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
顾云筝身形动了动,寻到一个舒适的角度,不指望从他口中得知他什么事,就打住话题,“我睡了。”
“嗯。”
顾云筝慢慢放松身形,将呼吸调整匀净,却是没有一点睡意。昨夜是因梦魇心神疲惫,没精神也没力气在意什么。今晚却是不同,闻着他极为浅淡的清幽香气,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心里没来由的乱糟糟,有些慌乱。
此刻这样的情形,是他有意拉近彼此距离所致。她不知道这阶段之后会发生经历什么,因为茫然心生怯意。
霍天北听她呼吸变得匀净之后,拍着她背部的手才停了下来,自然而然地落下,环着她纤弱的身形。
沈燕西、郁江南已抵达京城,日后会留在京城为官,还是急着来府中叙旧。细细算来,有一两年没见他们了,亦是盼着重逢话家常。
原本没打算回来,想在东院歇下的。却是不知为何,东院的寝室忽然显得太过冷清。
看着那边悬挂的春山烟雨图,想到了这边的猫蝶寻春图,随之记起她围着自己团团转的小模样儿。
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便起身回来。
进门时那种回家的感觉让他意识到,时日不长,却已真的习惯了有她在的日子。
可是这一团孩子气的小东西,摆明了还是不想改变与他的现状。
好在现状就已不错,她带来的喜悦、趣事与日俱增。他跟自己又没仇,乐得过得舒心些。
他唇角微微上扬,阖了眼帘。
辰正,他准时醒来,轻轻托住她头部,让她枕着枕头,这才悄无声息起身,给她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
听着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听到他举步向外走去,听到槅扇的门打开又关拢,顾云筝睁开眼睛,看着白色帐幔,发了会儿呆。
谁能想得到,他还有这样一面。
该是照顾熠航养成的小习惯吧?连带着让她也能享受到他体贴的一面。
得出这结论,她翻了个身,合眼睡去。
早间起身时,春桃蹙着眉跟她嘀咕:“秦姨娘早早地就过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您连个安生觉都睡不成?”
顾云筝笑着刮了刮春桃的鼻尖,“你没甩脸色给她看吧?”
春桃心虚地低下头,“李妈妈让我把她请到厢房去等着,我是没给她好脸色。”
“以后别这样了。”顾云筝和声告诉她,“不在乎的人,犯不上跟她们计较。换句话说,只有你在乎的人,才值得你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
春桃细细思量片刻,心悦诚服地点头,之后目露钦佩地看着顾云筝,“真是夫人说的这个理,这段日子,您从没跟谁冷过脸。”
当然也冷过脸,例如顾太太,那是不屑应承。顾云筝笑道:“侯爷还有李妈妈也是这样啊,你想想,是不是?”
“李妈妈的确是什么时候都是笑脸迎人。可侯爷…”春桃撇撇嘴,对他保留意见,“他这样就让我们噤若寒蝉了,再整日冷了脸,我们也就不用活了。”
顾云筝忍不住笑起来,说来说去,都是他那名声惹的祸,再加上又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丫鬟们不怕他才怪。
洗漱、梳妆、用饭之后,顾云筝才让春桃请秦姨娘到了东次间。
秦姨娘进门后,见只有顾云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恭敬地屈膝行礼。落座后,不自主地瞥向寝室方向,心里很是恼火。
她没想到含清阁里的下人嘴巴都那么紧,早早来了,竟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侯爷是出门了还是仍未起身,又怪自己平时竟没留意过侯爷平时用饭、出门的时辰。
这样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他勾人心魂的俊颜,心里起了涟漪。一些妈妈、丫鬟都说他生得分外俊美,她想着也就是比霍天赐兄弟两个出色一些,又是十四岁就随军打仗,就算是生得仪表堂堂,定是言行举止粗犷之辈。可昨日见到的他,借着灯光看书,意态慵懒优雅,不像杀伐果决的名将,不像意气风发的权臣,只像是个透着冷漠却清贵无暇的名门公子。
自昨晚开始,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那些对他褒贬不一的传闻,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想多看他几眼,只想让他多看自己几眼。她承认,这看起来是以貌取人的可耻行径,可又有哪个女子能对他不一见倾心?
