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到后花园,灌药。”霍天北解释道,“为人处世最忌朝令夕改,二嫂主持中馈,想来最是明白这个道理。”
顾云筝强忍着才没笑开来。
“…”二夫人怔怔地看着霍天北,过了一会儿才强笑道,“侯爷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多事了。”
二夫人来的时候步履匆匆,走的时候如同梦游。到了太夫人院里,有人拦在了她面前,不耐烦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一副遇到鬼的样子。”
二夫人心头一惊,抬头一看,是穿着大红官服的霍天赐,一面拍着心口一面道:“可不就是遇到鬼了。”又指了指含清阁的方向,“你说说他怎么就不怕半夜有恶鬼叫他的门?怎么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霍天赐蹙眉,“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二夫人定了定神,才把夏莲与穆姨娘的事说了,重点说明的当然是霍天北如何处置,末了又道:“他明知道那两个人是太夫人房里的,还要把她们折磨至死。再说了,这多晦气呀…”
“两个丫头而已,啰嗦什么?”霍天赐丢下这一句,径自去太夫人房里。
二夫人盯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低声抱怨着:“你这个黑心的!这霍家就没一个不是黑心的!人可是迟早死在后花园,你也不怕她们的鬼魂半夜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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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默将夏莲、穆姨娘两个人的事安排妥当后,回含清阁通禀:“两个门面都租下来了,共花了七百三十五两。屋宇我自作主张找了人尽快修缮——用不了几天时间,不会耽误夫人开张。”
顾云筝不知该作何反应,等徐默告辞之后才道:“这到底是我开铺子,还是你们两个开?”
霍天北的视线不大情愿地从书上转移到她脸上,“这些事本就该让人代为打理,如何让生意兴隆才是你该上心的。”
顾云筝想了想,不置可否。如果她还是云筝,这些事当然会交给管事去做。而她现在担心的,是他日后成习,横加干涉她的事。沉默片刻,说起方才的事,“以前都是太夫人房里的,这么处置的话,她心情可想而知,跟你没辙,却少不得拿我开刀。”
“放心,她还是会继续哄着你。”霍天北静静看着她,“你现在想做的,是太夫人的儿媳,还是我的夫人?”
能不能说都不想?
暗香袭(1)
“这哪里是我能够选择的。”顾云筝有点儿沮丧,说的也是心里话,“太夫人能做主把我撵出去。至于你,高兴了能给我做主惩戒下人,不高兴了也能做主把我处死。”
说来说去,她真正想说的是两头都不好惹,根本就惹不起的是他。到何时,她也有这点自知之明。
有些男子无法忍受发妻,可是父母不允许,就不能休妻;而有些男子,对妻子百般眷恋,可是父母要他休妻,便只能从命,否则就是不孝。
霍天北虽然不能尊敬太夫人,有些表面文章却是要做的,不可能公然违背太夫人的意思。而对于她,如果他用强,她现在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人命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三言两语。他当真翻脸,她就会如夏莲、穆姨娘一样落入最凄惨的境地。
霍天北听了这话,垂了眼睑,继续看书。
太久的静默之后,在顾云筝已经放下这话题的时候,他又徐徐地道:
“可是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怎么过?”
她怎么知道。腹诽后,顾云筝想了想,微笑道:“我尽力做侯爷的贤内助吧。做不好的话,侯爷再做定夺。”
“行啊。”他丢开书,眸子熠熠生辉,“就这么过吧,好歹能坐在一起说说话,做个伴。”
这话细想的话,其实很让人沮丧。
他转去洗漱更衣。
顾云筝依然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书,没心情看。
过了一阵子,他的语声从里间传来,“你这些东西,能不能拿出去?”
“什么东西?”顾云筝转入里间。
霍天北已经歇下了,见她走进去,指了指床头一层层小抽屉,又指了指贴着墙壁的床里侧的十锦架。
十锦架上放着粉彩花瓶、珐琅果盒、描金匣子等五颜六色的物件儿。顾云筝歉然微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的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半跪在床头,耐心地拉开小抽屉来看,“前两日才看过,除了剑谱、几把匕首也没什么啊。”
“架子上放些常看的书,抽屉空出来。不是剑谱就是匕首,害得我做梦都是打打杀杀。”
顾云筝忍俊不禁,又不确定地道:“现在就收拾出来?”
