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诀第七重,剑影无形,伤人于瞬息之间。她的剑法,已经快到连轸完全无法看清的地步。
连轸含笑赞她,“丫头天赋异禀,只怕这天下间剑法能胜过你的也没有几人了。”
出关那日,她慢悠悠地一路闲庭观花,快到双雁楼时,前方的一树繁花让她瞬间失了所有的动作。
那株垂丝海棠,终是开了。
秾艳处,胭脂染,醉中吹落,香红强半。
她有点感叹,原来青葙谷中又是一年红桃绿柳。
哥哥,你知道吗?仙踪焉测前面的海棠花已经开了。哥哥曾经说过的,等到海棠花开,我就可以和哥哥成亲。
当年懵懂纯稚的少女已经长大成人,眉目间的无边丽色,能让人见之倾心。然而当年那个手把手搂着她种下海棠树的那个人呢?如今又在哪里?
青葙谷安然屹立于尘嚣之外,三年恍如一日。
翌日清晨,天边有炫目的朝霞。夕夕背着薄薄的包袱离开双雁楼,经过海棠树时,她小心翼翼地摘下几朵,放在丝帕中包好,仔细地放好在袖兜中。
她想,她等得够久了,她再也等不下去了。她要去找他,找他回来,履行他的诺言。
回头看看双雁楼,那里,被混合了迷药的酒水灌醉的连轸还在睡着。
“连轸,对不起了。”她低声说着,“我要去找哥哥了。”
她其实很胆小,然而哥哥的方向能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量。为了哥哥,她可以克服一切。
海棠树目送着少女越来越远的身影,仿佛一幅孤单的画,镶嵌在窗口。
连轸看着这幅画,低声喃喃道:“丫头,你要好好的啊…”
他知道酒里有迷药,所以故意喝了。她大约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吧。
第25章 蜀葵乡,轻泓剑(一)
夕夕一直知道外面很乱,然而她还是没料到能乱到这个地步——刚走下苍华山,就目睹了一场杀人抢劫。
苍华山下是一条羊肠小路,路边长了几棵贫瘠干瘦的杨柳,杨花落了一路。夕夕站在路中央,看着眼前的岔路有点犯晕,耳边隐约听到有哭喊求饶声。
她一时好奇,循声而去。
不远处,两个持刀大汉正在扯一个粗布老妇的包袱,那老妇经不住拉扯,噗通一声被推倒在地,大汉一把捡起包袱,转身跑了。
刚赶到的夕夕都快看呆了。连轸说的对啊,这外头真乱。
她只需要找到哥哥就好,别的闲事不想搭理。然而那老妇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脑门上流了血,大约是刚才磕在石头上所以晕过去了。地上还躺着另外一个人,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穿着粗布蓝裙,蓬头垢面的,胸口中了一刀,流着血,不知死活。
夕夕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出手帮忙。
她就在附近找了些鱼腥草,揉碎了,敷在了她们二人的伤口处。那老妇情况还好,年轻的那个似乎已经没气儿了。
老妇很快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少女的情况。她瞧着那少女已经没气儿了,当即捶地大哭起来。
夕夕愣了一会儿,也不晓得怎么安慰她,便默默道了句:“人已经死了,再难过也无济于事啊。你还是别太难过了吧。”
那老妇这才朝夕夕看过来。
她只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半蹲在她面前,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质地瞧着极好,墨发上只绑了一根白色缎带,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衬着雪白而飘逸的丝绸衣袍,竟仿佛下凡仙子一般。
只可惜,覆盖了整张脸的银色面具破坏了这份仙子气质。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夕夕不喜欢被人这么打量,当即起身要走。
老妇连忙站起身,“姑娘慢些!老婆子我还没有向姑娘道谢呢!”
“不用道谢了,我也没做什么。”夕夕准备去牵自己的马儿,那老妇又追问道:“姑娘是要出远门?如今世道不好,姑娘一人上路不怕危险吗?”
夕夕脚步一顿,向她打听道:“唔…对了,请问你知道…楚国怎么走吗?”
老妇诧异道:“姑娘要去楚国?楚国距离这里不知道多远呢!”
“我知道很远。你知道方向么?”
