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停下手上的动作,蹲下来与我平视,如麋鹿般的眼珠子有不同于往日的坚定异彩。他轻轻摸了摸我脑袋,嗓音和煦如春风。“你很好,只是别人都不知道。”

“是吗?”我小声嗫嚅。

他垂下眼睑沉吟半晌,复而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我,能望到人心里去。“品月色的绸缎固然是美的,大方典雅,可并不见得适合所有人。鹅黄色俏丽活泼,有些人却又未必能穿的好看。”

我听不明白,扁着嘴看他。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就好像砚台,有方的和圆的,有些人喜欢圆润,可并不见得方的就不好。我以为……”他顿了顿,“你不一定非要将自己身上的菱角磨掉。”

虽然我还是听得懵懵懂懂,可当我在他的瞳孔之中看到那个小小的自己,一时间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扑上去勾住他脖子,半晌说不上话来。

以往,我总是喜欢算命的,喜欢去求上一支签。但现在却从心底里摒弃这种做法。因为老天,并没能算出我和他的遇见。

 

 

第10章 甜水乡买卖——黑市险交易
收拾完心情,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已到端午。

自那日我与白雅问在东街上演了夺夫大戏,《甜水乡手札小记》为了满足广大群众的窥视心理,愣生生将半月刊改成日刊,日日更新。趁端午节来临之际,还推出双封面。

白雅问的飘逸版题字:仙女下凡,天人之姿,雅俗共赏。

女流氓的邪恶版题字:挂墙头辟邪,放床底避孕。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之必备良品。

我担心销量,弄堂口卖报的小童却说。“女流氓霸气测漏,险胜。”

我心甚慰也。

可这场战斗才刚刚吹响号角。

白雅问作为知识分子的代表,簇拥自然是前赴后继。我作为广大劳动人民的口舌,支持者亦不在少数。

菜市场紧跟潮流,推出《江汀阁风月宝鉴》。另有些人好制服癖这口,小勇哥的个人番外《爱情三部曲》闪亮登场了。其中最要命的是第三部,也是销路最好的一部,戏说龙阳之——《独家基情》。

甜水乡陷入一片疯魔——!

我指着这些闺中怨妇的精神食粮怒吼,“他们都是荼毒少年儿童的糟粕,渣滓!需要河蟹!绝对需要河蟹!!”

萝卜却悠哉悠哉,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偶尔出去替我置办东西的时候还会顺手捎上一本,晚膳时一边看一边议论两句。

这厮大约是洋洋得意自己在菜市场的排名急速向前,粗略估计三日之后就将取代小勇哥成为新一代少女杀‘煞’手。——迷煞人不见血的那种!

他声名是显赫了,累的我江汀阁生意大不如前。我托着下巴,打着算盘,心碎了无痕。

老子就纳闷他们哪儿来那么多特派员从前线发回报道?

将我和萝卜那些个日常琐碎调查的清清楚楚,写得巨细无遗。当中还夹杂了我的心理描写,就算他们猜的都对…可除却萝卜每天几时开门做生意,我一天看了多少病人,居然还有我同他眼神交会几次,相视而笑多久,吃饭时有无交谈,全都清清楚楚!!!

我时常提心吊胆,觉得有双眼睛无时无刻在盯着。连续几晚上噩梦之后,觉得实在无法,就只能用武力征服世界。而脑中能想到的惟有‘焚书坑儒’这一招。

可谁知我还没挖坑埋了这帮搞创作的艺术家,自己就先成了箭靶。

最新一更说道,由于我霸占了刑骁勇数年,其精神肉/体饱受摧残不说,玩腻了之后还不肯撒手,非要染指新晋美相公萝卜君,云云…

此文一出,事情急转直下,令人始料未及。

一夜之间,我竟成了甜水乡的公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们制定了一系列的霸买,霸看,霸用的‘三霸政策’,江汀阁渐渐门可罗雀。这一下午见不到一个鬼影子,却打死了三只蚊子。我算了算私房钱,最多撑个半年,一定弃甲投降。

大约是这样的处境委实惹人同情,没过几日,小勇哥便着了身边的四大金刚粥粉面饭上门安抚。

他们递给我一个红色绣囊,说是里头有小勇哥给的重要东西,让我好生收管着。

我打开一看,是一粒琥珀。

四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由阿粥鼓足勇气悄悄在我耳边稀簌几句。“勇哥说了,让你放宽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一定不会同你退亲的。让你在家,咳…让你在家一定要乖。”

说完,四人一溜烟地预备脚底抹油。

我冲他们背影喊道,“他人呢?为什么自己不来?”

