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江终于跟着白月茹到了白家,前后脚,菊苼也带着一大袋子的剩菜回来了,‘砰’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掼,指着方静江,恶狠狠的骂道:“都怪你!都怪你把事情给搞砸了!”

“是!我搞砸了您卖女儿的好事。”方静江再也忍不住,冷笑着回驳。

  偏东窗事发

  
“我卖女儿?”菊苼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世上哪有母亲舍得卖女儿的?实在是你们家穷的不成样子,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我们月茹要是嫁过去住哪里?”

“我们家怎么没房子?”方静江觉得莫名奇妙。
方家的房子固然不大,但肯定是有个着落的。
而且这个时候的房子不可以进行市场交易,所有的房子都要靠单位分配。方静江进单位虽然不久,但已经升做调度,相信不出三年,单位很快就会分一套新的房子给他。

菊苼却嗤之以鼻道:“就你们彩虹老街那套破房子算什么房子!再说你一个小调度将来能有多大的本事,和人家大学生怎么比!”

“妈!你不要再说了!”月茹无力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母亲的这番话每天轮番上演,她都听腻了。

菊苼伸出一个指头来戳着月茹的太阳穴,“你呀你呀!你个没出息的,你怎么千挑万选竟挑了这么一个穷鬼!”
她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妈你还要怎么样呢?小方已经尽力了呀!”月茹烦闷道,“再说我喜欢的人是他,你一个劲的折腾什么呢!”

正说着,岳家的母亲站在门外装腔作势的咳嗽一声,接着连门也不敲,一个跨步便径直冲了进来,开门见山道:“那个月茹妈妈,我们也那么多年邻居了,大家知根知底的,我相信你的为人才把事情托给你办。可你看现在月茹都和别人好了,我看不如……呵呵呵,就把我们的彩礼退给我们吧。这事情放到哪里去说,都没有同时收两家礼的道理。更何况我们小岳又不是没人要,不用那么的…热脸贴冷屁股。哼!”说完,轻蔑的瞥了白月茹一眼。

菊苼闻言,一脸的惋惜,也不管当着方静江的面,似乎还有意要挽回,上前热络的拉住岳家母亲的手道:“你看这…呵呵…多不好意思啊!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我呀…”

菊苼还欲表白她自己,月茹却是一脸反感的打断她:“妈,你收了人家多少钱,快把钱还给人家。”

“你给我闭嘴!”菊苼回头喝叱她。

岳家的母亲哪肯罢休,对着月茹抢白道:“你妈妈呀,都收了我的订快两个月了,当时跟我拍胸脯打包票说这件事一定办成……”

“你说什么!!!”月茹一怔,直起身子来。
“你再说一遍,我妈什么时候收的你的钱?”

“两个月前呀!”岳母想到此,仍是一脸的不甘。

菊苼没想到岳母会把什么都吐出来,顿时就像被人戳了脊梁骨一样,神情极为的狼狈。

月茹不可置信的盯着菊苼,目光一瞬也不瞬:“妈,你早就算好了是不是?”

菊苼一脸慌张,仍在努力掩饰:“算好什么呀!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妈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方静江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月茹会对菊苼收订的时间反应如此巨大,但在她一再的追问下,他似乎也明白了,眼中顿时窜出一团怒火,盯着陈菊笙质问道:“两个月前!难怪当时非要月茹把孩子打掉,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静江说出了月茹心中所想,月茹的眼泪霎时簌簌的往下掉。

岳母却管不上这些,她只要听到‘打胎’二字就足够了,立刻跳起来,指着陈菊笙:“好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竟然把二手货丢给我们家小岳,快快,快把钱给我还来,这亲我们不作数!”
如此一闹,整个三十六弄的居民都醒了,家家户户都打开了灯,有的躲在窗帘后头偷看,有的则趴在墙壁上偷听。

岳母一边拍大腿一边嚎,“哎哟,我们差点就上当了喂!”