“老婆子我一辈子就没走出过骁国,也不晓得去楚国的路啊。”老妇叹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不过我家老头子早几年是走过很多地方的。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不如你随我一起去问问?”
夕夕这会儿完全不认得路,方才走了半日也没见着一个人影儿,也不知道遇到下一个行人是什么时候,便点头应了。
其实出谷的时候,她的心是雀跃的,总觉得离哥哥更近了一步。现在只需要有一个方向,她想她就可以马不停蹄地奔过去找哥哥了。
不得不说,没出过世的小姑娘想得太简单了。
夕夕又指了指地上已经断了气的人,“那不管她了么?”
老妇抹了一把眼泪,“我儿命苦啊…等我回去让老头子来背她回去吧。”
夕夕跟着她一起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果然看见山脚下有一间简陋的小木屋。
夕夕心急,一进屋就寻找老妇口中的老头子,却一个人影儿都没见着。那老妇已经给她斟了一碗茶,递到她手中,“姑娘先喝口茶吧,老头子经常在屋子后头睡觉,我去喊他来。”
夕夕走了这一路,也的确有些渴了,便接过碗来喝了一口水。
一阵晕眩骤然袭来,夕夕心头一紧,抬头时,却见那老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你…”
来不及说什么,她已经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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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三婆是活跃在原乡一带的人贩子。前些日子她接了原乡城里一位贵人的单子,定金都收下了,客人就等着她把人送过去,不料路上遇到杀千刀的抢匪,抢了她的银子,还把她的“货”给砍死了。
她伤心不是因为死去的人,而是伤心已经到手的定金要没了。不过她做惯了生意的,脑子灵活,看人也准,瞧着来了个没什么江湖经验的小姑娘,便计上心来。
反正年纪也差不多,就这么送上去凑数吧。
祝三婆看了眼已经晕过去的夕夕,伸手揭开了她脸上的面具,却见一张遍布疤痕的脸,简直令人作呕。
祝三婆连忙把面具重新盖上,啐了一口,“没想到是个丑八怪!难怪带着面具。”
夕夕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黑暗的柴房里。
银丝面具被随意扔在一旁,夕夕摸了摸脸,发现第二层面具还在,便稍稍放了心。这还是当初哥哥给她准备的,说是第一层面具掩饰的意图太过明显,有时候反而更激发别人的好奇心,便又寻了特殊的材料给她做了第二层面具,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其实,夕夕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掩饰真容。但是哥哥说过的话,她一桩一件都会记着,而且绝不会去违背。
哥哥说过,不要让外人看见她的脸。所以她出谷时便带着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夕夕又紧张地看了眼自己的腰间,然后舒了口气。还好,轻泓还在。歹人大约并不知道,她腰间还缠着一把软剑吧。但是包袱已经不见了。
包袱不见了没关系,轻泓决不能丢。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油光满面的粗壮男人给她端了些饭菜过来,放到她面前,“赶快吃,吃了好出来干活。”
说着,便转身把门关上了。夕夕有点不明所以。然而她一整日没吃饭了,这会儿看见吃的,便二话不说先动筷子。
这吃食十分粗糙,几乎难以下咽。但她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吃完后,那男人又进来把她推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命令道:“今天把这些衣服都洗了。”
这男人是祈栎侯府洗衣房的管事。原本这新买来的丫头并不关他的事情,是要调/教之后送去邵公子那里做丫头的,但说是生得太丑了,满脸疤,实在不顶事儿,也怕吓着了主子们,所以才把她调到了洗衣房。
他看了眼她此刻的脸,啧啧,满脸疤,的确很丑。
夕夕疑惑不解地看了看他,“洗衣服?”
“动手洗啊!还要我说第二遍?”
这人为什么这么凶。夕夕不开心了,直接席地而坐,脆声道:“我没有洗过衣服。不会洗。”
“嘿!”男人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你个死丫头,你以为你来这儿是享清福的啊?”
夕夕没见过这么凶的人,这会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又皱眉道:“有话好好说,你忽然这么凶做什么?”
男人没什么耐心,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个鞭子,呼啦一声就朝夕夕身上招呼过去。
“谁跟你好好说?!你个死丫头!”