顾云筝看着心不在焉的秦姨娘,微微一笑。霍天北那副祸国殃民的样子,任哪个女子见了都会惊艳。只是有的人在惊艳之后会将理智找回来,知道他是个任谁都招惹不起得罪不起的活阎王,要小心应对——例如她和安姨娘。而有的人在惊艳之后会丧失理智,对他心生爱慕,会放低身姿寻找任何能接近他的机会——例如秦姨娘。
秦姨娘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盅,期期艾艾地道:“侯爷——”
顾云筝如实告诉她:“已经出门了。”
秦姨娘很失落地垂了眼睑,片刻后才打起精神,看着顾云筝问道:“夫人与侯爷平日早间何时用饭?”
站在一旁的春桃险些又横眉冷目,想到顾云筝提点自己的话,才没让情绪显露。心里却是气恼地嘀咕:秦姨娘这是什么意思?跟夫人挑明她请安就是来见侯爷的?
顾云筝慢条斯理地道:“我也说不准。”她说的是实话,因为霍天北是个有点儿不着调的,用饭出门的时间从来没个准。
话音刚落,自鸣钟报时,刚好辰时。
随即,安姨娘过来了。
安姨娘穿着白绫衣、浅绿色褙子、月白挑线裙子,与昨晚一样,略施脂粉,梳了垂云髻,首饰不似秦姨娘满头珠翠,也不似顾云筝周身只得三两件。她恭敬行礼后,不安地问道:“夫人,奴婢没有来晚吧?”
“没有,秦姨娘也是刚到房里。”顾云筝让春桃给她搬来椅子,“坐吧。”
安姨娘松一口气,道谢落座。
顾云筝顺势道:“我辰正要到太夫人房里,你们辰初过来请安即可。”半个时辰,用来应付她们、去往太夫人房里。这样一来,和两个妾室相对而坐的时间就很短,大家都落得轻松。
安姨娘恭声称是。
秦姨娘却道:“今日母亲过来,说是要看看我。”
顾云筝漫不经心地问道:“好端端的,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秦姨娘道:“妾身是提醒夫人一句,下午待客。”
用秦阁老、秦夫人压她?顾云筝好笑不已,“那她是来见我的,还是来看你的呢?”
“夫人这话问的…”秦姨娘给顾云筝一个“你又何必明知故问”的眼神。
顾云筝和颜悦色地道:“秦夫人要过来,好歹要命人给我递句话吧?我为何要留在家中等她?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让秦夫人去看你呢?”
秦姨娘脸色不悦,“夫人难道不知道霍府与秦家的渊源?”
“我当然知道,太夫人本是秦家女,而你是太夫人的侄女。”顾云筝啜了口茶,“有这渊源就不需讲礼数了么?”
秦姨娘竟是步步紧逼,“太夫人会同意的事,夫人难道要反对?”
“我倒是不知道,太夫人居然会管侯爷房里的事。”顾云筝轻轻的笑,“若太夫人事事为你做主,那么日后你也不需前来晨昏定省。不相干的人,我没时间应付。”说着话用下巴点了点门口,语气特别柔和的撵人,“不留你了,出去。”
秦姨娘气得站起身来,一张粉脸涨得通红。一个七品官之女,竟然跟她摆起正室的架子来,着实不知好歹!转念想到霍天北曾亲自发落夏莲、穆姨娘的事,气势便消减了几分。顾云筝胆敢如此,还不是仗着侯爷如今每日歇在含清阁,而侯爷与秦家又鲜少来往…得知此事,恼了她可怎么办?
心念迅速转动着,她最终垂下头去,显得惶惑不安地道:“妾身失言,日后再也不敢了。夫人只管责罚,妾身不敢有半句怨言。”
顾云筝看也不看秦姨娘一眼。
坐在一旁的安姨娘哪里看不出顾云筝和颜悦色背后的不屑,忙出言打圆场:“这段日子,奴婢一直留在房里做针线。”说着取出几条帕子、一个香囊,“还请夫人笑纳。”
顾云筝接到手里,看到那几条帕子上绣的鱼鸟花卉栩栩如生,香囊缀着五彩络子,笑着称赞一句:“好针线。”
“夫人不嫌弃就好。”安姨娘笑着起身,“时候不早了,夫人还要去太夫人房里请安,奴婢先告退了。”
顾云筝点一点头,与她一同出门,将秦姨娘晾在了那儿。
春桃出门之前,看着恼火不已尴尬万分的秦姨娘,漾出了快意的笑容。
去请安的路上,顾云筝遇到了三夫人与玉姐儿。
见礼之后,顾云筝发现三夫人脸色有些憔悴,“不舒服?”
