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后是青灰色的矮墙,墙上一溜镂空花窗,整齐雅致。
那花窗后矮身站着一人,黑衣隐在墙后,只从花窗中露出眉眼轮廓,隐隐约约。
那双眼睛!叶凝浑身一震,匆匆几步要走过去,那人却倏然消失,待她走过老松到了花窗边时,对面风声寂寂,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叶凝颓然站在松边,心情骤然起伏跌宕,此时只觉空荡茫然。
元夕之夜,在水晶桥畔的花灯下,她也曾瞧见那双眼睛,分明就是弟弟!后来她去过那里多次,当然没再见过他,而今他乍然出现在逸王府中,却又是须臾消失,恍如一梦。
“伊洛…”指尖抚过冰冷的青砖,穿透镂空的花窗,能够抚摸到的唯有暖风,和在风中微颤的海棠碧叶。
刚才那个人是弟弟吧?可为何那样不真实,仿佛是她的错觉?
如果是弟弟,他又为何隐身不见,刻意地躲开?
叶凝怔怔站了片刻,心下寥落,回到那朱红门扉前进入后园。满园□□浓烈,在她眼中,却已蒙了层薄幕。
园中有亭,亭边有大片的牡丹,此时未结花苞,只有叶色翠绿。展目望过,似乎能看到牡丹盛放时的雍容繁华。
亭中的君昊斟了杯酒饮尽,目光却未从叶凝身上挪开。亭畔的一树合欢旁逸斜出,未经修剪,枝叶伸入亭中,虽未有粉白轻盈的合欢花开放,却已颇具盈盈之姿。
君昊背向合欢,笑容绽开胜过满园春.色:“叶姑娘,难得你会主动来找我。”
叶凝上前作礼,从亭中的松木小桌上取了茶水润喉,道:“叶凝贸然前来,是有件事想请教逸王殿下。”
君昊停杯不举,眼神玩味。
“那年巫夜王宫被攻破后,杞军曾将王宫掘地三尺,王爷是否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君昊笑容渐敛:“巫夜早已亡国,你虽曾是公主伴读,但这些…不该你知道。”他倒有些良言相劝的意思:“叶姑娘医毒精绝,大可在杞国安居,最好别再沉溺往事。若你愿意,逸王府随时欢迎。”
“谢王爷美意。”叶凝盯着他,目光坚定:“王爷有那么多巫夜的朋友,自然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当年的事情,不能不查清。”
四目寂然相对,君昊终是叹了口气,失笑:“你也知道我的处境,当年父皇虽命我随军观战,却不让我插手军中事务。他们要找的是机密物件,哪能告诉我?你若想知道,大概只能问徐铿。”
“那么他们找到了吗?”
“徐铿下令将王宫中所有的玉器寻出,他逐一翻检查验,最终徒劳无获。”
叶凝心下暗嘲徐铿,想了想,徐徐道:“有些事我不想瞒着王爷,也希望王爷能坦然相告,切勿隐瞒,巫夜众人都会感激不尽。”
“我确实将叶姑娘视作朋友,不过我们的关系,竟有那么亲密?”君昊一双桃花眼眯起,挑眉笑得暧昧轻佻。
叶凝也笑了:“承蒙王爷高看,让叶凝几番辨毒,也给了不少恩惠。既然我们所求的不冲突,何不相互帮助,各得便宜?”见君昊颔首,便问道:“当年徐铿是否曾率军前往鬼谷?”
君昊明显有几分惊讶,答道:“徐铿派了十几波亲兵前往鬼谷,却都有去无回,最终不了了之。”
“多谢王爷!”叶凝放下心来,坐了片刻便辞别离去。
出得后院,她在朱红门扉外驻足,瞧那古松掩映的角落,但见镂空花窗后全无人迹。隐然的期待落空,叶凝自嘲笑笑,随着恭候在远处的小鬟出府。
而后院的合欢旁,君昊手中把玩着酒樽,目光落在叶凝消失的拱门处,几分怅惘。
满园□□正好,阳光温暖柔和,花发叶生,桃红柳绿,明媚而清新。这样好的春光,如果她能留下,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伍 朝堂惊.变生

春分雨脚落声微,柳岸斜风带客归。
容城外的农田桑陌之间农人耕作繁忙,连带着城内也有了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氛围。
茶馆里出了新的故事,酒楼里有了新的菜色,衣饰铺里换上了新的布料衣裳,长乐街上的一溜文房古玩店中,也涌出了大批的新书奇货。
街上小雨柔润如酥,叶凝同当归买了些笔墨纸砚抱在怀里,油纸伞上雨声轻微。
迎面一袭宝蓝长衫走来,却是崔文弃伞闲行。他浑身被雨沾得潮湿,别有一份安然。
叶凝朗声招呼:“崔老板好兴致。”
“叶姑娘!”崔文凑过来,想帮她们拎着包裹,念及没有带伞便笑着收回双手,寒暄:“两月未见,叶姑娘别来无恙?”
