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对你的兵士严加管教了罢?”婉潆甩开披风,语声冷淡。“纵算她们在此是供人享乐的,不代表命如草芥,稍不顺意就要受兵士的殴打,要她们怎么活?”

他神色凝重,“有这等事?”

“骗你不成?我自己做主把军医硬传了过去,医不好那受伤的女子提头来见。”

“本该如此。”他颔首。“明日本王会按殴伤同袍之罪惩戒肇事者。”

听得出他言中的诚恳,婉潆神情缓了下来,陡然又记起一事,“适才我还瞅见了一桩怪事……”

大漠军营,孤苦之地,夫妻相随相伴,一个寒冷的冬季,就这般过去了。

 

 

 

 

第十三章(下)


西疆的春天虽然来得晚,终还是到了。

经过一冬的酝酿,又经几个彻夜商讨,天朝反攻大计形成。

天沙国之前为将逍遥王与昊王两位正副主帅歼除所施的诱敌深入之策,虽大创天朝军马,己方也同样损耗严重。在其后对天朝军营所采取的攻营战中,又因驻守右将军的运防守得当没讨到真正便宜。天沙国人勇猛好战却最乏耐心,擅长一鼓作气却不喜长久对峙,付出了恁样惨重的代价犹未将天朝两个娇生惯养的皇家子弟铲除,军中不满之声四起,为利益联合一处的各部落间越发离心离德。

这是安插在对方阵营内的细作传回的讯息,慕晔决定善加利用。

“昊王爷,你要好好配合本王了。”

慕天彻拱手,“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第二日,主帅与左将军在作战方略上产生分歧,以慕天彻的服从结束。

第三日,左将军操练新兵,主帅远远望见,走上前予以指正,左将军虽未明言反驳,蹙结的眉头在在显示了心头不悦。

第四日,一兵士违反军律,主帅严令责罚,左将军出面求情,因那人乃左将军的心腹校卫,主帅责其五十军棍,并治左将军督管下属不力之过。

第五日,……

军营中渐有传闻:主帅与左将军在京都时已有过节,起因即是左将军的弟弟得罪了那位远来寻夫的逍遥王妃,两位位贵人当前的剑拔弩张,实在是因为旧仇加上新怨而已。

终于,在诸兵士的观望与猜测中,左将军忍无可忍,拍案怒起,“元帅为何成为元帅,大家都心知肚明,事关战局成败,请元帅自重!”

“哦?”慕晔不怒反笑。“你倒说说本帅为何成了本帅?”

“若阁下不是逍遥王,这个帅位轮不到阁下来坐!”

“照你这么说,若阁下不是昊王爷,这个左将军也到不了阁下头上了?”

“你……混淆是非,强辞夺理!”

“你以下犯上,着实放肆!”

左将军拂袖而去。

夜间,左将军借酒浇愁,那位心腹校卫在旁作陪,劝了多时不见成效,遂道:“逍遥王欺人太甚,将军要忍到几时?”

“休得胡说。”

“……属下只是为将军叫屈,以将军之才大可不必屈居人下。想将军先前困身在大漠那么多天,不也正是因为逍遥王的刚愎自用?”

“命中注定,我力奈何?”左将军心灰意冷道。

“是呐。”心腹校卫颓叹。“既然生来低人一等,也惟有任人宰割。”

左将军瞥了他眼,嘴边挂起阴沉冷笑,“那倒也未必。”

校卫大惊,“难道将军想投靠白沙国?”

“怎么可能?”左将军颜色一厉。“本王乃天朝皇族,老母妻儿又皆在京都,怎可能做那等大逆之事?”

“那将军打算怎么办?”

“他为主帅,我为左将军,之后各自行事,他运气只胜不败倒也罢了,若有一日他需我支援……”他冷笑不语。

校卫先惑后悟,连连点头,“将军这一招高妙,高妙极了!”

 

 

 

 

第十四章(上)


大战时刻来临。

天朝兵马兵分两路:一路由慕晔带领,袭取白沙国王都;一路由慕天彻率军,随时接应。

慕晔一路行军甚是顺利,虽也遭遇了几场抵抗,却皆如螳臂挡车,不过七八日,便到了距白沙王都不足百里的白沙山下。

“今日我们在这山下歇上一晚,明日尔等随本王攻克白沙城!”

