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我出于本能,下意识的就抱住了整座望花楼唯一一处还没有被大火侵蚀的地方。
而视线的下方,丹砂已经被金色的火焰吞没,我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你这个傻子,老娘坑了你一个肉包子还没有还呢!”
下方没有他的声音,我心里一片荒凉,突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我的命可以是一个神仙救得,可以是一个妖怪救得,但怎么都不能是一个凡人救得!而且他还要我苟且偷生,放任他自己一个人殉葬,我心里难过极了,脑子浑浑噩噩的,也没想太多,当即就伸出手去,触到近在咫尺的火焰,突然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烫。
霎那间,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滚开,就像沸腾的水,扑腾跳跃个不停。
我对着下方大喊:“丹砂,这火是冷火,烧不死人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这都是幻觉!幻觉,听到没有?你听我说话。”
下方只有一团金灿灿的火焰,火苗中黑色的人影是丹砂,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佝偻着身体,抱着脑袋,显得很痛苦。
我想他可能中招了。
因为每个人都有心魔。
我的心魔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有在这火海中泡过,但自问我没什么执着,若说我目前唯一想要的,那就是师父了,可我为师父想过一千零一个不要我的理由,在来凡间的这许多日子里,也早已经把自己的心锻造的百炼成钢,我可以克服心魔。
但丹砂就未必了。
我当下不顾一切的跳下横梁,果然如我所料,火焰根本不烫,一点也烧不着我,我没有执着,便没有心魔,然丹砂却不同了,他痛苦的扭曲着一张脸,泪水在面上蜿蜒。
我上去抱着他,替他拂去泪水:“丹砂,你听见我叫你吗?我是师姐,我是师姐呀!”
他的眉头轻轻蹙动,眼睛微微拉开一条缝,已经泯灭掉的神智似乎有一丝清醒,他像个孩子一样,带着委屈的声音嗫嚅道:“师姐,是的,我还有师姐。”
我笑了一下:“是啊,我是你师姐,没什么过不去的,是不是,克服你的心魔,这火是假的,是幻觉,你不要相信他,不要陷入到回忆里,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心魔?”
“我入过你的梦。”
他摇头:“你不懂,你不懂。我的心魔,是我的大仇,我有大仇却不能报。”说着,他蹲下来,用手捂住脸默默地哭泣,泪水顺着他的指缝缓缓地流出来。
我揽住他的肩头,安慰道:“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们一起克服,我带你出去,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又一次涣散,迷迷瞪瞪的,他拉着我的手,突然我感觉到一股如漩涡一般的力量,我看到了丹砂的心魔。
那是一个荷花盛开的季节,御花园池塘里的芙蕖花一朵一朵连绵成云,置身于其间的湖心亭,仿佛在天上一般。
皇帝和皇后的依仗浩浩荡荡的由远及近,向湖心亭去。
湖心亭中抚琴的娘娘站起来要接驾,皇上却先一步上去扶住道:“爱妃有孕在身,还是免礼了。”
绛衣的娘娘云鬓嵯峨,眉目如画,饶是皇上如此说了,仍是对皇后微微一福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贤妃真是多礼了,快请起,莫要动了胎气,还有你如今怀有身孕,此处乃是风口,进出可要多添一件衣裳。”皇后娘娘动作轻柔,态度也十分的诚恳。
贤妃道:“娘娘您也请保重凤体呢,娘娘您总是记挂着我们,切莫忘了此时娘娘腹中怀的也是陛下的孩子。”说着,用袖帕掩口一笑。
皇后道:“贤妃说的还真是,你看,本宫一忙就总是忘了。”
皇帝一边揽着皇后,一边握着贤妃的手坐下道:“反正你们两个都替朕好好保重身体,届时诞下皇子也好,小公主也好,朕都一样欢喜。”
皇后和贤妃相视而笑,此时他们看起来其乐融融,相处的十分和谐。
然而下一刻,到了生产的时候,却是贤妃先有了阵痛,屋里的太监张公公和贴身宫女蝉云齐声道:“糟了,糟了,皇后娘娘那里还没有动静,我们到底是叫不叫太医?”