其实这样的问题,我每次都问,真的很疲惫。

四人颇有些尴尬,回答的中规中矩。“勇哥近来公务繁忙,这个…这个,具体咱们几个小的也不能细说。”

“是是,不能细说,不能细说。”这帮家伙一致点头如捣蒜。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把琥珀珠串在了手腕上。

当天吃过了晚饭,萝卜在厨房里头洗碗,我纠结着是不是该告诉他我的决定。

“咳。”我从后头抱住了他的腰,“萝卜。”

他一愣,微微直起身,“怎么了?”

“那个,你别怪我…我,我也是没办法。”我额头抵着他的背,打从心底里内疚。前些日子还说要好好对他…

“嗯?”

“这么下去,我总有一天会破产,到时候只能把你卖去四季坊换银子,你别怪我。”

他背上一僵,我唯有好声安慰着。“如果你要是觉得四季坊流水线作业工作量太过庞大,那可以选择去黑风寨伺候女恶霸,至少,至少…她只有一个人。”

黑风寨的女恶霸叫做小叮当,人见人憎,鬼见鬼怕。传说她之所以得名,皆因圈养了许多美相公,在他们身上装铃铛。吃饱喝足了抽上几鞭子,铃铛叮叮叮清脆地响。

过了半晌,萝卜才回过身来,他轻轻掰开我的手。“若是有一天你没银子了,会把刑骁勇给卖了吗?”

我一直低着头,半点都不敢抬起来,更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怎地能相提并论呢?小勇哥是订了亲的未来相公……

见我良久不回答,萝卜擦干了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嘴唇。“算了,别想了。”说完转过身去洗碗,再也不理我。

这一晚上,我将厨房灶头缝里的,阿爹签筒里的,还有我枕头下的,袜子里的银票全都翻了出来,放在床上一张张细细的捻。可即便如此,它也不会多生出一些。

总共也不过八百五十六两。

此时一道白色闪光划过天际,跟一座山被劈开似的。随后落下来到雨滴子足足能将人打死。我穿上外套爬起来,赶到楼下一瞧,萝卜正站在一张凳子上,雨水将他里里外外浇了个透。

屋顶上那个他跌穿的大洞经不起风吹雨打,眼下满是摔烂的瓦片,一地肮脏泥泞。

我点了灯,提起来靠近他。

他却低下头对着我的裙角皱眉,“你先上楼去吧,当心站这里也淋着…”

烛火里,他脸上雨水涔涔,身上布衣紧贴,即使就要入夏,我还是担心他原先的伤并未痊愈。

我将手上的油灯搁在桌子上,“萝卜,别弄了。”

“马上就好了,真的。”

我一跺脚,“我叫你别弄了嘛…明天,明天我找人来修就是了。”

他一愣,跳下凳子,浑身湿嗒嗒地站在我跟前。

我小跑步拿来一块毯巾,将之盖在他头顶上,大力的揉起来,越揉越高兴,继而自己无耻的咯咯咯笑起来。

萝卜很无奈,却还是任我蹂/躏。

“我叫你修屋顶你就修啊…”我轻轻戳了一下他肩膀,有些气他,又不是真的气。

“嗯。”

“真傻…”长这么大,终于能将这两个字送给别人了。

他头发被揉得不成样子,凌乱而蓬松,嘴角却噙了一丝笑意。我怔怔地望着他反过来替我擦干净裙角边上的潮湿,对上他暗夜里的眼珠子,黑而明亮,似麋鹿温驯纯良。心里突然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似的。

隐隐约约,我并不大喜欢这感觉,凭什么他才来我们家没多久,在我心里的地位就几乎要超越丧彪。虽然丧彪是只狗,可是狗也有尊严。

我为丧彪打了一夜的抱不平,结果第二天起来面色如隔夜菜。反正江汀阁没有生意,我便干脆关了门找人来修整屋顶。

修屋顶的家伙油头粉面,狮子大开口,向我要价一百两。

一番讨价还价,这厮却无论如何不松口,说是甜水乡如今只要是公的,下从三岁稚子,上至八旬老翁,全都去参加科举,要入朝做士大夫。

“我说燕姑娘,像我这样勤勤恳恳的技术工已经不多见了。若是从碧玺村调人手过来…”他竖起三个手指,“少说也得三百两。”

萝卜双手环胸,冲他抬了抬眉毛。话却是对着我说的,“你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你别说,还真…”我绕着这家伙走了两圈,随即一拍脑门。“啊!我说怎么瞅着这么眼熟…你不就是在东街拐角口讨饭的瞎子吗?”

