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门外。
“如果你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好别反抗。”他沉声警告,眉目间从前的霸道桀骜丝毫未减。
天真抿紧唇跟随着他的脚步,一直走到邻街转角。
“你到底想怎样?”她出声,有些疲倦,似乎重逢以来,她一直在问他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一直不明白当初我为什么会离开。”他深深地凝视她的眼。
她的呼吸忽然间被扼制住,无法言语。
“好,我告诉你。”他缓缓出声,揭开过往的梦魇,而她僵立原地,浑身冰冷,觉得怎么都动弹不了,只能被动地任他的声音,静静地传入耳中。
“天真,直到去年被释放,我的父母一直都待在监狱里,”他的嗓音冷涩如冰,“其实很简单,一切都拜你母亲所赐,以她当年在纪委的位置,很多案子查与不查,还不是她点头之间的事情?你该去问问她,何必那么赶尽杀绝?”
天真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掀开重重冰雪,才发现下面是更可怕的深渊。
“所以…那一夜,还有你的不告而别…都是报复?”颤抖着说出自己的判断,那瞬间她觉得整颗心都被穿透,只剩鲜血淋漓的痛。
他的沉默,宣告了答案。
原来那场以爱为名的旅行,她所奉上的纯净身心,不过是他愤怒与仇恨的祭奠。
泪眼朦胧中,她望着记忆里英俊的容颜,一步步地退后。
抬手抹去眼泪…她为什么要掉眼泪呢,为这残酷的真相,还是为她可笑的、早已灰飞烟灭的恋情?
狼狈不堪、茫然失措…却是退进一个温暖宽阔的胸怀。
本来慌乱着要拉住她的陈勖顿时停住脚步,嘴边泛起一丝冷笑:“看,你的英雄又来救你了。”
他盯着来人,语带嘲讽:“秦先生,我想你一定没有错过我们的谈话吧。”
秦浅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确实听见了,虽然并不完全,却足以让他大致了解。
他的目光淡淡地掠过陈勖,看着面前的天真,只是轻轻开口:“本来想带你去认识几个人。”
“走吧。”他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回走。
天真忽然甩开了他的手,转身望向陈勖。
秦浅蹙眉望着她的背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陈勖,你恨我妈是么,如果我告诉你,她已经死了,你开心吗?”她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冷到了极致,“还有一个消息,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呢,不过,我把他打掉了,因为——我找不到他父亲。”
那一刻,陈勖震惊地瞪着她,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天真!”他走上前想拉住转身离去的她。
“放手,”天真开口,眸中是一片冰冷的荒芜,但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再拉着我,我会杀了你,我发誓。”
她的声音轻且缓,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决绝。
她脸上泪痕遍布,却不再哭泣。
终是有谁轻轻擦去她泪,带着她走向温暖的灯光,热闹的人群。
二十、梦醒时分
如果你曾歌颂黎明,那么也请你拥抱黑夜。
在这里,我们欢唱,狂舞,就算伤心,也绝不会哭泣。
歌声响起,人们已经开始迈起舞步。
Thomas站在台阶上,看着天真微笑:“亲爱的,Kevin在哪里捡到了你的水晶鞋?”
“她只是迷路了,”回答他的却是秦浅,他面色淡定,“VIP室有没有人?”
“还有一间空着。”Thomas答。
秦浅点头,带着沉默的天真穿过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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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黄色的墙壁,原木的画框,小桌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束马蹄莲。
低低的吊灯,夜色里的灯光朦胧暗淡,让空气显得越发地静谧。
天真窝在沙发里低着头,仍是不说话。
“我还要出去,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可好?”秦浅看着她道。
“我错了…”她幽幽开口,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我刚才不应该告诉他那些。”
沙发那侧微陷,是他在她身旁坐下来。
“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他轻声道,“你还年轻,天真,以后你就会明白,没有谁能真正对得起从前的自己。”
我们都是这样,一路跌跌撞撞而来,只不过是比别人多摔倒了几次,摔得重了一些,但我们也会因此变得更加聪明和坚强。
她抬起头,水光浮动的眼中有伤痛,有茫然,也有些微震动。
“等我回来。”秦浅站起身,并未再看她,开门走了出去。
无论听见了,或者经历了怎样的故事,我们都无法停止命运的脚步,只得抬起头继续面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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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天真走到吧台,拿了杯子和一瓶酒。
Absolut Vodka,只一口入喉,便觉得胸口烧灼。
Absolute,绝对的。
她轻轻地笑,这世上有什么是绝对的?
