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浅至深,从绚烂到沉寂。是矛盾交织,也是唯美融合。
有一块布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以马赛克图案展开的设计,细碎的小格子勾着白色粗边,灰、黑、白等颜色在其中轻盈地跳跃,边缘却有完美的羽化效果。
她想拿来细看,一伸手却和秦浅指间相触,原来他也看中了同样一块。
她缩回手,忽略手指感受到的些微暖意,他望着她:“你喜欢?”
天真点头。
“这是我们定制的。”他说,将布样拿在手里仔细揣摩,眉间却是微蹙,仿佛有些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你不满意?”天真问得小心翼翼。
“你有什么意见?”他抬起头,态度十分诚恳的样子。
“有些沉闷,”天真想了一下,缓缓答道,“可不可以尝试亮一点的颜色呢,比如换成黄红绿之类的。”
秦浅闻言,沉思了一会。
“不错,”半晌,他抬起头望着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会花一点,但如果以拼接之类的局部使用方式来设计的话,就完全没问题了。”
他似乎十分愉悦,镜片后的黑眸也有笑意流动,天真怔忡地发现,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她的心头忽然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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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是华灯初上。
落地窗外是巴黎璀璨的灯火,而室内很安静,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咖啡香。天真认真地做着记录,整理归类面料小样,偶尔抬首间看见秦浅沉默的侧颜,原本冷硬的线条在灯火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从小到大,天真都是一个有些散漫的人。见识了母亲的辛劳与米兰的奔波,她理想中的生活状态便是有一个可容她安心休憩的小家,一份薪水一般但闲适的工作,自在地吃喝玩乐,偶尔远游旅行…而现在这一份工作称不上悠闲,甚至是非常忙碌,就比如现在,已经到了她的晚餐时间,她也有些饿了,但却觉得充实。
虽然她很难确切形容这种感觉,但她知道这一种充实,来自于她的内心。
手机铃响,依旧是那道带着淡淡忧伤的女声,这一回,天真听出了大概是意大利语。
秦浅接通,听着对方说完,然后说了声谢谢。
“今天就这样吧,”他挂了电话看向天真,“收拾一下,我们去吃饭,位置已经安排好了。”
“去哪里吃?”天真边整理东西边问道。
“路边小摊的Crepe.”秦浅平静地答。
“哈,可丽饼是我的大爱。”天真故作欢呼状,随即感叹,“到底是巴黎,原来路边摊也是要订位的。”
她会信他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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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in Ducasse au Plaza Athénée.”天真用生涩的法语模仿着侍者说欢迎辞时提及的餐厅名,目光无奈地看着秦浅,“我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米其林三星的路边小摊。”
向来钟爱美食的她,怎么不会知道Alain Ducasse三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之一就在这巴黎雅典娜广场酒店?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她尝试了Gordon Ramsay,可却一直未曾有机会品尝Alain Ducasse。
在她的价值观里,一个名牌包换一餐米其林是完全值得的,有名言说人类走向直立的第一大步在于完美的胃,而萧伯纳也认为,没有比爱食物更诚实的爱。
“我记得报纸上这么写过——一辈子,要吃一次阿兰 杜卡斯,”天真叹道,“你看,你解决了我人生一大愿望了不是。”
秦浅饮了一口酒,瞅着她,唇角微弯:“你还有多少愿望?”
“有时会觉得有很多,有时又会觉得很少。”天真想了想,回答道。
秦浅沉默,然后微微点了下头。
天真微愕,他的意思是…他明白了?明明连她自己都觉得回答了像没有回答一样。
十四、命运之轮
除了幼时生日时父母的问询,已经很久没有人问她有什么愿望,还有多少愿望。
不过二十多岁,却觉得有历尽千山万水的沧桑,别人只道她是天性散漫随性,她亦佩服自己强大无比的心脏,始终笑得比花儿都灿烂,天涯海角恣意闯荡。
独行在一个个陌生国度里,即使在最美的风景中也不喜欢留下自己的身影,只怕看见璀璨底色之上的孤独和寂寞。在自我放逐的路上走的太远,内心已经倦怠得不再有渴望,或者那些和渴望有关的事情。
“你有什么愿望?”她反问。
“人在每个时期的愿望都不同。”他答。
“那你此刻的愿望是什么?”她穷追不舍。
“做好秋冬设计,”他抬眼,“你呢?”
