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怎么会笨到看不清他的隐忍,他的用心良苦?原来他竟一直以为,他对她的感情,有如在明亮的房间里点上蜡烛。那么,他究竟用了多少勇气和决心才靠近她,和她在一起?
她怎么会看不到他爱得这样忐忑,这样小心翼翼?却一直用自己的倔强来试验他?
“东南地产日前因税务问题受到有关部门的调查,该公司所有正在进行的工程项目也处于重新审查之中,其中包括刚刚竞标成功的超级大盘高尔夫假日半岛,开发商则表示合作可能性还有待考虑。”
秦菲的视线跟着知返落在一旁的电视新闻上,不由叹了口气:“北岛工程的事我听说了,东南忽然出状况,怕是和霍总脱不了关系的,在这个圈子,彼此多少都知道点对方的底细,只要做得不太过,那就相安无事,霍总不是个计较的人,这回大概真是恼了。”
知返盯着电视屏幕,眼睛有些酸痛——原来他从未放弃北岛的项目,一心想要帮尚豪争取到。她怎么会忘了,曾经大家都说,尚豪霍总是大名鼎鼎的红顶商人?可是,他这么辛苦,又是为什么?
走出面店,路过关东煮的小摊,却有人打招呼:“今天一个人吗?”
她疑惑地看向摊主,后者却一脸热情的微笑:“上回那个戴眼镜的是你男朋友吧,好男人哦,为了哄你开心,让我和每个摊位都讲下延一个小时让你逛,他给我们贴钱。”
知返又是一怔,心里情潮翻滚,久久难平——他说的是霍远第一次送她回家,陪她逛夜市的那回?他先让她在车里等,原来就是为她做这些?
尤记得,路灯下他缓缓地走向她,光影在俊朗的脸庞上交错,他的笑容如夏日夜风般和煦。
眼泪忽然就滚落下来,她狼狈地去擦,却瞥见秦菲同情的目光:“去找他吧,我希望你们在一起。”
曾经他问,怎么样去爱一个人?
曾经他说,我并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要多大的代价。
后来,是谁在竞标会上,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是谁失控地吻了她,说,知返,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嫁给我。
他说,我不在乎你回答什么,我要定你了。
他说,给我时间,我会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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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一个人蹲在路边,狠狠地大哭了一场。
什么倔强,什么骄傲,她都不要了。
她只要他。
电话响到第五声的时候被接通。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娇柔地,无限婉转。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电话轻扬的笑声隐隐传来:“远,你要不要换这件衬衫?”
知返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事实上,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意识回笼的那刻,她冷冷地问:“你们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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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将方才的通话记录删除,转身正好迎向从试衣间出来的霍远。
“行了,就这件吧。”他把手中的衬衫递给售货员,神情有些不耐烦,要不是因为要和李乔见客户,又没从家里带合适的衣服过来,他才没这个闲心逛商店。
“天气冷了,你老穿这件不够暖,买件厚点的吧。”苏瑾瞅着他身上那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忍不住建议。
“不用。”霍远的表情一僵,眼神微黯。
领导需要我汇报工作?给你买了件毛衣,过几天就可以穿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耳边依稀是谁在亲昵地撒娇,语气好温柔。
就算大冬天给你买短袖T恤你也穿出去?
我才不管你。
她笑,声音那么清脆,那么悦耳。
他深吸一口气,将外套从苏瑾手中接过来,掏出电话,屏幕依旧是一片静寂。

 

 

 

 

 

 


三十七、惜余香

 

 

 