外面的音乐声仍隐隐传来。
她踢掉鞋子赤足在地上轻舞,Someone dance to remember,someone dance to forget…她记得有首歌中这样唱。
有些舞是为了回忆,有些舞是为了忘却。
而她呢,想记起什么,又想忘记谁?
开始觉得晕眩,许多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又消失。
仿佛是年少时看的一部电影,苍茫的雪地里,女孩对着远处的山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你好吗,我很好。
还有谁,对着同一个邮箱地址写信,重复地打着,你好吗?我很好。
一封又一封,却从来都没有发出去过。
你好吗?我很好。
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好。
这些年,我一直过得很不好。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她觉得疼痛。
低下头,却看见有红色的液体爬上那些晶莹的碎片,她缓缓地蹲下去,整个人轻飘飘地,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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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光亮乍现即隐灭,音乐声蹿入耳中又消失,只听得有人低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秦浅紧紧地拽着她,低头检视着她满是血迹的双手。
确认那些血并非来自光洁的手腕,他松了口气,将她抱至沙发上。
“对不起…我摔坏了酒瓶…”她勉强维持意识,语无伦次。
他沉着脸,察看她被玻璃渣扎伤的双足,右脚伤到了。
只是轻轻一碰,她便眼泪汪汪。
“疼…”她哀怨地看着他,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反应犹如稚儿,“我很疼。”
胸中情绪激烈翻涌,这一刻他有种要痛斥一顿她的冲动,看到那双怯怯的眼,他生生地把怒气抑了下去。
“没事,”他冷着声音,“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还是疼,”她靠在沙发的角落嗫嚅着,“我心口也疼…全身都疼。”
秦浅瞅着她,蹙眉接通电话:“你帮我安排下,我要从后门走,还有,叫医生到我的住处,她弄伤脚了。”
“好,”电话那头的Thomas应声,沉默了一下又开口,声音里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浅垂眼,淡淡答:“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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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半夜天真的醉意已经消了大半,睁开沉重的眼帘,窥见橘黄色的灯光,安静温暖。
大而宽敞的床,陌生的柔软和舒适…她迟疑地坐起身,看见坐在一旁沙发椅上看书的男人,挺直鼻梁上的镜片随着他的扫视微微闪光。
“酒醒了?”他转首看着她,语气不轻不重,仿佛是在闲聊,“喝了多少?”
“半瓶的样子。”她忐忑地答。
“不少啊,酒量还不错,”秦浅轻撇嘴角,“应该把剩下半瓶也喝掉,一直醉到天亮。”
天真咬唇,猜不透他真实的想法,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似乎情绪不佳。
她掀开被子,打算下床,脚刚触到地面,便是一阵钻心的疼。
“包扎得好好的,你别弄脏了我的地毯。”他缓缓道。
天真僵在原地,双手揪紧床单:“你嫌我费事,大可任我自生自灭,何必现在阴腔怪调。”
她忽然觉得胸口紧窒,呼吸不畅,这样的感觉比脚上的疼痛更难以忍受。
他沉默半晌,站起身看着她道:“要去洗手间?”