“协助老板做好秋冬设计。”她狡黠地眨眼。
“你看,你学得很好,”他嘴角轻扬,“不想回答的问题要学会避重就轻地答。”
天真点头,深觉受教。
野鸭鹅肝酱酥饼,配黑松露青葱红酒汁,口口香浓。
天真看着璀璨通透的水晶灯,铺得洁白平整的桌布,忽然想起多年前,和陈勖一起寻找小巷子里传说中美味无比的牛肉面馆,店里没有空调,冬天室内也很冷,两人各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牛肉面,面很好吃,人很开心。
记忆里似乎还有葱花和辣椒油的气息,那时候怎么可以那样欢喜。
旅行的时候在瑞士坐火车,如画的风景里她连连回望,对座的大胡子摄影师说,人生也像坐火车一样,过去的景色那样美,让你流连不舍,可是你总是需要前进,会离开,然后你告诉自己,没关系,我以后一定还会再来看,可其实,往往你再也不会回去。
流逝的时间,退后的风景,邂逅的人,终究是渐行渐远。
“要什么甜点?”秦浅接过侍者手中的甜品单问她。
“可惜没有souffle呢,”天真翻开自己的那份,“Rum baba蛋糕吧。”
“我吃过蒙地卡罗路易十五餐厅的,应该是同种做法,还可以,”秦浅道,“有机会你可以再去那里试试。”
天真叹息:“先生,我尚是小小助理,尚没有这个本钱去摩纳哥度假。”
秦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总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小助理,人生重要的不是此刻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
天真闻言觉得心头一热,大受鼓舞,他并不多言,却字字珠玑。
品着甜点她忍不住想,是否这就是完美的小蜜生活,饮琼浆享玉食,可得上司亲口指点授教,还不用陪他上床?
不觉莞尔,唇角笑意微扬。
秦浅看着她道:“Sean说要帮他买礼物给老师,拿得出手但有不能太昂贵,否则会有刻意行贿之嫌。”
天真一怔,忍不住叹息:“令公子小小年纪便是人精,我明天就去办妥他的交待。”
“用物质换取人情的确可取,物质利益是一时的,但人情长远,”提及儿子秦浅表情柔和了一些,“Sean向来早熟。”
天真暗想,那小子岂止是早熟,简直过熟,假以时日,再加上那张英俊的外形,不知将如何祸害人间。
满足地放下刀叉,天真笑道:“Alain Ducasse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读书时去圣安德鲁斯海边有名的玻璃海鲜餐厅,我和朋友花了不少银子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半,侍者看着我们剩下的食物深觉受到侮辱,满脸涨红地问我们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简直让人如坐针毡,只好说我们东方人胃口太小。”
“总是难以皆大欢喜的,Alain Ducasse自己也说一份大餐是否成功,三分之二取决于原料,剩下的才是他的手艺,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喜欢的原料也不同,不能因为不爱吃鱼就一定是鱼做得不好,”秦浅微微一笑,“设计也是一样,喜欢真皮草的人,就算假皮草的设计多出色她也还是不会去选择,而对于人的喜恶,也不能因为谁不爱你或者你不爱谁,就认为他非善类。”
天真握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颤,液体在杯中滑出一道亮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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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从巴黎北站坐欧洲之星回伦敦,天真在车站挑了两瓶红酒带给米兰,还买了几块印着艾菲尔铁塔的大金币巧克力,比幼时母亲买给自己的要大上很多。
她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半是苦涩半是甜,所以情人节的经典礼物,除了带刺的玫瑰,还有就是巧克力。
“你要不要?”她象征性地递给秦浅,知道他应该不喜欢。
果然他摇头,继续读他的报纸。
天真扫了一眼手中的票,忍不住笑道:“英国人的讽刺幽默还真是绝,终点站偏偏取名Waterloo(滑铁卢),也不知道这些在英法之间来来往往的法国人心里到底什么滋味。”
“今年11月份英国站就改在St Pancras了,”秦浅道,“其实向来自视甚高的法国人也未必在意,维克多 雨果不就说,滑铁卢是一场一流的战争,而得胜的却是二流的将军。”
提及滑铁卢人们记得的总是拿破仑 波拿巴,而非威灵顿公爵。
“不过威灵顿对时尚倒是做出了一些贡献,他说,如果皇家卫队穿着军服走在伦敦Saint James,拿着伞看起来还不错——后来雨伞就成了19世纪英国绅士的必备单品,此外他很注意士兵的长靴穿法,1827年有时事漫画将他颈部以下画成一双大靴子,而长筒橡胶靴则被称为Wellingtons.”