“嗯,现在也不乏。”
“好。”顾云筝一面手脚麻利地收拾,一面怪丫鬟怎么这么勤快——哪儿都是纤尘不染,害得她想抖落他一头一脸灰尘的想法成了泡影。
他看着不顺眼的东西,全安置到了外间的柜子里。她又去抱来一大摞史书,按照朝代排列出顺序,整整齐齐码放在架子上。
也不知道他会留宿到何时——这样布置完看起来很不错,她很想切实感受一下。扶着十锦架喟叹的时候,听到置身于她双膝与十锦架之间的他又有了不满之处:
“这床帐颜色不好,俗气,要换上雅致些的。”
霍天北一面打量一面流露出嫌弃的眼神,“床也不好,不知道几两银子买来的,明天也要换。”这院落、这居室,也只有她还算顺眼。
顾云筝低下头去,认真的、恼火的看着说话的人。她忙了半晌,他三两句话就要把床换掉——这是把她当傻子使唤呢?
霍天北对上她恼火的视线,看到她恨不得连鼻子都要皱起来,小腮帮也鼓鼓的,十足的要炸毛的猫儿样子。
知道别人想把她毒死的时候,她都慢条斯理的应对,一丝火气也没有。这时不过是费了一点点力气,居然就气成了这个样子。
他缓缓笑开来。
顾云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两下,勉强按下了用膝盖撞他肋部的冲动,转身准备甩手走人,也铁了心再也不理他了。
就是这时候,霍天北握住了她手腕。
看似随意,实则很有技巧的手法,拇指轻轻搭在她脉门上,随时能够将她钳制。
顾云筝在这时回过神来,暗自恼恨自己:你跟他较真儿做什么?你怎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惹恼了呢?他病得不正常了,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
她迅速调整心绪,漾出柔和的笑容,“不早了,侯爷也该歇下了。交待的事我都记下了,明日就着手办妥。”
之前的一幕,像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忽略掉她委婉地求和,温声道:“总是一里一外,不成个样子。不如歇在一处,说话也方便些。”
顾云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霍天北的手缓缓下落,握住了她的手。柔若无骨的小手,手上有薄茧。“行不行?”他语声中有着他自己不曾发觉商量之意,“不愿睡这儿,我陪你去外面?”
顾云筝无可奈何地笑了。听着像是商量,实则是在耍无赖。
“就这样?”霍天北适时地轻拍她手背一下,松了手。
没得选择,再说什么,落在他眼里不过是惺惺作态。她爽快应道:“我去洗漱。”
“好。”
回到寝室,顾云筝找来一床被褥胡乱铺在外面,刚要躺下,他又坐起来。
“怎么?”她问。
霍天北笑意更浓,“你睡里边,今夜我可能还要出趟门。”
顾云筝和他换了位置,抓了抓额角,真的是一脑门子火气。
“不吵你了,睡吧。”霍天北笑着探臂熄灯。
终于安静下来了。
顾云筝往里侧挪了挪,又翻身向里,裹紧锦被时,闻到了陌生的沉郁清幽的淡淡香气。
是他的气息。
她抓了抓头发,告诉自己将现状的些微改变忽略。同床共枕与各自安歇也没什么不同,她能感觉得到,身侧男子对她并无乱七八糟的心思。与其说是他是有意拉近距离,倒不如说是有意气她逗她。
她将呼吸调整得匀净,做出慢慢入睡的样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实在是不能习惯。
四更的更鼓声过后,顾云筝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进到院落,到了厅堂门外。
“侯爷,贺冲有急事。”
这是徐默的语声。
霍天北漫不经心的道:“说。”
“孩子被他们带到了城中一所大宅,宅院中有一百个身手不凡的。”
顾云筝听得出,这个贺冲就是她在别院见过的灰衣人。
“召集了死士没有?”霍天北一面说着,一面起身穿衣,动作有条不紊,几近无声无息。
“召集了一百名,此刻在府外待命。”
“人不宜多,带二十人即可。等我片刻。”
贺冲恭声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片刻后,霍天北走出寝室。顾云筝转身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了他的黑色背影。随即,听得他到了院中,一面低声吩咐着徐默什么事,一面出了院子。
方才听到的话,让她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在别院听到的孩子、锦衣卫这些字眼。
他的对手是不是锦衣卫?
