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大意了。对方诱敌深入之策,并非无懈可击,昊王慕天彻也曾再三置疑,他为何未能及时警醒?是因为不久之前的那场大捷罢?纵然告诫过自己不可骄躁,不可得意,却仍然陷入了轻敌的怪圈。
当漫天的黄沙间突然不见了那逃蹿的敌军形迹,他便知自己上当,却为时已晚,先是乱箭齐发,后是滚木横行,仅此两场伏击,便使他身后随行兵卒死伤泰半。之后,他率领剩余人马,开始了惨烈的突围。
历经三日三夜,突围成功,然而随着白沙国兵马撤去,真正的考验也降临了。
大漠上的日出日落,似是并未遵循大自然的规则,不时卷起的漫天风沙与滚滚阴霾让随军必备的罗盘成了废物,数日内,天朝兵马好似只在原地打转,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及待盼到了晴空高照,沙漠的日阳又似乎要把人体内的水分瞬间蒸发殆尽一般,一径地毫无余地的烘烤,义无返顾的炙晒,那些个体残疲惫的兵士,纵然上一刻认清了方向,下一刻也失去了跋涉的力道。
粮草与饮水日渐稀少,伤重的兵士因医药难济一个又一个在他面前失去了生命气息,大漠上的各样疫病趁虚而入,身体健康无伤无痛的,也一个个萎蔫了下去……
那时那刻,慕晔心中惟一的信念,是将这些人带出去,带回到他们父母妻儿身边,带他们离开这远离故乡的恶土。
凭着这一点的坚持,每一个没了呼吸的生命,他皆以火葬,将骨灰以死者的衣裳包裹,初始是背在自己肩上,后愈来愈多,双转移到了马背。每一个一息尚存者,他不允许任何形式的遗弃,初命身轻力壮者以担架抬行,后担架数量不足,开始责人背负,连他自己也时不时背人走上一段。
兴许是他如此行为激奋了兵卒求生之心,尽管前景迷茫,无论探路、布哨、值灶、分餐,兵卒间不见任何怨言激行。又兴许是这一股子上下一心的气势感动了上苍,这一日,在他们的视野内,出现了一滩绿意。
“是绿洲么?”副将不敢置信,惟恐只是海市蜃楼。
慕晔也不敢确准,打开水囊内饮下一口水积蓄些许力气,道:“本王先去看上一眼,聂副将在此做好防守。”
他跨上马,纵缰前行。他的马,因为体格精壮,是仅剩不多的坐骑之一,那些弱马伤马已做了兵士口粮。
居然真的是一片绿洲。他大喜过望,回头方要招呼诸人跟上,一道劲风向咽喉索至。他边回剑相挡,边纵起身形。下一箭随后而至,他挥刃拨打同时,左手将剑鞘扯下,反手掷出。
剑鞘去处,一声惨呼。
他身形落在地上,方待走向坐骑,脚下忽地一空——
落进了对方为他准备的陷阱内。
便是如今这副情形。他双腿分叉各撑左右壁上,身下不远是尖刀利锋。
他很清楚自己必须即刻出去。姑且不说以他现时的体力决计无法坚持过久,地面上的敌军也不会给他太多时间运作调息。
打头之声由头顶传来,间有副将高声寻觅:“王爷!王爷——”
他沉吸口气,豁地一式白鹤凌云,提身向上飞跃。
无奈力不从心。
多日的辗转劳顿,缩食饥腹,加之对此处深度的估计不足,半边身子刚刚探出,周身气力陡然失却,身势难受控制地跌落下去——
流淌着惨白光色的尖刀,宛如巨兽獠牙,虚位以待。
第十一章
距离死亡,又近了半步。
无法控制身势的坠落,无法聚集求生的意志,他以为,这一处便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他甚至准备好了放弃。
……我等你回来,等你带我回到四季如春的苑州。
谁在说这句话?
