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陈勖,”她看着他缓缓出声,“我们之间的一切,你的离开,根本不算什么。”
那一些,只是痛苦的开端而已。
“天真。”他再一次唤她。
天真忍无可忍,拿起桌上的纸杯朝他脸上泼去。
“你是否能清醒一些了?”她恨恨地问,也愤怒于自己这样的失控。
陈勖先是震惊,然后只是抽了面纸慢慢擦脸去脸上的水渍,黑眸静静地盯着她:“天真,我们的事没完。”
回应他的,是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听着木门因为她的手劲怦然作响,陈勖低下头,居然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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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楼,是泰晤士河的璀璨灯火,远处的伦敦眼,以缓慢得几乎静止的速度转动着,悄然观察着这繁华世界,众生百态。
这世间是这样热闹,又是这样荒凉,为何看在眼里是姹紫嫣红,心里却是一片开不出花朵的沙漠?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忘记了你,也许是因为我遇见了另外一个人。
虽然我还不知道那一个人在哪里,但我明白我们已经回不去。
转角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车。
等到梦游似的她走到近处,已经避无可避。
“一起去吃晚饭吧,”陈勖站在车门前,静静地望着她,“下班后就来等你,谁知你比我更忙。”
“想去哪里,火星还是月球?”他微笑。
天真双手插在口袋里,夜晚的风吹得面上发冷。
她想起夏夜里沿着操场一起散步,她仰头望向星空,有时会失神地停下脚步,走出几步远的陈勖便又走回来无奈地问,看什么呢,想去哪里,火星还是月球?
有一次她忍不住想,为什么他总是往前走了一段才发现他把她给弄丢了呢?
后来,他就真的走了,真的把她弄丢了,再也没有回头。
“我哪也不想去,我想回家。”她说,与他擦肩而过。
“天真!”他上前一步拉住她,“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就给我扔下这么一句话?”
“我没让你等我。”天真目视前方,语气淡然。
谁没有等待过呢?谁没有经历过等待未果的失望呢?
“放手。”她试图挣开他的掌握。
“我不放。”陈勖冷着脸,跟她杠上了。
“你早就放手了。”她说,在他怔忡之时,抽出自己的手。
僵持之际,明亮的灯光照过来,一辆黑色汽车缓缓滑至他们身旁。
车窗降下,秦浅看着他俩,微微颔首:“陈先生。”
陈勖应声,也点头致意。
“天真,”目光看向脸色微白的她,秦浅淡然出声:“上车。”

十七、生日快乐

天真先是一愣,看向车中的秦浅,他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如水。
于是她竟如催眠般,绕到另一边拉开门上车。
“系好安全带,”秦浅声音低柔地吩咐她,转首看向陈勖,淡淡一笑:“陈先生,我们要去吃晚餐,不如一起?”
陈勖看了一眼坐在车中目不斜视的天真,冷冷道:“不了,谢谢。”
“那么,再见。”秦浅微笑,踩下油门。
后视镜里,陈勖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路灯下,静默成一道孤单的剪影。
天真忽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秦浅开口道,目光却仍稳稳地望着前方的路面,“只要你说一声停,我就放你下去。”
天真摇头:“我没有。”
“没有什么?”他语气轻淡,明知故问。
“没有后悔。”天真局促地答,望向窗外的夜景,世界在他们身旁呼啸而过。
不论在什么时候开始,重要的是开始之后就不要停止。
不论在什么时候结束,重要的是结束之后就不要悔恨。
可是陈勖说——天真,我们的事没完。
要怎样,才算是结束?这一个尾声,已经写了八年。
“去哪里吃饭?”遇见红灯,秦浅停下车,看着她问道。
“我想吃牛肉面。”天真轻轻开口。
秦浅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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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终是在Tottenham Court Road附近找了家面店,两人点了一样的牛肉拉面。
天真只吃了一口,眼睛就湿了。
“哇,辣椒油加多了,”她吸吸鼻子,“你要么?”
