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vin H. 她看见过他的签名的,只是不知这H是哪个字的缩写。
“是你。”黑眸静静地望着她,知返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止。
“平安夜的火车上,还记得么?”他微笑,暖如春风徐徐而来,“我的中文名是霍远,第二次见面,幸会。”
知返蓦地怔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围的人声如潮水般覆过来,她只觉脑袋里嗡嗡得一片模糊,室内明晃晃的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身体的每一处都是火燎般的烫,而只有心,仿佛坠入千万年的冰窟,冷到了极点。
意识溃散的那一刻,她看到那双黑眸里的错愕与惊讶。
知返。
那一年的夏天,他望着她淡然一笑,声音那么温和。

 

 

 

 

 

 


四十、玉壶冰

 

 

 

朦胧中,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混入呼吸,雪白的灯光,雪白的墙,她一个人在走廊里往前走,脚下的路那么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一旁的长椅上,年轻的女子笑得幸福而满足,男人俯身侧耳贴在她隆起的腹上,惊喜地出声,他动了呢。
她怔怔地看着,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腹部——医生说,那里有了一个小生命。
爱他,所以离开。离开,是以为还能够重逢。
当第一场雪覆盖英格兰的原野时,他仍然没有找来。很多时候,她一个人待在家里,画设计图,看片,打游戏,不逛夜店,不去旅行,只是生怕有错过的可能。这样是矫情而任性的,她知道,可她其实躲得并不远,不是么?如果真心要找一个人,天涯海角也不难。
可是,她撑不下去了,从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刻起,她的勇气以惊人的速度流失,或者,她只是更想让他知道,从此他们之间有了难以割舍的羁绊。
拿起电话的时候,手依然是颤抖的。她换了新的电话,没有存他的号码,可是那一串数字仿佛烙印一样,在她心里无法抹去。
——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礼貌而冰冷的女声在那头响起。
她的心忽然间也颤抖起来,迅速地按下另一串数字。
是通的。
她仿佛可以听得见电话铃声在他的房子里响起,这个时候,他也许在厨房热牛奶,然后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到客厅里接起电话,也许他今天早睡,但床头有一个无绳电话,她曾在上面贴了一张奥特曼的Q版贴纸,因此被他取笑了无数次。
孟知返,他笑着轻轻弹她的额头,你这个不肯长大的傻孩子。
可是,当她终于长大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
等了许久,电话转入语音信箱。
“你好,我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
她闭上眼,全身冰冷。
她认得这个声音的,那样一个柔美的女子,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像一个安静的影子,只有望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眸里才会有灿烂的光芒流溢出来,她总是轻声地唤他,远,那样地千依百顺。
她还在挣扎什么?奢盼什么?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是可以原谅的,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就像那夜他们在五中遇上的一场烟花,绽放的瞬间绚烂而激烈,叫人驻足沉醉,却没想到之后的天空,只剩长久的寂寥和空旷。往事如烟,曾经说过的话,一起做过的事情,像是看了一场电影,听了一首歌,过去就是过去,再无凭据。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医院的长廊,只记得夕阳残败的颜色暗紫深红,笼住了整片天空,她独自站在渐渐湖昏暗的花园里,恍惚感觉晚风过耳,他说,嫁给我。
可是,风声越来越大,他的话渐渐模糊。她紧紧地环抱住自己,任无声的眼泪,在脸庞静静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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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返。
有人唤她。
究竟要做多少次梦,才能从现实中醒过来?
她睁开眼,头顶是一片眩目的白色,挣扎着想坐起身,静淑轻轻按住她的肩,“别起来,你发烧了,还有点热度没退。”
“我怎么到医院的?”知返抚住微烫的额,轻吟了一声——大概是被小游传染了。
“Chris说是你们新老板开车送你过来的。”静淑瞅了一眼自己的男朋友。
Chris是德国人,听不懂中文,但也猜测到了她们在讲什么,他看向知返:“你直接晕在Calvin面前了,他只好亲自送你到医院,顺便赢点印象分。”
Calvin.
我的中文名是霍远,他说。
第二次见面,幸会。
藏在被下的手指狠狠地抓住了床褥,她才能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激荡。
他为何要这样说?就像他们从未相遇,从未相恋,从未有那么深的纠缠。
而他望着她的眼神,陌生而客气,带着一丝探究,却清澈得不带一丝伪装。
谁来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本以为可以忘了他,随着岁月变迁,把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可他却又出现在她面前,以那样意外的姿态,那样生分的表情。
“怎么了?”静淑察觉到她的失神,疑惑地问道。
“没事,”知返摇头,“小游呢?”
“你那个宝贝儿子啊,上哪都是迷死人不偿命的招牌笑容,我刚带他进医院,就被一帮护士争着抱过去了。”静淑笑着回答,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抱着个小男孩走进来:“把你还给妈咪喽。”
她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微微侧脸,小家伙就凑了过去,肉嘟嘟的嘴在她颊上啾了一下,惹得她开怀大笑。
“小游。”知返柔声唤。
小小万人迷歪着脑袋模样可爱地看了她一眼,从床尾爬到她胸口,手臂挂在她脖子上,奶声奶气地:“妈呜。”
“我说小帅哥,你到底在说中文还是英文?”静淑瞅着他玩笑地问,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明亮清澈的眼睛眨了几下,一个动人的小酒涡就出现在粉嫩的脸颊上。知返望着怀里的小人儿,心中忽然酸痛难当。
小游很像他,黑漆漆的眼珠,如星辰般灿亮,笑起来的时候,颊边都有浅浅的一涡,不高兴的时候,连眉毛拧着的样子都是相同的。只是小游的性格显然是外向很多的,不像他,总是一派风轻云淡的表情。
不能再想了啊,她把脸埋在小游的颈项间,藏住眼里骤起的湿热。