主帅志得意满,诸兵士热烈回应,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只待明日直捣敌巢。

夜半时分,白沙山野林之间,蹿出魑魅无数,没有火把,敛声蹑足,向天朝扎营处包抄过来。

“谁?!有埋伏!有埋伏!”

不知哪个机警哨兵发现了异状,高喊了这声。顿时,两边都是乱箭齐发,火光映天。

两个时辰的激战过后,天色将亮时,白沙国人退下,但退而不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待东方大白,慕晔惊觉,敌方之数远远超出所料,自己这支人马无疑成了深入腹地的孤军。

“你们几人分三次突围,速去报左将军慕天彻前来增援本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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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王的求援令,慕天彻不作理睬,

那位心腹校卫尚且劝了几句,诸如军令不可违、大局为重之类,慕天彻仰天大笑,“没有那个草包元帅,本将军依然能够破敌。他消失了,于大局有何损害?既然能够同时公私兼顾,本将军何乐不为?”

心腹校卫遂不敢再劝。

如此沉潜两日,深夜突然开拔。梦中被惊醒的校卫不知去往何处,匆匆来向上峰求惑。慕天彻道:“他毕竟是当朝皇子,总要做做样子堵一些人的口舌,行一日,歇两日,到了那边正好替主帅大人料理后事。山路多舛,本将军已经尽力了。”

校卫连声大赞,欣欣然护卫左右,然而待夜色散去前途大亮,面上的喜色渐渐凝结。

“将军,这条路……似乎是前往白沙王都……”

“很奇怪么?”慕天彻淡淡瞥来。“逍遥王做不成的事,本将军做了,不好么?”

校卫僵硬干笑,“将军高段,属下佩服,属下……”

两把来自于将军左右侍卫的利刀架上校卫脖颈。

“发信给你的主子,道天朝左将军按兵不动,坐等主师慕晔死讯。”慕天彻笑道。

这个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细作,若非逍遥王妃在夜间探望被兵士殴伤的军妓时发觉了此人形迹诡秘,怕是要被他坏了大事。而既然为他们所觉,便也成就了他们的大事。千古功名,在此一役,那些个儿女情长全当如风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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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兵马兵临城下,兵力空虚的王都危在旦夕。

白沙山下,慕晔虽然遭困多日,但军中粮草充足,营寨依据地势安扎巧妙,兵士们斗志昂扬。白沙国人欲在短时内攻取,断无可能。

此时,王都危急的情讯传来,白沙国人不得不撤兵回援。

敌军前一刻撤离,慕晔率军下一刻追歼。

距白沙王都三十里处,天朝主师与左将军的人马将白沙国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一场恶战于焉展开。

此战打了足足三个日夜。

三日三夜之后,慕晔与慕天彻披着被血染红的战袍归来。

婉潆立在营前,迎接自己的丈夫与英雄归来。当慕晔跳下马,将她抱起并抛向空中时,全军上下爆出最盛大的欢呼——

胜利了。

历时一年多的苦战,结束了。

 

 

 

 

第十四章(中)


白沙国人送来和谈文书。既然是战败国,不想国土沦丧,自然要主动赔偿,缴纳岁贡以获得喘息休养之机。

天子谕命逍遥王与昊王为两国和谈正副使,代表天朝的浩浩天威,接受白沙国的臣服。待将战后诸事料理完毕,已是战争结束的一月之后,大军整装班师回朝。

阔别多日的京都繁华地,以百姓夹道奉迎的欢呼,龙颜大悦的盛大封赏,迎接这支得胜之师的归来。

而身为逍遥王妃的婉潆,在军中与夫同行患难相随的时日,无疑成了京都贵夫人们口中的传奇,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宴宴尽是赔尽小心的笑颜,日日尽闻不绝于耳的颂赞。她自问若无两三分的清醒,当真会沉醉于此中,以为自己当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巾帼红颜。