秦浅摇头,黑眸凝视她:“我不太能吃辣。”
“喔,”天真放下油瓶,“香港人的口味,鬼佬的胃。”
她低头吃面,不再说话。
伦敦就是这点好,纵使和祖国隔着千山万水,仍能找到地道的家乡味。
她一直以为,那记忆中的味道,失去了就不会再拥有,原来,确实这样轻易地就可以重获。
那么,究竟是回忆出了错,还是她的感觉出了错?
“麻烦拿两杯啤酒。”她叫住服务生。
秦浅只是静观其变。
待得酒送上来,天真端起一杯:“来,祝我生日快乐。”
“好,”秦浅拿起酒杯和她的轻碰,“祝你生日快乐。”
他并没有惊讶与意外,平淡的语气居然叫天真觉得温暖,仿佛他坐在这里原本就是要为了陪她过生日。
“谢谢,”她看着他深邃的眼,“为什么今天你会叫我上车?”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追求过我。”他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及她那次拙劣的搭讪。
天真脸上一烫,只得含糊而笑。
“方才的你和那天一样,”他缓缓道,注视她蓦地怔忡的表情,“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
天真望着他,不知如何作答。
秦浅是何等人物,前因后果他怎会看不明白?
“不要哭丧着脸,”室内温暖,大概是热了,他脱去外套,白衬衫映着灯光,分外磊落,“我见过多少异性朋友,年轻时都是伤风感月的小女子,到头来全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刀枪不入。”
“哪有那么夸张,”天真失笑,“你欣赏这样的?”
秦浅摇头:“不经冬寒,不知春暖,即使失败了的爱情也应该是快乐的,至少有过快乐。”
个个都变得十分精刮,感情又有什么乐趣?
天真眼神黯了下去,心想,你不是我,又怎能体会欢乐之外的痛苦?
为了跟随自己内心的声音生活,我们曾为此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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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一直这样淡定?”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容颜,想象着这张淡漠的面孔之后,沉淀着多少不欲人知的心事。
“怎么会?”秦浅轻扯嘴角,“画不出设计图也会生自己的气,Sean不听话也会恨不得痛揍他一顿。”
某个人离开,也会让他心如刀割。
英国人谚语里讲,Napolean himself was once a crying baby,凡人在世,谁能生而知之,事事从容在握?跌打滚爬之后,才知诸多不顺原本就是人生规律,活着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真忍不住笑开,以为他言语淡然,却总是能让她有所觉悟。
“Sean呢?自己解决晚餐?”她问道,那小子确实有让人痛揍他的欲望。
“去中国参加交换学生活动了,今天下午刚走的,”秦浅答,“要去一个月,总算能让我清静一些。”
“这样啊。”天真有些意外。
这时店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有些嘈杂。
天真瞅着他眉间微蹙,想他应该是喜静的,便道:“我们走吧。”
秦浅买了单,穿了外套往外走,走出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跟在他后头的天真没来得及收稳脚步,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依然是4711科隆水的味道,苦橙叶,柑橘,迷迭香,最后是若有若无的麝香…天真耳根一烫。
抬起头,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注意到那双黑眸,清亮,淡定。
“怎么了?”她轻声开口。
“要不要蛋糕?”他问,“现在还早,来得及去买。”
“好。”天真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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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草莓夏洛特了,覆盆子的可好?”他站在柜台前,转身问她。
“没关系,”天真答,“换个口味尝尝也好。”
坐在车上,天真小心翼翼地打开奶白色的纸盒。
秦浅瞅着她的神情,唇角浮现一丝笑容:“失望是不是,不过别介意,生命中原就充满了失望。”
明明喜欢的就是草莓口味,偏要嘴上逞强。
“还好嘞,我哪有那么矫情,就是对新事物比较犹豫而已,有人又请吃饭又买蛋糕,我感激涕零还来不及。”被当面戳穿,天真忍不住抗议。
“对新事物犹豫?”秦浅挑眉,“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不像啊,是念旧吧。”
天真愣了一下,沉默半晌才讪讪地答:“和你说话真没劲,什么都被你看得一清二楚的。”
秦浅瞅了一眼她郁闷的神情,没有说话,嘴角微弯。
“无论如何,今天谢谢你。”天真倚在座位上,缓缓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提供的免费服务?”他道,“你是学什么的?”
