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莞尔,轻描淡写地道:“那桩婚约解除了,也没什么不好。”

随行嬷嬷愣了,“前儿个皇后过来探您的口风,您不是许了……”

“她是皇后,儿子也做了太子,殷家的风头已经无人能出其左右,何必执意还要将我的晔儿也拉扯进去?”

“您是说……”

“以晔儿的秉性,娶不娶傅琬,都会全力襄助太子坐定大位。而若娶了傅琬,则会扎扎实实被外人视为殷家阵营中人,届时殷家在朝堂之上上谁还敢争其锋芒?哀家对曦儿这个太子很满意,但殷家一家独大得委实有点久了,哀家看得烦了。”

“……奴婢明白了。”原来,是皇后积极得太过,反促使太后下了拆散这门亲事的决心了?这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枝节横生不及防呢。

牢内。

“太后会因对殷家的猜忌出面为你作主?”

“不止于此。”慕晔笑颜晏晏。“皇祖母如今初过六旬,身子与精神都甚是硬朗。偌大的后宫,女人虽多,主子却只能有一个,纵算皇祖母她老人家早在几年前即已诏令将后宫大权转移母后,但适时的敲打和边鼓仍是不可或缺,她必须让母后明白谁才是这后宫的真正主人。否则,怎对得起皇祖母前面几十年的运筹与谋划?”

婉潆怔了半晌,徐徐问:“这后宫中的女人,都是如此精于算计的么?”

“是。”慕晔唇角勾了勾,带着几分讨好,嘻笑道。“所以,婉潆感谢本王罢,本王没有在逍遥王府建一个小后宫出来,省了爱妃多少力气?”

她密睫掀开,晨星般的瞳仁紧紧将他盯着,良久瞬也不瞬。

慕晔心头一突,问:“……做什么?”

“我适才在想……”她笑靥如花。“若你当真有一个小后宫,我该如何治你?”

冷风阵阵,打逍遥王后颈逍遥拂过。

古来惧内多如是。

 

 

 

 

第四十一章(上)


太后由出得天牢,并未回归顺庆宫,而是直接前往浣花殿。

天子夫妇本以为太后此一遭去,必定是慈威并用,劝得那浪子回头,殊料太后甫至,即落下泪来。

“哀家那可怜的孙儿,金娇玉贵的身子,在那天牢里吃那份苦,哀家如何舍得?”

“……”天子与皇后相顾一眼,一时难揣母后心思。

“诸皇子里,哀家为什么会最喜爱晔儿?还不全因他的至情至性?你们这么逼他,是想让他和别人变在一个样儿不成?那谁来逗哀家开心?”

“母后。”天子隐约明了了太后未言之意。“这桩婚约是一早便有的,违诺弃信之事,天朝做不得,朕也行不得。”

太后拭净泪迹,面色一肃,“说起婚约,哀家在看到婉潆那孩子之初,即已记起了一件事。当年,你尚是太子,苏晟高中状元,那一份儒雅风流惊艳邺州城。先皇爱他奇才,有意以未嫁公主许之,苏晟言自己已然成婚,且夫妻恩爱,誓不他娶。先皇敬他重情重义,遂道:做不了朕的女婿也无妨,待爱卿有了儿女,与朕的孙儿孙女结了姻亲也是好的。后苏晟生下长女时,皇帝你已登基多年,哀家亲自到他府里看望那个粉琢玉砌的女娃儿,当下就说,将来这女娃儿大了,一定要许给哀家最爱的孙儿。虽然并未有什么文定之契,但哀家说出口的话即是金口玉言,不能儿戏的罢?”

