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于要去证实‘那件事’,惟有强忍住跟踪她的冲动,一手勾住栏杆,翻身踏上了二楼雅居的地板。
左右中间统共三间屋子,唯独中间有亮光。
透过纱窗,红烛影中,纤弱丽影坐在桌子后头,青丝如瀑布流泻。
这应该就是花魁了吧?
方才路过百花堂,白纱女子倚在一人身上为他斟酒,我虽是匆匆瞥过,却知道那抹朱红色该是某人的官服。
他口口声声所谓的‘忙于公务’就是忙到青楼里喝花酒?
这不能细说的,就是勾栏里的一二三四吗?
尽管我深知人在官场,逢场作戏难免。但我却以为,这一生,不求万千宠爱,但求相濡以沫,真心以对。
长久以来,也一直相信那个人会是他。如今…看着手上的琥珀珠,念及幼时种种,如浮云掠过。
鸳鸯芙蓉锦,红烛合衾杯。为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倘若他真是不愿意同我一处,不如互相成全,退亲罢了……
急于知道真相的我,一把推开门,顺手拉下面上的黑布,刚想开口,张嘴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只有喉咙咯咯……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我搜肠刮肚都想不出什么得以形容内心的激荡。从小到大,未曾见过如斯美人。
眼角眉梢,逐柳轻弯。面容和煦如春风,却带着一股子妩媚。配上唇边弧度,恰是千般风韵,万般柔意。浑然天成。
我经不住失神,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手指不受控制的伸出去触碰他眼角。“你,你就是紧-涩姑娘?”
说完手背抹了把嘴角,怕自己若是流了口水出来,失礼于人前。
跟着,我苦口婆心的劝说,“好好的姑娘,怎地取了一个如此不雅的名字?紧/涩又干又苦,还不若叫诗润,意境上还更悠远些,姑娘你意下如何?”
我为偶然而来的灵感洋洋得意,却哪知花魁姑娘并不买我的帐。原先蹦着的一张脸,在听到我的建议之后,嘴角一阵抽搐,浑身上下的气度更是一股子翻腾。
他凤眼轻轻眯了起来,目光触及我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之余,表示这辈子未曾见过如此绝色的冰山美人。
是谁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还好我不是男子,我若是,死一百次也不够死的。
冰山美人轻启朱唇,宵小如我,自然俯首称臣,凑耳朵过去细听。却哪知眼见着美女嘴唇上下开合,却是一点仙音都未曾沐泽。皆因楼下花圃里女子的尖叫层层掩盖了美人的字句。
恨煞我也!
我愤怒的推开门探出头往下看,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见到郭大炮。“美人来,给爷亲亲,今晚陪了我去。”
被他按在墙上挣扎哭泣的恰是司徒婉儿。
年轻人,血气方刚。流氓如我,总是情难自控。
我咬牙切齿的回过头,速速向美人问道:“我就想知道今夜你斟酒的那人,可是衙门的捕快刑骁勇?”
美人一愣,随即满满的开怀一笑,当即重重点头。
我心中暗骂一句,拉好黑色面巾,飞身跳进花圃对着郭大炮一顿拳打脚踢。
逼良为/娼这等子事在青楼暗门子里是再寻常不过的,旁人听见了她的呼救也自然是不理不睬。是以现下我施暴,除了受害人,绝无人证物证。
打得痛快了,一时下手太重。
郭大炮昏迷不醒,我拉起司徒婉儿的手赶紧跑。
婉儿被吓傻了,呆愣在当场。我抱着她跑得慢,四季坊又里三层外三层,一慌失了主张,还真不知道该逃到哪儿去。
“嘘嘘——”有人在暗地里招呼。
我一瞧,是先前百草堂的小倌。“呀!小沙子。”
“恩公。”他轻轻地从角落里跑出来,“且随我来。”
说着,带我们偷偷摸摸地逃到了柴房,又沿着屋檐的阴影埋伏了一阵,最终胜利在望。
一把打开后门,我将司徒婉儿往外推,回过身去冲小沙子双手抱拳。“后会有期。”
小沙子泪眼汪汪地望着我,“恩公,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我想了想近期怪盗玫瑰侠的风头着实有些盖过我,每每去菜市场都听到有人大呼小叫的喊道:“快走啊,玫瑰侠发银子啦——!”