菊苼上前一把扶住岳母:“我说岳家姆妈,你别听他们胡说。”

“我不管,你快还钱,快还钱!”岳家母亲毫不顾忌的伸出手来催讨。

菊苼无法,只得让德成上去拿钱还给人家,可即使如此,岳母仍是不放弃嚎叫,一个劲的喊着:“真倒霉啊!怎么会这么倒霉,真是前世作孽哦!”

菊苼气的眼冒金星,干脆又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来一把塞进了岳母的手里,道:“好了吧,算我向你赔不是,您多担待。至于我女儿,确实是我没教育好。”说着,反手朝月茹一个耳光。

方静江见状,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当着我的面都这样,背地里还了得!!!”

声音很响,听的菊苼和岳母心脏怦怦直跳。

本来方静江的眼神就又大又黑又有神,一旦生起起来,就像一口古井,俯下身去好像能看见会吃人的深渊。
叫人不寒而栗。

这其实与他从小的生存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住在彩虹老街,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在这个法制尚未健全的年代,有时候不得不依靠武力来解决问题。

比如说,方家刚刚搬到彩虹老街去的时候,楼上的那户人家为了能多占用一些灶间的面积,就从二楼的窗台倒洗脚水下来,而下面方家正在煮一锅粥。肮脏的水自然全滚进锅里。方家二老是本分的老实人,不敢去找人算账,只有忍气吞声。

彼时方家姐弟,也就是方静江和方桂芝还太小,等到他俩大一些的时候,楼上的人家要是还敢欺负他们,静江就去打人家的儿子,桂芝就在旁边骂。见一次,打一次。一直打到楼上的人再也不敢欺负他们的爹妈为止。

方静江为此从小顶着一个皮大王的名声一直到如今,说到底也无非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

更何况方家的老大方润江实在不似一个老大的样子,按方家人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吃里扒外的。

至少在桂芝的记忆里,静江八岁的时候,桂英才四岁,还一天到晚吐血,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已经开始为母亲分担家务了。

每天早上两点,霭芬就把桂芝叫起来拣丝绵了。
黑色的丝绵成团成团的,先拉到门外去敲灰,敲干净了才拿到屋里一点点撕开,弄好之后每斤只能拿到1角6分钱。

就这样当一家人存满了3圆钱之后还被方润江给全部偷走了。

等到他正大光明的想带女朋友回家时,也因为母亲带着妹妹们拣丝绵而觉得丢脸,他让母亲把丝绵全部丢掉,霭芬不同意,说这是一家人的生计,之后他就没让女朋友到家里来过,也从不向女方透露自己家里的真实情况。

其实方润江要结婚的对象就是他师傅的女儿,叫做孔银妹。
师傅家里有钱,在海城开了至少两家饭店,所以师傅光是老婆就娶了两个,银妹是小老婆生的,自然什么都要争,素来是很凶悍的。

润江和银妹的婚事,霭芬是不同意的,于是润江就把户口本给偷了出去。
霭芬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由于孔家嫌弃方家太穷,门不当户不对,润江和银妹的婚礼时,竟然没有邀请方家的任何一个人到场。

方润江心里不是滋味,对银妹说:“总要带一个人吧,把我弟弟叫来吧。”

静江那时还小,八岁的孩子,兴高采烈的去了,结果却被孔银妹骂的狗血喷头,气的当场就离席了。一个人,从四川北路哭着走回了家,足足走了一夜。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到自己是个男孩子,长大以后,必须要担负起家里的责任。
他想到父亲母亲以及姐姐妹妹所受的羞辱,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而自那以后,方润江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来探望父母了,即使来了,也从不贴钱,霭芬和明忠似乎就跟没生过这个孩子一样。

只有方静江心里知道,他哥哥是贪图人家家里那几个臭钱,选择从此过好日子去了。要不然那么胖那么丑那么凶的女人谁会要?