“前面堵车,估计要等一阵了。”出租车司机出声提醒,半晌没等到后面的反应,于是转过头去,“小姐?”
知返一怔,半晌才回过神看向窗外,正值下班的高峰期,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车辆都以缓慢的速度向艰难地向前挪着。
“我就在那里下吧。”她指了指几米开外的路口。
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往前走,街边飘来阵阵食物的香味,周围的行人都拎着袋子匆匆经过,知返抬起头,薄暮下的东方明珠灯光闪烁,黯淡了星辰。秋风拂面时,就想起那些在一起同时仰望星空的夜晚。然而此刻的他又在做什么呢,这十里洋场,歌舞升平的城市,会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忽然在路边驻足,看着遥远的天空发呆。
不知走了多久,才发现那幢富丽堂皇的大楼就在眼前。
刚走进大厅,知返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手袋掉在地上。
“对不起!”一个男人蹲下来替她捡起手袋,一脸歉意。
知返摇摇头,回以微笑,那人又说了声抱歉,匆匆地往外走,神色很焦急的样子。
“你到底在哪?什么?”充满担心和焦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别闹了好吗…该死!”
“这位小姐!”
知返转过身,看见他又奔了回来,俊逸的脸上出了薄薄一层汗,“你电话能借我用一下吗?我的没电了,得找一下我女朋友。”
知返连忙把自己电话递过去,看着他急急地按下号码:“喂,我手机没电了,你现在哪也别去,我这就去找你,知道吗…有什么事见面再说好吗?我真的很担心…喂!”
下一刻,他人已冲了出去。
知返一愣,正要喊住他,可他的注意力完全在电话那头,等她追出去,那人已开车离开,只留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哭笑不得。
心里,忽然间微酸。
这么着急,是为了心爱的人才会如此方寸大乱吧。而那个被他寻找的女子,也该是幸福的。而自己呢,千里迢迢地来寻他,也是因为放不下。其实,有些生气,也有些不甘,很想一气之下抛下一切跑到天涯海角,离他远远的,看他可会在意,可会去找她?偏偏两人比较起来,她永远是定力不足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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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苏瑾伸手,晃了晃食指上的戒指。
霍远淡淡地瞥了一眼:“稍微紧了一点。”
苏瑾盯着他一笑:“嗯,戴无名指上正好,不过是自己买的,怎么戴都没差。”
“样子好看,当吊坠戴也不错。”霍远撇下一句,走出电梯。
“等等。”苏瑾走到他身前,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霍远正要抬手自己弄,她却顺势捉住了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霍远蹙眉,要偏头推开她,目光却在触到不远处前台那个身影时瞬间凝结。
知返望着眼前的两个人,觉得整个人都像冻在原地,在这一刻,她无法动弹,也开不了口,只能怔怔地望着,死死地盯着,仿佛连呼吸稍微重一下,她都会心神俱裂。
他看见她了,可苏瑾还在他的怀里,她的吻还落在他的唇边,可他却没有闪躲,也没有推开,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向来淡然的黑眸如一潭深沉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知返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指甲陷进掌心,却没有痛的感觉,只是因为所有的知觉都凝聚成胸口锥心之痛——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即使在电话里听见苏瑾的调笑,她依然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在她因为思念辗转难眠的时候,在她满怀委屈却依然愿意求全的时候,他却可以明里暗里地和别的女人调情!
知返,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嫁给我。
我不会放开你,你是我的。
——骗子!
她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吼出声。
因为她不能,也不屑,去面对他冷漠的态度,苏瑾挑衅的眼神,而她此刻站在这里,已经像一个笑话。
“你为什么来?”他终于走到她面前,淡淡地开口。
知返几乎要冷笑出声——这个问题有意义么?如果她回答为了旅行,他信么?
事实上,她真的微笑了一下,迎着他的视线,骄傲地扬起嘴角,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利落转身。
霍远的脸色顿时一变,上前拽住她的手腕:“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你以为看电影吗,还要观后感?”知返望着他,笑容无懈可击,“那好,我说,祝你们玩得开心尽兴,尽管继续。”
“这是你的真心话?”低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霍远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一丝在乎的痕迹,可是没有,她只是沉静地望着他,没有哭闹,也没有愤怒。
心里有苦涩的滋味流窜到四肢百骸,他缓缓松开手。
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苏瑾吻他的瞬间,他本打算要推开她的,可是看见知返,他却着了魔一样的没动,也许潜意识里,他一直想证明她对他到底在乎多少,这样失去自信的感觉,他有多久没有体会到了?只有她,也只有她让他这样无措。然而,在经历了北岛的事情之后,在亲眼目睹她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哭泣时,他早已失了冷静,也失了理智。
知返低头看着他的手慢慢收回,觉得自己的心口也有种被渐渐掏空的感觉,难受得紧。
“你凭什么质问我?”她冷笑,“并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要多大的代价是吗?因为你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专心地付出,又怎会知道要多大的代价?”
“孟知返!”向来镇静的黑眸因为她的话蓦地燃起怒焰,他狠狠地盯着她,“你的心是铁打吗?”
否则怎会说出这样冷血的话来指责他?
“你怎么样想随你。”她握拳说出最后一句,转身就走。
“远!”是谁在唤他,比她还亲昵,挽留住他的脚步,泪水在那一刻决堤,她猛地转过身,红着一双眼朝眼前的人吼道:“霍远你这个王八蛋!你再也别想见到我!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三十八、恨来迟

 

 

 