他豹眸丕地大张,在意识回笼之前,身体先自行动,在铺在地底的尖刀逼迫的霎间,右手中的长剑递出,抵住了尖刀密布的钢板。指掌距离尖刀的锋芒,仅有半步之距,
他赫然想起,自己同外面的那些兵士子弟一样,家中有一位相思入骨的伊人,身后有一双望穿岁月的眼眸,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将她拉进了自己生活的天地,如若没了自己,她一个人处在那样的境地里要如何周全?如若他就此一去不归,她的未来又在哪里?他没有权力放弃。
婉潆,助我!
心内一声呐喊,贯力于右臂,双足蹬击泥壁的同时,剑尖遽然点击,身形倒飞冲天。
轰!
处于半空的慕晔,目送一方巨石轰隆隆滚入陷阱。再晚片刻,自己就要在那下面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来不及后怕,他跨上坐骑,一手纵缰,一手剑落,将敌方人马中披挂将袍者先斩于马下。
他的脱身而出使得士气大振,这一番英勇更是振奋人心,且那白沙国人无心恋战,激战了半个时辰后,绿洲成为天朝兵士领土。
慕晔喝止了急不可告待要将溪水掬入口中的兵士,矮下身细细察看了水中生物,又以头盔舀了半盆水喂马饮下,方道:“敌军既然在此设兵伏击,很难说不在水中下毒,一刻钟后若马匹无恙,你们再来饮用。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珍惜性命,恁多的难关我们都已闯过,没道理折在此处。”
逍遥王这席话说罢,兵士中有感情丰富者早已是热泪盈眶。高高在上的天家皇子,与他们统称“我们”,且现他们真真个是共患难、同生死,纵然这一次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为这样一个人打仗也值了。
一刻钟后,饮下水的两匹马皆安然无恙,兵士们纷纷取水或畅饮或储存,为防天沙国人卷土重来,并未在此处扎营,按着日头方向,向东行去。
岂料一个时辰后,烈日高挂的天际突然变色,风沙蔽空,阴云浮动,他们再度迷失在诡奇多变的茫茫大漠之中。
慕晔仰一眼头顶的风诡云谲,任风沙扫过脸肤,驻缰不动。他无从揣测未知的未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和心爱的妻子煎烛西窗。那些软玉温香的温存时日在此刻想来,竟如梦般不实。今时今日,他已然不必再去忧虑自身安危,惟盼着纵然没有了自己,心爱的人儿仍然能够富贵无忧一生。
婉潆啊,若我失信于你,请将埋怨存在心底,留在来生与我结算,可好?
“王爷,您看那边是什么?”副将的惊喊声,随风掠来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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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这些柴应该够了罢?”
天朝西疆军营前方,大漠边际,排布着丛丛篝火,红的火,黑的烟,向天空浮腾伸延。
“再添一把湿柴。”系着连帽披风,蹬着鹿皮短靴,满身青丝罩在青色帕子里、一身藏青劲装的逍遥王妃,面容沉冷,指挥若定。“今天是南风,将那边的火势拨弄得大一些,”
“王妃。”营中右将军行了一礼。“军中所有的柴都已经运过来了,属下还派了几个人去砍柴过来,只是……您认为当真有效么?”
“昊王妃率人进入沙漠已有五日,营中不能空虚无兵,既然无法再增派人手寻找,也只得用这个办法,有效无效,端看天意。”
听她语声清越安稳,右将军不由称奇:锦绣人家出来的女子,怎就有了这份气度?“您站在此处已经整整一日了,眼看要天黑了,您不妨先歇息。”
“越是夜间,火越不能停,右将军只管去守备军营,不必在此作陪了。”婉潆眺望眼前无边无际的浩瀚大漠,两手指尖按进了掌心,以这份疼痛提醒自己,现在她正与与这片大漠争夺自己的丈夫,没有权力涕零崩溃,没有权力表现软弱。
突有兵士大叫,“王妃,您快看,那边可是过来人了么?”
