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遗憾尚在将生未生间,战局已然陡变。

几柄长剑方要擦上慕晔衣面之际,一条黑巾裹头蒙面的身影共同横空出现,将凶器尽给收缴干净,且轻巧反手,令得剑锋逆行,不偏不倚地送进它们各自主人胸口。

这一幕突变发生得太快,瞬间便已完成,莫说奉主子之谕待命于暗处的其他精锐部下,纵然是朗岳本人也猝不及妨,惟有眼睁睁盯着眼前又多了几具尸体。

“杀——”朗岳一声枭般长叱未落,诸精锐即矫若猛禽般向敌人飞噬而去。

黑巾来者睨一眼侧畔伤迹遍身的逍遥王,右手倏扣其腰间宽带,左手长扬。旋即,一股令在场者极为熟悉的刺鼻刺目气味弥散开来,视野之内,全为一片濛濛灰雾……

待气消雾散,原地自是再无半个人影。

“邵蓁!”朗岳吐出屏在胸际的一口气,忍住肋下疼痛,厉喝。

“……在,少主。”男装丽人迟迟疑疑地,自他身后破败的厅堂同手同脚地走了出来。

“人呢?”这种不入流的迷粉只在她的身上,如今为敌所用,不言自明。

男装丽人颦着细眉,歪着脑瓜,“被救走了罢?”

“你在说什么?”

“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嘛,属下醒来时候,人不见了,暗袋里的迷粉也不见了。”男装丽人嘟嘟喃喃,表情好不冤枉。

“那适才是谁发出了信号,让本尊以为你到了?”

“……啊?”男装丽人脸上更是茫然无辜。

“别难为她了。”厅堂内,有人徐徐步出。“她怎会是她的对手?”

“……你在?”朗岳拧眉。“你既然在,还做壁上观?”

“先离开这处罢,有些话需要细说。”那人提起身影,一迳去了。

朗岳紧随其后。

一个时辰后,处理过伤处的朗岳,已然听罢了友人未曾援手的原由,纵使这位江湖暗王城府深蕴,也难掩眉间愕色。

“怎么会?她竟然是……”

“是。”友人颔首。

“她怎么做了皇室的王妃?”

“这一点尚来不及细问。但……”友人面色冷肃如霜。“朗岳,我不希望有一日与你反目。你该明白,在你和她之间,我不可能选择助你。”

朗岳低笑,“我不会害她。我……”怎么舍得?

原来,那一张芙蓉面下,藏着恁多的惊奇,那一份清婉冷秀经由过那般艰难的冻炼,这一来,更让他欲罢不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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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潆?咝~~”慕晔醒来,首浮入眼帘的,是妻子的美丽容颜,心中一喜,就欲起身搂抱,不想扯动了遍布全身的伤口,痛得锁眉吸气。

婉潆推他返回枕中,“御医来过了,你失血太多,需要好生调养。”

“御医?我们……回府了?”

她嗔睨他一眼,手中汤匙在甫煎熬完的药盅内搅拌着,“不回府,你如何躺在这高床软枕上?”

“我们如何脱险?”最后的记忆,是一个黑巾罩头蒙面者的从天而降,然后……

“你安排在我身边的高侍卫救了我,也救了你。”

“高侍卫?”慕晔微愣。“那个打皇祖母身边调借来的女侍卫?她有恁高的武功?”

“她没有,但她唤了帮手来……详细情形待你痊愈了再问罢,现在将这碗药给吃了。”

盯着那碗色泽乌黑味道浓郁的药汤,慕晔俊脸夸张皱起,眼巴巴望着妻子,小小声道:“可不可以不吃?”

“不可以。”

 

 

 

 

第三十八章(下)


近来,逍遥王府的主楼内,每日皆上演同一出戏码。

“婉潆爱妻,我已经好了,这药可不可以不吃了?”