于是介,天子夫妇了然:太后这一回是明摆着要站在慕晔那端了。

殷后笑道:“母后,臣妾听闻婉潆之前已有婚约……”

“婚约订了多年,婉潆仍待字闺中,这在在说明苏爱卿还记着当年哀家许下的话,只是,哀家年岁大了,难免忘事,差一点便误了婉潆的青春,所幸晔儿替哀家将这话给圆了。想他们两个人该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方有那番的峰回路转。遑论不管是家世,还是品貌,婉潆做逍遥王正妃都足以担当,皇帝,你还是莫让哀家做个失信之人罢。”

“……是。”天子颔首。以孝闻感天下的天子,自然不会因一起儿女婚事硬生生忤逆母后。

殷后是怎样人,焉能感觉不出来自太后的那一份若有若无的压制?遂温顺了眉目,含笑称是。

“只是,晔儿与傅琬的婚约若就此废止,亦恐不妥。”天子道。

“哀家又没说一定废止?哀家的话在先,先后有别,若是傅琬不介意,做个侧妃罢。说是觉得委屈,我天朝皇族内恁多年青有为的才俊,任她挑选。”

“母后说得是。”天子夫妇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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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内,傅琬听罢姐姐转述来的圣意,当下气得拍案而起。

“当我们邯国的女儿是什么?把我差进逍遥王府任人奚落也就罢了,眼下又拿侧妃之位羞辱,姐姐,你也认为我邯国的女儿是可以如此任人作践的么?”

傅瑛满面的无奈,“琬儿,女儿家的命运不向来如此么?我们自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了要为家与国承担所有不愿承担的。”

傅琬柳眉傲扬,“若我拒绝为妾,可是对家国的背叛?”

“这倒也未必。”太子妃沉吟。“这事怎么说也是他们理亏。但若要拒绝,也要拒绝的满心委屈,以藉此为我邯国争得一份补偿,且让他们始终觉得亏欠,有一日需要时,也可再用一回。”

王室女儿,没有真正弱者。

 

 

 

 

第四十一章(下)


没有料到,这起事件会如此轻易的完满落幕。

在天牢住了十几日后,上谕获释,翌日慕晔携婉潆进浣花殿拜谢,天子赐婉潆亲王妃银印,皇后亲发九珠孔雀冠、九玉芝兰袍,礼司官长从旁载录,将婉潆之名记入皇族亲裔金册。

而在此前,太后一道懿旨发布天下,细述自己与苏晟当年为这对儿女所订立下的姻亲之约,为天子这日行为铺下台阶。

但,还是太过顺畅了。婉潆回到王府,盯着那璀璨珠冠精美华服,仍不能相信,天子会这般的轻易妥协。她无法试想自己若是对方可会容许子与媳的不孝,只想着以九五之尊的浩浩天威,能否有这份容人公然忤逆的雅量?

“在想什么?”慕晔打身后抱住她。

“在想……”身后人是最上位者的至亲,有些话并不能诉诸于口……她回转过身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邺州?”

“想家了?”

她颔颐,“对王爷来说,邺州也是真正的家,不是么?”

“的确,藩王不得留居京城过久,我择日会去向皇祖母与父皇辞行。”如愿以偿后的逍遥王神清气爽,扬眉举眸愈发神采飞扬:婉潆爱妻该得的,他终于给要来了。

“你当真舍得回邺州?”

“为什么会不舍得?”他想要的,已经在自己怀里了,不是么?摇着她,晃着她,嘴里歌儿信的诱哄。“婉潆爱妻放宽心,耐心等,本王定会带你回家。”

她靠在他左胸前,阖眸,“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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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家这条路,并不在眼下足下。

慕晔辞行,单是太后那处便不放人。

“你这个皮小子有几年没陪着哀家过年了?这个年,你定要陪着哀家过这不可,你若不听哀家的话,哀家从此就不再疼你!”

太子处也极力挽留。

“当下的天气愈来愈冷,你待明年春暖花开时再启程不是更好?邺州再好,比得上这边的骨肉亲情?”

无奈,他只得留下。

婉潆自是能够体谅他的身不由己,便也开始善尽主母之责,指挥府中下人着手筹备,迎接北国冷冬的到来。

第一场雪降临时,他们在京城已逗留半年之久。

这场初雪并不大,从始到末半个时辰,雪过后,树间、地上仅有一层薄薄银色敷衍了事般地覆着,但这已以足以让从未见过雪的芳涵、芳蕴惊奇了。

“天呀,这是雪呢,原来世上还真有雪这个东西!”

“原来雪是这么白这么干净的,和盐一样嘛。”

“和盐一样?你尝一口试试?”

“……呀,好冰!”