于是当下颇为郑重地拍了拍小沙子肩膊:“好说,江湖上人称玉面鬼见愁。”
语毕,转身踏入浓浓夜色。
与司徒婉儿并肩站着,身后的门轻轻阖上,眼前月白皎洁,星光挥洒,美人卷珠帘。
马车中的花魁单手挥开帘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将我俩摄去了心神。他开口,“上来吧,跟着我走。”
我俩如同傀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去了。
“太…”司徒婉儿于美色前,比我镇定地多。
她想说什么却被美人挥手打住,于是定了定方继续说道:“公子为什么要救我?”
我猛然醒觉。
对了!这分明是男人的声音!
眼前的美人,一身素白色袍子,先前愣是没注意这与白色薄纱还是有些不同的。
咳!
美公子手中有一柄折扇,轻轻敲击于掌心。他的眼神再次向我射来,却不同于先前的凌厉,而是多了几分玩味。
“我这位小友得趣得紧,她想救你,我自然是要助她一臂之力。”
司徒婉儿眉头紧锁,我当下很是不解,忍不住追问。“都逃出火坑了,你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她冲我一个苦笑,又看了眼美公子。两人的目光似在空中交接了几个来回,颇有股尽在不言中的味道。
我扁着嘴,沉默地抗议他们不将我放在眼里。
美公子偷着乐,沉吟半晌才开口。“往后你便跟了我的人去吧,其余的事我自会办妥。”
婉儿不置可否,他又继续追加一句。“你以为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半路插嘴,“婉儿姐姐,你若是不愿意,可以跟我走。”如今知道他不是那个什么紧-涩姑娘,怎知他是不是好人!
美公子一个冷笑,笃定的摇扇子看车外。
司徒婉儿则似乎是天人交战般同我说道:“谢谢。我是带罪之身,会连累你的。就像这位公子说的,我跟着他,是最好的结果。”
马车停在一处豪华府邸外,司徒婉儿由人引着下了车。
我扒拉着马车的横杠,看着府邸外两座威武雄壮的黄金狮子,由衷肺腑的赞叹一句。“太有钱了——!”
美公子却将我拉了回来,坐到他身边,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这是你家吗?”我赚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不过,我们这是去哪儿?”
“今夜你搅了我的酒局,是否该陪我喝酒呢?”
我歪着头想了片刻,大义凛然地顺手拍了把他大腿。“得人恩果千年记。陪就陪,谁怕谁。”
正文13 甜水乡酒肆——喝到天亮干干干
马车行至江边,渡头上星火点点,两岸皆是船家漂浮在水上的小酒肆。
一路坐在他旁边颠簸,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一直是坐在轮椅上的。下人们将他推了下来,与我一同钻进了小小船坞之中。
船家送上两埕酒,掀开盖子,我闭上眼深吸气,任酒香扑鼻。
美人啜了一口,连连点头。“唔,好酒。”随即十分突兀的说道,“你可知自己方才抢劫了朝廷钦犯?”
我正打算效仿美人樱桃小嘴细品美酒来着,哪知被他这么一问,惊得整口酒吞进去,在喉间烧了起来。
半晌,“那你是帮凶。”
他转动手中的酒杯,“我上头有人。”
呃……
“其实吧,我虽然声名在外,但从没干过这么大的买卖。你别说,还挺兴奋的。抢劫朝廷钦犯哇——那还是头一遭。你虽然是帮凶,但功不可没,我会在我的功劳簿上给你记上一功。”说完,我夹了块豆腐,送进嘴里解酒。
他一愣,“你叫什么名字?”
我忖着,既然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合该按照江湖规矩,知己知彼。可若是我有心欺瞒,看对方这架势,也不是好惹的。还是老实些好…
“咳,辣的我。”又仰头一杯,“我叫燕子汝,你呢?”
