩易,人们争相效法也不稀奇。”
“…”顾云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看着他,心生笑意,而且笑意不可控制,扩散到了眼底、唇畔。
“笑什么?”霍天北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觉笑了起来。
顾云筝语气缓和下来,变得如平时一般柔和,“笑侯爷居然也会做破罐破摔的事。”
霍天北解嘲一笑,“早间出门之前,大嫂派人说了这件事,我也没多想,当即应下了。以为她怎么也会跟你说一声,却没想到她让人直接来了正房,更没想到你一丝情面也不给她留。”都够让他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