他是不是要与锦衣卫争夺一个孩子?
如果是二十名死士与一百锦衣卫敌对…
公卿贵胄之家,尤其将门,不乏驯养死士的,不说他,就是云家也是如此。就算他霍家的死士出类拔萃,可如果对手真的是锦衣卫的话,想要以少胜多…
顾云筝想,是不是应该做好守寡的打算了?
她不反感祁连城,可守寡的后果也很严重…
胡思乱想着,她生了倦意,翻身睡去。
一大早,徐默笑嘻嘻地过来,道:“侯爷昨夜吩咐过,要将这里一应家具陈设换掉。东院库房已经开了,几位管事精心挑选了一批家什,随时能送过来,帮忙布置的人手也已唤齐了。夫人此时得闲么?”
顾云筝讶然反问:“侯爷此时在何处?”
徐默摇头表示不知情,“昨夜出去了,到此时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是出事了,还是没能回府就又被别的事绊住了?顾云筝拿捏不准,又环顾着室内陈设。其实她也不喜欢,都是半新不旧的颜色暗沉的家什,只是没把这儿当家,懒得计较挑剔这些。换了也好。
她点头应下,让春桃召集院里的丫鬟婆子,把箱子柜子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准备着放到新的箱柜中。
徐默又道:“侯爷昨夜还吩咐了,让我从东院拨一辆马车给夫人。夫人想要出门的话,不需再知会二夫人,直接吩咐我即可。”
顾云筝眼中笑意越来越浓。昨夜那样的情形下,霍天北居然还有闲情交待这些琐碎之事。这一刻,真有些钦佩他了。
暗香袭(2)
房里的人忙忙碌碌,顾云筝连个习字的地方都没有,索性带上春桃,去了汇春路的那所陪嫁宅子。
宅子是个小小的二进院落,顾云筝看了并不失望。顾太太那种人,哪里是给女儿脸上增光的人,这宅子没被她算计回去转手卖掉已是不易。
顾安不等询问便禀道:“夫人要找的工部营缮所方所正,小的打听过了,他如今职位未变,以前家境甚是富裕,但在成国公谋逆案后险些被牵连,上下打点,钱财花掉了七七八八。”
方元碌那个人,对官场一些变化不敏感,又在明面上与萧让来往频繁,如今用钱开路保住官职已是不易。顾云筝笑了笑,道:“汪先生呢?”
“汪先生今年很是潦倒,开春儿去了保定府坐馆教书。这个人,夫人怕是要等一段日子才能见到。”
顾云筝颔首,“这件事不必急,额外需要的花费,只管去侯府找春桃。”
顾安虽然从开始就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夫人找这些人到底是因何而起,却是一句疑问也无。有些事情,一辈子都不知道才是福气,一不小心知道了,恐怕就会葬送掉前程。
随后,顾云筝又吩咐顾安找两个看铺面的伙计,这才回到侯府。
进到室内,顾云筝脚步一滞。
一色紫檀木的三围罗汉床、太师椅,上面铺着大红猩猩坐垫矮几、高几上摆着内造的粉彩茶具、青玉花瓶、玉佛手。
转到作为宴息处的东次间,炕几、桌椅也换了紫檀木的,大红装蟒缎坐垫、炕褥,净蓝色缎面迎枕。
室内陈设居然全换掉了。
末了,顾云筝绕过寝室门口的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唇角缓缓向上扬起。
寝室外间桌椅、炕几和槅扇,是一色花梨木的。只是,槅扇镶嵌的是透明玻璃,便使得里间的光线愈发明亮。里间的床果然换了,是花梨木雕云纹拔步床,飘逸柔软的白色轻纱帐幔上,绣着纷纷飞落的桃花,栩栩如生。床里侧多了一个精致小巧的书架,书籍码放得整整齐齐。书架靠床头那边,有一个小小的茶几,上面放着羊角宫灯。
顾云筝很喜欢寝室的布置,想着若是能每日独享就好了。
这时候,春桃禀道:“夫人,东院的李妈妈在厅堂,要问您有没有不满意的。”
顾云筝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说的话,也只不能长期独享这一条。她转去东次间,与李妈妈说话:“你们费心了。”
李妈妈三十多岁,长挑身材,举止稳重,姿态很是恭敬,“奴婢是按照侯爷日常习惯布置的,却怕夫人不喜。”
“是侯爷习惯的就好。”顾云筝命小丫鬟给李妈妈搬了杌凳,上了茶点,开始闲话家常,“妈妈在侯爷身边服侍多久了?”