他从心底里鄙视这样的人,后来他听人说,这种人有专门的一个名称,叫做‘吃软饭的’。

可以想见,当两兄弟再碰面时,哪里还有什么话好说,他们中间早已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了。

以长大以后要当一家之主来要求自己的方静江,做任何事,自然都是以家庭为一切的前提。

他现在眉目长开了,自有一股英气,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无论他在单位里说什么做什么,总有人被他的气势所感染,从而选择依附他。
他在他周遭的世界里,是国王。

因此当他果真发怒,一拍桌子的时候,没有人敢应声,不管是德辉,德成,还是德华,无人敢忤逆他。

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小四。”
卓天明立马应道:“三哥!”

方静江一步步走到岳母面前,岳母吓得节节往后退,嘴里不断地嘟哝着:“你…你…你要干嘛?”

方静江道:“从今天开始,只要让我在你们三十六弄听到一句关于白月茹的闲话…”说完,用眼神示意门外。

小四随即从地上抄起一张椅子,啪的朝墙上一扔,椅子应声而裂。
接着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掉的木头,放在手里敲了敲,道:“把人带来。”

岳麒麟便被人从家里给拖了出来,拖到了白家的门前。

岳母立刻吓得魂不附体,道:“别,别碰我儿子,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偏偏岳麒麟不争气,不肯好好配合。
他一直挺窝囊的,从小都窝囊,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不肯再窝囊了。

仿佛为了要在月茹面前挣回一些面子,岳麒麟突然朝对面的白月茹动情的说道:“月茹,有些话我从没跟你说过,我打小就很喜欢你,你跟谁都行,就是不能跟一个流氓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谣言的始源

  
陈菊苼气哼哼的冲过来,一把拍掉白月茹的手,怒道:“你别求他,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以为他是谁啊。我们这里可由不得他做主,这里又不是彩虹老街,给我叫警察!”

哪知德辉和德成赶忙上前一人拉住菊苼的一个臂膀,叠声道:“妈,妈!您别再闹事了行吗,好好跟姐夫说,别闹了。人家都在看笑话。”

“我呸!就他这个野种,你们还叫他姐夫,他配吗?”菊苼指着方静江,“他不是他妈生的,所以他们家的钱都不在他手里,我怎么能放心把月茹嫁给他,难道让她过去跟他受苦啊?!不行!坚决不行。我就不信他今天能在这里杀人放火!”

德华从小身体不好,有哮喘,一般见着吵架都直接走人,避免激动的场景,今天为了月茹倒是一直在场,可脸色阴沉沉的,从头至尾不表态。

德辉和德成却是都见过世面的,且当过兵,知道世面上的行情,他们快要被菊苼蛮横和莽撞给气死了,一齐吼道:“叫个屁的警察,您还嫌不够乱嘛!”

德成继续道:“老实告诉你,你叫警察来也没用,彩虹老街的人警察根本不敢管,到了他们的地头,警察的车子更是开都不敢开进彩虹老街。我说妈,爸今儿个不再,您能消停会儿吗?”

须知菊苼已经不是第一次骂方静江野种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白月茹了解方静江,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了,于是死命的拉住静江的手臂道:“你别生气,我跟你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妈的嘴就这样。她对我爸也是这么胡说八道的。”

德成也赶紧拦在方静江和菊苼中间,唯恐方静江要动手。

而此时此刻,在外面的卓天明和一帮人早已经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东西点燃了火把,一个个站在三十六弄的弄堂里。每家人前站几个,像军队一样。