“是啊。”三夫人苦笑。
那就提出来啊,不去给太夫人晨昏定省也合情合理。顾云筝也只能想想,毕竟事不关己,又不太了解三夫人的处境,话多反而叫人为难,便对玉姐儿道:“昨日早间我没看到你。”
玉姐儿垂了头,怯懦地道:“前几日我染了风寒,就没去给祖母请安。”
“原来是这样啊。”顾云筝柔和地笑着,揽了揽玉姐儿羸弱的小身板儿,“有些单薄,平日多吃些饭菜,身子壮实就不容易生病了。”
玉姐儿乖巧地点头,“嗯,我记住了,谢谢四婶。”
三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将玉姐儿和随行丫鬟支开,轻声问道:“四弟妹知道医术精湛的大夫么?”
“知道一个。”顾云筝想到了沈大夫。沈大夫如今名气更大了,架子也更大了。
三夫人问道:“是哪一个?我不大舒坦,太医没什么把握…”越说语气越是无助。
顾云筝先说了沈大夫的情况,随后委婉地道:“三爷知道你这情形么?”
三夫人听着沈大夫的情况时,眼中闪烁出喜悦的光彩,答话时语声轻快:“三爷知道。他前两日劝我找个民间的良医看看。”
顾云筝有些意外,也没掩饰,“这次是不是有些麻烦?三爷既然都说了,你怎么还没找大夫看?”
“太夫人和二嫂那边…”三夫人落寞地低下头去,“我想着等太夫人寿辰之后再去。况且我这身子…担心怎么样的大夫也不能保住这孩子,太医已经换过几个了,唉…”
听话音儿,三爷也很在意这一胎。也对,子嗣是大事。顾云筝想通这一点,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直率地道:“既然你们都怕出闪失,那就该处处谨慎才是。照常理,你该每日卧床休息,不必每日问安了。你不好意思说,三爷也该向太夫人提出。”霍天齐不提出,太夫人也该主动免了三夫人问安。总之,这一家人,让她很是无语。
三夫人听了,漾出恍惚的笑容,“三爷劝过我了。我是想,孩子要是怎么也保不住,还不如一切如常。”又看向顾云筝,“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谢谢。”
顾云筝对这可怜女子的想法很无奈,只是关乎两条人命的事,真不能漠然视之,便又婉言劝道:“你心神放松不下来,对身子也有影响。我要是你,就先搬到别院去养胎,省得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万一…就算是沈大夫能保你和孩子康健,也是没用的。”
三夫人自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却只是淡然浅笑,“有些事都怪我,你不清楚实情。以前我不是这样,不懂事,太任性。”
顾云筝想到了霍天齐那副忧郁、神游的样子,并不像是冷血狠辣的性情。霍天北与他说话时,也无不屑轻蔑。眼下三夫人又这样说,应该就是另有隐情了。
眼看就要到太夫人的院子了,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就只是道:“我是盼着你安安稳稳,不然看着你总是心惊肉跳的。”
三夫人很喜欢顾云筝率真的一面,笑起来,“我知道,心里感激得很。”
请安之后,三夫人坐了片刻,就带着玉姐儿告辞。
太夫人留了顾云筝,说起昨晚的事:“锦安那孩子被宠得不像样子,说话没个体统,你别生他的气。”
顾云筝本来就没吃亏,当然不以为意,“我以往也不懂事,多亏了您处处担待。您放心,我晓得。”
太夫人漾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正说着话,二夫人过来了,见到顾云筝,也提起了昨晚的事,“都怪我和二爷,平日里没工夫教导他,我替他跟四弟妹赔罪了。”
婆媳两个这是商量好了?顾云筝一面应承一面腹诽着,起身道辞时,二夫人笑着携了她的手,对太夫人道:“我与四弟妹说几句体己话。”
太夫人点头,“去吧。”
出门后,二夫人压低声音,笑道:“房里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顾云筝惑道:“二嫂指的是什么事?”
