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得存,调养便成了头等大事,诸太医穷尽心思之时,逍遥王妃进宫,送来了调养方子。
“婉潆并没有太子妃说得那般奇才,而是本性所致。婉潆生来闷讷,自小到大,惟一的兴趣只是读书,爹爹书房内的书被我翻遍节,便遍走书坊去搜罗些孤本珍藏来读,实在读无可读时,一些杂书闲书也就成了不得已的选择。刚回故乡时,在苑州一家旧书坊内找到了三本破旧的医书,当时只觉得上面所提及的诸多医理毒识闻所未闻,如今想来,竟是天意,天意让太后逃过歹人陷害。”
讲这番话时,她仍是清清悠悠的语调,温凉如水的表情,太后却听得有百般欢喜,将寝宫中的珍奇丝缎大肆赏赐犹嫌不够,握住婉潆柔若无骨的素手,一径地展颜,一迳地道“好”,恨不能将这个不啻救了自己一命的孙媳抱进怀内亲呵一番才行。
太后这般情状,天子纵使有一万个想要废除婉潆正妃之位的理由,也不能宣施诸于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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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大病初愈,太后乍醒的兴奋过去,精神渐有不济,用过补膳即早早睡下。婉潆拜别出来,也不要宫婢跟随,一人在红墙碧瓦、琼花玉村间信步徜徉,不知不觉,待回过神时,举目四顾,身后是长廊盘旋,身前是枝繁叶茂,并不是一处自己熟悉的所在。
一声“吱呀”响动,身后门开,走出来一位朱袍黑冠的朝廷命官,看到前方女子的身影,步势一窒,“婉……逍遥王妃?”
婉潆已然看到了他,“尚大人。”
“您这是……”
她赧然一笑,“迷路。”
“可是要回内宫?”
她颔首。
“这已经是外宫了。”尚冠文指着旁边一条出口。“请随下官来走罢。”
原来,这是存放刑狱典籍的刑书房,自己是如何走到这边来的?她好生为自己纳罕。随在男子身后行了大约一刻钟工夫,无意间抬目扫见那道清瘦背影,心念一转,倏地想到了自己欠他的人情。“尚大人,婉潆听太子妃说婉潆能够走出天牢,全赖尚大人明察秋毫,多谢了。”
尚冠文半侧了身子,脚步未停,道:“尚某职责所在。”
“苑州地灵人杰,山明水秀,民风温润,注定会养出如尚大人这般出类拔萃的人物。”
“嗯?”心头讶异升起。他不认为她是个乐于攀谈的女子。
“尚大人的才华,若用于致学,必定能超越家父,成就一方鸿儒;若用于治国,必定能造福百姓,成为庙堂股肱。尚大人脚下有千万条路可以走,实在没有必要走一条最险恶狭窄的。”
“呃……”他似有所悟。
她哂道:“婉潆只是有感而发,尚大人还是过耳忘了罢。”
“……他对你好么?”
她身势微驻,很快即迈步如常,并开始为自己适才的交浅言深稍感懊恼,至于对方抛出的那句轻问,权当不曾听闻罢。
“若我不曾自恃清高,蹉跎了无数岁月,早日把你迎娶……”
“尚大人,本宫已然认得了,多谢指引,告辞。”她欠了欠螓首,优雅却坚定地掀足踏上另条交错来的长路。道不同不相为谋,早早各行各路也好。
身后的男子茕茕孑立于晚风中。明明已是春暖花开,寒风犹能沁人心骨。
“尚大人,想要得到这样的女人,要有足够的资本才行。”道旁林中,走出来负手旁观者。
他冷冷睨去,淡然行礼,“下官见过王爷。”这位王爷似乎热衷听人的墙角。
慕旷觎他面色不佳,失笑道:“冠文你这副表情,似乎夺你爱妻的是我了呢。”
“不是王爷,是王爷的弟弟。”
“所以冠文要迁怒于本王么?”