“不可以。”

“婉潆~~”

“不可以。”

“爱妻~~”

“不可以。”

“爱妃~~”

终喊至女人忍无可忍,俯首在男人丰唇间一吻,男人眉开眼笑,接过乌黑药汤大口吞下……

这一幕,自然不是人人皆有眼福领略,然而能够看得的,未必学会欣赏,芳涵、芳蕴便每每对自家王爷姑爷的这小小伎俩不胜其烦,不明白小姐何以屡屡中计,任他得逞。

“你们两个小丫头哪晓得这其中端倪?这呀,是夫妻间的情趣。”米老夫人听罢二人的抱怨,笑眯眯道。

分明是无赖!芳涵、芳蕴有志一同地扁了扁嘴儿,不以为然。

“不懂?”米老夫人打量了两个俏丫头一眼。“看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收房了,收了房后,这些个事慢慢着就明白了。”

“收房?”两个丫头,四只眼睛,瞪得溜圆。

“对呢,如果你们不好说,老身向王妃去提如何?若将你们收了,王爷跟前就多了两个伺候的,王妃也不必如眼下恁样的操劳。”

“什么?”两个丫头明白了米老夫人言下之意,骇得齐声叫唤。“这怎么可能?”

“怎不可能?你们两个既然是王妃的陪嫁丫头,便是王爷房里的人,这收房不是早晚的事么?”

“这这……”芳蕴脑瓜摇得似个拨浪鼓。“老夫人您千万莫再说了,奴婢们从来没有这个念想,咱们跟着小姐过来是为了伺候小姐,至于那收房什么的,您千万别跟小姐提!”

芳涵在一边也头点得也像个捣米小鸡。

米老夫人不解,也诧异,“你们不愿意做王爷房里的人?”

“对咱们来说,王爷只是姑爷,是主子,咱们从来不会做那样的妄想。”

“是这样……”老夫人颔了颔首,深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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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晔伤情略有好转,即传来高侍卫问话。事发当日,他不是没有发觉高侍卫也随妻子一并消失,但毫不讳言那并不在他关心范畴之内。高侍卫是他特地进宫向皇祖母调借来的,为得是防止太子遇刺那日事件重演,其职责便是保护妻子周全,若妻子有失,她难逃制裁。不过,如今她既然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少不得要有一番酬谢。

“高侍卫,那日你是如何救了王妃的?”主楼外厅,倚在长椅上,手执妻子柔荑,他问。

高宏,身材矫健,容貌英秀,颇有巾帼豪杰之风。“禀王爷,那日灰雾突降,属下当下屏息凝神,仿佛见得有人掳了王妃,属下就顺着那人影追了下去,而后伺伏一旁,寻找机会。”

“那个突然出来的黑衣人又是谁?”

“是属下的同门师兄。”不待他问,高宏已解释道。“那天,属下跟着那些匪徒到了关押王妃的地方,旁观多时,实在没有必胜把握,又恐歹人伤害王妃不敢撤身返回王府求助,突然想起属下的大师兄恰好在京城逗留,遂以同门间通消息的法子引来了大师兄。大师兄是草莽中人,不愿因助了身在宫门的属下得罪江湖同道,遂用东西遮挡了本来面目。”

“这么说,想必他也不愿面见本王接受本王的道谢了?”

“还请王爷体谅。”

“好,本王不勉强。”这番说词,看似无可挑剔,实则工巧得太过,但一时也找不出任何漏洞,姑且如此罢。“高宏,你保护王妃有功,本王会重重赏你,若你愿意,就先在王妃身边留着,本王会再向太后借你一段时日。”

“属下全凭王爷安排。”

慕晔点头,才命她下去,高总管匆匆来报。

“王爷,太后驾到,鸾驾就要到门前了。”

 

 

 

 

第三十九章(上)


“你这个孩子,几时受过这样的罪?你瞅瞅,这全身伤得没了好地方……唉~~”

慕晔负伤在榻,婉潆独迎鸾驾。太后甫坐到榻前,看着周身皆有伤处包扎的孙儿,眼泪当下即流了出来,唉声叹气中,说不出的心疼和不舍。

慕晔未若旁时般诙谐嘻笑,苦皱了一张俊脸,弱声道:“皇祖母,晔儿真的受苦了呢,幸好心中念着皇祖母,才好过了些。”

婉潆冷眼旁观,极不愿把这位病弱患者与昨夜还逞坏求欢的邪恶男人联想一处。

“是是是,我的晔儿受苦了,我的晔儿好可怜……”太后恨不能将孙儿包进怀内呵哄一番,眉目间又突然一狠。“那些逆徒可捉到了?敢如此伤哀家的孙儿,定要处以极刑!”