霍远阴着脸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远处狂奔而去的娇小身影。
“李乔还等着我们——”
“你去吧,我不去了。”他打断苏瑾的话,语气冰冷。
苏瑾顿时一愣,印象中,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很少把情绪带到工作里。
“您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位穿咖啡色大衣棕色长发的女孩子,我要还她电话,刚才太急,被我直接拿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前台问道。
“她刚走——”目睹方才一切的前台小姐迟疑地看了一眼霍远。
霍远走了过去,看到那人手里的电话,果然是知返的。
“我交给她就行了。”他淡然出声,拿了电话走向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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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弥漫,霍远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抽烟,心烦意乱。
下意识地把玩手中的电话,一个个图标依次按过去,打开。
目光落在图像那一栏,他的呼吸蓦地窒住。
那里面,一张张,全是他的照片——他埋案写东西,他开会,他吃饭,他睡觉,他开车,他做饭,他坐在电脑前,他练剑,他笑,他皱眉,他说话——或者侧脸,或者正面,甚至很多背影,许多他自己从未察觉的琐碎瞬间,就被她全部记录下来,还仔细地命名。
他到办公室巡视的照片——资本家。
他练剑的照片——欺负菜鸟。
他吃饭的照片,被她画了一道褐色的酱油汁在脸上,看起来很滑稽。
他睡觉的照片,她写,一起变老。
眼前忽然有些模糊,温热的雾气也染上眼眶。
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来,他接通放到耳边。
“您好,是孟小姐吗?我们明天就会把你订的天文望远镜送出去,想再跟你核对一下地址,是旭日山庄3号霍远先生家吗?”
霍远一怔:“她现在不在,我是她朋友,请问你们是哪里?”
当电话那头说出店名和购货时间时,他的脸色瞬间苍白。
那天,她并不是陪穆清看相机,而是给他买天文望远镜作生日礼物。
我们一起看星星,她清脆的笑声还响在耳边。
他的心忽然抽痛起来,如果,如果他误会了她。
如果,事实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下一刻,他拿起外套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苏瑾从隔壁套间出来拦住他,“你要去找她?”
“不用你管,让开。”他低喝,试图拉开她。
“你真的要去找她?”苏瑾的眼神阴郁,忿怒地开口,“你被她害得还不够惨吗?要不是因为她,北岛的项目怎么会失败?你又怎么会被逼离开尚豪?”
霍远猛地转身盯住她,神情莫测。
“怎么了?”他的表情让苏瑾有些忐忑。
“你怎么知道是她弄砸了北岛的项目?”霍远的眼神极其严厉,“公司里从来没有对设计方案被盗的事作出任何决定!”
苏瑾呆住,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
“说话!”霍远几乎是用吼的。
“是!整件事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苏瑾彻底爆发,“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无视我的心意?凭什么那个孟知返轻而易举地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她是找过王淮舟,可她后来却什么都不肯做,我知道出了事你肯定要查,所以根本就没有用自己平常的号码和王淮舟联系,正好让孟知返作替死鬼,不过看来你们的感情也没那么深么,这么容易就互相猜疑!”
“你简直——”霍远咬牙切齿,额上青筋跳动。
“我有什么错?”苏瑾忍着泪低喊,“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不去喜欢一个人!十年,我爱了你十年!一个女人有多少这样的十年?”
“你让开。”霍远的疲惫地开口,觉得一生中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么累,全身的力气都想被耗光了一样,脑海里只剩下知返的笑知返的泪。
“不!”苏瑾拼命地抱住他,惊慌失措——她只知道,她不能放手,这一放,她就永远失去他了。
“滚!”震天的吼声响彻房间,霍远红着双眼一拳捶在墙壁上,关节处顿时淤红一片。
苏瑾顿时怔在原地,泪眼朦胧地地望着他——印象中,他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火,她并不害怕,却觉得心里有一股凉意漫了上来,这种感觉,叫做绝望。
下一秒霍远已经拉开房门奔了出去,并不想这么残忍,可是一想到此刻另一人儿有多伤心,他就心痛如绞。
你觉得是我,那就是了。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是这样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
你凭什么质问我?
霍远你这个王八蛋!你再也别想见到我!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知返,他的知返,总是那么倔强的知返,她到底被他伤得有多深,才会失控地说出这一句?
后悔,她猜对了,这一刻,他几乎后悔到想杀了自己。
只是她要躲到哪里去,她真的不想见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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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说,你看,爱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见。
而她好像连再见都没说。
人潮攒动的候机楼,有人相聚,有人分离。
相聚欢,离别苦,夏衫凉,冬裘暖,年年岁岁长相伴。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就是这样的,他的诺言和深情,象潮水一样淹没她,有一种窒息的幸福感。
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相信那也许都是假的。
孟知返,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如果真是如此,她又怎会心存最后一丝勇气与希望,痴痴地等着他出现的可能?
以前下班的时候,他总是会比她晚一点,于是他让她在餐厅等她。
每一次她都会抱怨说,我都数了好几百只羊了,你才来。
他微笑,温暖的大手轻轻捏她的脸颊,我保证,永远不超过一千下。
数到一千下的时候,他没有来。
数到五千下的时候,她站起身,走入登机的队伍,再也没有回头。
是谁在哭呢,那么多人,好丢脸。
小姐?
我没事,真的没事。
只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三十九、看花回

