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白俊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床前,他在思索,回想这么多年与她,与女儿在一起的记忆,竟然有很多是留白。可见她说的一点都不错。

然后,他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托白俊的福,白月茹住的是老干部特殊病房,她呆了五天,期间陈菊苼自然每天都来,有一次,在病房门外,对着德辉唠叨:“方静江这个臭东西,没良心的,至今也没来看一眼。”立马就被白俊给制止了。从此碍于白俊犀利的言辞,没敢再多说什么。

到了第六天拆线,医生给月茹做完彻底的检查之后,她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一想到家里逼仄的空间,她还没踏进家门,已经开始心烦。
所幸白俊一早有所安排,让她到德辉名下的泰山新村去小住几天,等身体痊愈了,可以上班去了,再做打算。

其实泰山新村本来是给德辉结婚的新房,他们白家的三个儿子,每人都有一套房子。
德辉的是泰山新村,有两间卧房,一间客房,外加一个客厅,面积很大,明亮又宽敞。
德成现如今听说也在恋爱了,对方还没到白家来过,但白俊给他准备了馨康里的一间带院子的老房子,外加一个有天窗的阁楼,老式且古典。
德华的房子最好,是在隔壁区的一栋新建筑,跟花园洋房一样。
唯独白月茹,什么都落空,一无所有。

而现今月茹出了这样的事,令白俊有了不一样的反思。
他内心有愧,便找到德辉,说你是做大哥的,问可不可以把月茹的户口也迁到泰山新村里去,分她一个小房间。
德辉同意了。

一是因为她的母亲的确是为了他才把月茹的婚事给搅黄了,还搅的一塌糊涂,翻天覆地。他的妹妹很有可能得不到一个应有的相衬的下场。而且最后方静江给菊苼的那五百块彩礼,菊苼也偷偷的塞给了德辉,意思是让他置办一点好的家具。他收下了,再加上父亲开口要求,他就没理由说不了。

因此月茹一出医院,便轻轻松松的打包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到泰山新村去住了。

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地方虽然远了一些,但可以不必面对任何人和事,暂时忘掉那些不开心的。
她一个人买菜做饭,一个人逛街看戏。

有时候走到电影院门前,想起和方静江一起去看过电影,他翻来覆去看的不是和打仗有关的,就是破案子的。她却只想看文艺片,无奈拗不过他,最后只好去看什么《508疑案》,《拂晓前的爆炸》,每次都看的她睡着。

现在她每天下午都可以去看一场,但不知为何,竟提不起兴趣。

就这样,日子过的飞快,她在泰山新村已经住了十五天了,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便去复工。
回到供应站忙忙碌碌的生活,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忘记了。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要相遇

  
好在供应站的领导还不错,知道白月茹出院了,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就安排她去门市部工作。每天只需要把诸如大学或者医院预定的货物送到指定地点就可以了,路线近,工作也相对轻松。且每天只有那么几车,月茹很早就可以收工下班了。

其实大约术后一个月的样子,月茹的身体就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心里的伤……

有时候在供应站偶尔路过一堆正在聊天的人群,会听见他们说:“听说方静江最近很暴躁啊,把他们单位的那谁…外号叫小狐狸的给打了一顿。”
“我上回看见他人也暴瘦,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工作太累了。”

看到月茹来了,连忙笑问:“哎,月茹,我说你和小方是不是说好的啊,一起胖一起瘦的。”

别人是开无心的玩笑,月茹自然也只能抿着嘴强颜欢笑。

过两天,又有知情者爆料说:“听说方静江家里出事了,小白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白月茹愣了一下,她哪里会知道,他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只好木木的点头道:“哦,我晓得,没什么大碍的,谢谢你们关心。”随即立刻借口工作上的事逃走了。