三十六弄的居民都快被吓死了,没有人敢出来管闲事。
就连岳母和岳麒麟都不吭声。

岳麒麟从地上找到破碎的眼镜之后,就戴到眼眶上,他的脸色沉郁沉郁的,他知道他这辈子已经完了,他永远不可能在白月茹面前树起一个男人的尊严,更别提逞什么威风了。

他耷拉着脑袋,挽着他妈的手,想要偷偷地溜回到自家去。

白家屋内的灯白的刺眼,照着每个人的脸色都尤为明显。
陈菊笙是蜡黄蜡黄的,她心虚又胆怯,却装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
白月茹是惨白惨白的,她无力,一边是她的母亲,一边是她的爱人,她在中间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德辉和德成的脸色是泛红的,他们担心出事,紧张的要命,一个劲的喊着姐夫,有事好商量。
德华的脸色灰气,冷眼旁观着,不开口就像一具死尸。

只有方静江的脸色是黑的,适才他把菊苼的每句话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他想知道,什么叫做他不是他妈生的,所以他们家的家财到不了他手上?

他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椅子,坐在菊苼的对面,明明一场对话,却由于气势逼人而显得像在审问囚犯。方静江道:“我尊敬您是长辈,我还叫您一声妈,你要是觉得我不配叫您妈,您不乐意,我改口叫您伯母。那么伯母,请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怎么不是我妈生的,我又是谁的野种?”

陈菊苼吞了吞口水,脸转向别处,似乎有意回避。

“妈,你倒是说呀?”德辉催促她。

德成还是打着圆场:“嘿,姐夫,估计就是我妈随口掐的,我妈骂人的本领都是跟外婆学的,唉,好的不传代,坏的代代传。外婆的切口她都学过去了。我外婆以前骂的更难听,我们四个都是打小就是骂到大的,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你刚来,呵呵…多包涵,多包涵。”

方静江摇头:“不是,你妈说的斩钉截铁,我今天非要听听她的说法。”

屋外小四他们的火把通亮通亮的,菊苼也开始怕了,撇着嘴道:“听说的嘛,菜场里听人胡说的。”

“胡说?您的说法很有意思。您既然都知道是胡说了,怎么还铁了心要拆散我们?铁了心的老早就安排月茹去打胎,然后找下家?妈,这作风可不是一句‘听来的胡说’就可以搪塞的。大家都是正常人,这里可没谁是弱智。您也别糊弄我。”

菊苼叹了口气,知道方静江是动真格的,她心里也是真矛盾,到底是说与不说?
万一…露馅了…
她心里一个劲的掂量,半晌,终于把心一横:“喏,就是对面老纪的女儿说的。”

“菲菲?”月茹诧异道:“妈,你是说纪菲菲?”

“纪菲菲?”方静江歪着头想了一下,“我不认识她。”

“你不认识她,可她认识你呀。”陈菊笙‘嗤’的一声,“你可出名了,我随便出去打听打听,人家就说方老三在彩虹老街就是一臭名昭著的流氓,是个野种,是他爹和外面的女人生的,然后抱回家来给她自己老婆养。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我们外头的人不信吧?”

方静江抿着唇,开始觉得整件事情朝有意思的方向发展了。
首先,同样一段话最近也有人说过,但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他的二姐桂芝。

她的二姐桂芝黑龙江回来以后,本来可以到港务局工作。
这份工作的由来,说到底也是由于明忠老夫妇俩心善所得到的回报。
想当年,还在文%*&*革的时候,当时的劳资科科长张韵文张女士被斗得很惨,关在牛棚里,凄凉的一塌糊涂,眼看就快要饿死了……
明忠是工宣队的,看她那样子委实可怜,就回家对霭芬说了,霭芬便煮了一些吃食,让明忠偷偷的带去给张韵文。

等到文#%@革平反以后,不用说,张韵文自然又回到了老位子上,不但如此,比原来还更好了。

为了回报明忠和霭芬的‘一饭之恩’,张韵文说了,只要你女儿从黑龙江回来,就可以顶替到港务局来工作,工作由她来安排。

方家一家都很高兴,尤其是桂芝,因为就目前而言,她刚和双吉结婚,两个人两个好好地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双吉爹妈的家里后院用两块木板搭了个床,再铺上被褥,围上一圈钢丝,就算是‘床’了。而桂芝现在还怀着孕,要是能去港务局的话,可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哪里晓得,一家人高兴了才没几天,就有人在外头散步谣言,说明忠与张韵文搞不清楚,是从老早就开始的,明忠的两个孩子桂芝和静江都不是霭芬生的,而是和张韵文生的。