贤妃躺在床上虚弱道:“先…先等着,等皇后那边的动静,让她先生,切记,切记。”说完,就昏了过去。
张公公时常往太医院跑,此时见贤妃脸色惨白,心下着急万分,也不管规矩不规矩,直接把手指搭在贤妃的脉搏上,跟着额头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水,道:“不行啊,咱们娘娘要生了,时辰延误不得,否则不单小娃娃有性命危险,娘娘也保不住啊!”
“那怎么办?”蝉云急的来回踱步,“娘娘千叮万嘱,说一定要让皇后先生,皇后生的是嫡长子,咱们不能跟他们争。”
“可问题是咱们娘娘先有的孕,唉,不管了,叫太医,快去叫太医,娘娘的命要紧。”张公公大手一挥,他在这个宫里资历最长,此时众人都听他吩咐,去太医院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波斯猫换太子

  
皇后的宫里收到消息,皇后却连一点想生的感觉都没有,她望着下首的太医院院判道:“顾大人,可有法子替本宫提前催生?”
顾大人一惊:“娘娘,此法万万不可,灸艾之术动伤根本,一是怕娘娘生产有危险,二则,娘娘也要顾着您以后的身子啊。”
皇后手中的绢帕紧紧地一绞:“管不了那么多了,务必要抢在贤妃的前头!我的孩子,他必须是太子!”
顾太医伏地半晌片刻之后,抬起头道:“臣——遵旨。”
于是,皇后娘娘的宫里也忙开了。
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她要生产的事情一早抢在了贤妃前头去通报给了皇上,等皇上赶到的时候,只听到屋里皇后尖叫的凄厉的声音,惊得皇帝的心一颤一颤,忙问旁边随侍的人:“贤妃那边怎么说?”
“回禀皇上的话,贤妃娘娘目前已经昏过去了,说是气血不足,太医们正在给娘娘安胎。”
皇帝点了点头,坐在了皇后的宫里,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屋内,皇后对心腹的女官道:“你从这个窗户出去,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实行第一个计划。只要贤妃先于我生产,你就——!”
那女官点了点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果然,皇后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贤妃先于她有孕,提前生产绝对是正常的,而这却与贤妃的想法事与愿违,她担心自己和孩子会陷入一个无法面对的局面。
就在她生完孩子脱力的时候,宫内突然闯入了一大批蒙面的侍卫,先是一刀将守在门外的蝉云给结果了,跟着冲进了贤妃的卧室,张公公听见了外间的动静,赶忙蒙住了小娃娃的嘴巴,从窗外翻了出去,由于平时贤妃爱芙蕖莲荷,所以屋后临水,居所做的如水榭一般,张公公便驾着窗外的一艘小船悄悄地划走了,等蒙面的侍卫们冲进来只见到奄奄一息的贤妃。
那女官看了一眼道:“孩子呢?”
侍卫们说:“不见。”
“给我搜。”女官下了命令,“娘娘的命令,不论男女,格杀勿论。”
贤妃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看着那名女官,轻浅的笑道:“敢问歆女官,皇后娘娘预备如何处置我?”
歆女官嘴角一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从侍卫手里接过一只小猫,一只刚刚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小奶猫,连眼睛都没睁开,跟着‘呀——’一声的尖叫,自导自演,唱作俱佳,对侍卫道:“快去请皇上过来,就说,就说娘娘诞下一个妖怪,请皇上过来做主。”
贤妃躺在床上一笑:“原来如此。”
皇上匆匆赶到后只见跪了一地的宫人,忙问道:“何事?”
歆女官在下首瑟瑟发抖,不答一词,手边却是蝉云的尸体,身首分离,干净利落。
皇上道:“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歆女官这才抬起头道:“回……回皇上的话,奴婢,奴婢是吓到了。”
“何事如此惊慌?”皇帝蹙眉。
那样子与丹砂有九成的想象,一样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和粗长斜入云鬓的眉毛,因为眉头的峦叠,而显得异常严肃。
“贤妃娘娘她——贤妃娘娘她——”歆女官还是不说,她在等什么,我好奇?
霎那间,‘喵’的一声传来。
歆女官猛的磕头:“恕奴才真的不敢说。”
皇上却道:“哪里来的猫?”