她觉得她和方静江的事不是不可以向人坦白,而是坦白了,难堪的人只有她一个,方静江不会,他会继续有各路美人投怀送抱。所以她收藏起被抛弃的现实,每天的日子过的像贼一样,而她本以为只要工作了,就可以轻松地忘记方静江,却没想到方静江好像隐藏在每个角落,天天都有人提起他。

时间长了,终于有人嗅出了一点味道,察觉出一些端倪来。

长心眼的人什么都不问,权当做无知。但单位里那些觊觎了白月茹很久的人则不一定每个都是好人,有些个男的,便想寻着机会去欺负她。

有一次,月茹正好顶着大太阳送货到同济大学,在车开到四平路的半道上,突然感觉到轮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然后就‘呲’的憋气了,车子没开几米就再也开不动了。

月茹一边用手擦汗,一边从车后取出备胎准备去换。

须知两吨的大卡车对一个女同志来说,要换轮胎是很辛苦的,起码没那么容易,更何况白月茹刚出院没多久,但她自诩坚强,当下想也没想,便拿着扳手和其他工具下车了。

她蹲在地上用工具撬了很久,轮胎仍是不松动。她想起自己以前也换胎,似乎没有如今那么困难,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她变得那么娇气了?

而她陷入困境的样子刚好被单位里一个路过的男驾驶员给看到了,此人姓吕名扬,从名字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稳重的人,一向觉得自己特别有本事,有才华,只是大家不识货,没眼光,因此最忌讳别人说冷冻厂的方静江又或者集团里的司徒青云很能干,人很潇洒等等…暗地里为了偷偷地与人家攀比,便买一些廉价的摩丝往头上挞,还做了个五五开的分头,像极了抗战片里的汉奸,还自以为很时髦,其实大家都当他二溜子。

他把车停在白月茹的前面,下来前还在后照镜里捋了一把头发,才笃悠悠的晃下来,晃到月茹的跟前道:“小白啊,你怎么了?轮胎瘪气了?”

月茹无奈道:“是啊,正在换呢!”

“我来,我来!”吕扬赶忙蹲下,意图抢过月茹手里的工具,顺便还在月茹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月茹眉头一皱,脸上的不屑便立刻流露出来,同他抢着那把扳手道:“不必了,吕师傅,您正工作呢,耽误你就不好了,我自己来吧,不碍事。”

吕扬轻佻的笑了一下,目光移到月茹的手上:“我说女同志呀,真不适合这种工作,你看你本来白白嫩嫩的小手都变粗了。”一边要伸手去够月茹的手臂。

月茹冷着脸后退一步,不悦道:“吕师傅,您今天送哪里?还是快去吧!”

吕扬见调戏不成,立刻拉下脸来,冷笑一声转身道:“哼,不要帮忙拉倒!有些人呀,就是宁愿捧人的臭脚,做人家穿过的破鞋,也不识抬举,是人都知道是方静江不要的东西了,还装什么装,我呸!”他重重的朝地上吐了口痰,接着拉开车门,一跃而上,气呼呼的开走了。

月茹撇了撇嘴,心里直犯恶心。
但方才吕扬的话还是刺痛了她。
是啊,以前她不会这么没用的。
她可以自己换胎,自己逛街,走到很远的路也不会迷失,她可以自己做很多事情。

然而自从有了方静江,她全部都倚靠在他身上,反正想到,换胎有他,家里的灯泡坏了有他,洗衣机不转了有他,什么都有他。她倚靠惯了的如今没有了,真叫她茫然无措。一个人在大太阳底下,守着一辆如怪兽般狰狞的大卡车,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反光的商店玻璃,火烫的马路,看到眼睛生疼,酸的直想落泪。

好在二师兄严世槐今天跑得也是这个路线,见她一个人傻在路边,赶忙跳下车来问她是不是伤着哪儿了,出什么事故了?

白月茹呆呆地摇头,指了指轮胎,没有说话。

严世槐叹了口气,道:“我说你们两个都是作死啊,小方在单位里打架,你么就一天到晚跟个怨妇似的,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呢?要是不想分开就不要分开,何必搞的你死我活的。”

月茹抬起头,问道:“师兄,他干嘛打架你知道吗?”