今日,又有一场宫廷筵宴。

“王妃,今儿个可是皇上特地为王爷和您办的,您一定要穿得比所有夫人都要美丽打眼。”

小婢们尚在精心挑选着衣裳与搭配的首饰,婉潆已径自套上了一件淡紫长襦,别上了三根玉簪。皇宫那样的地方,轮不到她来艳压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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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弟妹,你在军中待了这些时日,真真是苦了你了。”

宴席上,婉潆在贵妇们的艳羡恭贺中盈盈浅笑,幸好太子妃拨冗到来,将她暂时带离那热噪喧哗,在荣华殿后一座小轩内获得片刻宁静。

“苦与不苦倒没有想得太多,那样的当下也不过是想与慕晔生死与共而已。”

“生死与共?”傅瑛明眸有片刻的朦胧氤氲。“六弟妹可在皇家生死与共的夫妻最容易,也最奢侈。”

嗯?婉潆品味着这话,一时恍惚。

淡淡的茶香环绕于两人的沉默之间,过了稍久,听太子妃又道:“我听说昊王妃走了?”

她点头,脑中浮起那道消失于天地相交之处的矫娇身影。

“是个干净利落的主儿,有时候,我真想自己有她的三分勇气便好。”

“昊王妃一人来去牵挂,自然可以海阔天空,太子妃身后却有寄望深远的家国,她的勇气太子妃永远不可能借鉴。”

傅瑛愣了愣,转而嫣然:“六弟妹,你这是头一回和我说如此知心的话呢。”

……是么?难道一直以来在太子妃心中,自己都没有以诚相待的么?实则太子妃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果真在以往的走动中虚应故事,是自己有失厚道了罢。

她不由赧然,赫然地又想起一事,离开座位福了一礼,道:“昨日婉潆听来京的家乡人讲赵莹被太子接来京都。婉潆了解赵莹本性,她绝非情愿,请太子妃对她手下留情。”

那位家乡人是赵莹的长兄赵黼,来京已有两月,为得便是等慕晔还朝,能让他与妹子见上一面。

傅瑛拉着她重新坐下,坦然道:“不瞒你说,我至今尚未见过那位赵姑娘一面。我要得从来只是太子妃之位以及这个位子所应享有的权力与尊崇,太子无论如何喜欢赵姑娘,都不可能让她替我而代之,所以,赵姑娘来不来京,于我没有区别。六弟妹,你明白么?”

婉潆想自己该是明白的。

既然不要太子的情爱,那么占有太子情爱的人就成不了敌人,也就不会费心费力地前去或算计或周旋。太子妃如此坦白,反让婉潆心折。赵莹是遭强权所压身不由己,太子妃又何尝能随心所欲?纵连当初的自己,不也是被慕晔那厮强逼进府,如若不是他对她好得无可挑剔让她无法不爱,坐在太子妃面前的自己无非是另一个豪门怨妇而已。

 

 

 

 

第十四章(下)


小轩内,茶香缭绕。

傅瑛两根纤指拈起盘中蜜饯递入口中细细咀嚼,再以带着些许苦味的茶水漱尽舌间甜意,悠然道:“其实太子大可再多等些时候,等他真正可以掌控自己与他人命运的时候再把人迎来,这个时候做这等事,无非授人以柄而已。不过,我想太子殿下是委实等不及了罢,据闻那位赵莹姑娘已经订下了一门亲事,若这时不在京都,怕是早为他人妇了。但,如果我是太子,我会布划得更为周密,比如找一个心腹去娶了那位赵姑娘,替他把人牢牢看着,直待云开月明。可惜……”轻摇螓首,又低低笑开,眉眼弯弯,竟似看了一场笑话般的愉悦。“太子殿下也会为情所困,开眼了呢。”

“也许,太子殿下连名分也不想被人占了罢。”婉潆道。

“也许。”犹是浅哂,透着几分凉薄的讥讽。

太子妃的随行女官望了望枝头月色,谏言道:“太子妃,逍遥王妃,二位出来得够久了,这宴席也将散了,回去应付下场罢面。”

“好。”傅瑛慨然应允,向婉潆探出手。“走罢,六弟妹,让我们去演绎最完美的皇家媳妇。”