他轻轻一笑,“原来就是你。我叫李今。”
“李今?”我重复一遍,心里翻江倒海。天下姓李的很多,可他这身锦衣华服,出入四季坊,有仆从跟随。住的是巡抚大人的奢华别院,手上那枚白玉扳指花纹精致,赫然却是一条螭龙。
少说,也是个王孙贵胄……
既然惹不起,那就要好好抱大腿。
“呵呵呵呵。”我冲他谄媚一笑,小凳子往他身边搬了搬。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他嘴上这么说,却很享受这种赞美的目光。
我直言不讳,“好看啊。”
“哦?”他抬了眉毛,笑意渐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也很漂亮吗?”
“我?”老子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诧之余委实忍不住叹气。“唉,出门在外遇见你,回家还有萝卜,你们都比我好看……”
“萝卜是谁?”
“萝卜啊!是我家的小伙计,我跟你说…这家伙爱美的不得了,有一次我们去外头玩得晚了,人家想上床睡来着,他非得把我拉起来给我洗头,说是卫生…唉!还有啊,大前天,他又按着我娘的菜谱新改良了跺椒鱼头的烧法,哈哈哈哈哈——甜蜜鱼头。你猜怎么着?将草莓捣烂了做成草莓酱,等鱼熟了浇在上头。哎哟,我可怜的丧彪哟~!我跟你说,他呀……”
我一喝高了就絮絮叨叨成了话唠,李美人当真体贴可心,只默默听,不插话。低眉浅笑,眼角结花。
我眼珠上下打量他,相貌堂堂,却居然是个残废…红颜薄命啊!“唉,可惜,可惜。”压抑不住心中的感慨,边摇头,边猛灌几口闷酒。
他不解,“可惜什么?”
须知残废的人,最忌讳人家说他‘腿脚不好’,于是我委婉的说道:“其实吧,唉…如果不是你身体不好,我还真想收你当小弟。”
李今单挑了一根眉毛,阴恻恻地看着我。“我是不良于行,又不是不良于‘性’。”
说完,将我拦腰抱起,手掌拍向轮椅,我与他便一同飞了出去。
“哇——”我惊叹连连。
夜里头的湖面波光粼粼,河对岸一侧垂柳,有株桃树斜出一根嫩枝,不知何故,竟摇摇欲坠,桃花眼看就要跌落湖中。
李今扇子一挥,横过来接住桃花,背靠在桃树上借力,越过湖面,又与我回到船坞之中。
我赞不绝口,“你很能干嘛!”
他呵呵贼笑两下,手指向他的内丹之处“我自然是很能‘干’的。”
想想也对……我一边摸了摸他的大腿,看看究竟伤筋动骨到何种程度…一边拍胸脯跟他保证。“其实,只要你的内胆精元完好无损,我都能帮你治好的。”
我如此陈恳,他倒好,头歪到一边扇子掩嘴嗤嗤地笑。这分明是质疑我的医术和医德!于是抬头想叱责他几句,谁知,他眼中波光潋滟,一脸娇羞的模样,我生生看的痴了…
“美人儿。”我情不自禁的喃喃。
“咳!”他扇子‘嘭’敲了一下我脑袋。
这一敲,我头更晕了,晕晕乎乎的就倒在他腿上,奄奄一息。
老子原本外号千杯不醉,因着萝卜要求我戒酒,还把梨花白都给藏了起来,导致如今酒量山河日下。
温暖的大手,覆上了我的脑袋,轻轻地梳理我的头发。李今口中念叨着什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念叨完,两指拈起桃花,夹在我发间。
我被酒意麻痹,咬着大舌头,稀里糊涂回答他。“你和司徒婉儿倒是同好,经常说些我听不懂的。”
突然诗兴大发,我猛地抬头。“要不,我也念两句诗给你听?”
“呵呵,好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到天亮干干干!”吟完诗,我一口又闷掉两大杯。
李今哈哈大笑,一边拍手一边点头。“好诗。果然是好诗…对的很公整,还嵌了我的名字进去,最重要的是意境,妙!妙!哈哈哈哈——!”
我抬头挺胸,“那是娘亲教的好。”
说完,揉着太阳穴,头痛得厉害。
李今的脸上有一丝落寞闪过,“娘…你娘亲怎么好法?”