“下官还不至于昏聩至此。”
“那便好。”慕旷很是亲近地拍了拍他肩头,感如身受地道。“同为男人,本王可以体谅冠文此刻心情。若本该属于本王的女人被夺,本子也不会有那等好气量可以浑若无事。尤其所爱之人近在咫尺却堪比天涯,更是一份煎熬。”
尚冠文垂下首去,头顶的宫灯在他俊雅的面容投下半边阴影,锦冠缎袍遮不去满身的萧索。
慕旷向逍遥王妃远去方向眺了眺,心中默道:多谢了,六皇弟。
第八章(下)
由太后的顺庆宫取了外褂,婉潆向值守女官留了话,遂乘车出宫。原本太后有言让她宿于宫内,但莫名地,今夜她突然有了回“家”的冲动。纵然慕晔不在那里,守着两个晨昏共度的寝楼,躺在两人恩爱缠绵的榻上,总比这宫中好睡易眠。
回到府里已近亥时。
“奴婢见过王妃。”推门的声音惊动了两个正围灯打盹的小婢,急忙忙跪拜迎接。
“芳……”两张困茫陌生的稚嫩面孔提醒了她旧人已去的事实。
“王妃,小厨里还煨着热水,奴婢们伺候您沐浴更衣罢。”
“把热水送进池子里,你们就下去歇息罢。”
太后遇毒案牵连甚多,珍太妃撞柱自杀也不能使其族人置身事外,连侍奉于跟前的太监、宫婢也尽牵连了进去。这些人中也许确有若干无辜者存在,但有谁能无辜过芳蕴?所有人都晓得逍遥王府因这桩惊天大案付出了一条性命,但因这条性命的主人仅仅是个奴婢,于是被彻底忽略不计,纵然是以仁慈闻名的太后在醒来之后也未多加问及。
命若蝼蚁。这样的事实,在这个帝王之都践行比江湖还要彻底。江湖,江湖……近来想到的,似乎有点多了呢。
她由屏风内迤逦转出,边拭着湿发,边向床榻行去。然后,拭发的手停下,她侧转螓首,望向立在窗前的不速之客。
后者倚着窗下的红木方桌前,双手环胸,目光笑意浮动,以极为闲适的姿态与她对视。
她推开珠帘,拂开垂幔,踱进内间。
“……”不速之客摸了摸鼻子。时值深夜,甫出浴池,虽然衣着严丝合缝得不见一点春光,但一个披着湿发、穿着晚褛的女子,在闺房之内乍见突如其来的男子,纵没有闺阁弱质的惊恐畏惧,也应有女子应有的恼怒羞愤罢?尤其在他已经做好了被指责为登徒子的准备之际,这种无视当真会让人有股子自讨没趣的体认呢。不过,山不来就他,他不介意就山,提腿掀足,便欲跟随美人的脚步直越雷池。
“阁下最好停在外面。”她道。
“在下很想知道不能从命的后果。”他顽劣笑着,挑起一根食指勾动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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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朗岳推开自家房门,迎接他的,是寒孤影面无表情地俊脸与不以为然的质问。“你还是去了?”
他痞气一笑,大步走到桌前,自抽屉内取了瓷瓶倒了两粒药丸在手心,端起桌上凉茶送进腹内。
“多少招?”寒孤星抱臂问。
他伸出右掌。
一声冷嗤,“五十招?如果放在以前,她不会有这份耐心……”
“五招。”
“五招?”尾音上挑,显然一惊。
“我今日方明白何谓暗香浮动。”他抬指疾点自己胸前,解开几处穴道,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她擅毒。”
“她擅长的都是可以最快致人于死地的方法,如果不是她不喜欢杀人,当年天下第一杀手轮不到我。”
朗岳摇首,忆起半个时辰前的交锋,面色复杂难辩,“这么一个女人,就合该在万里江湖中任意遨游,怎会甘心被困在脂粉腻香的深宅大院内枯燥周转?”
寒孤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些许异样,眼眸机警眯起,“你须记住我说过的那话,在你和她之间,我永远不可能选择帮你。”
朗岳拱手,“多谢寒兄提醒。”
“需要我为你渡气逼毒么?”