 

 

 

今年的平安夜特别地冷。
车窗外的风雪似乎是越来越大了,以凌厉的速度砸在玻璃上,迸发出破碎的声音。知返伸手轻轻地抹掉一层水汽,透过那一块玻璃往外望,夜色深如浓墨,只有靠近车窗的地方,被灯光照亮的雪花从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落,或急或缓,有种令人屏息的美。
车厢里没几个人,再加上一等车厢向来人就少,此时显得格外空荡荡地。知返起身去洗手间,出来时和人撞上,那人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匆匆地往别的车厢走去,知返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一笑,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
“静淑。”她接通。
“你还有多久到?今天是平安夜哎,有几个人还像你这么拼命忙工作的?”电话那头一出声就是直爽火辣的语气,偏偏声音的主人名字还叫“静淑”,真不知道她父母在起这个名字时有没有想过女儿的性格完全背离这两个字。
“就你最认真,也不知道这么辛苦是为了谁卖命,Chris说你们公司节假后换主人了,估计别人这会都在琢磨着怎么讨新老板欢心呢,你却在那闷头苦干——”
“行了行了,”知返头痛地听着她的数落,“查票了,我先挂了,马上就到站了。”
不顾那边的唠叨,她摁断电话,靠在座椅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辛苦么?怎么会不辛苦?然而这两年,自己就这么过来了。时间就像一枚书签,夹在那年的秋天,于是回忆仿佛也就停在那页,以至于此后的日子,只剩一页页的空白。
“小姐,你的票?”她睁开眼,朝检票员歉意地一笑,打开自己的手袋。
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她尴尬地抬起头:“对不起,我的钱包好像丢了,票在里面。”
大概是因为平安夜还在上班的原因,检票员的态度有些不耐烦:“小姐,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知返在心里低咒,几乎可以确信是刚才撞她的那个人偷走了钱包,从读书起就听说圣诞节期间总会有人打劫,偷盗,不想还真让自己遇上这种事。
火车的速度减缓,前方站台的灯光依稀照了过来,两边车厢的旅客都纷纷站到过道的车门边等候下车。
“实在抱歉,我现在身上既没有现金也没有银行卡,如果可以的话——”
“Jane,你过来下。”检票员被另一名乘务人员叫了过去,知返坐在原地低着头,感觉到四下投递过来的目光,又恼又窘。
“你可以下车了,”检票员又走了回来,“那边有位先生帮你付了票钱。”
知返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问道:“哪位先生?”
检票员瞅了一眼窗外的站台:“喏,下车了,黑头发的,也是个东方人。”
知返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人穿着黑色的大衣,拿着黑色公文包,商业人士的标准打扮,走得已经远了,背影挺拔。
东方人么?这个寒冷的平安夜,她算是幸运的,遇上个好心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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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假后第一天上班,是迎接新老板的自助餐酒会。公司原本是德国人开的,前不久被收购了,据说背后是由地产界影响力很大的华夏建设操控,知返向来只对设计有兴趣,权力更迭对她而言根本无谓,不管老板是谁,不欠她的薪水,奖金多多就好。
只是迟到的这个事实,还是多多少少让她汗颜的。
推开门时,一室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知返低着头,鸵鸟似地躲开那些关注的视线,迅速搜寻到自己的目标就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Chris凑到她耳侧轻声问。
“小游昨天发烧了,守了他一夜,早上本打算睡一会,哪知睡过头了。”知返苦笑,脸带倦态。
“那你没事吧,”Chris担忧地打量着她,“脸这么红,不会被小游传染了吧。”
“没事。”她说了个谎让他宽心,事实上,她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没力气,头也晕得很。
“知返——”经理老麦又在用他滑稽的发音唤她的中文名。
知返转过身:“嗨,对不起我迟到了——”
视线落在老麦身后那人的脸上,她瞬间失声。
想不起是哪一年,三万英尺的高空,也是这样的容颜,清俊优游,神色镇静,也是这样的一双黑眸,深沉如墨,也是这样的一个笑容,淡淡地,眉目间说不出来的舒展。
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是痛的,那么,她不是在做梦,可为何此时望着她的那双眼里,风轻云淡,不带一丝波澜?
“知返,这是我们的新老板Calvin.”老麦在一旁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