严世槐算是他俩的媒人,对他们的事情比较清楚,在单位里有些话不能问别人,但是能问他。

严世槐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方最近家里有点问题,事情不顺,所以脾气爆。那个外号叫小狐狸的家伙,手艺差,人又懒,嫉妒小方呢。平常看到小方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跟前跟后的,那天就眼红了,跑去拍了小方的后脑勺,假意开玩笑,实际是恶作剧。”

小方就火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扔到仓库里就是一顿暴打,听人说打得都爬不起来。

月茹扁着嘴:“是啊,他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

严世槐摇摇头:“你也别有那么多想法,小方不是那种花心的人,他以前是真心对你,现在么…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你要是有事找他,他一定也肯帮你。真的,听哥一句,日子还要过下去。好好的。”

说完,严世槐把月茹车上的货物都卸下来,放到自己的车上,说:“这车我替你去送,否则去的晚了,天那么热,东西恐怕要坏。”

“谢谢师兄。”月茹真心道。

“哪里的话!”严世槐刚说完这句要走,却发现月茹的车子居然怎么样都发动不了了。

一直在那里啵啵啵啵耍着脾气似的发怒。

月茹使劲踩油门也没用,车子就是发动不起来。

严世槐眼珠子骨碌一转,向月茹喊道:“你呆在这里啊,我给你叫人来。”

月茹只有答应,把车门锁了,自己到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支冻汽水,然后躲到树荫下去喝。
喝完了,人也来了,是方静江。
两人一打照面,咦?

方静江很快恢复神色道:“怎么了?”

月茹指了指卡车:“发动不了。”

方静江二话没说,把衬衫的袖子撩起来,让月茹坐到驾驶员的位置上踩油门,他自己则打开了车盖凑近了听声音。

月茹照他的话做了,方静江一听便道:“发动机坏了。”

月茹想,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只要听一听声音就知道问题在哪里。

“那现在怎么办?”月茹无奈。

“你车上有管子吗?”静江问。

月茹点头,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把方静江要的东西都递给他。

方静江便开始给月茹洗发动机。

须知洗发动机可不是用水洗的,而是用汽油。
为了确定汽油是否充满发动机洗干净洗彻底了,方静江便用嘴对着管子吸了一口。

这下可好,发动机里的汽油有一部分全被吸进了方静江的嘴里,他吐也来不及,一下子猛的都往喉咙里窜。

那感受啊——据方静江说,五脏六腑都在烧。

那时候要是谁在方静江面前点个打火机什么的,小方同志就要自燃了。

他趴在马路边的阶沿上一个劲的干呕,差点把肺都给咳出来。

白月茹吓坏了,一直不停的给他拍背,道:“你,你,你别吓人,你怎么了?”

“水。”方静江的喉咙都哑了。

白月茹将车里自己的水壶拿出来,方静江一气全往肚子里灌了,灌完还在浑身发抖。

白月茹吓坏了,内疚道:“我带你去医院看吧,这样子要出事的。”说着,就到对面的电话亭打电话给单位,让人把修好的车子,找个人再开回去。

方静江说:“不必了,看什么看,过两天就好了。”

月茹不同意,执意要带他去看。
静江无法,只得答应跟她去虹中心。

其实静江去虹中心,是有私心的。
他哪里是去看病?

