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却都没说出口。
元羲看见她这个样子,轻笑道:“你不明白没关系。”低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我会帮你处理的。你只须在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告诉我就可以了。”
“哥哥…”她双臂搂着他,又开始在他怀里蹭,低头,埋到他的颈侧。想起方才哥哥对着她的那个地方,脸色不自觉地微微发热。
“嗯。”他应着,侧身亲了下她的耳朵,“来癸水应该多多休息,今日读书练武都取消了,小乖好好睡觉,好么?”
哥哥今日真大方啊…这可是多少年来第一次取消呢。
夕夕暗地里开心,嘴上自是娇娇应了,“嗯…夕夕都听哥哥的。”
“真乖!”他笑眯眯地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睛、脸颊,还有嘴唇。亲了又亲,仿佛永远亲不够。最后把她放好在床上,元羲又去给她备了个烫捂子,放在她的腹部捂着。
肚子暖融融的,果然很舒服啊。夕夕很快又睡着了。

第22章 弱袅袅,女儿腰(二)

有元羲的照顾,夕夕的不适感并不严重,只是浑身有些乏力罢了。到了下午,她蠢蠢欲动地想起身,元羲原本是不允的,耐不住她撒娇,便准了。
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仙踪焉测门前,瞧瞧那株海棠。
这树已经长得很茂盛,然而这季节原本就不是花期,自然未曾开花。
小姑娘笼了下身上的斗篷,对着天地拜了一拜,心里头默念:天地间的所有生灵,保佑我家海棠树快些开花…
“在做什么?”哥哥清朗而柔缓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夕夕吓了一跳,忙放下作揖的手,转身道,“哥哥,我就是出来透透气。屋里怪闷的。”
哎…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不想让哥哥发现的心理?
她来不及细思,身下忽然有隐隐的液体流出,这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了。哥哥静静看着她,她却微微低下头,控制不住地渐渐红了脸。
虽然从没有人告诉她,但是她想,她不应该让哥哥帮她换那个东西吧…
哥哥给她换的时候,会不会发现她那里看起来很丑啊…感觉好丢人啊…
天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姑娘的脑子开始纠结,想撞墙了。不过元羲却并未注意这些,而是把手里的汤婆子放到她的手心里,“你身子原本就弱,这种时候更要多加注意。”
“嗯。”她随口应着,却也不过敷衍。在她看来,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是哥哥太过紧张了吧。
不过很快她就得到了教训。
第三日,她觉得自己快好了,便在元羲没看见时,随意喝了一杯冷茶。这下可好,先前的小心翼翼都白费了,她抱着肚子在榻上疼得冷汗直流。
什么矫情、娇气、羞涩的,在疼痛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她再不能去想别的,只能任由着哥哥给她熬药煎汤,忙上忙下。
元羲对她是又气又急,然而最终只能使尽一切办法,希望能换来她的几分舒适。
她疼得晕乎乎的,很快就睡着了。睡着前,她有些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哥哥坐在榻边的身影,脑中的念头亦是模糊的——哥哥,这么好…这么好。
趁她睡着时,元羲又查了些书籍,结合她的脉象,仔细研究了很久,确定她并没有其他毛病,这才稍稍放心。
连轸立在元羲身后,忍不住低声道:“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吧,以后让她不要碰凉水就没问题了。”
元羲瞧他一眼,“你很懂?”
连轸连忙道:“不…不懂。只是…属下小时候听家里的姊妹们说起过。”
元羲嗯了一声。他倒也有不少姐妹,只不过王族中的手足,从来都交情不深。
过了片刻,连轸又低声问道:“主子,齐嫣这几日一直想见主子,说是有话要说…”
元羲一愣,差点忘了这号人物。
“我不是已经让她回去了么?”他皱眉道。
“她说想…”
“是我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他的声音冷了几分,“我没有话要跟她说,不必见了。”
连轸只好点头应是。
“她的事情你倒很上心。上回我让你写的给我告病的信呢?写了没有?”