他咧嘴抓了抓脑袋,“嘿嘿,临时工,临时工。”

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临——时——工?!”

这厮前言后语一推敲,我便明白了三分。又琢磨了番萝卜的眼神,就通了个七七八八。

“我就说甜水乡手札小记怎会对我的行踪掌握的如此准确,敢情你倒是很会乔装改扮嘛!”我一把揪住他耳朵,揪的他直呼‘姑奶奶,饶命。’

那日在东街转弯口,我还好心特地给了他几个铜板。他倒好,给我在手札小记上搞了个连载,他娘的日日更新!!!

“说!给我从实招来!”

“姑奶奶,这不是混口饭吃吗?丐帮人多势众,你走到哪儿都有人通风报信。”他和盘托出。

“我就说最近家门口怎么这么多乞丐!合着你们都拿我挣稿费了!”

“哎呦呦!别这么说,稿费它就是个屁,我还得分给兄弟们,最重要的是税赋重啊,朝廷得抽百分之二十,我不赚外快日子可怎么过哟~!”

见我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动手,萝卜却十分之淡定的开口议和了。“五十两,一口价。多一分我们也不出,你不做我就自己修。”

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他只能耷拉着脑袋给我修屋顶,还用了上好的青瓷瓦片,一边哭一边修。“亏死老本了哟!”

我指派萝卜做监工,午后便得以抽身,牵着丧彪到珞珈山脚下溜一圈。之后沿着碧水渡回来,顺便散散热气。脑子冷静下来,我就不得不面对现实问题。

“丧彪,你说我该怎么办?”

“呜…”

“只剩下八百两,这个月不能买新衣裳了,还要给你买肉骨头…怎么办?”

“唉~~”我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他脑袋。“走吧,我们回家给他做好吃的。”

 

 


第11章 甜水乡青楼——绝色佳丽初紧涩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我这一桌子的好菜,全是为了他饯行。

萝卜吃的很香,丧彪在他脚下绕啊绕。他从汤里挑出一根肉骨头丢给它,揉了揉它脑袋。不熟悉的人见了,会以为他才是丧彪的主人。

喝了我的汤,他说口感很滑。嚼了我的菜,他说味道很好。吃了我的饭,他说粒粒饱满。我瞧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珍馐,很庆幸没有遗传我娘的品味。

风卷残云,锅盆见底。

我清了清喉咙,“萝卜。”

难以启齿。

“长痛不如短痛。”

玲珑剔透如他,自然知道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卖了。

趁丧彪离了他还不至于发疯咬我,趁屋顶修好了大家不拖不欠,趁大家感情还没有太深…

他搁下了筷子,“我还欠你一万两。”

“不用还了。就算还有余款,这些日子前天后后替我跑腿,便算了罢。”

“决定了吗?”

“嗯。我琢磨着四季坊是官家的,总要靠谱些,指不定将来给达官贵人看上了…”其实我这话是有依据的。

虽然整个大覃的潮流是‘文弱书生风’,但好像萝卜这种温文尔雅之中还带着点血色朱唇的,更有些别样风情,骗个官家千金小姐也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这话都掷地有声了,当夜我们便最后一次一起洗了碗,也是唯一一次洗碗过程中没有唠嗑的。

往日里,我总是胡说八道,翻山越岭的海吹。

好像我如何手执银棍让雏秀才屈服。当时书呆子嚷嚷着‘威武不能屈’,我教育他,‘富贵一定要淫’。

萝卜当时听的直不起腰…

又好像我与三大护法如何破庙里义结金兰,从此在街上像螃蟹一样横过来走,遇见‘弱冠’之美男,总要‘恃强凌弱’一番。

萝卜点评,“人生难得一知己,你有三个好朋友愿意为你两肋插刀,有福同享,有脸同丢,也是难得的福气。”

我深以为然。

可这一晚上,全程毫无交流,忍的我牙都酸了。

这头忙活完,那头我便张罗着他的包袱,预备今夜带他去四季坊抛头露脸了。

萝卜走之前,站在门槛这里,对着江汀阁望了良久,然后蹲下来嘱咐丧彪:“我不在好好保护妈妈,知道吗?”