他苦笑,“不必了,她应是手下留情了。”
这一趟夜访,源于对“暗香浮动”与皇室王妃这两个天地之远的身份纠缠一处的好奇,更想看看那张清涓无尘的脸一旦为惊怒所染会是怎样一副面目,却实在没有料到铩羽而归的竟然是自己……暗香浮动,居然是如此的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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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死?当细微风动再度递进耳廊时,她委实怒了,星瞳内冷波乍现。
“婉潆!”那声附凿于骨子上的呼唤,让她已然扬起的手及时放下,任两条长臂将自己纤腰紧紧箍住。
“你……怎么会回来了?”她颤声问。
“皇祖母中毒,你被诬入狱,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如何不回来?”一身的征尘,满颌的短髭,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慕晔,抱住妻子柔软的娇躯,填补在空虚了许久的胸怀内。
第九章
慕晔来去匆匆。
他此次回京,是以催发粮草之名。稍具常识的人都会知道如这等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位主帅头上,但高总管在定时捎去的信中提到了婉潆身在狱中的恶讯,这一趟无论如何也要回来。而现下妻子已然安稳,自要奔赴前疆。
慕晔到户政司催讨完粮草,再回府中,便是辞行。
“这场仗会打多久?”婉潆为他整理着几件比较轻薄的衣裳。行时春寒犹在,现初夏已至,行李该换了。
“不会太久,白沙国国主有勇无谋,作风暴戾,手下人貌合神离,一鼓作气尚能夺几座城池,却没有打持久大仗的本事。”他盯着妻子清减了许多的容颜,道。“等我回来,我们回苑州。”
“……好。”回来了,恐怕又会有新的情形产生。这京城的人一日不想放他走,他们便一日走不得。
“婉潆。”他并没有错过妻子目底的那抹倦意。“从今日起,你称病谢客罢,若不得不出门,定要带义母同行。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独自处在这个是非之地太久。”
她笑靥温馨绽开,“你且去安心保疆卫土,我也会小心保全自己,我等你回来带我回到四季如春的苑州。”
“好!”他低首在妻子粉唇上重重一印。
一声马嘶,逍遥王又踏征程。
依从他的授意,婉潆当真称病不出。
细究起来,她这“病”来得并不突兀。身娇体贵的千金之躯,在阴暗潮湿的天牢内住了二十几日之久,无病无痛反有违常理。加之逍遥王速来速去所带来的乍惊乍喜乍伤,若是病如山倒,也不足为奇了。
太后得知,端的是心疼万分,当即命太医院拨了最顶尖的御医前来问诊并值守逍遥王府,为逍遥王王妃悉心医治调理。皇后、太子妃则隔三岔五送来良药补品,且为让病中人静心休养,不曾兴师动众登府叨扰。
但并非人人皆有这份体谅之心,逍遥王府每日皆有前来探病的络绎人群,高总管与米老夫人拼着巧舌如簧,八面玲珑,将每张关怀备至的面孔隔断在寝楼之外。
如此,婉潆的病势起起伏伏,反反复复,过去了两月之久。盛夏来临时,终归稍有起色。
这两月内,她两耳不闻窗外事,而外面的人显然等待太久。御医方向太后禀了喜讯,隔日太子妃即到访,一并进来的,还有在门口偶遇的昊王妃。
后园凉轩内,婉潆身覆薄毯半躺在贵妃椅上,满头青丝只随意绾了一个挽花髻,披垂着大半青丝,素颜如玉,不尽的婉转风流。
太子妃与昊王妃甚至看呆了眼。
“难道六弟会对六弟妹如此迷恋,六弟妹这般容色,连我这个女人见了,心儿也是跳不不停呢。”傅瑛一手勾住杯耳,一手掩口揶揄。
昊王妃心有戚焉地低笑。
婉潆却是满脸怅然,幽幽叹道:“婉潆这副样子若是让逍遥王见了,只会说声‘病秧子一个,碍本王的眼’。”
她此话,并非全是假的。在苑州时曾有一次风寒,几付药下去犹未见好,逍遥王爷威逼太医不说,还要逼她——
“你听着,你再不给本王好转起来,本王就纳几个健康貌美的小妾天天在你眼前恩爱缠绵,你若不想气死,就给本王好起来,你这张没有血色的脸好碍本王的眼!”