“你知道的还挺多。”秦浅看着她有些意外。
“哈,”天真笑,“我是战争史狂热分子,且专攻边角小料,学过电影,也会注意不同时期人物的形象打扮,诸如此类的还知道很多。”
秦浅沉思片刻:“其实有这些知识的话不错,对于作公关策划类有一定的助益,时尚搭上文化历史作营销亮点,能加分不少的,举个不大恰当的例子,1995年川久保玲秋冬男装秀与奥斯威辛集中营解放五十周年同天举行,她设计的那些衣服酷似纳粹军装,虽然她从头到尾都以沉默应对质疑,但确实造成了颇多舆论和极大的曝光率。”
天真凝神聆听,在心中默记,而秦浅看着她若有所思。
十五、单枪匹马
还没到酒吧门口,音乐声已经震耳欲聋。
天真低头看了一遍自己今天的行头,不由叹了口气。
凌乱的头发,深浓的眼线,艳红的唇,黑色背心,机车皮衣,短裙,破洞丝袜,皮短袖,铆钉到处都是——可完全是从NANA里面照抄来的。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具备朋克气质。
钻进密不透风的人群,她在墙角一张沙发上找到目标人物。
“嗨,Mathieu,”她朝倚在沙发里径自喝啤酒的男子打招呼,“我是Kevin Chun的Jean,我们通过电话。”
Mathieu抬眼打量了她一下,显然意外于她的装扮,有些嘲讽道:“我以为你会穿一身套装,端一杯Martini来跟我搭讪。”
天真摇头:“Vodka Martini ,Medium Dry,Shaken not stirred(伏特加马提尼,干度适中,摇匀,但不要搅拌)。”
她套用007里邦德的常用语,从对方的笑容里,意识到自己这个开局不错。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颓废潦倒的涂鸦画家,他苍白瘦削,还带着一点戾气…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亚文化富有创意而有活力,如今主流品牌和地下设计师的合作已非常普遍,只是,找到出色的合作对象是必要前提。
霓虹扫过他背后的那面墙,天神吹响号角,人群飞升天堂,竟是恶搞米开朗琪罗的西斯廷教堂壁画《末日审判》。
“这些,都是你的作品?”她迟疑地问道,看着四周墙上,吧台下那些妖娆蔓延的花朵,日本艺妓,甚至还有中国文化大革命时红卫兵的形象。
Mathieu点头。
“你可否告诉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她问,极为惊叹,“你知不知道你的涂鸦将会多受欢迎?”