二夫人推心置腹地道:“我是喜欢四弟妹这性情,把你当成亲妹妹一般,有些话不管我这当嫂嫂的该不该说,都该提醒你几句,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才是。”
顾云筝听了,想到了前段日子二夫人要她来太夫人房里请安的事,此刻二夫人要说什么也就显而易见了。她不动声色,“二嫂有话只管直说。”
胭脂诱(1)
顾云筝听了,想到了前段日子二夫人要她来太夫人房里请安的事,此刻二夫人要说什么也就显而易见了。她不动声色,“二嫂有话只管直说。”
二夫人语声更低:“侯爷现在那两房妾室,哪个都不容小觑。秦姨娘是由秦夫人一手带大的,说是庶出,却是秦府独女,是秦阁老的掌上明珠。至于安姨娘,是南疆巨贾之女,与二爷、侯爷都有生意来往。我平日里见了她们,也都是客客气气,从来不敢怠慢。”
顾云筝漫应一句:“这些我晓得。”
二夫人继续道:“如今她们开始每日晨昏定省了,侯爷这段日子也清闲,留在内宅的时间不少。你是正室,可将她们侍寝的日子安排下去了?”
“原来二嫂是要说这件事。”顾云筝和声道,“我记下了,商量侯爷之后,这一两日就安排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二夫人满脸惊喜的笑,实在没想到顾云筝会这样爽快,又寒暄几句,两人各自回房。
顾云筝回到房里,李妈妈通禀:“一名小厮过来见您,说是夫人放在外面的,叫顾安。”
顾云筝转去后面的花厅,遣了身边服侍的,与顾安说话。
顾安有些底气不足地禀道:“顾平早就去了保定府,开始三请四请,汪先生也不肯来京城,我得了信,索性让他不管是哄骗恫吓还是用激将法,都先把人弄回来,我是想着,夫人见到他才是最要紧的,他为何回来并不打紧。”随后行礼道,“要是做错了,还请夫人责罚。”
顾云筝忍俊不禁,笑意到了眼底,“做得不错,我非但不会罚,还要赏你们。”她不怕身边人有些鬼机灵,只怕人不播不转。
顾安得了夸奖,连声说不敢当。
午后,她带着春桃在府中散步。先到东院附近看了看,见那里仍然守备森严。这样想来,是要等到太夫人寿辰之后,那位“祁公子”才不会再惦记熠航,熠航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而在这之前,孩子随时都有被人抢走的危险。
随后,主仆两个转去后花园。
定远侯府是元熹帝特地赏赐下来的。天家御赐的,自然有出奇之处。这定远侯府本是先帝在位时一位异姓王爷的府邸,占地颇广,府中屋宇或华美或精致或清逸,而最出名的,是偌大的后花园里的景致。
错落的楼台亭阁周围,各有娇花芳树、松墙竹径、镜湖清泉,四时皆有不谢之花、悦目之景。
春桃完全陶醉在美景之中,走到一所院落附近才回过神来,指给顾云筝看,“那儿就是凝翠轩,大夫人住的地方。”
顾云筝望过去,见凝翠轩是个三进的院落,院内花树的枝杈伸出墙外。
春桃喃喃叹息:“大夫人当真是个命苦的,儿子五岁时暴病而亡,大爷又是在同一年英年早逝…”
这就是有些女子嫁人之后的境遇——顾云筝脑海最先闪过的是这念头,随后笑了笑,不予置评。
何事都是有因才有果,一些事看起来是突然间赶到了一起,对人形成致命的打击,其实是早就暗流涌动,人不能及时发现并阻止,只能落入绝境。
云家如此,大夫人的遭遇恐怕也如此。
说到底,霍家在太夫人从妾室变成继室后,很多祸事已经成了定局。
春桃还在继续嗟叹:“大夫人虽然出自书香门第,却自幼习武,嫁给大爷之前,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到如今,谁承想到了这般境地。”说着就想到了听到过的传闻,“如今这是什么世道?云家二小姐也是这样,那样文武双全样貌倾城的,却是一夜间殒命。不过,也有很多人怀疑云二小姐根本就没葬身火海,说楼内一定还有密道能逃出去…”
顾云筝挑挑眉,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走进室内时剧毒就发作了,仅剩了一点儿躺到榻上的力气,意识很快陷入永夜。那可是老老实实的死去的,她逃什么逃?