“哈哈,笨芳涵……”

三面放下了厚重垂帘的月华亭上,裹水蓝色大氅的婉潆与着青色冬衣的米老夫人围一个金丝炭炉坐着,一边将手放在炉上炙烤,一边转了头去看两个花朵儿开放在雪后天地间的丫头,面上皆浮着一份纵容宠溺。

“这两个丫头本分又勤快,模样也生得好,实在难得。”

“若是她们晓得老夫人如此赏识,必定是欢喜的。”

“老身不过是实话实说,她们委实讨人疼。”米老夫人话顿住,暗暗瞥了她的腰身处一眼,忽问。“你的身子……还没有消息么?”

“嗯?”

米老夫人叹了口气,虽心中作难,仍不得不说:“虽然晔儿不是太子,但也要有后嗣继续他这一脉的香火。你是正妃,该思虑的还是要思虑的。”

婉潆丕地怔住,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纤细平坦的腰腹。

“眼瞅着你进门也快到一年了,这件事也该放上心来,该调理的要调理,该……”米老夫人又向雪地上奔跑的两个丫头投去一睇。“你是个大门大户出来的,有些事比我这个老奴才要明白,做正妃的,宽宏大度是第一。”

米老夫人后面的话,婉潆并未经心去听。

她在想,自己是真的愿意为慕晔生儿育女的罢。有一个将两个人的血脉交融在一起的生命存在着,当是一件极美极好的事情罢?

 

 

 

 

第四十二章(上)


当夜,神思已陷朦胧,将睡未睡时,一句话突然便冲口而出:“慕晔,你想有一个孩子么?”

“呃?”身畔的男人也已是半睡状态,这句话令其丕然振奋起来,两只豹眼熠熠生辉地紧盯着妻子秀靥。“你有孕了?!”

“没有。”月事才去了几日,怎可能有孕?

“那……”他眼珠子越发亮得灼人。“婉潆是在暗示为夫?你……想要?”

“……”她啼笑皆非,拍去他已然是蠢蠢欲动的毛手,翻过身去。“睡罢。”

“婉潆千万莫怀疑为夫的能力,为夫今日虽然在外操劳了整日,仍然可以满足爱妻的所有需要……”

她将腻在自己脖颈间的男人使力推开,“我不需要,你可以好生歇息了。”

“为什么不需要?真的不需要?有需要不要瞒着为夫哦……”嘟嘟喃喃地,今日陪太子到几处郊县视察在山野间奔波了整整一日的男人委实是有些乏了,将爱妻密密实实搂了过来,睡去了。

她既气且笑:这个男人,可以成魔了。不自觉偎紧了他,却因心有所念,星眸长开,久久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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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尚冠文仍然臭得像块茅坑石头?”

“禀王爷,正是如此。”

歧王府后院高搭戏台,王府主人慕旷坐在暖阁内,正看一出街头巷尾百姓皆耳熟能详的《状元记》。戏中讲得是一书生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原本两情相悦,不想恋人为恶霸强抢为妻,书生状告无门,被迫远走他乡,历经磨难,高中状元,持尚方宝剑回乡省亲,杀恶霸救出苦命恋人……

下人砌来一壶大红袍,歧王细细品着,须知这份滋味并不是时时可尝。此乃每年数量极少的顶级贡茶,除了太子,他人也只能全凭着天恩的轻重喜恶可多可少可有可无。太子,皇子,只是一子之差,一包茶叶便能将其中的分量掂出不同。那,天子与太子呢?

“王爷……”柳子州垂立一旁,尚在等待主子指令。

慕旷将杯中茶啜饮得涓滴不剩,道:“本王还想着若六弟乖乖离开京都,有些事能免则免,现在看来他是要留在这边了。既然如此,也就无须客气。”

“属下遵命。”

此刻,台上有情人相拥而泣,恶霸死不瞑目,圆满落幕,慕旷击掌叫好,“这出戏百看不厌呢,要他们从头再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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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深夜归来。

慕晔在书房沐浴过后方步回主楼,仰头瞥见楼上主卧内透出了一点烛火,胸臆盈满暖意。

身后,响起缓慢跫音,米老夫人领着两个小婢到来,“晔儿。”

他讶然回身,“这么晚了,义母怎还未睡?”