婉潆回之浅哂,扶了她,两人回到荣华殿,再各自走向自己应有的位置。

慕晔尚未归来,婉潆施施然归座,突觉背上一冷……

这种仿若被冰冷的毒蛇缠绕在颈间的感觉……

缓缓地,她向后方回眸。

虬结盘绕、整人高低的腊梅盆景之后,一张等待了她多时的脸,向她一笑。

刹那间,恶寒环袭,如坠冰窖。

“婉潆你去了哪里,把本王扔下不管了么?”有人怨气冲天地在旁边坐下。

慕晔!她垂首,紧紧将他的手捉住,汲取那阳光般的热暖。

“你的手怎么这般冷?是哪里不对了么?”

她一再摇头,扬睫凝觑着他俊美容颜,笑靥如花,“只是在外面待久了些。”

“哼,还敢说,前后左右找不到你,为夫的生气了,回府后家法伺候!”他一边嘟怨,一边执一杯热酒到她粉唇边。“喝口酒暖暖。”

她就杯呡下,而后不着痕迹的侧首再望——

盆景后,空无一人。

她将身边人的手握得更紧。

春寒来袭,身边有他相伴,盼能度过晚来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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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分时,城东废宅。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我宁愿看错。可是,我们都很清楚,当日谁也没有亲眼看见他的尸体。”

“……是呐,每一回想到此处都会不安,可是,他当真有可能还在人世么?”

“你认为呢?”

“那时的确是我们不够周妥。”

“如今再说无益,我并不想让一个尚未求证的鬼影乱了自己如今的生活,但却也不能置之不理。”

“你莫管了,此事我去查证。”

“如何查?朗岳么?你当真如此相信他?”

“唉,其实他人不坏……”

“外人如何我没有兴趣。你如今已经不是孤身一人,行事小心,走了。”

“香……”

纤影已去。

月色中,响起一声轻笑,暗处的人影徐徐走出,“虽然说情若来时无道理,我仍然奇怪,寒兄你当年怎么会舍得把如此独特的人儿放掉?”

“……既然已是往昔旧事,又何必再提?”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错手失去的不能拥有,多说无益。

夜愈深,风愈紧。

 

 

 

 

下卷 路迢迢兮人行远

 


第一章(上)


又是一年春尽头。

婉潆去探望了赵莹回来,心情自然称不上愉快,抬头见得枝头那一丛丛脱尽春日嫩色开始变得浓郁沉重的绿意,心绪越发得烦乱无序。

“婉潆,太子哥哥与赵莹这桩事,你莫管好么?当年赵莹离开,太子哥哥的伤心只有我看得见,若赵莹能够陪在他身边令他开怀起来,我乐见其成。”

“但赵莹并不想留在这边,太子殿下罔顾他人意愿形同拘禁,你作为太子的兄弟,赵黼的好友,难道不该规劝?”

“赵莹如此,无非是女子的矫情,太子哥哥对她极尽宠爱,两人当年也曾情深意笃,她有何不满?至于赵黼,我自认太子哥哥做他的妹婿,他并不掉价。”

“……难道你以为这世间每个人都会对天家的荣宠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在你心中,你太子哥哥的快乐是快乐,别人的痛苦不是痛苦?”

“你怎么把话说到了这里?婉潆,我不想为一个外人与你争吵,总之此事你莫要插手就是。”

因着赵莹与太子之事,她与慕晔在前些日争执不下。

这两日,她多将自己放在月华亭里独坐,想得透彻明白。慕晔是她的丈夫,更是天家的六皇子。他做她的丈夫不足两载,做六皇子却已有二十余年。当年既然可以对她巧取豪夺,又怎能指望他为赵莹仗义执言?“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自幼时植于脑内已然根深蒂固了盘踞下来的东西,又岂会因做了她的丈夫而削弱清减?遑论太子是他最崇敬的兄长。

是她强他所难了。

“婉潆,婉潆,婉潆,你在上面罢?”

她俯望了一眼,没有作声。

“婉潆,你明明在,为何不理我?”慕晔懒走台阶,直接飞身上来。

她瞟他一眼。

“还在生气?”他眉毛挑高,瞳眸瞠大,好一个惊讶非常。“本王的婉潆爱妻如此小气的么?”