正巧走到一家书肆前,叶凝便引他进去。当归在桌边守着东西,她和崔文行至书架前闲谈选书。
腊月一会后,叶凝便不曾见过崔文,问过棺材铺的伙计,才知他是京城人氏,已回京陪弟妹过节去了。
此时闲谈之间,叶凝便道:“听闻崔老板弟妹都在京城,怎么却在容城开了铺子?”
“喜欢云泽风物,所以在此驻留。”崔文展颜,“舍妹嫁在京城,有夫家照顾。舍弟在国子监中读书,有叔父照拂,才能让崔文偷懒。”
叶凝便不再追问,选了几部新出的话本故事,又挑了几本诗集给当归。见角落里扔着本破旧的医书,她翻开看了几页,大喜之下收入囊中。
回到下处捧了那话本看得入迷,次日晨起接着捧卷而读,却被突然造访的楚天落打断。他额上有层细汗,几分焦急:“叶姑娘,能否去一趟扶归园?”
“公子清有事?”放下话本,叶凝心下微惊。
“不是。是有个病人,想烦劳叶姑娘诊断。”
扶归园里安静如常,叶凝随同楚天落进了公子清所居的小院,病患已被安排在西厢房中静养。院里流苏树枝叶繁盛,紫藤架下荫翳清凉,公子清正端坐其中翻书细看。
见得叶凝进门,公子清起身相迎,引她直入厢房,简述因果:“病人是从桃源郡带过来的,时而癫狂,时而安详平和,我手下众多医师都诊不出原因。”
叶凝进屋时,那病患正躺在床上安睡,脸上布满笑意,似处在极美的梦境。
上前扶脉细查时,公子清始终护在她身侧,片刻未离。
叶凝问其缘故,公子清皱眉道:“他的状况时好时坏,此刻看似安睡,下一刻也许就会猝醒,抓着人厮打啃咬。被他咬过的人,便会有相似症状。”
叶凝闻之心惊,他这症状,似乎与前些天君昊搜集的那些毒药有关?
她看过脉象,再看其眼珠,在病患头顶几处穴位试探,声音竟有些许惊慌:“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沾染了相思红的毒汁。”
“相思红有这么厉害?”
“不是我们常用入药的那种。这是生在鬼谷中的毒草,别说沾惹毒汁,哪怕闻到它的气味,就能令人心生幻象,渐渐精神错乱癫狂。而且这种毒,还能随唾液和血传染,这人应是被别人传染。”
公子清面色陡然沉肃下来,命人看好病患,带叶凝出了屋:“桃源郡一带最近出了许多这种病患,最初精神萎靡不振,做事心不在焉。后来便会精神癫狂,最终因精神错乱,痛苦至死。”
“最近才出现的事情?”
“大概两月前就有这种病患出现,那时还不严重,我药铺中的医师没瞧出端倪,只以普通疾病诊断。后来病患愈多,病情愈重,他们才觉得不寻常,送到我这里。”
“那现在,相思红的祸害已越来越严重了?”叶凝皱眉。
公子清带她到紫藤架下,将一卷文书递给他:“这是我药铺中的记录。”
书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皆是被相思红毒害的病患。初时人数并不多,越往后人数愈多,每天新增的病患也愈来愈多。
叶凝大为惊讶,抬头看向公子清:“是有人蓄意所为?可他为何要对普通百姓下手?”
“应该不是蓄意的。”公子清将另一卷册递给叶凝,“除了相思红外,似乎还出现了别的毒物,皆是以前从没见过的。”
这一册登记的也是病患情况,各自的症状不尽相同,却都阴狠骇人。
这些罕见的怪谲症状,似乎也和巫夜毒术有关。可那些奇毒并未流出,难道…叶凝蓦然抬起头来,心中惊惶,几乎失声:“丽淮郡中,是否有这些怪事发生?”
公子清诧异于她的反应,忙伸手握住叶凝手臂,令她稍安。
待叶凝情绪平息,公子清才摇头道:“桃源郡中出现的怪病最多,其南侧的无射郡中近来也有病例出现,至于丽淮郡,并无异常。”
怎么会?如果是鬼谷中的毒不慎流出混入陌水,随水南下,才致下游的桃源郡百姓染上怪疾,那么紧邻鬼谷的丽淮郡应首当其冲才对!