她一栗,顺着兵士的手指方向向前奔跑几步。
沉沉阴霾下,一群步履蹒跚者仿佛从天尽头走来,渐渐地,到了近前。
“婉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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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下,婉潆呆呆地望着叫着自己名字向自己跑近过来的人。
“婉潆,你怎么了?”一脸尘沙的昊王妃将她扶住。
怎么了?婉潆的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仿佛一触即碎。在刚刚过去的瞬间,当真仅仅是一个瞬眸之间,她由世界上最巨大的狂喜,体味到了世上最悲凉的绝望。从七殿阎王的油锅,落到了西冥鬼王的冰域。大喜大悲的起落沉浮,好似生死两重,一面痛得彻骨,一面冷得麻木。
慕晔,你不能让我如此绝望,慕晔,算我求你,快点回来,慕晔,我求你……六界的神,八方的鬼,求求你们,把我的丈夫还来,求求你们……
昊王妃被她神情骇住,嗫嚅道: “婉潆,我既然能把昊王找回来,也就能把逍遥王为你带回来,你在此等着!”
昊王神思疲惫恍惚,却犹有力气探手将又要跨马离去的妻子手腕抓住,“你站住!你认为我会眼睁睁看你投进这片死亡之域里?”
“慕天彻你听着。”昊王妃望着这个男人,美目内枯井无波。“我来这里找你,是因为我不想在我和你两清之前让你死了,我不想欠下来生债,还要和你纠葛到下辈子。如今我把你救了回来,你我之间的这笔烂账到此算是了了。现在我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不需要取得任何人的同意。请你放开。”
昊王难以置信地盯着冷静出奇的妻子,“你……”
“扶你们王爷去休息!”昊王妃出指点在男人腕间,脱了身去,跃上马背。“婉潆等我,我一定会把人给你带回来,你……”距离方才不过是片刻,婉潆的面色已布满灰败,眼底深处,暗如冥狱。
昊王妃心惊肉跳,又跳下马来,“你莫要如此,你相信我,我一定……”
婉潆牢牢抓住了她,一手向远方指去,“告诉我,此刻是我在梦里,还是你在梦里?”
第十二章(上)
大漠孤烟直。
茫茫大漠,前路莫辩,暮色之下,那一道道上升浮腾的烟尘与的火光成了路标,将迷失的人引回正途。
他向兵士们高声喊道:“你们看那远方的火光,是本王与右将军事前订下的,若久不见本王回归,便燃火为号,指引我们前进之处。如今是他们到了。”
他此举旨在望梅上渴。果然,兵士们闻听那火光来自于援军的指引,皆抖擞了精神,加足了脚力,向那方奔去。
不是没有怀疑是敌军故布疑阵引人,慕晔极清楚,若候在前方的是敌军,这些兵士将会因绝望失去所有战斗的意志与求生欲望,引颈待戮。但既然已经身在绝境,惟有拼死一赌。
那丛丛火焰看似近,行则远,中途有人怀疑是海市蜃楼,但火光持续不息,且当真是越来越近了,于是,他们锲而不舍,向那丛丛希望靠拢。
“王爷,当真是我们的援军,末将看到了天朝军旗!”副将大呼。
慕晔也似隐隐看到,胸内一热,“聂副将,骑本王的马赶去报信,要他们派些精壮的兵士前来援手!”
“王爷……”
“军令不可违,休得罗嗦!”
“遵命!”
副将接过马缰,刚刚要跨上马蹬,听得逍遥道:“聂副将,这周围的地势,你不觉得有些熟悉么?”
“啊?”副将放目四顾,虽然是在黑夜中,但行军打仗的人目力都不会太差。“这里是……我们军营近处!我们追赶白沙国人曾经过此处!”
副将欣喜若狂,挥手将头顶铁盔扔出,回过身向诸兵士哭笑嘶喊:“兄弟们,前方就是军营了,我们要回到营中了,我们回来了!”
一片短暂的沉寂之后。
“啊——”
“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我们可以活下来去见老爹老娘了!”
哭声、叫声、欢呼声响彻云霄。
慕晔望着这些即使是在最恶劣的情形下也未言放弃,最危难的时刻也不曾表露怯懦的大好男儿,酸热之气冲顶目眶。
婉潆等我,我没有弃你而去,我回来了……
纵马奔驰中的他,身躯突然僵硬——
难不成、难不成此刻的狂喜只是一场南柯梦?若不然、若不然梦中的人怎会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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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将那眼前的人抱在怀中,直到回到帅帐之中,直到周围人皆退下只剩他们夫妻相对,慕晔犹不能相信,他温婉秀雅的爱妻,居然跋涉过千山万水,来到了自己面前。
“你真的来了?”