他是给夕夕送过饭的,夕夕还以为他是好人呢,并没有防备他会忽然变脸,所以饶是平时反应机敏,也被那鞭风划伤了肩上的衣衫。
“你做什么打人?!”夕夕往后大退几步,站稳后诘问道。
男人骂骂咧咧的,“我打的就是你!你个丑八怪,不洗衣服,难道还妄想着去伺候邵公子吗?”
他几鞭子又甩了上来,可是夕夕的身影如灵狐一般敏捷,那凌厉的鞭子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还敢给我躲?!”这管事颐指气使惯了,哪里容得下面的人在他面前横?遂追着她打。
夕夕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觉得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她瞅准了那大院的门,直接飞了出去。
外面有溪水花木,假山奇石,绿荫点点,蝶蜂漫舞,瞧着像是一处有钱人家的后园子。
夕夕不认路,不知道哪儿是出口,便只是横冲直撞往前跑。她用了轻功,雪白的身影闪电一般,一路穿花拂柳,让人只能看到花枝摇动,却看不清人影。
待她停下脚步时,那男人早不知在哪儿了。
夕夕喘了几口气,这才有功夫打量这是个什么地方。
一树老梅,数尾幽篁,透过雕花的轩窗,可见书阁里面挂的一幅画。
夕夕瞪大了眼睛,哎,这画上画的,不就是她么?
她正欲朝前走,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站住!”
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小姑娘朝她跑过来,一身嫩绿的衣裙显得清丽又活泼。叶珺叉腰站在那儿喘气儿,“你…你就是新买来的丫头么?”
夕夕水眸清澈,淡淡道:“我不是。”
“还说不是。”叶珺走上前,“你是刚刚从洗衣房跑出来的吧?没想到你一个丫头,轻功都这么好!追得我累死了。”
夕夕:“那你为何要追我?”
“你不服管教。追你自然是为了捉你回去。”
夕夕皱眉,“我说了,我不是你们买的丫头。”
叶珺这会儿缓过气儿来,摆摆手道,“好啦好啦,不管是不是,我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的。我看你轻功这么好,想必功夫也不错,这样,今年的品武大会,你替我参加。”
夕夕目光淡淡:“我跟你很熟么?”她只想马上离开去楚国,别的事情都不想管。
叶珺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的清冷淡漠,愣了一下,又道:“你帮了我的话,我自会给你好处的。你想要什么?我赏给你。”
夕夕果真四处瞧了下,然后淡淡开口,“这里大约没什么能让我瞧得上的。”
青葙谷中除了人没有这里多之外,什么东西都比这里好。
还是谷里好啊,这外头的人一个个都莫名其妙的。夕夕这样想着,想立刻找到哥哥然后回谷的心情更强烈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叶珺见抓她不住,便拔出了佩剑攻上去,想阻拦她。
好吧,除了莫名其妙之外,还有一项,胡搅蛮缠。夕夕原本不想出手,然而被逼无奈了,亦抽出了轻泓,反攻上去。
雪亮的剑光,瞬间散发开来,周边有柳絮杨花,霎时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仅三招,叶珺就败在夕夕的手上。叶珺看着自己被打落的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六岁开始习武,八岁开始练剑,除了哥哥之外,整个骁国都很难找到她的敌手。
“姑娘好剑法,我来会一会。”
清朗沉稳的男声忽然响起。夕夕转身,迎面而来的是漫天卷起的飞花落叶,当中破空而来的剑意,让夕夕陡然凝起了心神,手中轻泓如闪电般划出!
叶珺很少见过哥哥用剑,她只知道哥哥的剑法超群,璇冰剑轻易不出鞘。
轻泓以快著称,璇冰以重著称。双方各有优势,两个人从内院打到外院,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不知毁了多少。
最后是夕夕停了剑,高高立在围墙之上,脆声道:“我不想跟你打,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叶胥见她欲飞身离开,目光一冷,“慢着!我府里买下的丫头,哪里能说走就走?”
很快,府里的侍卫都聚集起来,将夕夕所在的地方团团围住。
第26章 蜀葵乡,轻泓剑(二)
叶胥的剑早就收起,颀长的身影立在阳光下,锦绣长袍、金色发冠衬得人愈发俊美不凡。
然而夕夕真的很讨厌他…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府里的丫头。”夕夕仍然试图申辩,“你们抓错人了。”
即便对方人多,她现在要走也不是走不了,只是可能要伤人性命了。承然,她其实对伤人性命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反感,只是她怕麻烦,事情闹得越大,只怕自己更难脱身吧?