一旁的侍卫把猫抓来放到皇帝的跟前,只见那小奶猫终于睁了眼,我也于此时明白过来,歆女官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这是一只鸳鸯眼的波斯猫,此刻正冲着皇帝张牙舞爪,脖子因为被侍卫捏着而喵喵喵的乱喊。
歆女官突然哭道:“娘娘她——没生出孩子来,只有这只猫,一只猫。”
“荒唐!”皇帝震怒,一手拍翻手边的桌子上的茶盏。
太医上前唯唯诺诺道:“臣,臣斗胆,娘娘真的是……求皇上赐卑职一死,卑职不敢说,也说不出口。”
皇帝心中此时如江涛翻滚,这些臣子,宫女,侍卫虽然口口声声都说贤妃什么都没生出来,但却抱了一只猫过来,无疑是为了告诉他,贤妃不是没生,而是生了一个妖怪,一只猫。
就在这时,贤妃的宫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一个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见了皇帝就下跪道:“皇上,不好了,娘娘难产,太医说恐有性命之虞。”
皇帝心烦意乱的捏着眉心:“怎么会这样?”
太监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儿,从皇帝幼时起就看着他长大,此刻欲言又止道:“皇上,钦天监的孟大人有话要奴才禀报。”
皇帝狐疑,但凡皇家子嗣出生确实都和礼部,钦天监有关,但钦天监这么早就来通传,所为何事?
只见老太监凑近了道:“孟大人说,恶紫以夺朱。”
皇上的手指一抖,立刻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本打算在贤妃生产之后立刻册封为皇贵妃,虽然没有正式行册封礼,但他一向不拘这些礼数,在贤妃有孕的时候,就特别开恩,让贤妃着绛色的衣服,以示恩宠。
这件事后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后也心知肚明,并没有表示出半分的不满。
而此刻钦天监却来告诉他,恶紫以夺朱,因为向来正红色是只属于他们大历朝皇后的颜色,只有皇后能穿,只有皇后的凤袍上可绣牡丹。
然而现在贤妃的孩子已经没了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偏偏又恰逢皇后难产,这势必要求皇帝在须臾之间做出一个抉择,到底是弃车保帅,还是一意孤行?
更何况太监又说了:“孟大人道,贤妃娘娘的生辰八字本来是不克皇后的,可生产完之后,形势便不对了,天上的星辰忽明忽暗,帝星有陨落的迹象,皇后亦不大好。所以……”
“所以怎么样?”皇帝问,“钦天监可有什么法子破解没有?”
即便是看着皇帝大的老太监此刻也有点紧张,毕竟皇上宠爱贤妃世人皆知,要是皇上不肯处置贤妃,人头落地的就是他们这帮人,一切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最后老太监壮着胆子道:“孟大人说,贤妃娘娘的命数怕是过不了此大劫,因此不如干脆早点送她上路,好让她为皇后娘娘祈福,保驾护航。”
皇帝闭起眼睛,嘴唇紧紧地抿起来,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睁开道:“那就按钦天监说的办吧。”
说完站起来,站在屋外朝里面张了一眼,也没有进去,而是甩袖就走了。
屋内的贤妃眼角的泪无声滑落,五载夫妻,敌不过一句‘恶紫以夺朱’。
可想而知,没有皇帝关照的贤妃下场会有多么的凄惨,她还有一息尚存,却被人装进棺材,活活的给埋到后山的陵园里,若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也罢了,可人在死之前,那种本能的求生意志使得她的大脑异常的清醒,她的手指抓在棺材板上,拼了命的哭喊:“救命啊——救命啊!”
没有人理会她一下。
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就这样被埋葬在荒山野岭,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丹砂就是被张公公抱出去的小皇子,流落在民间。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龙气,我们会被吸进九龙池的原因。
而张公公一定是之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丹砂,所以他的心魔便是根据他所知道的事情凝聚演化而成,借由着幽冥的火海把往事一一铺成在他眼前。
此时此刻,丹砂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哭着大喊:“娘——!”