月茹发现他一到医院就直往妇科病房跑,压根就没给她机会去挂号,拉着她就走。

月茹想他大概有认识的医生,便随着他去。

岂料,当她来到妇科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方家的一家人全都聚集在一座病床前,床上躺着的,是方静江的二姐,桂芝。

作者有话要说:  

  病危的姐姐

  
气氛很凝重。
桂芝的脸色也很苍白,但她的嘴角依然噙着一丝微笑,还反过头来安慰众人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就是生个小病吗?值得你们大惊小怪,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爸妈你们也是,把静江和桂英都叫来,搞得跟多大的事一样。静江要上班,桂英身体也不好…”

霭芬红着眼道:“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是嘴硬,你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妈多心疼…”
当初就不该让你去黑龙江——霭芬想说的其实是这句话。
作为一个母亲,她心里内疚的要死。
她为了保住其他三个孩子,牺牲了桂芝的利益。

“没事的,妈。”桂芝握住霭芬的手,“我在黑龙江都能活的好好的,现在这点儿苦算什么东西,咬一咬牙就过去了,不信我现在单手提一个凳子给你看。”

话音刚落,就被众人给制止了。

桂芝道:“爸,妈,真的,你们就先回去吧,留着静江陪我就行了。”

实际上,方静江陪夜已经陪了三天了,累的站着都能睡着,但他一分钟都不想让姐姐离开自己的视线,生怕下一秒就……

尤其是双吉还没回来。
因为双吉临时被派到北京出差去了,才上车,一到了北京下榻的宾馆,就接到了家里父亲的电话,说:“桂芝可能不行了,你现在马上回来,兴许还能见着桂芝最后一面。”

双吉一下子懵了,他出门前家里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就不行了??
“爸,您没开玩笑吧?”双吉问这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抖。

他的父亲便在电话里对他说了一下梗概,他一个大男人,站在北京旅馆的大堂里,当场就哭了出来。
然后立即去买了火车票,飞也似的往家里赶。
可惜那绿皮火车喀擦喀擦的慢,且每一站都停,一拖就是两天。

双吉心里是急的要死,可其实桂芝自己还是比较乐观的,确切的说,她的性格和方静江是绝对的类似,从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就好像方静江吞了汽油不过就灌了几桶水,连医生也懒得去看。而方桂芝当时第一时间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也是打算就这么混过去,上班去得了……

但霭芬和明忠瞧着横竖都觉得不对劲。

霭芬是四个孩子的母亲,生孩子是什么样子,什么症状她再清楚不过。

那天早上桂芝一起来,霭芬就奇怪,这肚子怎么比昨天又大了?

之前他们还讨论过,桂芝的肚子明明只有两个月大,怎么却比普通的孕妇大那么多?开始大家还以为或许孩子的个头大,都挺高兴的,后来越看越不对劲,桂芝的肚子大的已经快像要临盆的产妇,且等到事发那天,桂芝已经无法自己起身了,肚子竟然顶到了六根肋骨,再继续下去就要到心脏了……

但她还坚持要去上班,被明忠和霭芬死活给拦住了。

老夫妇俩将她先送到地段医院,医生听了一下还说:“哦,孩子还有心跳呢,可能羊水比较多。”

结果事实证明,地段医院的医生当真是庸医。

因为第二天连桂芝自己都要求去看医生了,说这胎不对劲,用手戳一戳,软软的,感觉不到孩子,只有一团水似的泡泡。

三人又去区级的中心医院看,一到那里医生就板着脸对桂芝道:“你给我立刻住院!”然后就拖着她做各式各样的检查,抽了好多血,反正那架势是坚决不让她走了。

霭芬和明忠听不懂医生说的专有名词,什么叫做‘胎盘组织坏死变性,绒毛皮上皮细胞恶性肿瘤’?

后来静江来了以后一听心里就一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不该对父母说实话。

霭芬拉住静江的手臂一直摇:“你跟妈说实话,到底啥意思?”

静江深呼吸一口道:“就是…就是葡萄胎。”

霭芬一听就哭了,葡萄胎那就等于是癌症啊,那个年代得癌的几率能有多少,存活的几率又能有多少,那无异于在等死啊…

霭芬在桂芝的病房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明忠一时站不稳,往后一退,一屁股跌坐在医院的塑料长椅上。
他想不通,他和老伴儿做了一辈子的好人,为什么会沦落到白头人送黑头人?