叶胥看着围墙上面立着的白衣少女,眼睛眯了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姑娘若想离开,还得给我们一个证据来证明你的说法。”
夕夕想了想,道:“你去找那个老婆婆就知道了。是她把我迷晕了带进来的。”
叶胥笑了一声,“姑娘武功高强,一个老人如何能把你迷晕?”
说起这事儿,夕夕一肚子气。她脆声道:“若非她骗我说会告诉我怎么去楚国,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哦,姑娘要去楚国?”叶胥的语气缓和不少,“恰好,过几日后,我也要去楚国一趟。姑娘若果真不是我府里买来的丫头,也可以暂且留下来。一同上路,好歹有个照应。”
很久以后,夕夕才渐渐晓得,这外头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欺骗。然而现在,叶胥这么一说,她立刻信以为真了。
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楚国,然而楚国遥遥,她现在连方向都找不到。眼前这个人瞧着地位不凡,他定然去过楚国,知道楚国怎么走。她可以先留下来借机打听一下。
话说回来,这群人武功都如此不济,若她哪天不愿意待了,还不是可以说走就走?
“留下来也可以,”夕夕道,“但是我不是你们的丫头,也不会洗衣服。”
叶胥笑了一下,“若是你的话查明属实,自然不会让你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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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夕便暂时在祈栎侯府住了下来。
原乡城一年一度的品武大会今年如期举行,这次又有一个年轻人脱颖而出,十招之内就击败了场中最强的对手,观众无不惊叹,只道是剑光快得,还没看清,对方就已经被打落台下。自此,轻泓剑之名不胫而走,东昭诸国各茶楼的说书先生们,又有了新一轮的传奇故事。
然而,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少女,这会儿正在和叶珺以及一群丫头们一起玩跳绳。
其实除了刚来的时候一场打斗之外,祈栎侯府待夕夕很是不错。叶胥一声令下,夕夕丢失的包袱很快找回来了,所吃所住,也都是完全按照夕夕的意愿。
不过叶珺私下里偷偷告诉夕夕,说叶胥这是惯用套路,她这个哥哥,每每遇到有特殊才能的人都会想办法笼络下来,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笼络得久了,这个人也就不好意思离开祈栎侯府了,最终成为给他办事的助力。祈栎侯府中就住了不少这样的人。
夕夕和哥哥感情深厚,对叶珺这种主动揭短的妹妹不太理解。但她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叶珺太过活泼好动,叶胥却致力于把她打造成淑女,刚好叶珺处于叛逆的年纪,便时常和叶胥发生争吵。叶珺连续拿了三年的品武盛会第一名,这次叶胥如何都不许她再去参加,而品武盛会上一届的第一名是必须参加的,这才有先前叶珺让夕夕替她参加的事情。
叶胥和叶珺的每次见面,几乎都是一个黑着脸教训,另一个伸着脖子顶撞的画风。倒不是他们每次见面,夕夕都有幸在场,而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夕夕总是在老远都能听到。
说起这个,不得不提一件让夕夕不太舒服的事情——高门大院里碎嘴碎舌的人实在太多,她几乎不用出门就每天都能听到一两则八卦或者秘闻。比如侯爷给小姐选了好些夫婿,都是诸侯国中的名门子弟,然而叶珺一个都不愿意嫁啦,比如骁国的某个公主爱慕俊美的侯爷,但侯爷已有正妻,她就郁郁寡欢至今不肯出格啦,又比如,和骁国一衣带水的徐国里,徐王有喜欢幼/女的癖好,所立的后妃最小的才七岁啦…话题从本府的后院到东昭诸国,十分的丰富多彩。
夕夕已经渐渐学会了值得听的就听,不值得听的就忽略掉。当然有时候也会出个把意外。昨日傍晚,她只是待在自己的屋里,就听到了叶珺对邵温表白失败的全过程。