我什么时候对她上心了,还不是因为她是您和王后看重的人才嘛…连轸觉得自己很冤,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权当没听见。回道:“早就写好了,只是还得给您过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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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轸趁着元羲看信时,便去疏影楼撵人。
齐嫣倒也没有再为难他,安安静静地收拾东西,离开青葙谷。
连轸送她离谷,待她跨上马即将要走时,忽然开口道:“那张纸条,是你给那丫头的?”
他说的,自然是写着让元羲下月十五之前赶回楚国的纸条。
齐嫣看他一眼,淡淡承认道:“是。”
连轸皱了眉:“你为何要破坏他们的关系?”
女子并无多少悔意,冷哼一声道:“…世子在她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齐嫣眉目一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你藏在炼丹房,然后让夕夕欺骗主子,这个主意多半是你给出的吧?我不信,以你的能力,竟能受她的骗。她只是被你利用了,对吧?”
她冷冷看了他一眼,又慢慢笑了,“果然是连轸,有你在世子身边,难怪王后这样放心。”
连轸道:“看破你的并不是我,而是世子。你大概不知道,世子不仅对醉心曼陀罗极为了解,而且,对被封多年的炼丹房中的情况也十分清楚。所以你这次用计,只是徒增世子对你的失望,是下下策。”
齐嫣笑道:“那又如何?世子并没有把我怎么样。”她抬头看了眼前方的重重青山,道:“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连轸看着她纵马离去的背影,心头莫名生出几分凉意。
外面的世界,权谋斗争,诡诈盛行。莫说夕夕身怀尚光灵玺,就算没有这个一出世便能引起一片腥风血雨的天下至宝,凭着她和元羲的关系,她也要被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就她这么个毫无心机的性子,定要被啃得渣都不剩。
世子一回国,便是个操劳命,大约也分不出太多精力特意照顾她的。
主子说得对,她还是不出世的好。
这日夜里,夕夕睡得极好,翌日清晨,白雾熹微,朝霞柔缓。
她醒来时,觉得身体充盈着力量,似乎好齐全了。她心头一喜,确认自己真的好了,这才走出屋子去找哥哥。
晨雾未散,青葙谷愈发像仙境了。明绣湖旁垂柳依依,柳树下置了雪白的大理石桌椅,元羲坐在那里,竟似在喝酒。
印象中,哥哥是极少喝酒的,一般也不许她喝。
元羲看见她,微微笑了,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又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半塘荷花谢了大半,田田的莲叶,倒还很茂盛。
夕夕有点不高兴,“哥哥,最后一朵荷花都要谢了。”
“嗯。”
“没有了荷花映衬着,荷叶心里肯定很难过。他们应该一直不分开才对。”
元羲笑了,“你这说的是什么…他们一直如此,并没有不分开的说法。再说,明年荷花就又开了。”
夕夕靠在他肩膀上,手指玩着他肩后散下的墨发,“那哥哥呢?哥哥和我是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这丫头,倒是很敏感。的确,他刚才就是在想,要如何抉择的事情。告病只能拖得一时,那以后呢?他应该早点决定下来了。他在连轸拟好的信里面,又多加了几句,大意是让王后早做准备,最好在族里挑个合适的人选作为继位人来培养,字里行间,已经表明,他不会再回国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已经整了元羡多次。现在只差最后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而已。对于丧家之犬,他并没有太多兴趣。
大约这几年的确太过云淡风轻,尽管前世受辱颇多,他如今竟也无太多怨恨。
重生来,并非只为了复仇,否则不是白白辜负了这一辈子来之不易的大好时光。
眼前的山谷如仙灵之境,安宁祥和,景色旖旎,堪称避世桃源。怀里的小姑娘灵动可人,冰雪娇俏,无时不刻不牵动着他的心。他喜欢这样的生活,远远多过喜欢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
男子低头亲了下夕夕的发顶,忽然开口道:“夕夕,你一辈子都跟着哥哥住在这里好不好?”
夕夕笑道:“本来就是啊。哥哥别忘了,很早之前你就答应过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男子笑着点点头,“是怕你有一日看哥哥看腻了。”
小姑娘立刻不服气:“怎么可能?!哥哥长得这么好看,看一辈子都看不腻!”