但他们还要坚持下去,因为医生说送来的时间确实有点被耽误了,但好在还不算晚,还是有希望的。
于是桂芝在中心医院住了足足两个礼拜,每天都要刮宫。

月茹到的那天正是第五天,她自己小产过,知道这中间的过程有多么惨烈。

桂芝注意到月茹来了,她还没见过月茹,但心里多少有数,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便问道:“咦,这位是?”

霭芬其实知道静江和月茹已经分手了,只是不太清楚其中的□□细节罢了,只是此时此刻,她还是道:“是静江的女朋友,小白。”

桂芝果然很高兴,连忙道:“小白啊,来,让我瞧瞧,嗯,真漂亮。”一边埋怨静江,“你也是的,早点不带回家给我看,搞得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结果现在居然把人往医院里带,像什么话。”

月茹道:“桂芝姐,真不好意思,今天不知道要来看您,其实是小方替我修车不小心喝了点汽油,我推着他来医院检查呢,没想到他直接到你这里来了,所以没买东西,两手空空的来,真对不住。”说着低下头,斜眼看静江,嘟哝道,“哪有空手的道理,早知道就给桂芝姐买一块蛋糕上来了。”

“没事没事。”桂芝大手一挥,“我弟弟就是这个德行,等我出院了呀,咱们一起吃个饭,让这个小混账买单。”

静江笑道:“好啊,只要你乖乖听医生的话,出院了你吃山珍海味,慈禧太后的满汉全席我都抢着买单。”

正说着话,医院的医生来了,说要推桂芝去做‘日常的护理’,一家人方才还挺闲适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默下来,个个都变了脸色,包括桂芝自己在内。她清了清嗓子,佯装无所谓道:“咳,这玩意儿每天都做,我去去马上就回啊。爸妈,你们早点回去,桂英也早点回去,知道么。”

桂英听话的点了点头。

月茹虽然是第一次见桂芝,但却不是第一次见桂英。顿时发现她个子又长高了,照这趋势下去,恐怕迟早得超过1米70,只是瘦的像竹竿,小腿细的像是轻轻一拧就会断了似的。明明年纪不小了,却还像个小孩子,家里一家人也都把她当做小孩子,护的里里外外都十分周全。月茹听说桂英是霭芬40岁时生的,所以一出娘胎就体质不好,她也很同情她,因为自己有一个同样病怏怏的弟弟德华,也是家里最小一个,每次哮喘发作起来,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医生和护士推着桂芝的床徐徐向手术室去,才一进门,霭芬就在门外‘啊’的一声痛哭出来,想必里面的桂芝也能听到。

静江心里也很难过,他背靠在墙壁上,听见了母亲的哭声,突然转过身去,用头抵住墙壁,不愿让人看见他的脸。

月茹知道,这个时候,是方静江最脆弱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她不愿像个傻子一样干站着。她走到霭芬的面前,轻轻拍了拍霭芬的肩膀道:“静江妈妈,您别哭,您一哭,姐姐在里头听得见,心里会难过的。”

霭芬‘哎哎’的点头,连声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硬是把眼泪给止住了。

可那边手术室的门很快又打开了,急匆匆的跑出来一个护士,喊道:“大出血1000CC,需要立刻补充400CC。”

这无疑是烫在方家每个人心上的一道烙铁,灼烧的他们血肉模糊。

好在之后桂芝的情况总算好转了。

这一晚上,明忠决定留在医院里陪夜,把静江赶回去。

静江死活不依,明忠握住他的手道:“儿子,爸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姐的命,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天天熬夜也不是办法,别仗着自己年轻,就无法无天。你是我儿子,你不能垮,你知道吗?早点回去睡,明天再来换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要你姐好好地跟我们回家去。”

静江重重的点头,带着月茹走了。

月茹没让静江送她,她说自己会走。
可她一个人沿着周家嘴路一直走到了宁国路,又走到了东宫,再走到了自己家门前,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心里依旧是闷闷地,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