 

 

 

 

 

 


四十一、梦还凉

 

 

 

我以为
我已经把你藏好了
藏在
那样深 那样冷的
昔日的心底
我以为
只要绝口不提
只要让日子继续地过去
你就终于
终于会变成一个
古老的秘密
可是 不眠的夜
仍然太长 
而早生的白发 又泄露了
我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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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没睡好?”过道里遇见的同事关切地打招呼。
知返苦笑地点点头,走进文印室,已是午休时间,里面没什么人,她掀开复印机的盖板,准备将图纸放上去,光洁的玻璃面上,清晰地映着自己有些憔悴的脸庞。
放下手中的图纸,按下复印键,她微微发怔。
请了两天的病假,却根本没有休息好,躺在床上合上眼,脑海里不停地闪过从前的一幕幕,那些甜蜜心酸的过往,本以为是尘封的记忆,却因为那个人的出现,变成如今纠缠不休的梦魇。
“你在做什么?”地道而标准的中文忽然传来,她浑身一震,愣愣地转过身。
浅灰的西服,珍珠白枣红条纹的领带,眼前的男人一如记忆里那样温文优雅,他静静地站在门边,一双沉静的黑眸望着她,目光中带着询问。
知返望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直到身后的复印机发出咔咔的声音,她才如梦初醒,慌乱地回头检视机器:“好像又卡纸了,老毛病,新机要下周一才能送过来——”
熟悉的气息扑入呼吸,她的声音哑然而止——Hugo Boss的Soul.
之前她一直好奇于他身上的味道,若有若无却格外好闻,后来才知他惯用这款须后水。她偷偷地去买一瓶,偶尔喷在自己的抱枕上,床畔,然后一个人在家里尽情地温习他的气息,有一次他倚在她家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疑惑地吸了吸鼻子,今天没刮胡子,怎么身上的香味还这么浓?而她则是窝在他颈间吃吃地贼笑。
光明与黑暗,清淡与浓厚,Boss Soul从瓶身设计到香味都呈现了反差,初时清新,而后转浓,温和中潜藏着激烈,平静中积蓄着热情,就如——他这个人,不知不觉间,让她无法自拔。
“我看看。”霍远有些好笑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她怎么这么容易发呆?
知返盯着他颊边那熟悉的一涡,无意识地挪开身子,接过他递来的外套,挽起衬衫袖口,拆开复印机挡板。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缝合的痕迹看起来格外狰狞,料想当初应该伤得很深——可是,她记得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条疤的。
心跳忽然加速,她脸色苍白地瞪着那道疤——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他不是“他”?不,不可能,这世上怎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叫相同的名字?
思绪在那刻乱成一团,她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外套。
“好了。”他突然间站起身,她被吓了一条,倒退了一步。
“怎么了?”霍远瞥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视线往下移,发现自己倒霉的外套几乎被她拧成了一团,不由挑了挑眉。
“我的外套——”他忍不住好心地提醒。
“你的手臂…”她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竟控制不住地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喔,”霍远了然地一笑,以为她的不对劲是被自己可怖的伤疤吓到了,“两年前出了场车祸,看,脸上还有道疤呢,差点破相,不过还算浅。”
他指指了右眉梢,那边真的有一道淡淡的疤,并不明显,却给清俊的脸庞添了一份硬朗。
“车祸…很严重么?”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躺了两个多月都没有清醒,所有人都几乎以为我没希望了,结果又走运地醒了,在老家待了大半年做腿部复健,只是好像记不得一些人一些事了,慢慢才适应过来。”
他的声音,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谈论天气,或者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可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响雷一样在她心头炸开,让她惊痛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好像记不得一些人一些事了。
而她,也包括在这“一些人”之中,对吧。
他所谓的“适应过来”,是否代表中那“一些人一些事”,并非那么重要,忘记了也无所谓,毕竟,他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新的生活。
只是,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将她一个人丢在过去的深渊里,没有人陪伴,没有人救赎,永远也爬不出来?
——第二个呢?
那一晚,她问他关于爱情观的四字成语。
不离不弃,他说。
不离不弃,莫失莫忘。
她嘲笑他与贾宝玉一样地故作深情。
他淡笑望着她,神情温柔。
——霍远,假如有一天,你忘了我怎么办?
——不可能,怎么老提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是说假如,假如忘了,怎么办?
——假如我真的忘了你,只要能再遇见,我一定还会爱上你。
如果不能相遇,那你一定要找到我,然后告诉我,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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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曾经的“假如”,真的会成为现实。
即便当时再笃定的一句“不可能”,她一个转身,他就忘记了她。
骗子。
她几乎听见心底的眼泪,如河流般漫上来,席卷了整片胸口,又或者,那不是眼泪,是血,正从那年分开后就从未愈合过的旧伤涌出来,否则,她怎么会这样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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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前的诗句来自席慕蓉《晓镜》)

