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大抵说的就是他这个样子了。

夕阳落下,天渐渐变得黑沉。时光过得飞快,已经临近夏末初秋的时节,傍晚吹起的风已带有一丝丝的凉意。谢长安抽完一支烟本想进屋,可楼下忽然出现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身香槟色露肩小礼服,长发盘在脑后,全身上下并无特别的首饰装扮,窈窕的身材与白皙如玉的肌肤,却足以吸引每个人的视线。

谢长安不由眯了眯眼,这么晚了,季曾穿得这么漂亮是要去哪儿?

季曾蹬着细跟的高跟鞋疾步走着,根本没想到有人看着她的背影,正暗自揣测浮想联翩。前天她偶遇一个高中同学,那同学便死拽着硬要她去参加今晚的生日聚会。季曾被磨得没办法,只能松口同意了,私底下还琢磨了一番同学的衣着与请客的地点,这才回家翻出了这么一件小礼服。

待她到了目的地时天已经全黑了,礼仪小姐尽职地将她领到了包间门口。她站在外面犹豫了一会儿,刚要推门进去,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一看见站在门口的季曾,愣了一下。

倒是季曾先认出了他,笑了笑,说:“你是周同吧?我是季曾,怎么,不认识了?”

周同顿时一脸的恍然大悟,扯着季曾边往里走,边很是激动道:“季曾,你个臭丫头居然还知道出现!”

里面的其他同学见着周同拉了个漂亮姑娘走进来,先也是怔了怔,而后刚要调侃,不知谁在后头喊了一句“那不是季曾么”,一下子包间里像是闹开了锅,一群人呼拥而上把季曾牢牢围在了中间。

“我说曾曾,这也快八九年了,你就好意思不和我们大家联系啊?”其中一个女孩子鼓着双颊说,“我们还以为你被外星人给绑走了。”

季曾赔着笑说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今天你们怎么罚我都行,我绝对一声不吭。要不,我先自罚三杯?”

她刚刚拿起酒杯,又被寿星拦下了,“同志们,你们可是不知道啊!要不是我前天偶然碰见这个死丫头,好说歹说地给劝来了,她还是记不起咱们这些老同学的。大家说说,这罚三杯,是不是有点太轻了?”

“就是!该重重地罚!”一群人在一边起哄。

季曾苦笑了一下,二话不说地连着喝了五杯,喉咙里火辣辣的,却不知为什么连带着眼眶也酸涩了。眼前稍稍有点晕眩,她使劲眨了眨眼,这才笑着说:“这回我够诚意了吧?大家饶了我好不好?再喝下去,我可就要发酒疯了。”

有人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太过了。”

说话的正是先前与季曾撞了个正着的周同,这厮长得唇红齿白,一张面皮光华白嫩,一身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倒有些风度翩翩的花花公子模样。而俊男美女的组合,恰是众人最爱调侃的对象。

“怎么的?周同你心疼了?不如我帮你问一问,咱们曾曾名花有主了没。”开口的是一个笑得贼兮兮的女孩子,说完就偏头问季曾,“曾曾,有男人了没?要是没有,不如考虑考虑咱们周弟弟,这娃儿可是暗恋你很久了。”

周同端着酒杯站在一边也不解释,只是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直直望着季曾。

季曾微微撇开眼,避开了周同的视线,笑着回答道:“男人是有一个,今年刚好八岁,正在上小学一年级。”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有点愣住了,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僵,先头提问的女孩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难道你休学的那一年…”

“是时候切蛋糕了。”周同适时地打断女孩的话,转头对已是有点傻愣愣的寿星,笑了笑,说,“老高,大家都到齐了,是时候切蛋糕了吧?听说你买了个六层高的蛋糕,还不快拿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老高懵懵懂懂地回过神,赶忙呼喝着让服务员把蛋糕推上来。

季曾明白周同这是在替她解围,便冲周同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用口型做出“谢谢”二字。周同也冲她一笑,季曾只觉得一下子眼花缭乱,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心里暗叹了一句:真真是个妖孽横生的世界。