李妈妈侧身坐在杌凳上,想了想才道:“奴婢是在侯爷八岁时开始服侍,至今有十五年了。”笑了笑,又补充道,“侯爷一度常年在外征战,这样算来,奴婢也没服侍几年。”
是霍天北身边的老人儿了,那么对霍家很多事,想来都是心知肚明。顾云筝当即决定,要和李妈妈常来常往,以便日后深入了解太夫人与霍天北之间的矛盾。啜了口茶,她笑道:“我看侯爷平日外袍都是黑色的,总觉着有些单调。你偶尔也会给他做衣物吧,他特地交待过么?”
“奴婢也说不准。”李妈妈笑着回道,“奴婢到侯爷身边的时候,他一应衣饰都是黑色的,又不敢问,平日给侯爷做外袍便循例行事,针线上的人问过奴婢之后,多年来也是如此。外衣皆是黑色,中衣寝衣也只黑白二色。”
顾云筝想知道的不是霍天北的习性,而是李妈妈做不做针线,闻言垂了眼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妈妈想来也知道,我从没学过女红。如今倒是想学了,哪怕给侯爷绣个香囊、做双袜子也好,却偏偏一无所知。我这样子,若是请了外面的绣娘来,人家见我对此一窍不通,传出去反而会让侯爷脸上无光。”说着话抬了眼睑,含着期许看着李妈妈,“妈妈服饰侯爷已久,会针线,又了解侯爷的喜好,平日若是得了闲,能不能过来指点我一二?”
李妈妈闻言眼中有了喜色,随即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来,“夫人言重了。奴婢针线活算不得好,也只能帮夫人做些简单的绣活。”
“那就这么说定了?”顾云筝的笑容愈发明丽,“每隔三两日,上午过来指点我一二,方便么?”
李妈妈笑着应下。
午间,顾云筝用饭时,霍天北回来了,脸色仍是不大好,却是神采奕奕,一双眸子亮得吓人,想来是昨夜的事很顺利,他很是愉悦。
顾云筝只希望祁连城不会出事,问他:“侯爷用过饭了么?”
“还没有。”霍天北道,“我先去更衣洗漱。”
顾云筝命人添了副碗筷。
霍天北回来时,换了身家常的窄袖锦袍,落座后大快朵颐。
顾云筝看着他风卷残云用饭时依然优雅悦目的仪态,笑意不自觉地到了眼底。还好,他办事顺利,回来后没有变成病猫,不会再折腾人了。
霍天北放下碗筷,问道:“还满意么?”
顾云筝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室内的布置,诚实地点头,又道,“房里布置妥当了,侯爷把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唤来吧?这样侯爷也不需连琐事都要亲力亲为了。”
“不是说了要过段日子。她们两个近期要服侍一个人。”
顾云筝凝了他一眼,“服侍谁?是不是要服侍昨夜贺冲提及的孩子?”她对听说过的那个孩子好奇心很重。
霍天北笑着接住她视线,“你想什么呢?”
顾云筝坦然道:“我这点儿小心思也算是人之常情吧?侯爷在府中不近女色,保不齐在外面——”她故意顿住,没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的笑。
霍天北失笑,“你倒是看得起我。”又打趣,“有你这样的夫人么?整日里巴望着夫君养外室抱回个孩子。”
“有什么法子,”顾云筝像模像样地叹惋,“妾身愚钝,不懂得相夫之道,只得盼着侯爷在外情场得意。”
霍天北忍俊不禁,轻笑出声。这话听着像在检讨自身过错,又像在责怪他成婚后长久的冷落,其实呢,她真正意图是打听那孩子的底细。既然明白,他当然不会轻易让她如愿,避重就轻地道:“你不是已有心安稳度日了么?听说今日请了李妈妈指点你针线?还听说,你要给我做香囊、鞋袜?”