他的双目赤红,像是入了魔一般,我心里大叫不好,唯有赶紧上前一把抱着他的头,轻声呵慰道:“丹砂,丹砂,你不是什么狗屁皇子,你是我的小师弟,丹砂,你还认得我吗?”
他完全没有反应,我于是拉起他的手来咬他的手臂,再这样下去,他会被火海逼得自断筋脉而死,然而无论我如何咬他他都没有反应。
逼不得已之下,我只好一口咬住他的嘴巴,然后狠狠地咬住他的舌头,不是说要咬舌自尽嘛?!人在濒死的时候意识是最清醒的。
果然,当血腥味弥漫在我的唇齿间的时候,我感觉到丹砂本来十分难以遏制的强硬的四肢开始松懈下来,他用双手环着我的肩膀,轻轻的吮吸了一口。
我于是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脸道:“丹砂,认得我了吗?”
他端得一脸淡漠:“不认得。”
我笑道:“很好,你已经能正确回答问题了。”
丹砂无语。
火海便是在这一刻全部褪去,同一时间,空中传来师父他老人家的声音,道:“我现在让你们两个出来。”
我生气了,非常的生气:“不出来,不出来,老娘不出来了,我喊你喊了这么久你连个反应都没有,现在我把师弟给就救了你才出来做顺水人情,哼!”
师父没说话,倒是丹砂一本正经道:“算了,师姐,我累了,出去吧。”
谁知就在我们准备让师父接我们出去的时候,突然有一簇最后的火苗朝丹砂扑过去,我‘啊’的一声,丹砂也闪避不及,结果那团火堪堪就打在了他的头颈上,我急忙扑上去用袖子一个劲的拍打,好在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似乎并没有烧着他,只是他在触碰到火的那瞬间,突然失去了意识,仰天向后一倒。
我蹲下来喊:“丹砂,丹砂,你醒醒!”
丹砂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冲出万花楼从外面的月洞门池子里碰了一掬水洒到他脸上,他也还是没反应,我只有对师父道:“如今想出去也出不成了。”
“怎么?”师父问。
“丹砂他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昏过去了。”我道,“师父,他受了重伤,我想在这里等他醒过来再出去。”
“好。”师父言简意赅道。
作者有话要说:  

  ☆、雏鸟情节

  
我想起方才有一团火冲向了丹砂,他正是由于受到了这团火的袭击才昏倒的,因此特地解开他衣裳的领口仔细查看,发现被火烧到的地方果真是烫掉了一块皮,但好在他一直有戴玉佩的习惯,所以那块玉替他挡掉了一些,他只是皮外伤,照理说不要紧,然而他昏过去又是事实,因此我一时也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眼巴巴的干等着。
期间我拿起他头颈间的玉佩把玩,发现竟是一块通透的白玉,丁点儿的杂质都没有,一看就是上好的物件,然而玉佩有形状,非狮非虎,神气活现,我琢磨着是麒麟。
突然想起以前在幽冥鬼蜮的时候,时常听命格提起,说凡间有麒麟胎,为一白玉,并非是人工雕刻而成,而是天然麒麟的样子,这玉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养魂。
我依稀记得方才火海的幻境中,皇帝在之前是十分宠爱贤妃的,这块玉出自皇帝之手并不稀奇,为的大约就是给新出生的小皇子或者小公主养魂,而在此之前佩戴在贤妃身上,肯定也是起了安胎的作用。
而最后贤妃把玉佩交给张公公带走肯定是图将来有朝一日能与亲儿子相认,哪里晓得皇后如此狠毒,连后路也给贤妃堵上了,最后贤妃落得一个香消玉殒的下场不算,还是活埋的。也难怪张公公告诉丹砂以后,这孩子受不了,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我看他昏迷的时候一直也蹙着眉心,心里总归也有些不忍,当即便用手去替他捻开,结果捻了半晌没反应,倒是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道:“娘,娘,你别丢下我,娘——!”
我重重叹了口气,想抽开手却发现他力气大的很,我无论如何都抽不动,便干脆在他旁边打起瞌睡来,此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恐怕多半是师父在化解这壶中天地里锁魂八卦阵的戾气,好方便我们出去。
一想到此,我觉得挺安心,渐渐也有了点困意,岂料丹砂他居然醒了,朦朦胧胧间,他沙哑的声音开口问我:“师姐。”
“嗯。”
“……坦白说,你……你是不是和师父有什么?”