天真懊恼地点了下头,双颊发烫,她以没有伤到的左脚站起来,准备进行狼狈的单腿跳。
他却俯身,在她错愕的眼神中抱起她,她窘迫地低着头,闻到他胸口清新干净的淡香…他应该刚沐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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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洗了一把脸,望着镜中满是褶痕的礼服,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时候漂亮的晚礼服就像感情,昂贵却不常穿,藏在衣橱深处,偶尔打开看一下,回忆当时的自己有多美。
知道它珍贵,却总是找不到恰当的时机穿起,等到穿在身上,才发现那是并不实用的东西。
她转过头,看见摆放在一旁的干净T恤,应该是秦浅给她准备的。
她换了衣服,看着镜子里穿着大大男T恤的自己,感觉有些诡异,却仍是硬着头皮开了门。
秦浅依旧把她抱到床上,表情淡然地道:“离天亮还很早。”
天真环视四周,确定能躺的地方只有地上和床,便讷讷开口:“我不介意你也睡床上。”
说完又觉得有些懊恼——她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明明是他的家,她倒像主人一样。
“睡觉。”他瞥了她一眼,只吐了简短两个字。
灯光熄灭,天真感觉到外侧的床面下陷,他背对着她,没有再言语。
夜色如水,被黑暗侵袭。
二十一、既往不咎
人的寂寞,有时候很难用言语去表达——即使在温暖的房间里,你仍会觉得冷,在喧闹的人群里,你依然听得见自己内心的沉寂。
“我睡不着,”天真对着空气轻声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四周很安静,安静如她此刻的情绪,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没有一丝欲望的成分。
这样的感觉,仿佛幼时看完有恐怖场面的电视,一个人睡觉越睡越害怕,于是抱着枕头走到大人的房间,期待地问,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睡?
她听见秦浅的呼吸,平稳而有节奏,仿佛月夜下宁静的大海,浪花轻轻起伏。
“好。”他说,声音淡淡地。
他翻过身面对她,手臂环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天真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暖意。
很奇怪,和他这样紧密靠在一起的感觉,很简单,一点也不难。仿佛走了很累的一段路,看到了一张舒适干净的沙发,就坐了下来。
“天真,夜这样漫长,不如讲一讲你的故事。”他的声音在夜色里低沉醇厚。
“我其实没有什么故事。”她咬唇。
“你有,”他轻轻出声,在黑暗中凝视她,“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故事。”
无论她以什么样的表情现于人前,她的眼睛总是安静,隐忍,这样沧桑的眼神,不该属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而今夜,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失态与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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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她也有一双在看人时明亮而放肆的眼睛。
1998年夏末的某个傍晚,尚是高一新生的段天真站在走廊里看着外面渐大的雨势,心情不由有些烦躁。旁边有个女生在温柔地发嗲:“陈勖,我有多一把伞,给你用吧。”
“谢谢,我不用。”很是动听的男声。
“可是雨很大了啊,你会淋湿的。”
“真的不用。”
“哥,”甚是不耐烦的天真转过身,看着他们微笑,“你不用就给我用吧。”
“陈勖,原来你还有妹妹?”女生惊讶地望着他,“初中三年同学我都不知道…”
男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天真,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是他表妹。”天真不动声色地答。