“逆徒的事,皇祖母不必烦心,晔儿不会容他们逍遥。但皇祖母,晔儿的事,却只能指望您了。”

太后凤颜抹过警惕,“你这只皮猴子又要玩什么花样?”

“皇祖母,晔儿说过的,晔儿生在皇家,生来便拥有了所有,原本除了依照着老天爷的意旨逍遥自在的安乐活着别无所求,谁成想遇上婉潆了呢。婉潆是晔儿惟一想要的,她笑,晔儿会高兴愉悦。她哭,晔儿也跟着心痛难过。为了晔儿这辈子能真正的逍遥自在,皇祖母帮晔儿,可好?”

太后沉着脸,良久不语。

慕晔哀声低唤,“皇祖母……”

“你这全身的伤,也是因为婉潆罢?”太后问。

“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况且婉潆被掳,也是缘因晔儿……”

太后喟然长叹,“婉潆,你好福气。”

婉潆跪下,“请皇祖母成全。”

“你须明白,纵使这指婚的事当真废了,晔儿跟前也不应只有你一个人伺候,做了正妃,更须贤良大度。”

“是,婉潆明白。”明白自是明白,准与不准另作他论。

太后颔首,“你很像哀家年轻的时候,无欲无求,平淡自如,但你比哀家有福气,嫁得是晔儿不是太子。起来罢,哀家会想法子成全你们,就当为哀家自个儿圆一个梦。”

“是。”

太后起驾,病榻上的慕晔执意起身相送,扯动伤口,痛得呜哇大叫,更惹来太后的慈软心肠。

“你逞什么强?身子要紧,给哀家好生养着,回头哀家再给你送些良药和补品来,定要给我好生养着,早日还哀家那个活蹦乱跳的皮猴子来!”

一气安抚哄慰之后,方回了宫去。

是夜,婉潆安然好睡的当儿,身上重重压了一人,一迳地兴风作浪。她气极,咬着贝齿道:“王爷的玉体欠佳,怎不好生养着?”

“婉潆爱妻是本王最好的良药补品,一日不吃,精神不继呐……”男人厚颜无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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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谕,逍遥王负伤,命准逍遥王妃傅琬过府照料。

有上谕在,府内迎奉的规格一切自然要参照正妃办理,距主楼最近的如薇轩做了傅琬的安榻之所。

天子以一道纸谕自己中意的儿媳人选送进逍遥王府,在在为昭示不可拂逆的天威。殊不知如此一来,最尴尬的并非婉潆。自然,若非婉潆一直随慕晔宿于主楼,少不得要有一番腾挪搬移,一番纠结难堪。而既然是这般情形,处境难堪的,便成了傅琬。

说是进府照料,慕晔跟前哪有她站立之地?婉潆纵算有意避让一回,逍遥王也不准。府中他人除却米老夫人,对她皆敬而远之。稍有眼色不济的,有意巴结一下这位未来的正位主母,隔日便被辞退回乡,永不录用。

“你如此做,是不是过了一些?”婉潆问。严密控府中下人,严禁与傅琬靠拢亲近,违者严惩不贷。这是上谕到达之后,逍遥王即下达各房管事的“严”字令。

慕晔将她拉来狠狠吻了一回,恶声道:“我若对她稍稍好上一些,你定然要给我脸子看,本王如何吃得消?”

婉潆黛眉颦了颦,反思自己何曾表现得如此小肚鸡肠,又一道手谕到达——

执行上谕,阴奉阳违,责逍遥王携夫人苏婉潆即日进宫请罪。

 

 

 

 

第三十九章(下)


浣花殿。

此时际,日阳西悬,光线透过西窗打在了威然凛坐于大位的天子面上,金辉之下,愈发衬得龙颜庄严,天威难测。

天子左侧,殷后稳踞椅上。右手,太子垂手而立。

殿央,印着祥云的暹罗织毯上,慕晔与婉潆肃然偕肩。

每人皆揣知这必定不是一场相谈甚欢的谒见,每人皆有了面对一场风暴的凝重了悟。而这份凝重,未等诸人言语,已经由各人脸上弥漫出去。在这股子气氛压制之下的浣花殿,精巧别致的紫檀木器具刹那笨拙粗重,随风飘曳的殿前垂幕瞬间曼妙不再,一切,皆陷入忐忑等待中。

“晔儿。”天子发话了。“你晓得自己的过错么?”