她那时并未完全领会慕晔的心意,听那话甚不顺耳,反口讽了几句,将王爷大人气得更是暴跳如雷……
“六弟妹,前些日子六弟取得一场大捷,父皇龙心大悦。我想,若是如此下去,应该不会太久就能得胜还朝了罢。”
“但愿如此。”昊王妃接过话来。“但行军打仗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气候、地势、粮草、兵饷、兵员的增减、人心的浮动种种种种,注定了随时随地的状况突发与未知的变数。所有载于史册的战争,从起到末,十几年的有之,三五载的有之。所以,无论如何好战的男儿,在战争结束告结之初,大多都已是雄心消磨,渴望起了平静田园。”
婉潆与傅瑛皆怔怔听着,这位平日内喜以笑颜示人的昊王妃,显然并不仅仅是她们所认知的模样,但,在天家这个辉煌斑斓的大戏台上,她们这些皇家媳妇也只是那些粉墨登场的角色中的一个,谁又能真正的认识谁呢?
昊王妃澄澈的眸光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抿嘴笑道:“昊王爷如今也西疆战场,为人妻者免不得就上心了些。”
“昊王爷可有信捎回来?”
昊王妃依然笑道:“应该有的罢。”
应该?慕瑛又是一怔,突地想到了有关于昊王夫妻的传闻,面上已经冁然展颜,“有逍遥王与昊王爷这两位天朝最出色的男儿驻守驰骋,焉愁胡马不退?两位弟妹可千万莫生起那春日凝妆悔教觅侯的惆怅呐。想他们生于如此的门户里,既有与生的荣耀,也有与生的责任,他们逃不掉,我们也逃不掉。做不到欢喜接受,也要平心静气。岁月如此之长,自己总要疼惜自己。”
昊王府明眸滴转,“太子妃是在开解明光么?或者是言外有音,要向逍遥王妃表达些什么?”她竟是毫不讳言。
而太子妃也不见尴尬,道:“有感而发有之,弦外有音有之。昨日母后传了我去,言说父皇仍有让六弟娶琬儿之意。我来,是不想六弟妹成为最后一个听到这讯息的人。”
婉潆垂睑,密长的黑睫挡住两丸瞳光。
“啧啧。”昊王妃掷开了手里的干果,单手支颐,不住地摇首咋舌,满头环佩叮当作响,衬着那明眸皓齿,明艳照人。“戏文上常演的,皇帝老子要么是游龙戏凤的凤流种,要么是棒打鸳鸯的糊涂虫,原来不是假的。”
傅瑛啼笑皆非,“昊王弟妹你是欺着我断不会为此发作的是罢?”
“明光是个普通女人,没有太子妃的高瞻远瞩,想得自然惟有一家一户的小门小事。抛开其他,难不成太子妃乐意让自己的亲妹子嫁给一个断然不会爱上她的男子?退一万步说,以令妹的品格才貌,可使逍遥王由怜生爱,那么,逍遥王必定会失去逍遥王妃的爱,甚至招来发妻憎恨,以逍遥王与逍遥王妃今日的情分,哪怕他有朝一日移情别恋,也断不想失去这份挚爱的罢?若当真失去了,届时令妹也难有幸福可言罢?如果一桩姻缘注定了与情爱无关,倒不如寻一个易操控好打理的男人,至少操之在我。”
奇了。婉潆望着这个并没有深交的女子,暗暗称奇。
“六弟妹怎么看?”傅瑛看向婉潆。“六弟确是皇子中拔了尖儿的,我不能说我没有私心,但我更明白,若没有你的点头,就算琬儿进了这个门,也不过注定了一段三人悲剧。”
婉潆坐直了身子,小口呡尽一盅清心明神的青梅果茶,浅启朱唇,“我们都明白,我们所有的荣耀来自于我们男人的给予。当男人乐于给予地位,我们便拥有了正室之位;当男人乐于给予尊重,我们便获得了周边人群的敬仰。我今日所依恃的,不过是慕晔的宠爱。如果有一日他告诉我,他心中另有所爱,他将再娶新人,我又能奈他如何呢?但在他还会因爱我而顾忌而尊重而视我为惟一的时候,这个男人,我绝不会与他人分享。如果父皇下了旨意,我惟有与他共进退共承担而已”
昊王妃眸仁湛亮,高举茶盏,“逍遥王妃,我敬你。”
第十章(上)
那日,太子妃与昊王妃告辞,她离椅送行,走下凉轩台阶时,她足下颠踬了一下,昊王妃回身来扶,突附在耳旁道:“逍遥王妃,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没有让我失望。”
……这位昊王妃,实在是个奇人。殊不知在对方眼里,她亦然。
自此,两人莫名亲近,做了闺中蜜友。
时日又向前了过了一个月。