话间,搀她进了主楼厅堂。

米老夫人打量着灯下着实消瘦了的义子,恁是心疼,“你这几日皆是早出晚归,我怕你身子骨熬不住,煮了碗汤水给你。”

“义母费心了。”接过小婢奉上的青瓷盅,将其内的人参汤扬首饮尽。“夜深了,义母也早些去安歇罢。”

米老夫人深深凝视着他,道:“我答应了娘娘要好生的照料你长大成人,再看着你娶妻生子,如今你已然长大,也娶了称你心意的娇妻,还差最后一桩事,老奴便能不负娘娘的托付了。”

幕晔失笑,“义母怎突然说起这些话来?”

“这些日子我常梦见娘娘,想是娘娘催老奴把最后一事尽早完成,晔儿,你也该为娘娘早日生个孙儿了。”

“好,晔儿会让您早日抱到孙儿,让母妃在天之灵得以安慰。”慕晔咳了声。“天着实不早了,你们赶紧服侍老夫人去歇息。”

目送米老夫人出门,他甩身紧步上楼。方才,他险些就在义母面前出丑了。老夫人说到“生个孙儿”之际,婉潆玉体横陈的妙景即蓦地浮到眼前,体内热流上涌……几日没有与婉潆欢好,居然饥渴到这般地步了?

寝室内,烛火如豆;纱帐中,曼妙绰约。

他喉口泛紧,周身热气滚涌更是澎湃。本打算不把她吵醒的,想来是做不到了。他迫不及待将身上衣袍卸下,钻进帐内,将床上娇躯死命抱住,恨不能揉入自己体内,一只手不愿有任何耽搁地将她身上亵衣除去……

“你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婉潆立在床前,苍白如雪。

 

 

 

 

第四十二章(下)


今冬,漠北遭遇十年奇寒,当地百姓为避雪冻之苦,纷纷撇下家业向南行走。邺州城虽然也属北地,但相对于漠北来说,已是温暖之乡了,加之又为天朝京都,致使诸多灾民在此停留,以期天恩垂询,度过灾厄。

当朝对此自然不能漠然视之,财监司拨出专款专人负责安抚安置,太子更是首当其冲,稍有空暇即亲往探访。习惯于为夫分忧的太子妃适时出面,又将朝中贵妃尽集一堂,筹措钱款,赠医施药。

今日,婉潆便是随太子妃赶赴城东郊的灾民安置所分发衣食去了。

临出门之际,米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前来禀报老夫人身体欠安,而已然应下的太子妃之约不能爽却,婉潆遂将芳涵留下替自己予以照料,一番叮嘱之后,方带芳涵出门。将所筹集得衣物食粮一一派发到实民手中,天色已是不早,初雪消融了一日,道路泥泞,城门也要关了,太子妃力邀婉潆共宿离那处不远的别馆,且命人替她捎了话回府。

婉潆是欲借宿一晚的,已经沐浴更衣躺到了别馆榻上,突想到慕晔若是深夜归来不见自己又会别扭委屈半天,便匆匆着衣乘车,向太子妃借了腰牌,叫开城门,回到府里来。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迎接自己的,会是如此不堪的一幕……

“……婉潆?”慕晔抬眼,看着她,又扫了一眼自己的怀中人,一时茫然。

婉潆盯住了他的眼睛,如此炙热,如此浓烈,如此显明的欲望……这样的慕晔,她一点也不陌生。

“你……你并不在乎你怀里的是谁么?只要是女人,都可以么?”她颤声问。

他一栗,倏地翻落到了床下,看清了床上人面目,“……芳涵?”床上的女人,怎会是芳涵?

“芳涵?”随在婉潆身后的芳蕴一声尖叫,扑上前来,将床上人揪扯起来,劈头盖脸打下。“你这个小蹄子!这个贱货!你居然敢生这份心?你居然敢背叛小姐?丢人现眼,自甘下贱,看我不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都比这么丢人现眼的活着强上百倍!”

芳涵已然被吓傻了,就那般半裸着少女的成熟胴体,呆呆的任着挛生的姐妹的打骂,连哭也没有一声。

婉潆闭上了眼睛。

这张床,她不愿看到;这个地方,她更不愿停留!