她淡声道:“不管我生不生气,王爷的决定都不会改变,既然如此,我何必徒让自己憋闷难过?我没有生气。”

他讪笑道:“嘴上说着不气,心里还在气的是不是?婉潆你看,这便是你们女子概有的习性,你只道赵莹不喜欢待在哥哥身边,她心中真实所想你又何尝是真正了解的呢?她大可是视富贵如浮云,难道对往昔的深情也没有丝毫留恋?”

“王爷。”她轻叹。“臣妾已经放弃了说服你,请王爷也放弃说服臣妾罢。一个是你的兄长,一个是我的挚友,我们所站的立场不同,很难有所共识,不如不说,可好?”

“……好。”妻子视自己的兄长为外人,慕晔并不喜欢,但他更不想强婉潆所难,遂颔首求和。“从此我们再不为他们争吵了罢。”

“是,我们再不为他们争吵。”

毕竟是相爱的夫妻,都不愿让外力扰了相濡以沫的情分,相视一笑,算是将这段时日的冷战结束。慕晔扯了椅上簟席为垫,赖坐在妻子脚下,头埋在罗裙之间,“本王要睡了。”

她纤指缓缓舒理在他发间,柔声问:“最近很累么?”

“哼,与那帮老朽斗法,自然是累。那些个老家伙最好做得滴水不漏,否则本王定会把他们老骨头拆了喂狗……喂狗……”话愈说愈小,吐息愈来愈沉,居然当真睡了。

膝上的睡颜仿若是个大只孩童,她瞬也不瞬的凝视中,最后一丝怨气也在他沉缓的呼吸中消散了。

嫁夫如此,既然爱上,便须将他的好与坏全部包容了,不是么?

 

 

 

 

第一章(下)


老朽者,朝中老臣也。

所谓功高震主,与民间所云的“久负大恩反成仇”极似,当因功擢升的官衔已然是位极人臣,升无可升,来自于最上位者的忌惮由此而起。而又因有功于社稷,但凡不想留下兔死狗烹骂名的君主,皆不会轻易褫爵取命。但,却并代表不会将这种机会留给继任者。

今日,天子将太子传至御书房,为得即是这等心头大事。

“这几张折子是几位老臣上来的,你看一下。”

接过父皇递来的奏折,慕曦速速阅览,胸中怒澜已掀,浅哂道:“难为这几位大人了,年岁一大把还要如此殚精竭虑。”

“他们这几个人是当年支持朕问鼎大宝的有功之臣,不管何时,朕都会对他们留有三分情面。”

“儿臣明白。”

“你当真明白?”

“此事交由儿臣罢。”

“行事周稳一些,莫让人说我朝不重老臣。”

“是,父皇。”

折上所奏,尽是为二皇子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辞。二皇子之母廖妃的兄长瘳明虽不在其中,但这几人当年皆是与廖父往从甚密的至交,如今借自身之威望为二皇子行铺路造桥之事,亦是情理之中。

深瞥了这个还算让自己满意的儿子一眼,天子龙颜微微一沉,将压在最底的几份奏章抽出,“还有这些,你也看看罢。”

几位御史言官们的联合奏章。参太子殿下以权凌人,强抢人妻,私禁于别苑,有负太子妃贤德,有负百姓民众爱戴,有负圣上厚望……云云云云。

“纵使这几个迂腐书生这一回是被人利用了,也是你让人有机可乘在前。你也晓得这几个是出了名的刺头,混账得有时连朕也敢顶撞,朕不是不恨,但一个朝廷不可能少了这样的人,所以啊曦儿,朕不会让你动他们,反而若继续有类似奏章呈到朕的眼前,朕罚得是你。你很少让朕失望,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罢?”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但愿你此言由衷,潜心做事去罢。”

“儿臣告退。”

天子找了太子,太子又找了皇子,六皇子。

对付那群倚老卖老不知老又想在死前为儿孙挣下一份永世富贵的的老不修们,慕曦深知六弟比自己更有办法。果然,未过十日,即有成果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