可是…奇毒跳过了丽淮,直接到了桃源,再延伸至南边的无射,怎么回事?
叶凝抬头看向公子清,视线相接,两人心有灵犀般异口同声:“我们去趟桃源郡吧?”
-
桃源郡处在云泽西南边,因公子清在那边有不少产业,去后有人接待,是以叶凝也无需特意准备。
秋琳外出传讯还未归来,叶凝便安排好如兰姐弟课业,带着当归随同前往。
因公子清往坤明岛上准备些东西,她和当归便在坤明湖畔的九华斋里等他。
两杯清茶饮尽,窗外的湖面上有艘画舫驶来。到得岸边,楚天落率先下船,手中拎着个三尺见方的锦盒,他的身后是公子清。
软帘并未放下,一袭天蓝色锦缎映入眼中,微卷的长发散在两肩,随后而出的竟是君昊!
岸边酒肆中走出一人,牵了两匹马迎过去,是贾笙。
楚天落将锦盒交于贾笙,君昊过去同贾笙说了几句,便回身同公子清作辞,亲自接了那锦盒,纵马疾驰而去。
叶凝远远看着,但见他双眉紧锁,不复往日的笑意。
君昊的背影很快消失,九华斋的门口处楚天落纵步入内,到叶凝跟前道:“公子已备了马,两位请吧。”
他似乎也有心事,并无笑容。叶凝心中疑惑,出门便见公子清已在马上等他,后面跟着程小鸾,贾笙亦在旁边等待。
叶凝纵身上马,公子清等她到了跟前才道:“和逸王说了些事情,让你久等。”虽然他极力让自身平静,然而脸上还是有掩不住的担忧。
“发生了什么事,脸上这样难看?”
公子清环视四周络绎的游人和酒肆中吵嚷的酒客,凑身近前道:“事关重大,回头细说。”
一行六人纵马向西,日暮时分在云泽一处小镇歇息。
晚饭时公子清脸色稍霁,饭后众人歇息,公子清将叶凝叫到他房中,才将原因道明——前天半夜,京城突生兵变,效忠新帝的数名朝臣被捕,京城戍卫尽数落入郑太后手中。次日,郑太后废了幼帝总揽朝政,辅政的定亲王被羁押入狱。
朝堂上多是郑氏子弟,自是对郑氏臣服,而有异议者,皆被斩首。掌京城军权者也是郑氏亲信,郑氏杀鸡儆猴,其他朝臣噤若寒蝉。
叶凝闻之变色,郑婉她当真敢废帝篡位!
她缓了半天才接受这一事实,心中迅速理清目前形势,抬眉问公子清:“那你们如何打算?”
公子清将她看了一眼,缓缓道:“你已帮瀚之辨过许多毒药,知道它们的厉害。那些邪毒若不除去,便是隐伏了极大的危机。真惹得郑氏狗急跳墙,恐怕会在京城,甚至整个杞国酿出大祸!”
叶凝自然明白:“郑氏虽手握京畿兵权,但未必能抵抗四方讨伐,她敢这么明目张胆,怕是有恃无恐?”
公子清肃容点头,叶凝心中却翻起巨浪。
郑婉所恃的是什么?眼儿媚?阎罗藤?或者还有其他未曾被君昊发现的邪毒?
她若稳居皇位倒也罢了,一旦讨伐大军攻破京城,郑氏会不会鱼死网破?那时这些邪毒流入民间,其祸害不可估量!
邪毒所能危及的岂止杞国,一旦局势失控,恐怕北域诸国都要身受其害!那些毒药的可怕,别人或许不知,她却是了如指掌!
叶凝只觉得浑身发冷,就连脸色都有些变了。
公子清握住她的手臂以示安慰:“事情也没那么糟。只要将郑婉手头的邪毒除去,她的势力就不足为惧。”
他掌心的温暖隔着单薄的衣衫传来,目光相对时,莫名的叫人心安。
叶凝深深吸气平复着情绪,就听公子清续道:“何况这次废帝之事,还有些蹊跷。郑氏虽然早有篡位之心,此时却非良机,她做得太仓促,反困了她自身。”
“蹊跷…”叶凝心念一转,猜测道:“是说她此次篡位是形势所迫,被逼无奈?”
公子清点头:“有些关于定亲王的消息我还不太确定,不过这位有名的草包王爷,却不简单。”
叶凝明白过来。若郑婉徐缓图之,架空幼帝,慢慢收服朝臣民心,再将各方势力控在掌心,将君氏江山收入囊中并非不可能。但她而今操之过急,手中权力是强力夺来,并非人心所向,焉能服人?