“是。”
“真的是你?”
“是。”
“我真的不是做梦……”
“是是是是是!”婉潆应得恼起,星眸圆睁。“多日不见,我以为你只是脏了些丑了些邋遢了些狼狈了些,敢情还笨了傻了不少么?除了一口一个‘真的’,没有别的话?”
“可是……”他委屈眨眸,抿了抿嘴。“我真的想晓得是真……”
她两手扶他宽肩,跷起脚尖,因奔波、日晒与心焦失去鲜润的唇瓣堵住了他更加干裂的双唇。本来她以为迫不及待做这事的会是他,既然他变笨变傻变得不解风情,她乐意主而动之……
帐内的灯光将这双俪人的影像投到了帐子上,远处草地上,两手垫脑仰躺的昊王妃回首瞥见,促狭一笑:明日,可要好好揶揄婉潆一回了。
“明光。”另一个劫后余生的男人大踏步迈近。“沙漠晚间的地气太寒,会伤了身子!”
昊王妃当即跃起,满面感激,“我给忘了,多谢提醒。”
“明光……”昊王眸色在深夜中灼灼生辉。“我们……”
这边男女,又是另一个故事。
第十二章(下)
慕晔终于相信自己的王妃当真来了。
第二日醒来,脸上没有了纵横虬结的髯须,身上没有了异味深重的脏衣,在他沉睡的当儿,他的王妃为他打理了脸面,擦洗了全身,换了洁净衣衫。
“还好,除了瘦了些黑了些,本王妃喜欢的好皮囊还在,本王妃宽恕你照顾不周的罪过。”
以如此清凉的口吻,如此清冷的表情,说如此别致的话儿,他家的王妃当真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瑰宝。
侧卧在矮榻上,向正在握卷阅读的女子伸出手去,“婉潆……”
“安静,本王妃正在生气。”
“……适才你不是说了宽恕?”
“宽恕是一回事,生气是另一回事。”
“什么时候可以不生气?”
“有事?”
“本王想抱抱本王的王妃。”
“没有时间。”
“……幸好本王有时间。”逍遥王的脸皮向来堪比城墙,跨下榻来,把娇妻紧紧环住。
她放下书卷,星眸乜向他抵在自己肩头上的俊脸,提醒道:“我们此时处于军中,主帅大人如果放浪形骸,可是要动摇军心的呢。”
“本王历劫归来,爱妻当前,一时情不自禁,将士们必定可以理解体谅。”
她为了易于打理以素巾将青丝高高罩起而显露出的娇嫩后颈,成就了逍遥王爷的贪爱,他以唇在上面细细啄吻,小口的吮吸,种下香艳莓印。
她难忍颤栗,“你适可而止……”
“嘘。”他封住了粉唇,探手抽去了纤腰间的丝绦,长满粗茧的大掌探入了妻子衣底……
今日,全军上下似乎极有默契,右将军承担全部军务不让人打扰亟需休养休息的王爷主帅,连帐外守卫的兵士也站在了一丈之外,为帐中人留出了放浪形骸的空间……果然,很理解,很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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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晚霞赤艳如火,昊王妃前来邀约,两人漫步了营后的溪水边,在丰茂水草中抵肩并坐。
“我要走了。”昊王妃道。
婉潆挑眉,“为何不等我同行?这是军中,我也不会在此逗留太久。”
“我们没办法一路同行。”
“嗯?”婉潆怔了怔。
“我此去再也不回京都。”
“……已经有了去处?”