撑着伞走出十几米,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天真仰头望着钻入自己伞下的男生,他颊上有几滴雨水,缓缓滑至线条完美的下巴。
是张颠倒众生的脸,她在心中微叹。
“一起走吧,表妹。”他接过她手中的伞撑着,目视前方淡声道。
这便是故事的开端,不乏味,也无甚出奇。
再后来,于人群中遥遥相望,会心微笑,有时彼此会为了小事莫名其妙地赌气,晚自习下课一起回家,特意绕远路只为了能一起多相处一会儿…电影里说,男生和女生的故事总是重复的,的确,幸福的方式大抵相同。
年少时的爱情有如潜水,越是深入,越是沉迷于海底绚丽的景色,偶尔抬头望向水面上的光亮,也会有冲动游至阳光下,将自己的寻觅到的快乐与心醉告知于众,只不过,潜水原本就是种华丽的冒险。
一次考试的失利,让班主任将其心中的猜疑告诉了天真的母亲,虽然在天真看来这小小的挫折纯属偶然,因为她和陈勖都深知学业的重要性。
灾难至此开始——母亲的暴怒几近歇斯底里,仿佛将她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尽数发泄出来。
她狠狠甩了天真一记耳光,咬牙切齿地说,你就跟你爸一样贱骨头,离了情爱就活不下去。
她恶毒的话语和脸颊上的灼痛让天真惊呆了,那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良久才听见自己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妈,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失败就迁怒于我,爸爸选择离开,并不都是他的错,我就是喜欢陈勖,我就是喜欢他。
我看你们能有什么结果,我不会让他毁了你的前程。
母亲冷笑,眼神冰冷。
彼时的段天真叛逆且倔强,目前越是反对,她越要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1999新年寒假,又一次与母亲起了争执的她愤而出门,陈勖在街头找到她,说,一起去上海吧。
她说好。
十里洋场,繁华与浮躁并存。并非钟意那个城市,而是那里有他们都喜欢且约好要一起报考的一所大学。
相拥而眠的夜晚,一切都顺其自然地发生,仿佛命中注定——黑暗中的甜蜜与疼痛,天亮后的茫然与恐惧。
那个她曾发誓要永远深爱的人,那个她以为会陪伴她一生一世的人,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清晨,突然间消失无踪,就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从来都没有过那么一个人,在某个雨天钻到她伞下说,一起走吧,表妹。
她找遍了和他走过的每一条街,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直到筋疲力尽,在人潮拥挤的路口放声痛哭。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
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她望着脸色苍白的母亲,只说了三个字——我恨你。
其实她不恨母亲,她恨的是另外一个人,还有她自己。可是她不能说出口,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她曾那么那么地喜欢他。
千禧年,她独自坐上飞往异国的客机。
再回去时是母亲病危,胃癌晚期。她的遗言只有一句,原谅妈妈,天真。
“她早已知道自己患上绝症,却一直瞒住所有人。我后来想,她只所以对我和陈勖的事情反应激烈,是因为她对我放不下心,还有就是我说的话刺痛了她,爸爸和她离婚其实对她一直是很大的打击,只是她从来都不肯示弱于人前,”天真轻轻开口,感觉泪水爬满脸颊,“我一直以为她说让我原谅她是指她后悔对我那么严厉,今晚才知道也许她指的是陈勖和他父母的事情。”
以为多么漫长的故事,原来讲完只用了十几分钟。曾经惶恐那些艰难的时光要怎样才能捱得过,蓦然回首,身后只留下曲折的脚印。那亦是心上的伤痕,需要时光去慢慢打磨,可那磨砺的过程,原本也充满痛楚。
“即使在她躺在病床最痛苦的时候,我也都在怨着她,”天真泣不成声,“她就这样离开…她没有给我机会,他们都没有给我机会…”
“那些不是你的错,”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没有人会责怪你,天真。就算有错,犯错的也是那时候的段天真,可她已经过得那么不快乐,难道连你也不肯原谅她吗?”
他的声音,仿佛咒语,封住了她失控的眼泪。
从来没有人,以这样的理论来安慰她,如此奇怪,却又如此温暖。
——就算有错,犯错的也是那时候的段天真,可她已经过得那么不快乐,难道连你也不肯原谅她吗?