 

 

 

 

 

 


四十二、桃花水

 

 

 

“身体怎么样了?”她苍白的脸色让霍远不由疑惑出声。
“没事了,”知返微微一笑,望着那张每看一眼就让她心痛一次的容颜,“那天谢谢你送我到医院。”
“应该的,”黑眸里隐隐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在面前昏倒,嘴里又喊着我的名字,我怎么都有义务送你去医院。”
知返呼吸一窒,一时间傻傻地看着他,脸有些发烫——她喊了他的名字?
霍远感觉到了她的尴尬,随即笑着解围:“大概是因为那时我刚介绍完自己。”
太过仓促,他只好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才发现,她是这样的纤细。柔美的俏颜,应该适合无忧无虑的笑容,可即使在意识昏沉的那刻,她的眉仍是紧蹙的,仿佛有着很深深的烦恼,然后他听见她轻声地唤着,霍远。
那一刻,他的心里竟莫名地一震。
“好久没听到别人叫我中文名,感觉还挺好的,以后你就那么叫我吧。”霍远望着眼前的人儿,她似乎正窘迫地低着头,露出发间可爱的一旋。
在他视线未及的范围,知返苦笑了一下——他感觉挺好,她可不是。这一个名字,再多叫几遍,她会疯掉的。
他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霍远,不是那个会在深夜的天台陪她一起看星空的人,不是那个会在茶餐厅给她点麻辣烫的人,不是那个会赏识她的才气和努力的人,不是那个一边开车一边念诗给她听的人,不是那个工作再忙也会关心她三餐的人。
从前的一切,他们之间的一切,对于眼前这个男人而言都是不存在的,所以,他又怎么配让她叫一声“霍远”?怎么配?
“我还是叫你Calvin好了,”她轻轻一笑,抑住心底泛上的那丝丝酸楚,“就我一个叫中文,有点奇怪。”
霍远不以为意地一笑:“也好。”
知返目送着他转身离开,长长的走廊里,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挺拔的背影一如从前那般熟悉。
那时候他送到回家,每次到了大门口她都让他先走,他拗不过她,只好悻悻地转身离开,她望着他背影,笑得像个傻瓜一样,望着望着,她就情不自禁地喊,霍远。
他转过身看她,却微笑地站在原地不动。
然后她跑了过去,扑到他怀里,就像无尾熊抱着尤加利树一样,紧紧地抱着,不肯松手。
知返放手,他笑着唤她,声音里带着宠溺的叹息,早点回去休息。
——不放。
——你要这么抱一辈子?
——答对了,一辈子都不放。
是上天惩罚她食言么?惩罚她当初轻意地就放弃,转身离开,所以才带走了他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从此那些爱恨嗔痴,只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喂。”她叫住他,没有用任何称呼。
霍远站定,回过头看她,疑惑地挑眉。
“要不要一起吃饭?”知返看着他,语气平静,“就当我谢你送我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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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缓缓停下来,知返看着前方唐人街的牌坊,尚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开口邀请了他。
还是不甘心的啊——懊恼地叹了口气,她硬着头皮下车。
一起并肩往前走,彼此却都是沉默,气氛隐隐有些尴尬。到了路口,知返不假思索地要往前,他却终于出声:“去哪里,羊城可好?”
知返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即默默地点了下头,跟着他右拐。
“车祸后等待康复的那段时间,吃的比较清淡,所有现在也就习惯了,”霍远笑着开口,“我父母说我以前是很爱吃辣的。”
“哦,是么?”知返盯着前方的路面,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以前嗜辣,她怎会不知?
他头一回带她去吃饭,点的就是川菜。那时候,她对他是防备甚至带着敌意的,言语中不免夹枪带棍,可他自始至终都是从容地一笑而过,毫不在意地应对。依然记得那一天,窗外是炎夏的阳光,白晃晃地照在马路上,他指间挟着一支烟,微眯着眼望着不远处的尚豪办公大楼,而她坐在对面,偷偷地看他。那一刻,她怎么会想到这个男人会在她生命里留下那么深的痕迹?
他请她喝的苏门答腊曼特宁,后来她也学会了不加糖,连那酸苦的滋味,也教她上了瘾。
他曾经说要让她带他去吃小辣椒的,可当他们都已身在曼城的时候,他却连最初喜欢的味道都已淡忘。
“干烧明虾,瑶柱扒菜心。”知返点了两个,把菜谱递给霍远。
“今天的牛腩很新鲜,要不要试一下?”服务生殷勤地推荐。
“喜欢么?”霍远看了她一眼。
知返望着他,点了下头。
“嗯,那就来一份红烧牛腩吧。”他抬头朝服务生吩咐。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他的话让知返微微一惊,才猛然发现自己在盯着他看。
她摇摇头,轻轻地一笑,低下头眼里泛酸。
他明明是对牛肉过敏的,却还是一如从前般迁就她。
那一次,若不是她撒娇非得要喂他,他也不会出了一身疹子。
又或者,换了别的女人跟他吃饭,他都会这样体贴的吧,不独是她。
“先说好了,这顿我请。”
“为什么?”她抬起头,诧异地问。
“老麦说,你是设计部的顶梁柱,一定要好好笼络。”
“你别听老麦他——”
“知返,”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沉却温和,“我知道一个中国女孩子在这里能达到你这样的成就有多么不容易,可想而知你一定遇到很多困难,也很辛苦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是真的欣赏你。”
知返望着那双黑眸,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来——这两年,如果没有小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每次下班后回到家,看到那张酷似他的小脸,再苦再累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是谁说的,披星戴月出门不要紧,可那种孤寂感觉,非笔墨可以形容。只因有了小游,她想,即使没有他,也没关系的,她还是可以把日子过下去。
但为何这一刻,她很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只是,她不能,再也不能。