我觉得还是他的大腿舒服些,于是趴在上头闭目养神。“我娘亲暖和,香喷喷。”
“怎么跟包子似的?”
“呵呵,”我一边笑一边流口水,“萝卜这个傻子还不知道什么是包子呢!你比他强…”想着想着情绪亢奋,便借酒发疯,轻轻抽咽起来。“我想娘亲,她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我…呜呜,我阿爹也不要我,阿哥有了娘子也不要我…”小勇哥,也不要我了…
李今方才在我的劝酒之下,估摸着也是喝多了。“娘….我很久都没有叫过她了…”
“为什么?”
他沉默,良久不说话。
“对了,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船坞能喝到好酒?我土生土长的甜水乡人士,都未曾发现。”
隐隐约约觉得他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呢喃,“酒香不怕巷子深。好酒往往…藏在布衣市井之中。”
酒意上头,我犯困的很,昏死过去之前最后感慨一句。美人就是美人,吐气若兰啊!
翌日醒来已是日中,昨夜究竟是何时回得家,如何回得家已经不记得。不过酒醉后遇到鬼压床却是记得很清楚——这一夜,煎熬。
可萝卜的那张臭脸,更让我煎熬。
他大力丢给我一块热毛巾,“起来,洗脸,赶路。”
我随意抹了把脸,“去哪儿?”
“黑风寨。”
“去那儿干嘛?”
萝卜几乎是一字一顿,“你不是要把我卖了吗?”
我抱着头在床上打滚,“哎哟我头疼!昨晚上喝多了,休息两天再去吧。”
“不行!”萝卜一把将我拎了起来,“一晚上都嘟哝着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
我可怜的捂住耳朵,他这是练了狮子吼?
末了恶狠狠丢下一句,“晚去一天说不定就跌价了,你自己考虑。”
饶是他嘴上这么说,但那眼神完全不像是容我自由民主地考虑。哪个老板做得像我这么悲催?
啊?
正文14 甜水乡买卖——洞内乾坤藏玄机
萝卜的细软一早收拾得妥妥当当,我几乎是被连推带搡的给踢出了家门,又连拽带拖的拉到了碧水渡。
“都晌午了,明天再赶路吧。”吾肺腑之言,他置若罔闻。
跟着租了一条小船,在白瓷湖上晃悠,我吐的七荤八素。
“萝卜,我不行了…明天再赶路吧,晕船。”说完,继续干呕。
他别开头去,不理我。
这厮越来越高傲了!
吐完,我往他身边挪了挪,大力揽住他的虎背熊腰。“哎哟,我头疼,心口疼,四肢无力,语无伦次。萝卜…这是宿醉,我真地赶不了路…”
他别开头去,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才拉开外衫,往我头上一罩。“这样就好了。”
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熬到枭山山脚下,我双手撑着肚子,连腰都直不起来。“萝卜,我们山脚下找个客栈投宿吧,明天再上去?”
他一直屁股对着我,充军似的走在前头。
我在后头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跑到他身边,赶紧横出无影脚拦住他去路。“就一天,一天!晚一天上去怎么样?”
我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好几遍。为了让他看见我充满诚意的双眼,我掂起脚不够,还特别搭着他的肩膀,跳了好几下…
他将我一把拨开,“赶路。”
说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沿山路向上。
枭山地势险峻,虽算不得高耸入云,但我站在半山腰俯瞰了一阵子,确定这环山的河流属于‘环抱水’。水势缓慢,有回路,能聚财。树木郁郁葱葱,综观全局,是风水中的上佳之地‘肥山’。
萝卜从山涧里打来一些清冽甘泉,在我身旁的岩石坐下,一言不发,只是将水壶递过来。
除了偶尔飞过的小鸟,树林子里幽静安宁。
不知为何,有些局促。
想着明天他就不属于我,左边肋骨上方那颗小红桃好生不安分。
突突——突突——
我顾不得心虚,认真地同他打商量,“萝卜,方才这山我都查看过了,没有野兽什么的,我们今夜就在这儿露宿一晚,明天上山好不好?嗯?”