“电影。”天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如果有机会让你和银幕上那些人物进行面对面接触,你敢不敢?”他又问。
天真怔住。
“很有可能你会发现他们也许不如电影里那么优雅善良出色,现实中甚至刁钻,势利,吝啬…即便如此,你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们周旋得很好,交流得很顺利吗?”
“你的意思是…”天真犹疑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职业规划,”他淡然开口,“还是,你打算一直在助理的位置上待下去?”
“是否你将以一碗牛肉面和一个生日蛋糕要挟我进一步为你作牛作马?”天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一刻,心中仿佛有什么情绪涌动。
“说不定,你知道,天下也没有白吃的晚餐,”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轻轻地浮在车厢里,“你可以先考虑一下,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问你要报酬。”
“好。”天真看着他的侧脸,微微一笑。
他开了音乐,略带沙哑的女声轻唱,却恁地动人。
而窗外,夜色渐渐深浓。
“我说的那些工作,可能会很辛苦。”他突然开口。
“没关系,食人俸禄,忠人之事,我随时恭候。”天真仍是笑,语气轻松,却神情专注。
“嗯。”他淡应,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紧了一下。

十八、岁月如歌

阴雨绵绵。
说是雾都,却很少遇见雾,后来才知道不是从前看的书上写错了,而是世界一直在变。
天空仿佛是Aquascutum的沉敛灰,如同她身上的风衣,比起Burberry,其实她更喜欢前者的低调。1854年,当英国迎战俄罗斯时,它晦暗的灰色大衣曾帮助英国士兵逃出俄军的阵地。
如果,她也能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逃匿就好了。
幼时看神话,无比希望自己能够隐身,直到长大了不再相信神话时也存有这个愿望——如果能静静地站在某个人身旁,陪着他走路,吃饭,看书…并不打扰,只是想看着,待在他的世界里,就算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也没关系。
走进咖啡店,排队等候。
大概是躲雨,很是热闹,人们兴高采烈地交谈。
That’s great, that’s nice…刚到这个国度时听见这些话总是很开心,后来才发现,诸如此类的话英国人一天要说几十遍,像放P一样地容易,而至少后者是情不自禁的真诚表现。
慢慢地,也从当初的七情上脸,变成如今千遍一律的谦逊微笑,这样的改变如果母亲能看见,应该是十分欣慰的。
曾经多不羁,多叛逆,多激情澎湃不可一世…都会过去,时光是最好的打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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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衣服从来都不是一种简单的购物活动。
背景音乐,装修,货品陈列…无论是富丽堂皇或是原始粗犷,从顾客看见品牌Logo的那瞬间,一切都不允许乏味,而让人惊艳,乃至流连忘返的店铺,则是品牌的脸面。
天真将咖啡递给秦浅,站在他身旁看着橱窗里那个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男人摆弄着各色丝绸,在他的手下,那些绸布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演绎出各种姿态和风格。
天真暗自叹服,怪不得此人能成为业界大有名气的展示艺术家。
明亮多彩的颜色,给这个阴冷的季节带来几许暖意。
天真曾经无数次独自在Piccadilly Circus和牛津街之间徜徉,夜晚的街头,她望着那些华丽的橱窗,那是无声的世界,里面的模特或站或立,或冷漠或微笑,个个漂亮且寂寞。
看着他们的时候,她感觉心里无比安静,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只是围在她周围的玻璃,肉眼无法看见。
走到店里去,工人正在检查灯光调制系统,这些变化的光线,可以让顾客看到自己在一天中任何时段光线下穿着自己所选衣服的样子。
“原来时光也是可以制造出来的,”她捧着咖啡微笑,“我讨厌早晨的阳光。”
秦浅看了她一眼:“爱睡懒觉?”