我抽了口气:“你这问的什么问题啊,该不会是刚才被大火烧糊涂了吧?”
“师姐。”他怒其不争似的喊了我一声,道:“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我还比你大一些呢,不要瞒我。”
我道:“哦,看来你是真的醒了,那既然你醒了,就麻烦你把我的手放开。”
他还是捉着不放:“就让我拉一晚上吧,行吗?”
“理由呢?”
“唉,我心里疼,师姐,心里憋屈,你体谅一下我,安抚一下我行吗?我好歹也是你师弟。”说着,他顿了顿,继续道:“嗳!怎么又被你给岔开了,我说师姐,你要是不想回答一个问题,你就拼命的岔开话题。”
“不是的。”我仰躺下来,一时间觉得身心俱疲,懒懒道,“不是岔开话题,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懒得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丹砂不依不饶的问。
“因为不去想,很多事情就不那么复杂,好像你问我是不是和师父有什么,我可以理解成有什么,但实际上又没什么,这样不是很好嘛!”
丹砂道:“我听不懂。”
我‘嗤’的一笑,隐隐的,连自己也听出一些苦涩的味道来,不知为何,大约是长期以来都憋着没有探讨过这个问题,今夜倒是很想讲给他听,找个人倾诉一下,便开口道:“其实吧,事情的真相就是我对师父有什么,但是师父对我没什么,你懂了吗?”
丹砂沉默了很久,我估计他是在积极的消化我这句话的内容,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道:“哦,我明白了,你想说的是,其实是你想跟师父有什么,但你一直拒绝去搞清楚这件事,这样你就可以蒙骗自己,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你们是有什么的,只要不去戳破,活在自欺欺人里你就觉得快乐。”
我愠怒道:“他奶奶的,你有必要这么直接嘛!”
“历来心药都须猛药医嘛!”丹砂的话音里含了笑意。
“滚,你懂个屁,小孩儿。”我是真不好意思告诉他,即使他在凡间的年龄比我大,老子的年龄搁在天上那也是属于连天后娘娘见了都犯愁的剩女。
他却不依不饶,特别谄媚的说:“那啥,师姐,说来听听嘛!你看我的心事你都看见了,我却不知道你的心事,趁着今夜月亮也圆,星星也亮,我们探讨一下和交流一下情感的问题。”
我解释道:“我对师父的感情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你真当我傻呢!我上次推门进去的时候你们俩明明抱一块儿呢!”丹砂嚷嚷道。
我啧了一声:“什么叫抱一块儿!我们真没有抱一块儿!你难道没发现是我压在师父身上嘛!是我强迫他的呀!”
丹砂的嘴张得老大:“啊——?”愣了会儿又吞了吞口水道,“师姐,真看不出来你胆子挺大的呀!”
“唉!”我深深的长叹一口,“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是我想和师父有什么,但是实际上师父和我是没什么的。”
“我明白了。”丹砂点头道,“就是你单相思嘛!咳,那啥,但是你还没说你到底喜欢师父什么,你这么跟我绕来绕去的有意思嘛师姐!”
我无力道:“好吧好吧,我告诉你还不成嘛!话说懂雏鸟情节你懂吗?”
丹砂先是懵懂的摇头,跟着又怔怔的点头,继而又歪着头。
我看他那样子就是很迷惑,便干脆直接道:“我对师父的感情吧,归纳起来那就是一个‘雏鸟情节’呀。就说我以前吧,和一帮黑道上的朋友成天混日子,也没什么事干,到处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来着,有时候抢到了东西就大家分了,有时候碰到比我们厉害的,打不过还要反过头来被对方打,那个时候就看谁运气好了,有时候我先溜,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们几个混蛋溜了把我留在那里做人质,据说女的没那么容易被弄死,对方会手下留情,但我每次都被打得脸像猪头一样肿,然后才扔回去给他们。”
丹砂义愤填膺道:“擦,你的这帮兄弟哪里还叫兄弟,很没有义气啊!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殿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