若真是定亲王暗中布置,此时的郑婉是被逼上了险路!
叶凝觉得思绪开朗了些,便舒了口气。抬头便见公子清凝视着她,诚挚而严肃:“阿凝,这件事上逸王与我同心,将此事毫不隐瞒地告诉你,是想请你帮我们。”
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奇毒怪谲诡异,放眼天下,有几人能解?
叶凝闻言一怔,渐渐觉出他话语中的分量。
那些邪毒,尤其眼儿媚造出的野人,是扳倒郑氏的关键。她虽对鬼谷中毒物了解透彻,但那只是来自于巫夜秘籍,要想化解谈何容易?何况一旦答应此事,便是卷入了杞国的皇权之争。
沉思许久,叶凝终于答允。
公子清似是舒了口气,盯着她时眼中竟有种莫名的情绪,似感动,似钦敬。
叶凝朗然微笑,烛光下更显明艳。见夜色已深,她便起身要回屋,只听身后公子清道:“巫夜的事情,若有任何需要,清决不推辞。”
叶凝讶然转头,便见他唇角含笑,眼中一派请明朗然。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陆 江湖风云起

去往桃源郡的路上,不断有消息传到公子清手中。
郑婉只是废帝却未自立,皇位虚空,依旧用隆安年号。据说京城的夜晚并不太平,不少官员被刺或被抓,闹得人人自危。定亲王羁押狱中,消息全无。京城守卫统领几经变迁,最终定成郑氏的侄子郑凯,副将是朝堂新秀慕怀瑾…
消息如雪片飞来,公子清始终不动声色,直到君昊奉旨上京的消息传来时,他才面露忧色。
叶凝也为君昊捏一把汗,情知此行凶险万分,只盼他能平安化解。
到达桃源郡后,公子清带叶凝直奔留仙镇,宿在他名下的医馆九经堂中。
留仙镇僻处边陲,山清水秀,房屋多以青墙白瓦为之,或有竹楼木阁,掩映在郁郁青山绿树中。镇外的官道两旁农田桑陌纵横,偶尔鸡鸣犬吠传来,看那风景,倒是个世外桃源。
然而,那也只是表象。
相思红等毒物出现后迅速蔓延,令许多人发疯癫狂,或是生出毒疮毒瘤,却都无药可医。如今的镇上人心惶惶,家家紧闭门户不敢外出,许多病患无人照料控制,便在街上乱闯,形同疯癫。
官府下令严守各处路口,遇到毒人便尽力捉回入狱看守,否则格杀勿论。
小镇上弥漫着浓浓的药汤味道,据说是各户人家为了辟邪驱病而熬制。车马行过时,能看到窗边好奇窥探的儿童,间或有妇人的喝骂与哭泣声。染毒垂死的老人躺在墙角,也无人问津,任其自生自灭。
整个小镇俨然已被死亡和恐惧笼罩,似人间地狱。
镇上共有五家医馆,大夫们对病情束手无策,又不敢沾惹邪毒,此时都闭门大吉。
叶凝到九经堂后稍稍休息,便随公子清往客厅中叙话。医馆主事的郝掌柜将近来情况详细道来,叹息不止:“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整个镇子都快被这些毒给毁了。”
“这些毒最早是何时出现?”
郝掌柜苦巴巴的脸快皱成了包子:“大概四月前就有人来问诊,那时我们没分辨出来,过了两个月渐渐有类似的病患出现。然后这怪病就像瘟疫一样蔓延,镇上小半的人都染了毒发狂。官府没办法,怕更多人染毒,只好活活烧死他们。可是…除不干净呐!”
难怪街上郊外冷清零落,不止是因大家畏惧不敢外出,还因居民数量锐减…叶凝心中凝重,想到那些病患被烧死的场景便觉胸口滞闷。
她缓了口气,续道:“这毒最早是在哪里出现?”