“我并不想出名。”他冷冷开口。
“我明白,所以我说,是‘你的涂鸦’,而不是你本人。”她可以理解这些地下艺术家的清高和偏执。
“Jean小姐,一旦某种潮流成为主流,它实际就已经过时了,我想你身为时尚行业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轻哼。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害怕面对挑战?如果市场欢迎度和曝光率很高,你将没有把握怎样超越自己?”天真眼神锐利,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目光里,她知道自己已经激起他的好胜心和怒气。
他沉默了会,然后笑了:“你的激将法无效,小姐。”
天真微恼,依旧不动声色。
“嗨,这位是谁?”有个朋克装的女孩子亲昵地在Mathieu脸上亲了一下,挽着他的手臂坐下。
“你好,你应该是Mathieu的女朋友?”天真看见她点头,微笑朝她伸出手,“Kevin Chun的Jean,特地来和你男朋友谈合作,可他似乎看不上我们。”
“Joan.”女孩自我介绍,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友,“Mathieu很有自己的想法。”
天真在心里叹,想法不能填饱肚子好不好?
“你的戒指很漂亮。”Joan看着天真右手上套的Vivienne Westwood的活动戒指,忍不住叹息。
“你喜欢?送你吧,不值几个钱,”天真摘下来递给她,“其实是完全中国制造的A货,以假乱真,就像我,明明是假朋克,看起来也不错是不是?”
Joan大笑,开心地把戒指套在手上:“真的做得很精致,谢谢,你很有意思。”
Mathieu看着她们,眼神复杂。
这时忽然有闪光灯亮了一下,正是冲他们这个方向。
天真迅速转过头,拍照的人已经挤出了人群。
“对不起,”她一脸歉意,“可能是某些时尚机构的记者,你知道他们向来十分关注名牌的设计动向,但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Joan显然还有些惊讶,类似于受宠若惊的惊讶:“没关系…”
天真淡淡一笑。
之后,她和Mathieu一起观看Joan的摇滚乐队演出。
台下的人舞动呐喊,稍微放肆的甚至在Joan中间休息的时候搭讪揩油,而Joan勉强微笑,歌声依旧动人,却有些苦涩。
天真捧着一杯加州宾治小口喝着,笑容可掬地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Mathieu.
要看一个男人的品味,要看他选择的女人。
要看一个男人的成就与地位,要看他女人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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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她带着合同回公司。
进门那刻,却发现还有几个人在。
“嗨。”她打了声招呼,准备去换衣服,米兰约了她吃夜宵,她不能穿成这个样子去见她。
“Jean?你干什么去了?”Cherry按住胸口,双眼瞪大地望着她的打扮,“你怎么会打扮成这样?”
“你的裙子可以更短一些。”吹口哨的,竟是多日未见的小鬼Sean,此刻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正放肆地巡视着她修长的腿。
“小色狼!”天真咬牙启齿,每次遇见他就没法冷静。
“你在说我爸是老色狼?”Sean毫不客气地嫁祸,朝她背后的方向努嘴。
天真转过头,秦浅正和Thomas从他办公室步出,眉间微蹙地看着她的打扮。
“哇哦,宝贝,”Thomas笑道,“你这身可真劲爆。”
天真不以为意地挑眉,从包里拿出合约递上去,“Mathieu同意合作了。”
“你说那个涂鸦画家?”Thomas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竟然把他搞定了?”
天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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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这身行头,偷拍的‘记者’,特意挑在他女朋友表演的时候去…都是你刻意安排的?”Thomas听她讲完今晚的经历,不由发问。
天真点头:“其实这些地下艺术家画出那么多作品,就是渴望关注,但他们又有自己的固执,不愿入俗,所以让他们感觉受到重视,但又不会完全暴露就正好,看得出来Mathieu和他女友感情不错,他终究是个男人,本来已经动摇,再看见自己女友赚钱这么辛苦,而他完全可以让她过得好一些,所以,他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和我们合作呢?”