酒过三巡,一群老同学已喝得七倒八歪。饶是躲过了不少杯酒的季曾,也觉得有点胸闷头晕,便站了起来走到包间外去透透气。

走了几步在一处敞开的窗前站定,夜里凉丝丝的微风拂面而来,将季曾的酒意吹散了不少。她望着不远处的万家灯火,不由有些晃神。时间果然是不等人的,青葱的时代仿佛还在眼前,却一眨眼已过了许多年。

季曾看着窗外兀自感叹着,蓦地一双手自身后搂住了她的腰,紧接着一方宽厚的胸膛紧紧地贴上了她的背。

“谁?!”季曾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卯足了劲去掰开搂着自己腰的手,一边手肘使劲抵着后面的胸膛,尽量将他推开一些。然而实在是力量悬殊,季曾根本无法挣脱桎梏,就在她想要高声求救时,身后的男人却低低地开了口。

“曾曾,是我…”

季曾一下子愣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顾西。但却是几秒的怔愣,很快她就皱着眉低斥道:“顾西,你放开!”

顾西闭着眼,板过季曾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接着又是紧紧地搂住,歪过脸在季曾耳垂上亲了一口,声音低哑略带醉意,“曾曾,我很想你…这四年以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希望能够这样抱着你…”

季曾只觉得自己的耳垂在一寸一寸地发热变烫,她用力地推搡着顾西,又羞由窘,“顾西,你喝醉了,你先放开我!”

“曾曾…”顾西似乎根本未将她的反抗放在眼里,一手牢牢搂着她,一手攥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一双在黑夜里亮得逼人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她,神情语气中处处显示着痛苦,“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恨你,我真该恨你的…”

季曾停下了挣扎,反倒是笑了起来,薄醉微红的面孔明艳不可方物,“你是该恨我的,可惜你恨不起来,你…唔…”

她的话刚刚说了一半,便被顾西突然凑过来的嘴唇给死死堵住。顾西蓦然撞上来的唇齿让季曾毫无防备,吃痛下闷哼了一声,便给了顾西攻城略地的机会。他的舌灵活地在她的唇齿间游走嬉戏,舔舐卷弄着她的小舌。

季曾脑中恍惚了一下,而后便没有丝毫犹豫地重重一咬。

顾西在刺痛下与季曾分开,双眼猩红,似乎还未酒醒,摇摇晃晃地便又要覆上来。季曾立刻反手一扬,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间响起。顾西彻底愣住,微颤着手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季曾。

“倘若再有下一次,我绝不会轻饶你。”季曾从容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半垂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顾西沉着双眼看着季曾一步步地走远,脸上忽明忽暗之间,竟渐渐浮起了一个笑容,在晃眼的灯光下却是看不清其中意味。他默默地在那里站了许久,才转过了身,行走时手不自觉地虚虚握着,似乎手心还留着一抹温暖细腻的触感。

季曾佯装镇定地拐过走廊,心里却是愤怒到了极点。然而突然映入她视线的男人,让她不由一愣,“周同?”

周同眼中情绪变幻莫测,原本靠在走廊墙壁上的身体也直了起来,与季曾并肩站着,引着她往包间走。一边又温柔地笑了笑,说:“看你出来这么久,以为你找不到路了,所以就出来看看你。”

季曾涨红着脸,支吾道:“我…那个…”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准备回去了。”周同又再次体贴地把话题扯开,“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季曾原本是想拒绝的,可又想到说不准顾西又会从哪冒出来,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在其余同学的一番哄闹之后,季曾惴惴不安地坐上了周同的车。不过周同一路上并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只偶尔问几个有关工作生活的问题,并不涉及隐私,却也恰到好处地显示出他对季曾的关切。

季曾慢慢地也就放了心,与周同胡侃乱侃着,只是每当周同问及季末时,总会敷衍两句而后将话题引开。一回两回之后,周同也就聪明地不再提起季末,而是顺着季曾的话题聊着,不时穿插几个他去国外的经历见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也聊得兴致勃勃。