“最早是个樵夫染了毒,据说他常到镇外的五峰山去打柴。”
公子清与叶凝对视一眼,吩咐郝掌柜:“明天我们去五峰山看看。”
九经堂中关了不少染毒病人,由公子清派来的人守卫,倒也安稳。叶凝将他们逐个诊过,发现怪病都是由毒草毒矿所致,而非人为制作的复杂毒药。
看来这场祸事并非有人蓄意而为,叶凝心中稍安。
只是…这些毒物寻常很难见到,而今如此密集的出现,必是鬼谷的毒物泄露才流窜至此。那么鬼谷之中,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约略想出可能的毒物,连夜制了几味药防身,并让人赶制了紧密护身的衣衫手套。
次日由郝掌柜亲自带路,公子清、叶凝、楚天落、贾笙皆前往五峰山。当归留在九经堂中,根据叶凝的嘱托赶制些药材,程小鸾帮着协调调令,送些紧缺的药材过来。
五峰山在留仙镇一带小有名气,因其景色秀丽奇绝,吸引不少人去观玩。
自相思红出现后,这里已变成了人人畏避的险毒之地,不仅因其中流有毒物,还因为其中的飞鸟走兽多被毒物所侵,凶猛异常。
此事早已惊动了州府,只是官员还未敢上报。州刺史与桃源郡守皆严下命令,在山脚围了极高的栏杆,派军在栏外驻守。一旦有猛兽临近便会以利刃刺死,免得祸害百姓。
走兽易拦,飞禽倒是很难防范。不过因飞鸟身体小,若染的毒多了,当时就会毙命,若染得毒少,也不足为惧。偶尔飞出几只,有弓箭手把守着,很难飞出屏障。
叶凝等人行至围栏边上,便有守军过来拦住:“山里面凶险,赶紧回去。”
“我们想进山寻药,还请军爷通融。”叶凝说得客气,那军爷却将手中长枪一顿,道:“山里猛兽多,进去你就出不来了,还寻什么药,快回去!”
守军握着长枪,挥手正要赶他们走,忽觉眼前人影一闪,眼前地上就多了只野猪,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尚自抽搐。
那军爷骇异地张大嘴,就听贾笙冷冷道:“猛兽差点冲出来。”
守卫转头见围栏内还躺着三只尚自抽搐的野猪,不由瞠目结舌,咽下话头,默默地回去了。
楚天落与贾笙飞身跃过护栏,公子清低声道了句“得罪”,便揽住叶凝腰肢,凌空而起,飘然落地。外面的郝掌柜任务完成,逃也似地骑马回了。山间有微凉的风,抚起她的发丝,掠过公子清面颊,温软柔顺,有清淡的芳香。
公子清站稳后握住叶凝发丝,帮她理到肩后,竟是无比顺手。
疾步上山,山径旁野兽出没,相互撕咬追逐,吼声或狂躁骇人,或凄厉可怖。飞腾跳跃的鸟雀也叫得凄厉,旁边扑棱棱作响,一只飞鸟朝叶凝前额直冲过来,公子清单手扬起,一声哀鸣之后,飞鸟坠地不动。
叶凝蹲身捡起,是一只麻雀,身体却有寻常的两倍之大,浅栗色的羽毛中间杂绿色,跗跖漆黑。
叶凝取出牛皮小袋,公子清便将麻雀放入其中,忽闻厉吼临近,抬头便见三直斑斓猛虎合围过来,作势欲扑。
三大高手在侧,猛虎哪能得逞,凄惨嘶吼着相继倒地。
公子清皱眉道:“这山中野兽无人控制,怕是都已中毒了吧?”
“他们既然防火烧了染毒的病人,为何不纵火烧山?”
“山中火势很难控制,且五峰山上多有珍稀古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这招。”
旁边贾笙道:“我看驻军运了许多铁索过来,恐怕离焚山也不远了。”
三人且说且行,路上的野猫狐兔大多狂性发作,动辄便要攻击撕咬,几人行到山腰时,后面的猛兽尸体排成了蜿蜒的两列。
叶凝沿途探过土壤树木并卵石山岩,均无异象。眼前一道清溪蜿蜒而下,在山石之间叮咚作响。
她躬身探那溪水,银针并未变色,待将她测毒用的迷谷枝探入,便见表面有几处细微红斑!
这迷谷枝产自鬼谷,是测毒的利器,属巫夜王宫独有。现出红色表明此物剧毒,幸而只是几处小红斑,可见溪水中的毒物极少。
叶凝舒了口气,与公子清交换个眼色,便缘溪而上,终至一处清澈的寒潭。
寒潭处在断崖之下,不远处是一方飞珠溅玉的瀑布,水雾迎面扑来,倒是清爽。
潭水平静无波,沁出一股涓涓细流,同瀑布下斜分出的溪流相汇。叶凝将迷谷枝探入潭中,便有大片的红色布满表面。再探旁边土壤花草,皆已染了毒。
叶凝心中一惊,又去探旁边的瀑布,并无异象。
“毒物源自这寒潭!”叶凝道出结论,刚刚打死几只山猫的楚天落飞身过来看了看,附和道:“那樵夫定是口渴饮了泉水,才会染毒。”
旁边公子清颔首同意,皱眉道:“这寒潭之下有泉眼,水质特殊,在留仙镇很有名。镇上不少酒楼专门取其中的水煎茶,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