我牙又酸了,这回连左边肋骨上方那颗跳动的小红桃也一并发酸。

酸的很呐。

丧彪一直追随着我们的脚步直到街角,然后‘呜’地一声蹲在地上,冲萝卜摇尾巴。

这一路,灯影昏黄,只有我一人絮絮叨叨。

“我给你做了花露水,保证小蚂蚁都近不了身。用完了给我个口信,改天我再给你送去…”

“还有,你吃笋会过敏,上回吃完竹笋烤肉,肿了一脸,要忌口。”

“……那什么,要是工作量太大,一定要和工头说,不要闷声不吭。他们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去揍他们。”

唾沫星子横飞,无奈要关照的事情层出不穷,我随便说说就有十七八样。萝卜只听不接话,一个人冲在前头。突然停住,我没留神便撞在他背上,又踩了他脚跟。

夜里头太黑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转过身时,满泻的月光照的他青丝水华。

“这些东西我一概不要。”他淡淡的说。

“萝卜…我知道我对你不好,是个坏老板。可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如果不是没钱了,我是决计不会把你送走的。”

我生平第一次向人解释。虽然拙劣,却是真心实意的。

老子一贯是作了便作了,懒得费口舌。可这一次,总有些不同。不知为何,不想让他讨厌我…哪怕一点点,都不想。

站在四季坊的门口,他口气坚决,讨了一样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东西。“把你那对野鸭子留给我吧。”

我揉着衣角扭捏了很久,方从兜里磨来磨去摸出一条绣帕。这方巾帕是先前送给小勇哥的,却被退回来要求我返工。理由是:‘我们订了亲的明媒正娶,绣的是鸳鸯,寓意琴瑟合鸣。怎地绣出了一对黑不溜秋私奔野/合的东西出来?!’

….可萝卜既然开口要了,我不给又委实显得太小气。

他一把抢了过去,细细看了会儿,笑地像得了蜜糖的孩童。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垂,“果然是小怪兽做的东西。”

我抬眼看他之际,四季坊的大管家乐呵呵地开门接待我们。

一瞧见萝卜,狠狠吸了几坨口水,又在他手背上捏了几把,我心里头呀…有一股那什么头发竖起来顶掉帽子的冲动。(没文化的小汝想表达的是怒发冲冠)

沿路跟着她莲步轻移,处处奇花异草,芬芳扑鼻。四周莺莺燕燕们与肥油满肠的恩客蒙住眼睛你追我逐,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酒香四溢间,泼洒了白纱裙边。

穿过几许庭院深深,路过重楼亭台,这才领着我们进了百草堂。说此地是专为萝卜这等上品美少年所设的私人会所。

我问大管家既然这里是百草堂,那方才路过的是百花厅可是给姑娘们呆的?

大管家直夸我聪明,一个劲的自顾自宣传起百花厅的众多莺莺燕燕究竟如何特色…好像春花秋月,一个能歌,一个善舞;妙语连珠则是一个体态轻盈,一个丰腴凹凸。

我心神不宁的听着,只记得方才路过随意一瞥,似乎是见到了熟悉的朱红色。

出来混,总要有点风流的气度。现下里我女扮男装,甚娴熟地双手背于身后,压低喉咙。“百花厅里有个白色薄纱,替人斟酒的美女,风姿卓越,我却未曾瞧见正面,真是可惜…”

大管家团扇遮住嘴,笑得人骨头都酥了。“那是我们四季坊的招牌,花魁——锦瑟姑娘。”

见我对她家的姑娘似乎有点那啥垂涎的意思,以为我是条待宰的大鱼,大管家此时便分外热络。甚至提出买了萝卜以后,我若是在百花厅看中哪个姑娘,包/夜熟人价还免酒水……话间,那边厢却不适时宜地一声凄厉惨叫,将我等给引了过去。