而谢长安自从看见季曾穿得漂漂亮亮地出了门后,就有点心神不宁。随便叫了外卖吃了两口,就干脆在楼梯口站着,等着季曾回来。在他不知数到第几遍星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楼梯口,他随即瞪大了眼,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等他看清从车里出来的正是季曾和一个穿得有模有样的小白脸后,心里头已经不能用一句酸溜溜来形容了。尤其见着那小白脸还对季曾笑得一脸风骚,更是怒火万丈,恨不得跑过去把季曾给揪回来。

正是这样的愤怒,让谢长安失去了理智,从而干出了一件他想也没有想过的“禽兽”事。

那厢季曾与周同告了别,目送着周同的车消失在夜幕中。施施然转过身,刚刚走进楼梯口,就突然被人一把压在了墙上,硌地后背生疼。而后一个熟悉的,咬牙切齿的声音说了一句:“这回我不请示你了,我真亲了!”

四片柔软的嘴唇在黑暗中瞬时紧紧贴在了一起,谢长安满足地闭上双眼,脑中的思绪渐渐开始沉寂,世界上仿佛独独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季曾被困在墙壁与他的怀抱中间无法动弹,心里哭笑不得,却并没有将她推开。

暗自在脑海里翻了一翻季曾出版社出版的独家日历,低低叹了一声,原来今天是世界强吻日,实在是不宜出行。
第十一章
今天杂志社分外空闲,一干头头们不知前呼后拥地去了哪里潇洒。俗话说的的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因而还没有到午饭时间,季曾与关雎已经在某家菜馆里头吃饱喝足,眯着眼睛闲话家常。

关雎眼见着这两日季曾的情绪不同往常,时而发呆,时而傻笑,觉着有些奇怪。可每每她要问个究竟的时候,总被季曾打诨混了过去。不过以她过来人的经验揣测,季曾怕是已梅开二度,只是对象是哪个,还有待细查。

“我说曾曾,这几天怎么不见谢长安给你送花了?”关雎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意味深长地望着季曾。

季曾笑了笑,回答地滴水不漏,“兴许是他觉得太浪费了吧。”

“我可不这么觉得…”关雎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问她,“说不准谢长安已经是美人到手,所以不必再出这些花花招数了。”

噗——

季曾一口水还未咽下一半,便喷了出来。对面的关雎顾不得抹掉溅到她脸上的那几滴,一拍桌子兴奋道:“看看!看看!心虚了吧?被我猜到了吧?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你跟谢长安进展到哪一步了?”

“你轻点。”季曾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说道,“他是说喜欢我,而我也的确对他有好感。可我还没有答应他,我说我要几天时间考虑一下,等他出完差回来,我就给他答复。这期间不能以任何方式联系我和末末,影响我思考。”

关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还考虑什么?!你说你要找个对末末好的,谢长安他对季末够好吧?再说加上他这么好的条件,要是错过真就可惜了!”

季曾半垂下眼,反问她:“对,你说的是没有错。可关雎,谢长安今年才二十五岁,他还年轻,再加上这么好的条件,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女人。而且,我还有末末…即便是谢长安他可以接受末末,那他的家人呢?他们可以接受吗?”

这些都是季曾一直以来迟迟不肯回应谢长安的原因,她没有安全感。就好像有一个饥饿的人,心里头只想要一个热乎乎的烧饼果腹,却突然有人给了他一碗鱼翅粥。这时候他倒是不敢吃了,生怕不过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做一个必然要破碎的黄粱美梦,倒不如实实在在地活在现实里头来得安稳。

“曾曾…”关雎伸出手覆上季曾的手背拍了拍,略带着几分歉意地微微笑着,说:“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想得这么多。”

季曾勉强笑了笑,喉咙里仿佛像被什么哽住了,心里浪潮汹涌。心绪翻腾之间,却又听见关雎说道:“可是曾曾,你如果连一个让谢长安为你努力的机会也不给他,又怎么能怪他没有给你安全感呢?”