“真的吗?”她问,语气里仍然有着令人心酸的犹疑和忐忑。
“嗯,”他答,“你要原谅那时候的天真。”
“好。”她在他胸口轻轻点头。
那夜,她梦见十八岁的自己,白T恤,旧仔裤,眼神明亮放肆,笑声清脆。
二十二、事到如今
还没睁开眼,已听见窗外沙沙的雨声。
又下雨了——意识渗入脑海的那刻,呼吸里有淡淡的食物香气。
天真缓缓坐起身,望着站在窗前的伟岸身影,秦浅听见了动静,转首看向她,指间轻烟袅袅,朦胧了他的脸庞。
“醒了?”他说。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浅灰色棉质休闲裤,看上去干净清爽。
天真想起第一次遇见他,也是一个雨天。他坐在有些喧闹的咖啡馆里,眉目清冷,表情沉静。
她又想起昨晚温暖的怀抱,脸颊突然一烫。
“嗯。”她点头,有些局促地掀被下床。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的。”瞥见他摁灭烟,正向她走来,她急忙摆手,姿态慌张地蹦向浴室。
秦浅没再跟上去,看着她一蹦一跳的狼狈模样,嘴角微微一弯。
“牛奶还是果汁,可颂还是烤吐司?”看着她洗漱完毕走至餐厅,已经坐在桌前的他问道。
天真站在原地,有些怔忡。
“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准备早餐。”她轻声说。
“哦,这一顿5镑,只收现金,不提供刷卡服务,谢谢。”秦浅回答,并没有看她,拿着餐刀切开可颂。
“奸商,你这只是欧陆标准,哪有这么贵,”天真眼里的雾气散开,微笑坐下,“这个价在外面可以吃一份丰盛的英式早餐。”
“可惜你别无选择,此所谓垄断。”秦浅应答从容。
“我也要黑咖啡。”天真望着他杯中深褐色的液体。
“那不利于你伤口恢复,”她的要求被他否定,他又问了一遍,“牛奶还是果汁?”
“牛奶吧。”天真认命地叹息,败给他的独裁。
“感觉我们的身份换过来了,你成了我的助理。”天真望着眼前的早餐。
“放心,我会让你做牛做马地还回来的。”秦浅拿起一旁的报纸翻看,语气一本正经。
“其实我今天还可以工作。”天真咬了一口烤得金黄的吐司,松脆度正好是她喜欢的。
“你可以用我的电脑处理一些文件资料,”秦浅道,“这几日就不用陪着我去外面跑了。”
“谢谢老板。”天真浅笑点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秦浅低头喝咖啡,瞥了一眼她犹疑的神情。
“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送我回家吗?”她问。
“你家里有人照顾你吗?你自己一个人行动是否方便?”秦浅反问。
天真诚实地摇头:“我自己住Studio,独立单身公寓。”
“和我共处一室让你觉得不自在?”秦浅放下杯子,黑眸静静望着她。
迎着他明亮的视线,天真缓缓点头,又急忙摇头。
秦浅淡淡一笑:“你让我糊涂了,天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笑容,给那张冷峻的容颜添了一抹柔和,天真看得有些失神,随即窘迫道:“或者我可以睡Sean的房间。”
“他的床很小,刚好容得下他的身体,否则我昨晚就让你睡了,”秦浅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语气轻淡,“我几次想给他换他都不同意。”
“为什么?”天真好奇地问。
“那张小床是他从意大利带来的,”秦浅低沉出声,“那是他妈妈当初买给他的。”
天真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半晌才微微一笑:“他总会长大的。”
秦浅点头:“他会明白的。”
“那你的床呢,”天真半开玩笑地望着他,“该不会也是从意大利带来的吧。”
他忽然沉默,让她有些忐忑,于是讷讷开口:“对不起,我只是…”
“天真,”他打断她,声音平静,“我已经36岁,和Sean不一样。”
“你知道,人生并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深度去衡量的。”天真道,眼神清亮。
“可我也明白,幸福和厄运,各有令人难忘之处,不管我们得到什么,都不必张狂与沉沦。”秦浅答。
天真看着他,轻声笑了:“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撑额,唇角微扬:“告诉你,年轻人,这是我刚从报纸上背下来的。”
天真讶然,脸上笑意更浓,明眸弯成月牙。
“你知道么,”她慨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漠的人,不怎么爱主动和人说话,感觉很难接近。”
“我确实曾有一段时间很自闭,极少言语,所以现在养成了习惯,”黑眸里浮现某种情绪,他徐徐出声,“不过言语简寡,在我可以少悔,在人可以少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