他依旧不回答。
我抓了抓鸟窝头,若无其事地胡诌。“小时候,爹娘总说要带我进山露营来着,每次都骗我。今天好不容易来了,我们搭个帐篷,玩个躲猫猫什么好不好?”
良久得不到答案。
突突——突突——
我急了起来便大力扯住他衣服,再次追问。“嗯?好不好?”
这回,他终于答理我了。“是你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这一路上,又是假装头疼,又是故意干呕,何苦呢?”他站起来,双手负于身后,环顾满树林子的绿意盎然。
萝卜肯定是看到了我在船上偷偷用手抠喉咙…
他的背影,在光线里晕染出一圈神采,这番话听得我心里不是个滋味,不忍再看,只能埋头玩衣带子。
“呵呵。”我尴尬的讪笑,“也是,呵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出来混得,要讲信誉,你说的有道理,呵呵,有道理。”
他回过身,大手分开我纠结的手指,一把牵起我。“走吧。”
我惟有认命。
好在我们到达黑风寨门外时,尚未落日。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极具规模的大型‘寨子’,门口至少站了一队虾兵蟹将,谁知道眼前不过是一个小山洞,洞外门上有个破把手。
我拍了两下门,无人应答。
一炷香过后。
“喂!老子找你们谈生意,给我开门!”
郁闷之下,便随意踢了两脚,哪知…差点崴了脚。“嘶——这门怎么这么硬?”
我灵光一闪!嘻嘻…满怀希望的看着萝卜。“你瞧,黑风寨关门不做生意了,我们白来了!回家吧?”
萝卜白了我一眼,细细打量这扇看起来一无是处,破落不堪的大门。
用手笃笃笃敲了一阵,最后摸到了门把手那里,乐呵呵笑起来。“有意思。”
我循着他的目光细细一看,发现那门把手居然是一个小小的棋盘。
棋盘分成九格,黑白二色棋子,白色居于中间。
萝卜解释道:“白子一早就决定了由他先落子,且是最中间那一格,得以占尽先机。”
“那怎么办?是不是我们赢不了他就不让进?”
“嗯。”他点点头,“照这情形,主人大约是这个意思。”
“哎哟——!”我一屁股坐到地上,“肚子饿了,搞什么嘛!早知道带点火药炸开得了。”
“呵呵,你怎么知道别人没有准备?”
他一说,我确实发现枭山和黑风寨都古里古怪的。这门看起来破破烂烂,刚才踢了一脚却发现并非木门或者石门。伸手剥开一些门上斑驳的碎屑,里头居然是金银混合!
难怪老子踢了脚疼!
萝卜对着那九宫格玩了一会儿,随即摇了摇头。“黑棋少了一颗,摆明了欺负外面的人。”
“赢了也胜之不武,有这么下棋的吗?没品!”
本来我是乐得这棋局无法破解,好将小伙计给骗回去。可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激发了无限的斗志。
我挽起袖子,“哼!让你瞧瞧我的厉害。好好看着。”
说罢,拿起门把手细细端详。“把手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并非一般棋盘,而是九宫格。枭山下河流呈环抱之势,是以‘水’必不可少。在九宫飞星之中,一白贪狼星是水星。”我掐其手指按着年份演算。“今年的位置在九宫格的左下。”
萝卜按照我的指示将棋子移到九宫格的左边下方第一格。
锁突然发出清脆的‘喀沓’声。
他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有意思,这是一个九叠锁,须层层破解。”
我洋洋洒洒,继续忽悠。“你瞧这门,金银混凝。六白武曲金星今年落于东南方,便是左上第一格的位置。”
萝卜又推了一格棋子上去,跟着‘喀沓’声如期而至。
“有金有水,是金水局。”我继续补充,可跟着就泄了气。“我就知道这些,至于如何下棋……”
萝卜温柔的摸了摸我脑袋,“接下去有我。”
“按照你的金水局,现在白子仍在中间,两颗黑子到了左下第一个,左上第一个。棋谱中有一必胜局,叫做‘浦月局’。棋子和现下颇有雷同之处。黑子却分别在右上第一个,和右下第一个。反之,我们现在遇到的则是‘反弓浦月局’,自然就是必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