她笑着打断春桃的话:“好了,别说这些了,你每日里盼着我好好儿的就成了。”
春桃笑道:“夫人说的是。”又指向一所小院儿,“夏莲和穆姨娘就在那儿。东面是太夫人平日听戏的地方,西面是二夫人春日最爱去的藏春坞,那小院儿原本是供人歇脚的地方。”
顾云筝也笑了,“侯爷倒是会选地方。”
游转多时,到了湖边,顾云筝见春桃有些累了,便指了指附近一个凉亭,“你去那儿歇歇脚,我自己随意走走。”
春桃不安,“那怎么行呢?”
“去吧。”顾云筝笑容柔和,对于身边信得过的人,她从来宽和以对,“你那小身板儿跟我耗不起,没外人,就没那么多死规矩。”
春桃很是感动,也就不再推辞,要走时随意一瞥,变了脸色,“侯爷来了。”
顾云筝先是讶然,之后促狭一笑,“那你还不快走?”
“倒也是,左右也会被撵走。”春桃俏皮地笑了笑,乐得躲一时清闲。
顾云筝站在太湖石旁,回身观望,见李妈妈在前面引路,霍天北缓步走来。
他穿着黑色箭袖锦袍,手里拿着把竹骨折扇,神色悠然,一面走一面观看花园景致。
没来由的,满园艳景在顾云筝眼中黯淡了几分。其实他是从骨子里透着清冷淡漠的人,其实他该让人一看就觉得压抑,却偏偏,那份清冷都压不住俊颜焕发出的无形光华。
顾云筝不无戏谑的想,有这样一个夫君,倒是件极有面子的事,何时一同出现在人前,都会引来女子的艳羡。
霍天北到了顾云筝近前,李妈妈笑着行礼,退到不远处。
顾云筝问道:“侯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日没什么事。听说你在后花园,就过来看看。”霍天北打量着周围环境,“景致倒还不错。”
顾云筝讶然,“以前没来过么?”
“没有。”霍天北如实道,“只见过这府邸的地形图。”
顾云筝忍不住笑,能把日子过成他这样的,满天下也找不出几个。随即,她想起两房妾室的事,和他商量:“眼下两位姨娘开始晨昏定省了,我如果提也不提她们侍寝的事,别人难免传出难听的话来。侯爷怎么看?”
“说过这件事了,忘了?”
“我当然记得。”顾云筝没辙地瞥他一眼,“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说么?再说了,我上次提的时候,跟现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霍天北明知故问。
顾云筝坦率地道:“那时候你是被太夫人劝着来内宅的,我呢,以为你不定哪日就把名下四个女人赶出府去了。现在却不一样,觉得你一时半会儿不会休妻废妾,我也想踏实过日子,这些事当然也要重新与你商量。”说着话戏谑一笑,“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改变心意?对别人说你不想去妾室房里总是不妥,我前脚说完你后脚让别人侍寝,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霍天北被她这一番话引得轻笑连连。本来是让他反感的话题,经她这么一说,情绪自然而然地明朗起来。“也是,你总要给别人一个说法。”他思忖片刻,“你就告诉她们,是我不让你安排这件事的。我享受不了齐人之福。”
“记住了。”顾云筝明又问,“秦夫人若是来访,我见不见?”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啊。”
霍天北见此刻的她像只无辜的兔子,忍不住又弯了唇角,故意刁难:“我不给你准话,你到时候怎么应对?”
“等着,等到侯爷给准话为止。”霍天北与太夫人明显是面和心不合,与秦家的关系定然是错综复杂。而秦家先后将姑侄两个送到霍家,是顾云筝所鄙弃的。所以权衡之后,决定先问过他的意思再行事,说白了,犯不上因为秦家惹得他不快。
“我在政务上与秦家的是非,与你无关,你怎样都行。”霍天北目光和煦,语声柔和,“只是,尽量还是少见秦家人,省得那些人把你带坏。避不过的场合,由着性子应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