百草堂左边回廊的第一间屋子。从里头逃出来一个少年郎,估摸十三岁上下,断是比我来得年纪小些。

他赤裸上身,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扑通跪在大管家跟前,直开口求饶。

“嬷嬷,饶了我吧!小沙玩不来重口味,求您让饼爷换个小倌吧…”梨花带泪,风中摇曳。

我见他瑟瑟发抖,身后还有一个大肚子恶汉在追,便走到他身后替他挡着。

大肚子恶汉叫做郭大炮,在衙门边上那条美食街有个大饼摊,人称‘饼爷’。追来时,手上抓了根鞭子,鞭子上头还镶了细细小小的宝石。

我往那小倌背上一瞧,满身的伤痕。

当即便拉了萝卜的手往门外冲,走到一半,自己又半路折回去。掀起一脚便往郭大炮的肉肚子。“让你耍流氓,老子的地头你敢给我耍流氓!”末了,又狠狠的补上两脚。别说,踩着还挺有感觉。

本想悄悄的来,悄悄的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哪知又搞出这番动静,我很知趣的从兜里掏出一百两银票塞到大管家手里。“我知道一百俩远不够赎身的,但今夜就算是包了这小弟弟一晚上,不许他再接客了。”

郭大炮还想哀嚎两声,我双目圆睁恐吓他。“知道我是谁吗?”

他唯唯诺诺的点头,“知道,知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最主要是不怕人寻仇,但你最好给我放规矩点,否则…哼,我回头通报你们家母老虎。”

郭大炮早有家室,左手无名指上那祖母绿是老婆的陪嫁。我很早以前就瞧上了。

“有老婆还出来乱搞,呸!”

临走前,我还是很客气的伸出拳头与大管家‘协商’。“萝卜我不卖了!!!你们这些无良奸商——!!!!”

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大人,处理完这些琐碎,我牵着萝卜的手蹦蹦跳跳地回了江汀阁。

郁闷的是,他死活不肯把小鸭子还给我…

T_T


第12章 甜水乡青楼——绝色佳丽初紧涩
待萝卜乖乖睡下了,我终于得以脱身,赶忙穿上夜行衣,再回到四季坊。

为的是一桩火烧眉毛的事。

四季坊不是很大,却花哨的离谱,里三层外三层绕了两圈,我便迷了路。最后只能趴在房檐上打量地势。

估摸着中间最亮那座宅子就是百花堂,我便飞身下去,找了颗树,躲在暗影里头。

大半夜的,居然有个女子在扫落叶!

四季坊里夜夜笙歌,灯火通明。我打量她这一身气度,与四周格格不入。总觉得,有那么一些眼熟…

细数她脸上的几许哀愁,我有感于伤春悲秋这种情绪果然是天生的,后天培养不出来。我平时玩的那些,委实不够火候,不够火候。

也正因为如此,大约便猜到她是谁了。

我们大覃自开国的皇帝,之后传位于敬德帝,到女帝总共不过三任皇帝。而第三个女帝恰恰就是敬德帝在世时的皇后武氏,敬德帝一去,她便废了太子,入主朝堂。

三朝元老司徒端仪曾多次主张废后,待圣母神皇登基,更是屡屡指责她‘牝鸡司晨’。朝中上下无人敢忤逆皇帝,却又威慑于三朝元老的余威。

墙头草们看不清形势,一时间暗流汹涌。

之后武皇于庙堂四处各置一铜匦,分别收集劝农务本、朝政得失、申冤告状和天象军机的常人表奏,可入而不可出。“朕特设铜匦,在求民意畅达于朝廷,正义得张于天下。”

不想,紧跟着而来的却是告密。

铜匦里关于司徒大人的密函不下数十封,加之大逆不道的言论,涉嫌与废太子梁王谋反……按说是要满门抄斩的,后因孙女年幼,武皇赦免其罪,给司徒家留了一条血脉。

这个孙女,便是誉满京畿的旷世才人——司徒婉儿。

何曾想到她竟是落了妓籍,到四季坊里苟且偷生。

我之所以觉得她面熟,乃是因为她被抄家那日,我恰好也混在人堆里。

此刻,司徒盯着夜里地上的落花,深深叹息之后,将它们放进一个布袋子,转身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