慕晔俯首,“请父皇明示。”

“你身为朕的儿子,当知自己身上不容规避的孝道。你身为臣子,当知自己肩上的责任。与邯国的婚约,不是你一人之事,你一再拖延,朕若非看在你死去母妃面上,早该治你。”

“儿臣谢父皇宽宥。”

“住口!”天子沉叱。“你负伤在榻,傅琬过府照料,乃朕为你铺下的台阶,而你又是如何对待的?纵然你任性妄为习惯了,连朕也敢忤逆了么?”

“儿臣不敢,父皇。”慕晔撩开下袍,双膝着地,婉潆当即也随着跪了下来。

“父皇最了解儿臣,儿臣向来满足于与生俱来即拥有的一切,从无所求。而婉潆是儿臣活至今日惟一想要夺来想要独有的。儿臣不娶他人,不是为了婉潆,是为自己,儿臣只想在夫妻世界内,一个人看着婉潆,拥有婉潆,不想让第三人掺入进来。否则,儿臣大可将人娶了,大不了束之高阁,不闻不问。但儿臣不想这么做,儿臣想成全自己这一腔独一无二的心情。”

皇后不由有些微动容,“晔儿,你……”

“荒唐!”天子双眉陡立,怒染目眶。“好男儿当顶天立地,当俯仰无愧,你八尺昂藏,只知儿女情长,不以为耻,当真以为朕会纵容你到底么?”

“父皇,为护卫我天朝江山,儿臣随时可投身从戎,马革裹尸,但有一息尚存,不教胡马度关。然男儿保家卫国,纵然天经地义,亦须这家中翘首企归的是自己心之所爱,方激得起舍身戍边的万丈豪情。儿臣自当担负得起人臣人子之责,惟有这婚事,还请父皇能让儿臣得偿所愿。”

此话,可谓逍遥王由生至今最为恳切最为挚诚的内心剖白,然而,盛怒中的天子无暇领会,也不会领会。“你且莫再砌词狡辩,朕已谕礼部将你与傅琬的完婚之期订在下月初八,这段时日,你务须为你近来的怠慢向傅琬陪情。”

“禀父皇,儿臣不。”

“你说什么?”

“不。”慕晔抬起脸来,视线与天子短兵相接。“这桩婚约,儿臣不要。”

“容不得你不要!”

“除非儿臣死,否则与傅琬完成婚仪的,绝对不是儿臣。”

“你这个逆子!”天子雷霆万钧的一吼,蓦然立起身来,回手悬于身后壁上的长剑摘下,掷到慕晔眼下。“既然这样,朕成全你,朕准你死!”

“皇上!”

“父皇!”

殷后与太子慕曦皆骇然跪地。

天子凛目冷睨,“你们想替这逆子求情?”

“父皇,六弟决计不敢忤逆父皇,适才所话无非一时口快,还请父皇宽恕他失言之过。”

殷后紧声附和,“是呐,皇上。晔儿这个孩子您最是了解他的脾性,说话从来少有顾忌,孩子犯了错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怎就谈到了那个字?臣妾恳请皇上三思。”

“这逆子敢公然抗婚,有谕不行,你们还说这仅仅是过是错?”

“皇上,容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晔儿的任性也是您惯出来的,您全当他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大人何必跟孩子治气?至于这婚事……”殷后略加沉吟,将瞳光递向婉潆所在方向。“婉潆,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儿,此时此地该当如何,你不会不晓得,是也不是?”

慕晔眉目一恶,冷咻咻道:“出嫁从夫,此间哪有她置喙余地!”

“……是,臣妾不敢。”婉潆俯首低眉,柔声道。“王爷到哪里,臣妾便随到哪里就是。”

皇后微窒,太子微愠,天子最是怒不可遏,挥袖道:“把他们两个先给朕押进天牢,朕不想看到他们!”