她的长发未束,墨发流泻下来,衬得小脸愈发晶莹透亮,只不过,这会儿泛了一抹粉红。
天呐…她又说了什么…哥哥会不会觉得自己对他的迷恋有点过分啊…
元羲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心头暗想,怎么最近他家宝贝越来越喜欢脸红了?莫非真是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只不过,这个少女娇羞的模样,更叫他心动难耐。
他抱着她亲了一会儿,及时放开,把她按在怀里,轻声道:“那就好。”
这个时候,他们真的以为可以这样厮守在谷里一辈子,独避尘嚣风雨之外,继续编织着只属于他们的桃源之梦。
然而变故来时,没有任何人能反抗。命途舛桀,总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时昭灵帝三十二年秋,楚国二公子元羡逼宫谋逆,为大司马高渐所阻,两方人马厮杀间,元都内外血流成河。最后以高渐生擒元羡而结束。楚王昏庸了大半辈子,儿子杀到头上来了才算清醒了一回,亲自给元羡定了罪,并下旨接回在外流亡多年的原世子元羲,并迎接在寺中吃斋茹素近十年的楚王后回宫。王为王后举办了极为隆重的酒宴,然而酒席未散时,二人却双双被毒死于坐席之中。死因成谜。

第23章 云起时,花落处

断崖峰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半山的绿树红花,都被罩上一层朦胧轻纱。
山间有白色石阶,蜿蜒而上。
“哥哥,”已经走到半山腰上,夕夕终于有点清醒了,双手搂着哥哥的脖子,呼出的热气一点点扑在他的耳侧,微痒,“我是不是太重了?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元羲笑起来,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是比以前重了些,但对我来说还是轻得跟羽毛似的。”说着,他抱着她颠了几下,侧头过去,用脸蹭了下她微凉的脸蛋,又将她身上的斗篷帽子裹得更紧些。
“这里路不好走,还是抱着你比较稳妥。”
夕夕嗯了一声,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尚且惺忪的眼睛半闭半合。
昨夜里她说想去断崖峰顶玩儿,哥哥答应了。她没想到哥哥竟然这样早,在她还在做梦时就给她裹了衣裳梳了头,背着她上了山。
说起来,哥哥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这样背过她上山了。好喜欢这样靠着哥哥啊…
她心里默默地开心,低头在哥哥颈侧亲了一下。
哥哥的颈侧有一处浅浅的牙印子,那是很久之前,他要离谷,她哭闹着在他身上留下的。这仿佛是一种宣誓,一种印记。
夕夕偷偷地笑,唔,哥哥是她的。
山间的清晨,轻风微微寒。虽然盛夏将尽,但路边仍有不少五彩缤纷的不知名的花卉,夕夕偶尔采一把过来,不一会儿,手上便抱了一大把。她靠在他背上,默默地编花环,很快做成两只,一大一小,大的戴在哥哥头上,小的戴在自己头上。
元羲将她往上颠了一下,头上的花环便罩到了眼睛处。“夕夕,我看不见路了。”
她凑过来,给他把花环戴好,一双小手冰冰凉凉的,顺势调皮地抚摸到他的脸上,顺利地让他嘶了一声。
“哈哈!”她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得瑟地在他身后摇来摇去。
他固定住她的腰,“再动,就要掉下来了。”
“哥哥不会让我掉下来的。”她得意道。
男子笑,“夕夕说得对。”
雾霭随着阳光的照射而渐渐消散,眼前的秀木繁花,越来越清晰。夕夕此时心情极好,嘴上哼着小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
“哥哥,你这么早带我上山,我昨日背的书还剩下一些,须得今日背完呢!怎么办…”
“不用背了。”男子淡淡道,“读书不过是闲暇时打发时间,背多了也没用。你只要好好待在谷里,那些东西都不需要。”