“听我一句,不要拒绝他,给彼此一个机会。”

“我…”季曾微微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沉吟半晌,抬眼对关雎笑道,“我再想想吧。”

关雎啪一下整个人瘫倒在桌子上,瞪着季曾故作大惊小怪,“我死了几千几万的脑细胞,连嘴皮子都快说破了,你居然就给我这么一句话?我说曾曾,我可真是佩服我自己,做了你这么多年的闺蜜,居然还没被你给别扭死!”

季曾赶紧笑着哄道:“行了行了,这顿我请,老佛爷您别动怒。”

关雎哼了一声,一脸的理所当然,洋洋自得地说了一句:“好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破财消灾了!”

不得不说关雎的一番话,让季曾在她的诸多顾虑之间,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而这根细小嫩绿的幼苗,正在已惊人的速度生长着,简直有占山为王的气魄。谢长安的话语,表情,气息,乃至他双唇的柔软,都在季曾的心里一寸一寸地变得清晰。

她的心底有一面镜子,常年布满灰尘,如今却因谢长安的细心擦拭,露出原本面貌。镜子里住着另一个自己,是多年之前,可以笑得恣意,活得自由,棱角鲜明的季曾。她被禁锢了太久,也寂寞了太久。

下午的时候,季曾按捺不住,犹豫着,给谢长安发去了一条短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等了很久,却没有等来谢长安的回音。一颗悬在半空的心,就这样不上不下地一直吊着,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失望,又像是惆怅。忽然又想到谢长安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语,酸溜溜的心一下又变得柔软起来。

这样熟悉却又陌生的情绪让季曾有些困顿,不过片刻后忽然铃声大作的手机,将她从这一片迷雾中解救出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正是谢长安。季曾一下子有些愣住了,拿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直到接连响起的铃声惹来几个他人的怪异眼神,季曾这才回过神,大步地走到外边,接起了电话。

“喂,曾曾。”那头谢长安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

季曾又愣了一下,谢长安这样的回应,让她有些吃不准了,犹犹豫豫地开口:“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厢谢长安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季曾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谢长安再次开口,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猜测着是不是自己刚才那条短信过于唐突,又猜测着或许谢长安根本没有收到短信?可假如他没有收到,又为什么要给她打这个电话?一时间,她心里涌出几十个杂七杂八的念头,一颗心更加是七上八下的。

“不是你说想我了么?”蓦地,那边再度开口,这回声音里头带了几分迟疑与委屈,“我还以为你提前公布答案了。”

谢长安可怜巴巴的语气很好地取悦了季曾,自己一下踏实了,便也有了戏弄谢长安的心情,故作疑惑不解地说:“我什么时候说想你了?你是不是自己做梦了,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楚了?”

“不可能!”谢长安先是斩钉截铁地否认,继而含着血泪控诉:“明明是曾曾你刚才发短信给我的,我不过是走开了一下,所以现在才看见。”

季曾忍着笑,轻松道:“哦,那是我刚才想你了,现在又不想了。”

“曾曾!”谢长安气急败坏地低低叫了一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被季曾给耍了,语气便有些无奈,“快别玩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有多紧张,就怕…”他一顿,忽又紧张地说道,“我可没有违规,是你先联络我的。”

季曾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半晌后,深深吸了口气,嘴角含着笑,连声音也变得温柔:“谢长安,你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接着,果断地挂了电话,没有给谢长安一个抒情的机会。

手指柔柔地拂过已经灰暗了的屏幕,季曾似乎可以想象出那头的谢长安面上是如何的笑容,如春阳暖日,撩人心弦。

下班后,季曾去学校接季末回家。

出了学校的大门,季末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季曾慢悠悠地在他身后跟着。季末跑得远了些,一回头见季曾没有跟上,便又迈着小短腿微微喘着气折回来,拽着季曾的胳膊撒娇,“妈妈,走快些,末末饿了。”

季曾温柔的目光落在季末稚嫩的面庞上,蓦地伸手将季末拉倒一旁,,自己也在季的面前蹲下,手掌轻抚着季末的脸,微微红着面颊,轻声问他:“末末,你告诉妈妈,你…你喜欢谢叔叔吗?”