她旋起脚跟,夺门而出。

“婉潆!”慕晔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袍子罩在身上,阔步紧追过去,在楼梯上将自己的女人牢牢抱住。“婉潆你不能不听我说!不能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婉潆僵冷着身躯,未作挣扎,“你想怎么说?你想告诉我,你与我的陪嫁丫鬟几时开始暗通款曲的?还是你想说按照约定俗成,我的赔嫁丫鬟本来便该是你的暖床人?你想说,你已经给了我正妃之位,我就该给你应有的自由?”

最爱的男人,视为心腹的丫头,世上居然还会有如此锥心刺骨的伤痛?

“我没有!”怀内的妻子颤栗不止,慕晔赤红着眸子,大吼。“我到现在也没有明白是怎么一档子事!那个贱婢怎会出现在我们的床上?本该在床上的你又去了哪里?我……”

“你居然在质问我?”她冷笑,问。

 

 

 

 

第四十三章(上)


“婉潆,你再若如此,我当真要生气了!”慕晔嘶声大吼。

婉潆反而愕住,“你生气?”

“本王不能生气么?本王没有失身!”他吼得惊天动地。

“你这般聪明,看不出本王也是遭了算计的么?本王今儿个在外奔波整日,回到这家来一心只想抱着爱妻好睡一晚,怎就遇上了这等恶事?你是本王的妻子,难道不体谅的么?你不知道你这样流泪这样不停颤抖,本王有多心疼的么?”

在他一连声的问声中,已将妻子抱着走下楼梯,坐在厅堂中央的暖炉旁。

“婉潆,本王说过,本王很贪心,本王所要的夫妻世界里容不下第三个人,不管这第三个人来自于你还是我,本王都容不下,本王说过的话,你就是如此不经心的?”

婉潆紧紧搂住他,一迳的泪流不止。适才的瞬间,当真是伤到极致了,以为刚刚握到手的幸福又要失去,记忆中的彻心彻肺的寒冷由骨缝里一丝丝漫延出来,冷到忘了呼吸……她甚至以为寒冬时节终是自己命中难以逾越的劫坎,终是要将自己最珍爱的褫走……

“慕晔……慕晔……慕晔……”她抽噎着,啜泣着,低低叫着他的名字。

“唉~~”他没辄了,投降了,心臆之内又痛又软,将她像个婴娃般拍抚着。“你这么伤心,本王应该高兴的罢?可你再这样哭下去,本王便要哭了……乖,不哭了,看我如何替你出气,好不好?”

婉潆仰起泪眸,不点头不摇头不应声。

他在她湿漉漉的睫毛上亲了亲,偏首冷唤,“芳蕴,下来。”

“……王爷,小姐!”芳蕴冲下楼来,嗵声跪落。“奴婢的姐姐愚蠢,犯了该杀千次的罪,请王爷开恩,请小姐开恩!”

“她的账容后再算,你先将米老夫人请来,记住,老夫人来时莫要其他奴婢跟来。”

“奴婢遵命!”身上的棉袍在进楼那时已然脱下,穿着单薄夹衣,芳蕴顶着冬寒跑了出去。

婉潆泣声戛止,“米老夫人她……”

慕晔眉心蹙拢成川,“就是她。”

“她……”婉潆蓦然想到了米老夫人先前的只言片语。难道那时已经在暗示了?可是,无论如何都该向她这个主母挑明了讲的罢?米老夫人行事几时变得如此张惶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米老夫人踏进堂来,身边除了芳蕴,果真没有他人跟随。

慕晔微欠了欠身,“义母请坐。”

芳蕴一上门,米老夫人已料到事发,落座时,眉观鼻,鼻观口,脸上甚是平静。

“义母,本王问你……”

“老身的确在你的参汤里放了催情的药粉。那种东西,各宫的娘娘大多都有,老奴昔日在宫中伺候贵妃娘娘前也伺候过别人的,那些个不得宠的主子们,都会在皇上了翻了牌子后将那些东西在床榻间撒上一些。”

很好。他一问未讫,米老夫人已经坦认不讳,连那劳什子的来路也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