原来叶珺是心有所属了,所以才看不上叶胥给她选的这些。不过从丫头的碎嘴里,夕夕晓得,其实叶胥一直是有意撮合叶珺和邵温的,然而邵温心心念念的都是一个画中人。人家一国国君的幺子,自然不能逼着人家娶亲,叶胥也就作罢了。
说起邵温这个人,夕夕和他倒是不打不相识。
因这几年宋梁楚三国大战,阻了去蔡国的路,为策安全,邵温一直客居在祈栎侯府。最开始,他和同样寄居叶府的夕夕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有那么一日,夕夕因为好奇,就取下了先前看到的那幅画着自己的画,仔细瞧了瞧。邵温看见后,一改平时的温谦,对夕夕发了好大一顿火,责怪她动了他的宝贝。
夕夕这辈子都是被人放在手心里捧着的,又哪里是受气的人?这么一点小事,他就这么凶她。小姑娘心头一刺,直接抽出轻泓和他打起来了。
邵温三两下败在她手上,被打了一回,脑子清楚了些,也觉得自己太过失常。主要也是事关他的宝贝美人画的缘故。
夕夕也主动道了歉,两个人自此反而有了些交情,偶尔会一道下个棋做个画什么的。不过夕夕看得出来,邵温很不喜欢她的脸,每每跟她在一起,一眼都不会瞧她。
当然,夕夕不在乎这个。他有足够的见识见解能和她谈一谈诗词画作,让她在各种碎嘴碎舌的嘈杂声中得到一股子清流,这也不错了。
其实在夕夕看来,这些人在她生命中不过过客,她迟早要和哥哥一起回谷的。这也是她之所谓不会告诉邵温,画中人就是自己的原因。
叶珺表白虽然失败,但大约天性乐观,第二日,也就是今日,她就恢复活力,拉着夕夕并上几个丫头一起出来玩跳绳。
叶珺发现这姑娘十分奇特,若说没见过世面,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珍宝又都不打眼瞧,若说见过世面,怎么却连跳绳都没见过?
唔,她其实不止没见过跳绳,也没见过其他任何一种需要很多人一起才能玩起来的游戏。
这会儿夕夕跳得出了些薄汗,便背过身去,取下银色面具来擦汗,
叶珺盯着她狰狞的脸,瞧了一会儿,道:“你的脸是为什么成为这个样子的?”
夕夕道:“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了。”
“我看你身段极好,声音也好听,怎么就长了这样一张脸。真是可惜了。”叶珺惋惜道。
夕夕重新戴好面具,默了默,“唔,你哥哥到底去不去楚国啊?不去的话,我就要先走了。”
叶珺爱莫能助:“我哪里能知道他的行程。若是知道的话,一准儿会告诉你的。”
正说着,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丫头跑进来对叶珺道:“小姐!侯爷让您过去问话呢!”
“知道了。”叶珺道。
小丫头低声道:“听说是今日一早邵公子去找侯爷辞行了,侯爷大约觉得是您昨日傍晚说错了什么话,邵公子才想离开这里。侯爷这会儿,正火大着呢。”
叶珺愣了下,又满不在乎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走!”
夕夕原想跟着一起去问问叶胥到底什么时候去楚国,但想想人家兄妹说话,指不定又得吵一场,还是算了吧。
她在后园里赏了半日的蜀葵,只觉得原乡虽有蜀葵之乡的雅号,这个时节城中处处都盛开着着蜀葵,也算漂亮,但比起青葙谷的蜀葵园来,就差得太远了。遂看得有些意兴阑珊。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夕夕向丫头们打听了下,得知叶珺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才去叶胥的住处找他。
多亏了她独特的听力。还没到叶胥的住处,她就听到了叶胥和一个陌生人十分隐秘的一段对话。
原本夕夕并不喜欢凭着这种能力来偷听别人的墙角,然而这个墙角里面出现了她的名字,她才下意识地听了下,听完后浑身仿佛冬日里被人用雪水当头浇灌,寒凉个透彻!
“那个女子,凭空从苍华山下出现,之前踪迹全无…的确太过蹊跷。看来,真的只有亲自试验了,才能知道她是否真的跟那样宝物有关。”叶胥的声音。
“就是如此。此事宜早不宜晚,不若今夜就给她服下软皮散,全身皮肉分离之时,便能感知到那样宝物的气息。若果真有那宝物的话,可以直接取为己用了。”最后一句颇有几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