她摇头,又点头。
不管天气如何晴朗,阳光多么灿烂,她从来不在早晨开窗,如同吸血鬼恐惧黎明,她害怕自己会在那一年遗留的清晨阳光里,烧为灰烬。
如果你不在身边…因为那时,你真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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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流缓缓,红灯绿灯又红灯。
转过一个路口,速度顺畅了许多。
天真埋头选CD,突然一个急刹,碟片纷然洒落。
“怎么了?”她心惊地问,抬头看向前方,路左侧围了一群人,警笛声也由远及近。
“车祸。”秦浅声音短促。
救护车已开了过来,转眼间担架被抬上了车,只是被雨淋湿的路面,有血色缓缓从人们脚下蔓延开来。
天真想到了什么,转首看向秦浅,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换一下,我来开车。”她语气平静。
他似是愣了一下,第一次听到她以这种命令的口吻和他说话。
而她已经下车走到另一边,拉开他的车门。
他沉默下车,居然也妥协了。
天真自他捡起的CD里拿了一张,放进播放器。
——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我也可畅游异国,再找记托。
歌声轻轻地唱。
“你知不知道,词人里我最恨林夕。”天真忍不住切齿。
听林夕的那些字句,仿佛突然挨了一刀,惊愕地看着自己身体里流出了血,良久,痛彻心扉。
有多少人愿意将心中的伤疤翻出来展览。
我们的旧时光,无论美好与否,想起来都是难过。
天真稳稳地开着车,在渐大的雨势力一路前行。
路人越来越少,偶尔有车超过,擦肩,扬起阵阵水雾。
即使有音乐,世界也是这样安静。
秦浅抬手,换了一张CD.
——我怕看到你善变的眼神,也怕爱你爱到麻木了我灵魂。更怕每晚发觉我一个人,没法靠沉默去记住你的声音。我怕永远记挂你这个人,更怕看见你会从幻觉里下沉。最怕你两鬓染满风与尘,除非这个世上有不死永生。
改变和永恒,究竟哪种更残忍?
曾经我们相信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到头来漫漫人海中,竟找不到你的身影。
失去是多么容易。
“她一定很美丽。”天真目视前方,轻声开口。
“是。”秦浅答。
“Sean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想必继承自他的母亲。”她微笑。
“她出生在Capri,意大利那不勒斯附近的一个小岛,那里有陡峭的悬崖,成片的柠檬和橄榄树,蓝宝石一样剔透的海水,”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泄漏了他内心的温柔,“她的眼睛,就像那里的地中海蓝。”
天真听得怔忡。
“我没有去过那个小岛,只听说那不勒斯待一天让人恨,待一个礼拜爱上它,待一年永远不想离开,”她缓缓出声,含笑望着他,“是否那里的女子也让你有这样的感觉?”
秦浅沉默,随即淡淡一笑:“是。”
天真笑,眼睛弯成月牙:“被你说得心动,有机会我也要去Capri岛,或许会遇上我的Mr Right.”