“天高地阔的,何必一定要有去处?”昊王妃笑得没有一丝罣碍,两臂平伸,做了个飞翔姿态。“从此,飞到何处何处便是家了。左右不是娇娇女,去哪里都不会饿死街头。惟一难过的,是我们以后若想见一面便难了。”
天高地阔任鸟飞么?昊王妃是当真如此渴望这样的生活,还是退而求其次的第二选择?婉潆觑见了水里的倒影,身边友人的眉目间尽是通透轻快,她放下心来:无论是哪一样情形,以她此刻的心境都会过得优游自在罢。
“明光,珍重。”
“婉潆也珍重。”话讫,昊王妃纵身而起,一个起落,落在系在对面溪边树上的马匹背上,扯缰拨马,随着一声马鸣,蹄声沓沓,兹此天各一方。
直至人与马消失在天之尽头,婉潆怅然回神,却见溪水里多了一道男人孤立的形影。她侧首望去,是昊王爷颇为精致的侧脸。满天的灿烂霞光,更衬得那张脸落寡灰败。
彼此并不相熟,她没必要上前多话,径自踅步回营。那里,有她最爱的男人。
第十三章(上)
婉潆并没有即刻返回京都。
一来,与她同来的昊王妃已经走了,无人作伴逍遥王不能放行。二来,天朝军律,主帅出征可携女眷随侍,她在此居留并不违背军令。只过按约定俗成的惯例,随主帅出行的多是侍妾,如她这般是正室而且是位皇上亲封的亲王妃的,当真是绝无仅有。
慕晔本来城最开始还担心娇妻会难以禁受大漠恶劣的天气与艰辛的生活,殊料婉潆竟比他还要得心应手,亲手为他洗濯衣物,打理膳食,清洁寝账,无论外出集训兵马,还是两军交锋,回到账内,都有她清浅的笑颜与饭食的清香。
他突觉得,这时的他们居然比在锦衣玉食的王府更像夫妻,男耕女织的寻常夫妻。
“我命副将明日从附近村庄里找个利落壮实的婆子供你使唤,有些粗活你不必亲自去做。”
“不必。”她为他加饭盛汤。在此处自然不可能有珍馐美馔,但劳碌一天的人无非要个饱足舒畅。“粗重的活计我会吩咐小兵们代劳,而你的事我不想假他人之手。”
这话……好受用。“不累么?”
“为人妻者的份内之事,我甘之如饴。”
“婉潆,你如此爱本王呢。”因为太得意,慕晔笑得有些傻气。
她喝下一口清汤,清清凉凉道,“我方才看到,在西营边处有所红帐。”
“咳咳咳!”他被热汤噎得急咳数声。
她悠悠然睇去,“不知主帅大人光临那边几回?”
“一次也没有!”
“没有一次?那有几次?”
“婉潆。”他切着齿地叫她。“红帐在所有军中都有配置,这些有今日没有明日的将士们有权力享受人生之乐。尽管军法对奸淫是不赦之罚,但若当真出了事,再重的刑罚也无法抵消已然造成的遗憾,有红帐在,至少可以让他们不去骚扰附近的民女。”
“所以,王爷大人去过几次呢?”别的男人如何,与她何干?这世间时时处处都有负心薄幸新欢旧爱的戏码上演,她远没有为天下女子振臂一呼的雄心壮志,她要的,只是自家男人的忠诚。
“我说了,我从未去过。”慕晔正色下来,没有戏谑也无恼怒,因他很清楚这个小女子对某些方面的坚持。“你该晓得本王有多挑剔。”
她晓得。她进逍遥王府之前,曾以为今后的岁月便是与他的三妻四妾当面称姐道妹背后拈酸吃醋,岂料进府后发现他身边竟连个通房丫头也不曾配备。她不知是不是他为了给予她充分的尊重在婚前遣散,至少佐证这男人对女子当真是挑剔成性,且有轻微洁癖。
“王爷大人的品味臣妾自是清楚得紧,但昊王妃说战争可以将一个人完全摧毁,也可激发出男人最恶劣的本性。臣妾只是想知道战争对王爷的摧毁到了怎样地步。”她粉唇似笑非笑,星瞳内光华点点,兴味满满。
慕晔方顿悟自己被妻子好生消遣了一回。若不是她已经确定过他不曾光顾那顶红帐,哪会有这份兴致在此和他细语打趣?
“本王与几位将军还有几份军情要商讨,看我回来会如何罚你!”他把这让人又恨又爱的人儿抱过来一番啃咬,甩身走了。
是夜,逍遥王回到帐中却不见爱妻等候,甚为幽怨,才要抬脚出去寻找,她归来了。
“这么晚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