再伟大的艺术也总是商业的,那些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音乐神童莫扎特…最好的作品都是有富人资助才得已成就。
Thomas赞赏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拍拍秦浅的肩:“想不到你这个小助理,公关手段实在不错。”
秦浅静静凝视她,缓缓道:“下次单独行动,还是先告诉大家一声。”
天真微笑:“只是看见Mathieu的名字在那份涂鸦画家名单上排第一,所以想你应该是很看重他的,反正一切都顺利。”
秦浅看着她沾了酒渍的背心,还有那张几乎看不出她本来面目的浓艳妆容,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开口。
——顺利么?哪有她说的这么轻松?总是看人脸色行事。
“呀,我来不及了。”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不由惊呼,拎起要换的衣物就朝洗手间奔去。
秦浅望着她慌张而去的身影,久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只是看见Mathieu的名字在那份涂鸦画家名单上排第一,所以想你应该是很看重他的。
渐渐发现,那纤弱的身体里,藏着许多聪慧和坚韧,只是女人悟性和能力太好,却容易比别人做得更多,辛苦更多。人一步步往上爬,成长打拼,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移开视线,心中有细微情绪涌动,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十六、失之东隅
“Jean,”Thomas唤她,“上次的广告出来了,效果很不错,Kevin打算用Lyla Novacek,今天和她签合同,你去处理下就好了,人在会议室。”
“嗯。”天真点头,拿了合同往门口走去。
推开会议室门的刹那,她停住脚步。
长桌的那头,陈勖静坐一侧,十指交扣,姿态淡然。
天真与他对视,数秒之后,她垂眼关上门,缓缓走到他对面,坐下。
“这是签约合同,麻烦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提出来。”她将文件递给他,神色镇静。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吗?”陈勖看着她,轻轻一笑,为原本出色的俊颜更添了魅力。
天真点头。
“那么,第一个问题,”陈勖并没有看合同,目光却是紧紧地锁着她,“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像刺猬一样,一副防备的样子?”
“陈先生,这个问题好像与合同无关。”天真望着他,语气平静。
“陈先生?”他轻嗤,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的称呼真让我受宠若惊,天真。”
“如果你不愿意再谈下去,或者对我本人有什么意见,我可以让我同事来和你说。”
天真握着文件夹的手指尖有些泛白,语气却仍是带着克制的淡漠。
多么滑稽,曾经那么重要的人,如今却让她只想逃开。
陈勖沉默,然后看着她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没见,你到底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了。”
天真轻声开口:“谢谢夸奖。”
人总是要长大,于是回首后才能发现当初的事有多少做对多少做错,经验从来都是由痛苦中萃取出来,如今她学会的是,尽量把脸迎向阳光,这样就感觉不到阴影。
陈勖没有再说什么,开始认真查看合同,提出一些问题,仔细而关键,完全专业水准。
向来,他做什么事都比别人出色——天真看着低头的他,浓密的黑发里那一旋,有些微微失神。
他有两个发旋,另外一个,在前额上面,正好让刘海的方向变得自然顺畅。她曾经好几次好奇地去触碰,笑道,你果然是异类。
“我不是模特经纪,我是律师,在XX事务所上班。”他将合同放进包里,像是看透了她的失神,目光锐利地望着她的眼睛。
他说的那个律师事务所,很有名气。
天真笑:“陈大律师为女友事必躬亲,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
陈勖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出一些嫉妒和酸意,可是,他却失望了。
她笑得这样风轻云淡,事不关己。
“你知道,我只是想来见你。”他神情阴郁。
天真不语,为何人总是这样贪心,既见新人笑,仍喜旧人哭。
“合同我拿回去给她签了就送过来,”语毕,他沉默良久,“生日快乐,天真。”
只不过一句话,寥寥数字,仿佛炸药引爆了河堤,泪水瞬间涌上天真的眼眶。
她什么都没有回答,站起身就要离开。
手被紧紧拽住,陈勖拉着她沉喝:“天真!”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今晚为你庆祝生日?”他深呼吸,凝视她颤抖的眼睫,“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我必须向你解释…”
“陈勖,”天真冷冷打断他,直呼他的名字,“你是律师,可你知道事实胜于雄辩,任你有再好的口才,我们的过去也根本无法谈清,无从解释,更有没有必要再提起。”
“怎么会无法讲清?”陈勖苦涩一笑,“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机会。”
天真几乎失笑——她从来都没有给过他机会?她给他整整八年的时间,都没有等到他一句话!
“天真,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纠葛,在于我离开你。”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她却更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