夕夕沉默片刻,又道:“哥哥好像对我越来越纵容了。以前哥哥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不管是文或者武,哥哥都对她要求很严格的。渊学阁中连戒尺都有,然而她一向乖巧,这戒尺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元羲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过去,他是把她当女儿养,像所有望女成凤的父母一样,他期盼她能文能武,足够聪明足够强大,倒不是为了光耀门楣,而是期盼着她日后即便离了他,在这乱世中也能保全自身,不至于像他的前世,凄凉收尾。可现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态已经不一样了。
他读诗书礼义长大,对这种转变也曾觉得羞辱,对她简直是种亵渎。然而他终究无法拒绝自己的内心。有的牵扯,大约就是上天注定。
现在他对她不会有任何期盼,只愿她一生在他的羽翼下,平平安安的就好。
当然,夕夕根本不会去想这些。她只是想着,哥哥这几日实在太好说话了。自从上次齐嫣一事,哥哥对她有求必应,而且如她所愿,每时每刻都在陪着她玩耍,她的任何事情,都是他来做,诸如吃饭、穿衣这样的小事也不例外。唔,事实上,她最近连走都不用了,都是哥哥抱着的。
她就喜欢这样。
越往上走,周边越冷。花木渐次稀少,然而阳光越来越充沛了。
走到峰顶时,温暖的日光已经冲破重重的云层,洒向了整个天地。夕夕欢呼一声,从元羲背上下来,然后跑到最前面,沐浴着寒凉的山风,朝着山下看。
谷中美景尽入眼帘,让人心神俱清。
夕夕站在那里发呆,“哥哥,这里好美。”
元羲看着她纤细而玲珑的身影,恍惚中,回想起多年前,她那么小那么脆弱地出现在他面前,如今,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这么多年来,她身上的每一寸都已经烙上了他的痕迹。她已经成为他的命脉和呼吸。
夕夕转头,仿佛看到哥哥脸上有痛苦的表情。然而大约是眼花了吧,那份痛苦,一闪即逝。
元羲忽然走过去,从她背后紧紧抱住她,“夕夕…”他唇角轻轻蠕动着,说了句什么,然而夕夕并没有听到。
他也不敢让她听到。
初秋,天高云淡。他躺在草地上,上身半靠在山石上,雪白的衣袍铺展在地上。她横躺在他的衣袍上,后颈枕着他的腿。
小姑娘头朝上,双眸望着空中漂浮的云朵,小手指着一处云朵道:“哎,那是一只扇子!”又指着另一处道:“一只兔子!”
“啊,那边还有哥哥的脸!”她惊喜到。
元羲只是嗯嗯地应着,并未抬头看。此时,他更想看她。即将流逝的每一个时刻,他都不想浪费在别的事情上。
夕夕看了眼元羲,抱怨道:“哥哥怎么都不看嘛…”
元羲双腿微微抬起来,低头,捧着她的小脸,吻住她。
“唔…”
山风将树木吹得沙沙作响。偶尔花瓣飞舞过来,落在他们的发上、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夕夕的脸已经红透了,双眸仿佛含了水,娇娇怯怯,羞得直往他怀里钻。
元羲将她抱起来,然后也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这样的姿势比较安全。
他捏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两个人一起看蓝空苍穹,看云卷云舒,看霞光万丈。
这样美妙的时刻,时间仿佛能静止。
却终究不是静止的。这一天总要过去。
当日夜里,元羲给她点了熏香,夕夕闻着,觉得似乎比平时浓郁不少,然而哥哥做的事情,她是从来不会怀疑的,所以并没有多问缘由。
这个香,可以让她一觉到天明,中间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醒。
元羲收拾好一切,即将上马启程时,回头看了眼安安静静的双雁楼,忽然又转身匆匆上了楼去。
“哎,主子?”伺候在侧的连轸诧异地喊了一声。
元羲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想,他要看她最后一眼,最后一眼就好。
屏风后面,少女睡得香甜。这个季节的被子略显单薄,正好透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形。墨黑的发披散在枕上,仿佛水墨色的花,娇俏的脸蛋在月光中泛着柔美的光泽,细腻纯洁到让人不忍亵渎。
挺拔的男子,站在她床前看了一会儿,伸手掀开了她的被子。被子下面的身躯侧躺着,微微蜷曲着,靠着他原本睡觉的位置。
雪白的衣裙下,露出两截细致白皙的脚踝,腰间凹下去,到了胸前又有明显的隆起。