 

 

 

 

 

 


四十三、一年春

 

 

 

两年不见,他似乎越来越会打扮了——知返望着远处那个伟岸的身影,深灰色的cashmere大衣,深蓝条纹的白衬衫,干净清爽中又带着高雅的味道。
“Calvin真的很有魅力。”老麦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知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偷窥的举动被人发觉,于是慌乱地转过头,“什么?”
“喏,”老麦调侃地朝霍远身边那个身材惹火的女子努努嘴,“企划部经理Linda,在公司里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人?现在又是给人端茶送饭,恨不得24小时护驾。”
顶楼的员工餐厅不大,主要是管理层的人用餐,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两人身上,Linda仰着头看身旁的男人,像只骄傲的孔雀,洋洋自得,霍远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状况,只是偶尔对于她的搭话客气地微笑回答。
“所以说,男人就算过了四十,只要有钱有地位,自有女人前仆后继。”Chris也忍不住感叹。
“你三十还没到,已经有钱有地位,还有静淑不时给你煲汤做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知返看着微微一笑。
“那也是在我孜孜不倦的教导下才出的成果,”Chris摇头皱眉,眼里却满是甜蜜的笑意,“你还记得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么,我就没碰过这么笨的服务生,Costa一杯咖啡不过两镑多,她却一点不漏全倒在我一千镑的西服上。”
“啊?”知返吃惊地瞪大眼,“她说是你自己撞上的…”
“是吗?她这么告诉你的?”Chris咬牙,狞笑着掏出电话,“她完蛋了——”
“可以坐这里吗?”温润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知返抬起头,笑意犹在脸上,却在看见来人时,眸光微微一暗。
霍远和了Linda一起坐在老麦那边,知返正好坐在他对面。
“怎么样,我拿的这些菜喜欢吗?”Linda一改冰山美人的样子,邀功地看着身旁的男人,两眼几乎都要冒出红心来。
知返瞅了一眼霍远的盘子,五彩缤纷,色香俱全。
“Linda小姐应该学设计,配得真好看。”她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向对面的两人。
Linda开心地冲她一笑,霍远的眉间却是微微一皱。
“呀,这么多的胡萝卜,”知返瞅着他淡笑,故作惊讶,“可以分我一点吗?Linda小姐真是偏心,整盘烤羊架的配的蔬菜都让你抢给Calvin了。”
“你爱吃胡萝卜?”霍远的表情舒展开来,用餐刀将自己盘中的胡萝卜尽数拨到她盘里,“都给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