 

 

 

 

第四十章(上)


“想不到,本王成了这内嗣司天牢的常客。”

触怒天颜,获罪下狱。作为皇家之子,这种独特体验有一便也罢了,有二更觉新鲜。慕晔环顾四遭,没有多少诚意地长喟一声。尽管上级律条“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天牢监守仍将做了些许动作,选了一间向阳干燥的牢房不说,房内也做了小小布置,搬来了酸枝木桌椅,送来了新置被褥,不求讨好获赏,但求牢内大爷出了此门后不存记恨。

慕晔墙角矮榻上的美娇娘,咧嘴笑道:“爱妃过来,让本王抱抱。”

婉潆睐他一眼都懒,径自闭目养神。

登时,慕晔痛心疾首,顿足捶胸,“婉潆爱妻怎能如此对待本王?眼下我们夫妻共历患难,当相依相偎、共诉衷肠才对。而爱妃拒本王于千里之外,是为哪般?”

“你有这份心情,不若告诉我你可有了脱困的法子?”婉潆问。

“你怎能如何对待本王?本王以为爱妃愿随本王前来,乃是出自于对本王的全盘信任,本王以为爱妃会认定不管到了哪时哪地本王都定有良计妙策保爱妃毫发无伤。却原来是本王的一厢情愿,本王真的好失败……”

婉潆张开星眸,极平静极淡定地注视着这个唱作俱佳的男人。

“……”慕晔顿感无力,将所有轻佻与浮夸收敛干净,叹道。“婉潆爱妻,本王有时候会怀疑,你与本王是如此的天差地别,为什么本王却是非你不可?”

这也是她一直纳罕的。“那,为什么呢?”

他嘟起嘴,闷声道:“本王若能想到透彻,兴许就不必坐在此处了。”

她微微怔忡。稍顷,缓缓走近了来,将那颗爬满郁卒的大头揽入胸怀。

“婉潆,你是爱本王的罢?”他将她纤腰紧紧环住,问。

她未语,螓首低下,将一吻印上他浓郁得几乎峥嵘的眉上。

慕晔俊脸因之欢喜绽放,“本王知道婉潆喜欢将所有事都藏在心里,本王不介意你以行动来知会对本王的爱意。自然,再多爱一点更好。”

恁快的原形毕露,婉潆非但没有恼他,反将粉唇下移,落在了他生着修长睫毛的眼睑上。

“婉潆……”他受宠若惊了。

然而,这一份宠爱并未到此终止。接下来,他饱满挺直的鼻尖、浮有浅淡笑涡的脸颊,皆获眷宠,直待她在他温润丰唇上一吻再吻眷恋不去时,他终难再按捺,喃喃道:“婉潆,我们去榻上呗……唔!”

她贝齿重合,啮飞了他的绮思绯想,在他无限委屈的眼神中,浅浅声道:“你在哪里我便随到哪里的话,不是假的,我嫁了你,心里也有了你,无论在这间天牢里要住上多久,或者能否走得出去,或者更坏的结果,我都会陪着你随着你,一起承担,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慕晔呆呓,随即傻傻笑开。“既然如此,婉潆爱妻应该不介意与本王来一场天牢燕好……啊!”

纤指掐在他腰间,狠狠一个扭转。

“婉潆,你不爱我!”他高声控诉。

 

 

 

 

第四十章(下)


慕晔下狱后的第四日,太后驾临。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晔儿你还是初衷不改?”

“在皇祖母心中,晔儿可是个三心二意的?”

“婉潆你呢?晔儿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你不想为晔儿做些什么么?”

“婉潆惟知一心一意追随王爷。”

“你们这两个执拗的孩子啊……唉,哀家不劝了,你们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一番怎样对你们才是最好罢,哀家既管不住,便也不管了!”

太后不无着恼,悻然离去。

牢内。

拜送太后起驾罢了,婉潆起身来,斜睨安之若素的慕晔,“你对太后的疼爱这般笃定?”

他眨了眨眸,呲牙一乐,“皇祖母疼我的确是真的,但为我解除婚约,自然不止是源于疼我这个理由。”

“那……又是什么?”

牢外。

仪仗按懿命在丈外趋随,随行嬷嬷搀扶着太后在前缓步行走,口中劝道:“逍遥王的率性您也不是头一遭遇上,莫因王爷的孩子脾气气着了凤体,没准此时际已经想通了,过几日便会好端端地接了圣旨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