季末黑葡萄似的眼珠骨碌碌一转,咯咯地笑着,冲季曾眨眨眼,笑眯眯道:“喜欢呀,不过谢叔叔最喜欢的可不是末末,谢叔叔最喜欢的呀——”肥肥的手指一指季曾,抚掌笑着继续说,“谢叔叔最喜欢的是妈妈!”

季曾脸一红,轻咳了一声,继续问他:“这几天,谢叔叔有没有偷偷地给你打电话?”见季末猛摇头,便又问,“那你呢?你有没有给谢叔叔打电话?”季末这回倒是不摇头了,眼神东张西望的,明显有点心虚。

这就对了,当初只说谢长安不可以打给他们,她只想着自己不会主动打过去,倒是忘了还有季末这个小叛徒在身边。

怪不得谢长安能不急不躁的,原来早就在自己身边安插了间谍。

季曾拍了拍季末的小脑袋,看着季末一脸讨好的笑容,没好气道:“那你谢叔叔有没有告诉你,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了!说了!”季末又开心起来,笑得一双眼睛眯成了缝,“谢叔叔说他明天就能回来了,让我好好看着妈妈,不能让妈妈乱跑,也不能让其他叔叔接近妈妈。”说着,拽了拽季曾的手,冲她笑得一脸天真无邪,“还有,谢叔叔说他回来以后,就可以做末末的爸爸了,妈妈,是不是真的呀?”

“这…”季曾脸憋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季末,心里暗暗骂了谢长安一通,只是心里说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甜蜜。

就在两母子说话时,一阵闪光灯对着两人便不断亮起。季曾反应迅速地把季末扯到自己身后,冷冷地看着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拿着相机对着他们猛拍的男人,冲他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拍我和我儿子?!”

那男人见被发现也不跑,反倒是走了过来,一脸的好奇,略略带着几分急切地问她:“小姐你好,请问你跟谢总是什么关系?你身边的这个小男孩,是谢总的儿子吗?”

季曾被问得摸不着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见男人在自己耳边问了一大通:“听说你跟谢总已经秘密交往了好多年了,是真的吗?你跟谢总现在是住在一起吗?谢总的家人知道你和孩子的存在吗?”

“停!停!”见着男人又要拍照,季曾立刻用手掌挡住他的相机,警觉地看着他,惊疑不定道:“我不知道你嘴里说的谢总是谁,请你让开!还有,请你把刚才的照片删掉,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请问这是谢总的儿子吗?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男人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话,一边继续问着,一边试图绕过季曾去拍季末。季曾一下恼了,狠狠地将男人一推,又卯足了力气去抢他手里的相机。

就在两人扭在一处的时候,一辆车子在他们身边停下,顾西从车窗内探出头来,沉声对季曾道:“曾曾你先上来,这事我会处理好。”

季曾没有丝毫的犹豫,快速地把季末塞进车子,而后自己也坐了进去。车子立刻呼啸而出,将男人远远甩在了后头。
第十二章
“小姐你好,请问你跟谢总是什么关系?你身边的这个小男孩,是谢总的儿子吗?”

“你跟谢总现在是住在一起吗?谢总的家人知道你和孩子的存在吗?”

“请问这是谢总的亲生儿子吗?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季曾觉得自己心里全是一片嘈杂喧闹的声音,刚才男人的咄咄逼问仍在她耳边盘旋着。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要去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会茫然地看着窗外发呆。

心里隐隐约约地明白那人口里的谢总应该就是谢长安了,她考虑过两人之间存在的诸多问题,却独独没有想到谢长安居然还有这样的身家背景。一想到自己与季末被捏造成谢长安在外的情妇与私生子,她心里就一阵阵地涌起怒火。

“季小姐,你作为一个大学生,应当明白什么叫做门当户对,什么叫做礼义廉耻。有些难听的话,我也说不出口,只希望季小姐能够适可而止,不要再有什么妄想。”记忆里,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女声,轻柔的,尖利的,说着刻薄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