这一月里,她进出宫门两次,太后与皇后皆或明或暗地知会了天子将要在慕晔还朝后颁布的圣意,她亦真亦诚地聆听着,不反驳,不表态。
婉潆以为自己会一直在如此微妙的时光里,等待着良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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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天家又添一桩大喜事,太子妃有孕了。
这等喜事,令得龙颜、凤颜大开,太子府门前较往日更是门庭若市,足足十日,华盖云集,香车鼎沸。
十日后,群情渐形淡定,婉潆与昊王妃一道上门道喜。
太子妃本是不胜其烦,命人守在前后院的交界处谢客的,听说来得是她们,欣欣然命人请到了寝楼里面。
既然是为了道喜,少不得要问问妊后的太子妃玉体如何,腹中小人何时到临人世云云。将为人母的傅瑛笑容内明显多了几分柔情似水的娇软,扶着尚是平坦的小腹,眉舒目展,妙语如珠。
“孕育一个小小生命的滋味有万般的奇妙,你们早晚也会到这一日,到时自己细细体会就好。”
昊王妃唇角抿了抿,似笑非笑。
婉潆心弦怦然扯动。
太子妃需静心养胎,两人没有久坐,一盏茶过后即拜别。
“我那孩儿如果能够活下来,应该有三岁了。”昊王妃突道。
婉潆丕然一愕。
“婉潆,若你有了孩儿,一定要千方百计将他牢牢保护住,无论什么,都不值得一个母亲拿自己的孩儿来赌。”
“明光,你……”尽管昊王妃语调平稳,但浓浓的萧索哀凉,令婉潆一时语结。
两个人在下人带领下,穿过月亮圆门,到了前院范畴。
迎面,有几人脚步如飞行来,边行边道:“请速去禀报太子,微臣刚刚收到西疆急函,军情紧急,求见太子殿下!”
西疆?婉潆与昊王妃互睇,心照不宣地各想到了此时身在西疆的自家男人,
“两位大人莫急,请随在下来,太子殿下已在路上。”领路者行经婉潆身畔,眉峰一挑,微贱弯了弯腰身算作一礼,随即带着两位官袍加身者匆匆过去。
“这等神色,也不知是喜是忧。”昊王妃淡道。
“是呢。”
军情不是她们两个妇道人家能够获悉的,尽管心有牵念,仍须各自回府。
事情过了三日,婉潆命高总管百般打探,得回来的讯息仍是片片断断,不能确凿。深夜灯下,她几经思转,决意自己走一回太子府。
“婉潆。”一道妙影由天而降。
她抬首,仰望见了自家雕着牡丹花型的房梁上方的一角灿烂星空。
“不必担心,我离开时会将那些琉璃瓦放回原处。”一身夜行装扮的昊王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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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日走了一趟太子的书房,看到了西疆急函。函中说,主帅慕晔与左将军慕天彻本是兵分二路夜袭敌城,却中了对方诱敌深入的诡计,如今两路兵马皆陷入大漠深处,不知所踪。截止发函日,已经过去了五日。而发函日,是在十五日前。”
意即,慕晔已经失踪二十日?婉潆稳住脚根,坐了下来。
“西疆战营为了不漏报情讯,自五日起每日发函,最近期的是六日前,两路人马仍然杳无音信。”
“你……”婉潆深纳一口气,松缓了胸廓内的紧闷憋促。“你打算怎么做?”
昊王妃嫣然一笑,“我要去西疆。我和他这笔烂账拖得太久,是时候清理结算了。你呢?”
“我……”婉潆心神恢复清明,心中决定已经成形。“去西疆。”
第十章(下)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感觉自己离死亡居然如此近,近不过一步之遥。
一步之下,密密麻麻尖刀冲天排布,因为黑暗,流淌在刀锋上的寒光仿若巨兽的獠牙,以惨白的颜色狰狞排列,而将他困住的此处,无疑是巨兽之口。他得以不让自己坠落不被巨兽所吞噬的,是两条支撑于左右两壁上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