深刻的不舍让他恍然有些迷幻,他躺上去,压住她,吻住她。不像白天吻的那样缠绵温软,而是只有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才敢暴露出来的粗暴和肆虐。
少女的衣裙纷纷散开,他不顾一切地汲取着她的气息,浑身瞬间升起滚烫,让他的大掌微微发抖。
“夕夕…夕夕…”他呓语着,失控地动作让睡梦中的她都发出娇弱的□□。
最后,他轻轻咬住她的耳畔,声音嘶哑而低沉,“夕夕…你要乖乖等我…”

第24章 归燕尽,孤鸿远

哥哥不见了。
头三日,夕夕发了疯似的没日没夜的在谷中寻找哥哥,她不相信哥哥会这样对她,不相信哥哥会这样忽然离开她。
没有归期,没有告别,就这么忽然不见了。
她今年十三岁,可真正有意识的时光不过只有七年。七年里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慌、惧怕,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
连轸一再地跟她解释,哥哥实在有不得不走的缘由。她开始根本不愿意听,后来整个人都麻木了,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哥哥确实不在谷里了。
好生气啊…她心头筹划着,等哥哥回来时,她定要如何如何地有效地、深刻地表达这份生气。
然而,渐渐的,时间久了,就连生气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想念。
开始的几个月,她每天就坐在仙踪焉测门口等着,等到紫藤花落,绿叶褪尽,等到秋风渐凉,冬雪初至。
又一次,夕夕拿着布条给那株海棠树穿衣裳防冻,连轸给她举着伞。
眼前白雪茫茫,跟去年的冬天、前年的冬天、过往的任何一个冬天一样。只是,这个冬天,哥哥不在身边了。
“我记得,去年冬天,哥哥出谷一次,就是在这样一个雪天里回来的。”夕夕瞧了眼远处白莽莽的天地,“你说今天他会回来吗?”
这么些日子下来,连连轸都不忍心再次重复那些欺骗她的话了。他和小时候一样,总是告诉夕夕说,主子很快就会回来,很快就会回来的…然而他心里知道,这次主子归期遥遥。
或许五年,或许十年,或许更多。
好在人长了几岁总是不一样的。这丫头不像小时候那么难缠了,终归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吃睡之余,看看书,练练剑,倒也过得安然。但是连轸知道,她只是把那份入骨的思念放在了心底。
夕夕没有听到连轸的回应,便知道自己又是在白日做梦了。
护好树之后,她最后看了眼蜿蜒向谷口的路,然后搓了搓冰凉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屋。
“连轸,我想吃藕粉丸子了,你去给我做好不好呀?”她扬着小脸道。
“好。”连轸现在的手艺已经不错了,做的藕粉丸子并不比元羲做得差。
连轸做惯了老妈子,伺候夕夕可以伺候得很好。元羲不在谷里的第一个新年,连轸带着夕夕去断崖峰顶放烟花,绚烂的焰火照亮了半边天幕,她的笑容犹如盛春的阳光,灿烂明亮。
“连轸!断崖峰这样高,你说咱们在这里放烟火,哥哥能看见吗?”
连轸一愣,只是含笑看着她,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其实,青葙谷下第一场雪时,连轸拿到了楚国来的一封信。却是齐嫣寄来的,只有寥寥数语。
宋梁二国共同抗楚。世子挂帅亲征。
宋梁二国在楚国的一南一北,虽然国力远不如楚国,然而若是联合起来,无疑让楚国腹背受敌,十分棘手。况且此时正值楚国内部动乱,两族火拼的时候,世子又刚回国不久…
他闭了闭眼,心想,老楚王真是留了个烂摊子给世子啊。世子既然出战,便是把性命都置之度外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时间,世子定然都会休书回谷的,然而,这次却是齐嫣来的信…
连轸心中黯然。
这些他是不敢告诉夕夕的。他还是守着世子临走时的命令,好好在谷里守护着这个丫头吧。
次年春天,当第一只燕子飞入青葙谷时,夕夕的凝碧诀突破第六重,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一柄轻泓剑使得出神入化。
又一年春天,仙踪焉测门口的海棠树开始结了些小小的花骨朵儿。夕夕等了又等,可那若有似无的花骨朵儿还没开放,就被大雨打到了地上,碾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