秦浅嘴角轻扬。
半晌,只听得他低声道:“谢谢你,天真。”

十九、过往梦魇

新店开张,自然是要有新闻发布会兼Party。天真拉开自己的衣橱,找到最角落里悬挂的那件小礼服。
范思哲的珍珠白,还是在毕业舞会的时候穿过。
那曾是她人生中最彷徨且黑暗的时期,她蜷在家中,几个星期都没有出门。后来几个朋友一起敲开了她的门,递给她一个礼盒。
她忐忑不安地打开,轻轻地触摸那漂亮的帝国线,心中泪意翻涌。
终于是穿上了这件礼物,出现在舞会上。
发色灰白却依旧英俊儒雅的导师看着她微笑,Jean,你像个公主,欢迎回来。
朋友们都惊喜地拥抱她。
她对他们风轻云淡地笑着,藏在手套里的手指轻轻颤抖,在心里说,对不起,妈妈,我终于知道我犯下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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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穿上它,化了精致的妆容,镜中的自己看起来还算完美。
刚到英国的那段时期天真纤瘦苍白,后来才慢慢养出了些肉,只是骨架纤细,所以还是娇小。
夜晚天凉,穿了外套还是冷。
会场就设在新店里,从的士里下来,天真已经感觉到热闹的气氛。门口站着出来抽烟的俊男靓女,个个打扮时髦,有着无懈可击的优雅笑容。
天真边往里面走边看表,以为自己看错了时间。
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天真回过头:“Thomas,怎么都来这么早,我还以为我迟到了。”
“还不是都来捧Kevin的场。”Thomas微笑,递了一杯香槟给她,“来,陪我奔赴战场。”
几圈下来,天真已将在场的人认得差不多,她忽然想起幼时母亲带着她去些场面,逐个地叫叔叔阿姨伯伯爷爷,这情势竟有几分相似,她算是游刃有余。
幼时以为大人们的世界如何轻松,一杯在酒在手谈笑风生,问题便尽数解决,如今才知自己的理解何等错误,现在哪里可以找到没心没肺的娱乐?这样的场合,一个人必须学习与自己不同类型的人尽快相处,不然生活何其孤独,虽然她宁愿孤独,作壁上花,只是一回头,却见秦浅和Thomas正远远地望着她,交谈着什么。
她轻举酒杯,遥遥相敬。
“Jean很有天赋,假以时日,可为栋梁。”Thomas微笑。
秦浅并未说话,只是静静望着远处那抹娇小身影,看她笑脸相迎走上前搭讪的一名男子,却在那人转身的片刻淘气地吐了下舌头。
不知为何,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乍一看是单纯明净的女子,仿若那一年他在Capri岛遇见的灿烂阳光,只是他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睛之后,常有阴霾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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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并不意外会在今夜看见陈勖,他的女友成为Kevin Chun副线品牌的新晋代言人,他没道理不作陪同赴聚会。
“你眼光不错。”看见站在面前的他,她侧首,望向远处的Lyla.
深V的深紫色曳地长裙,水钻细高跟鞋,白种人高挑妖娆的身材,雪般纯净的肤色,在夜晚显得更加动人,确实是个尤物。
“我的眼光向来不错。”他答,坐在她身旁。
他的回答让天真有些失笑,但仍不忘向一旁挪了挪。
“你现在连我靠近一下都接受不了?”察觉到她的不自在,陈勖冷冷道,“还是怕谁看见?”
“陈大律师说笑呢,”天真轻笑,略带嘲讽,“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段天真,”陈勖语气不耐,“你少拿这种腔调跟我说话,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吗?”
“呵,你还真了解我,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苦涩?嫉妒?愤怒?”天真将手中的调酒棒往杯中狠狠一戳,水眸中闪过一丝戾气,“你说呀,我听着呢。”
陈勖僵着脸,良久没有出声。
他望着她,开始觉得眼前本来熟悉的容颜让他觉得有些陌生,而这种感觉让他惶恐。
——Kevin Chun身边那个助理是你以前的朋友?好像挺得赏识呢,或许应该多跟她接触一点。
今天Lyla看八卦杂志时的喃喃自语,他装作没听见,却望向她正阅读的那一页,上面有好几张同一对人在不同场合和时间出双入对的照片。
他想起那天那个男人坐在车里,从容不迫地微笑说,天真,上车。
血管里有阵阵凉意渗入,冷得他心口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天真面前,这个他原本发誓要忘记的女人,就仿佛她手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一直牵着他,无论千山万水,时光荏苒。
她恨他,他知道。
对他而言,他们之间早在八年前就两清了,他不想对她提及过往恩怨,以及他忽然离开的理由,可是每次想起她,见到她,他就按捺不住想要挑明一切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