“…”顾云筝垂头扶额。当然想得到,东院的人会事无巨细地禀了他,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说辞。难不成还真要说到做到给他做针线?她哪是那块料。食指轻挠着眉梢,心念一转,她顺势笑道:“这样说来,侯爷答应李妈妈不时抽空过来指点我了?”
“为何不答应?你与她投缘的话,把她调来这里就是。”
“好啊。”顾云筝黑白分明的大眼绽放出喜悦的光彩,“这样的话,我就有几分把握了。”
霍天北被她引得心绪愈发愉悦。
顾云筝又满眼好奇地凝视他,“我都放下刀枪拿绣花针了,侯爷就不能告诉我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么?”自知两件事毫无联系,却是说得理直气壮,摆明了一定要满足好奇心的样子,“侯爷执意不说,我保不齐就会做出跟着侯爷四处走的事了。”
霍天北沉吟片刻,“是故人之后,亲人皆已不在人世,我想把那孩子带在身边,等他长大成人之后,再认祖归宗光耀门楣。”
提到了光耀门楣,定然是个男孩子。顾云筝眼神中多了审视的意味,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心怀悲悯之人。
霍天北像是能读懂她心思,从容笑道:“也是与那孩子投缘,再加上有人与我争夺,这份心思就更重了。”
“敢与你争夺的人,必是极厉害的人物。”顾云筝忽闪着眼睛,“可是这样的人物,我却是怎么也想不出。”
他不欲多谈,“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安心学针线就好。”
话题就此打住。
她只是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小孩子,竟能让霍天北涉险争夺。每每提起那孩子,就会不自主地想到唯扬。如今他与四嫂、高程、紫菀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敛起思绪,她命人去东院传话,让李妈妈即刻来含清阁住下,日后与春桃一同打理院子里的大事小情。
见过李妈妈,又亲自给她安置了住处,顾云筝去了寝室拿书,刻意放轻了脚步。
以为霍天北已经睡了,却没想到,他正倚着迎枕看书。见她走近,帮她从书架上取下这两日在看的书。
顾云筝接过的时候,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书,这次看的是地域志。又看了一眼书架上书籍的名目,除去医书、地域志、史书,还有星象、风俗通、奇门遁甲等等。
兴趣还挺广泛的,抱着兵书不撒手才合常理吧?她腹诽着,问他:“不用去左军都督府么?”
“已经去走了个过场。”
“…”顾云筝实在是无语,转身去了外面,歪在大炕上看书。
暗香袭(3)
安静的氛围之中,初时听到轻微的翻书声,后来便只能听到他匀净的呼吸声。
过了午休的时间,郑师傅过来了,带来了几个绣娘,还有手边历年来的诸多得意之作,衣裙、荷包、香囊、挂屏、绣鞋…林林总总,针法亦有差别,齐针、套针、平金等等。
顾云筝对这些的了解仅限于会鉴赏工艺如何,因着日后便是做样子也不能真的一窍不通,便细细询问工艺、针法上一些细节。
郑师傅一一答了,脸上一直挂着笑。自己的绣品能得到别人发自心底的欣赏、好奇,怎能不心生愉悦。
叙谈多时,顾云筝让郑师傅只管将这些放在铺子里,末了细细打量着几件绣品的面料、图样,“能不能把这样的绣品做成衣物?”
郑师傅先是一愣,随即便笑道:“自然可以,只是需要一段时日。”末了便是迟疑,“如今贵妇、闺秀们喜欢穿…”
“不用管别人,我自己穿着高兴就好。”顾云筝的眸子亮晶晶的,“我也正要学做女工呢,等我知道了个中门道,你指点我一二好不好?”
“能为夫人尽力,是我莫大的福分。”
顾云筝让郑师傅坐近些,细细说出自己想要的衫裙的样子。那一世的容颜艳丽,她的穿戴多为鲜艳华丽,这一世样貌清丽绝尘,穿戴就只能清新雅致,可是花点小心思的话,照样能达到与众不同为人侧目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