张韵文气急败坏,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向明忠和霭芬道歉,说这事儿她办不成了,说闲话的人太多,她赔不起这个脸面。

明忠和霭芬空欢喜一场,天天在家叹气。
而桂芝更是失落的无以复加。

方静江之所以今天会请那么多兄弟到沈家门来吃饭,其实是有目的的,一,为了找人帮帮忙,看谁能通通路子,把她姐弄进港务局去。尤其是请来的兄弟中,他们家对面的王廼国就是港务局工作的。
二,就是想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做小动作,胡说八道的。

于是他站起来道:“走,带我去见见这个纪菲菲。”

只是月茹对她妈的供词还是半信半疑的,她和纪菲菲是小学同学,家里就住的面对面,相信现在他们白家的这点儿风波,纪家正躲在窗帘后偷听偷看呢。不过纪菲菲认不认得静江是一个问题,就算静江来过很多次,纪菲菲认得了,也总不至于会获悉他的身世吧?

月茹揣着她的疑问随一行人来到纪家门前,德辉去敲得门,喊道:“菲菲,出来一下。”

纪父出来开门,从门缝里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用方言问道:“干,干什么?我们菲菲睡了。”

“有点事问她。”德辉道,“麻烦她起来一下。”

“她睡了。”纪父坚持这一句。

小四可没什么耐心和老头儿磨蹭,拿石头一下把纪家的窗户砸破了道:“我们现在找这个叫纪菲菲的,你叫她出来,他妈的,就是睡了也给我从被窝里挖起来听到没有!!!”

纪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的回去叫人了。

没多久,纪菲菲就缩着肩膀出来了。
一到门外见到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她低着的脑袋就没敢抬起来过。

月茹怕他们几个大男人吓到人家,便上前蔼声道:“菲菲,你认识我男朋友吗?”
纪菲菲不说话。

月茹指着方静江道:“就是他,你认识他吗?”

纪菲菲点点头:“他来过很多次,都是来找你的,大家都晓得。”

“嗯。”月茹道,“听说…听说是你告诉我妈,说我男朋友不是她妈妈亲生的。”

“我——”纪菲菲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来,却是欲言又止,才说了一个‘我’字便顿住了,接着便低着脑袋用手死死抓住衬衫的边角。

方静江发现一个细节,纪菲菲正偷偷的用眼角打量菊苼。

“我,我也是听人说的。”纪菲菲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这么一句。

方静江哂笑道:“那请问是听谁说的?”

“我…我也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是老张老王还是老陈,是小美小丽还是小霞,还是一堆人一齐传的,总有一个源头,我现在请问你,到底是谁告知你这个消息的?”方静江追问,且问的条分缕析,铿锵分明。

纪菲菲咬住下唇,过了半晌,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真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妈的!不知道?!!!敢说不知道!!!”小四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就往外拉,同时骂道:“操、、你娘的,跟哥们儿装失忆对吧?”说着朝纪菲菲抽了几个耳光,“让你嘴贱,说话要负责任的,你敢说我三哥的闲话,你是找死呐!我方伯伯和方大妈那么老实的人,被你无端端中伤,我》操!”

接着,其他人也围住菲菲一顿拳打脚踢。

月茹在旁边怎么喊住手都没有用。
只好看向方静江寻求帮助,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住了,她蓦地一愣,自他认识静江以来,虽说早就知道静江是从彩虹老街出来的,但他从没流露出过什么流氓腔来,她想,方静江要是没让他们停手,一定是有他的用意。
于是也只能在一旁无奈的看着,又不忍心,只好不停地劝道:“你们轻点儿,轻点儿,女孩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