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揉了揉我的脖子。
我没有抬头,心里却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真的醒了,真的没事了。
揉着我脖子的手动作越来越轻缓,我悄悄抬起头,他的眼睛又闭上了。是又睡着了吗?
我忍不住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啄了一口。熟睡中的安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唇边却微微绽开了一丝安详的浅笑。
瑞嘉取出钥匙正要开门,门却从里面拉开了。
舅妈手里捧着一本书出现在门口,身后的灯光照过来,鬓边灰白的发丝清晰可见。
一看到是他,忍不住就先嗔怪起来:“你的大衣呢?这么冷的天,你就这么溜光水滑的从车里出来,着凉了怎么办?”
瑞嘉摸了摸身上,隐约想起是刚才在病房里的时候,看到安心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顺手就盖在了她的身上。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忍心吵醒她。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又加班了?”舅妈把门开大让他进来,一边略带埋怨的说:“你舅舅已经睡了。你肯定又没有吃饭吧?你等着,我去给你热点饭。”
瑞嘉看着她转身去厨房,本想说不用了的,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也许能有个孩子让她这样操劳操劳对她来说,反而是一桩可安慰的事吧。
他捧着热水杯,慢慢的踱到了可意的卧室。门虚掩着,从半开的门缝,可以看到床铺的一角,苹果绿的床单轻盈的垂落在地。床边的地板上坐着一只毛茸茸的泰迪熊。
伸手将门推开一些,卧室里是半年来几乎丝毫也不曾变化过的景象。书柜、衣柜都是出事之前的老样子。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着,昏弱的灯光柔和的宛如透窗而入的一抹斜阳。
灯光下,是可意安详的睡容。
她的肤色略微有些苍白,但是眉眼都和睡着的人一样,隐约带着笑容。每次看到她,都会让瑞嘉想起《睡美人》来,即使在昏睡中,她的表情也生动的仿佛一点声响就会马上吵醒她一样。
她的头发长了很多。被母亲辫成了一个粗粗的麻花辫斜斜的从枕头上垂落下来。
瑞嘉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然后仔细的把她的发辫在枕头旁边放好。
一回头,舅妈已经蹑手蹑脚的进来了,悄声说:“去吃饭吧。”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气色还好。半年来她最大的变化就是头发灰白了很多。
瑞嘉点点头,也学着她的样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舅妈坐在床边,又开始轻声慢气的给她朗诵《雪莱诗选》。
其实可意并不喜欢雪莱,但是舅妈喜欢,而且固执的认为她也应该喜欢。每天不是雪莱就是唐宋八大家。按照瑞嘉的看法,多念念科幻小说,只怕她醒来的还快些。
他轻轻掩上门,没有象她预想的那样乖乖的守在餐厅吃饭,而是端着饭碗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他的书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资料,从神经科的学术报告到少数民族的招魂学说统统都有。
瑞嘉顺手抽出一份,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就着灯光开始认真阅读。
三十一
耳边传来嗡嗡的说话声,睁眼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清晨。明亮的阳光穿窗而入,树枝上竟然压着白白的积雪。难道夜里的雪一直没有停吗?
我兴奋的钻出了棉被,一扑就扑到了窗框上。外面果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上、树上到处都是一层厚厚的积雪。几个清洁工人正忙着清理门诊楼前面的车道,偶尔有人进出也都走动的十分吃力。
“下雪啦!”我兴奋的喊了起来。多好的天气啊,尽管窗户都关着,我却觉得那种雪后才会有的沁凉的清爽的气息已经吹到了脸上。
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惊讶的说:“它会说话啊?”
然后是安心的声音,笑嘻嘻的说:“是啊,好玩吧?”
病房里竟然还有别人?我连忙回头去看,病床边,一个中年的女大夫正在给安哲做出院之前的常规检查,她一边摆弄血压计一边眼睛骨碌骨碌的看着我,看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就知道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玩。她的表情让我立刻就想起了小区诊所里的那位007护士,看人家那份镇定。原来还真不是盖的。
算了,为了安哲的人身安全,我也就不吓唬她了。
安哲似乎也醒了,听见我们的对话,眼睛微微的睁开了一条缝。此刻在明亮的光线里看,他的脸色的确是很不好,失了血色,人立刻就显出了几分虚弱。
我扒在窗框上看他,他也微睁着眼睛看我,然后他冲着我伸出一只手。这是想让我过去的意思,我贪恋的再瞟一眼外面耀眼的雪景,然后拍拍翅膀朝着他飞了过去。这次我瞄得很准,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掌上。以前他训练我的时候,因为太使劲,我总是要踉跄两步才能刹住车。
“恩,有进步。”安哲把我凑到他的脸颊旁边蹭了蹭,我看到他瞟了安心一眼,眼睛里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
安心白了他一眼,很不屑的嘟囔了一句:“幼稚!”
中年大夫很认真的填写一份表格,然后站起来说:“我先去见见主任,跟他研究一下看看你是否适合出院。你们可以先去后面食堂买点早点。”
安心把她送到了病房的门口,回头问安哲:“想吃点什么?”
安哲很认真的想了想,正要说话,就听病房门口有人说:“这么早都醒了?感觉怎么样?”
安哲的眼神霍的一跳,立刻就有一道很犀利的亮光飞快的从他的眼睛里闪了过去。我一惊,再仔细看那双黑玛瑙一样的大眼睛,里面只剩下一点客套的温和。
是我看错了吗?
我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其实这么耳熟的声音,不用看我也知道是童海林。
童海林穿着黑色的大衣,颇有几分三四十年代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他象变戏法一样把手从背后伸了出来,原来是一大束白色的百合。
安心立刻惊喜交加:“好漂亮哦。”
童海林有那么一刹那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也不知道看病人该送什么花。这是我喜欢的花,相信安哲也一定喜欢。恩,祝你早日康复。怎么样?今天能出院了吗?”
安哲把枕头塞到肩膀后面,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他的唇边有一丝笑容,但是我看得出他的眼神始终淡淡的,他抬了抬手,很客气的说:“坐,外面很冷吧?”
童海林把花递给了安心,自己在病房里来回踱了两步,自从他把我按在水龙头底下威胁之后,我就对他怀有十分的戒备。总觉得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没安着什么好心。象现在他这样心神不定的来回转悠,我就觉得他好象是看上了安哲的什么东西,又不好意思开口讨要。
安哲倒是十分耐心的看着他的身影来回乱晃,童海林突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安哲,很认真的说:“你还没有吃早点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不会吧,就是为了说这个?
安哲也显得有些意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门口又有人说话了。这个温润安详的声音一入我的耳就立刻就让我心花怒放:“久等了吧。早点给你们带来了。”
瑞嘉提着一大兜子东西进来了,我就知道他昨天说的一早过来的话一定是真的。
安心的表情显得很矛盾,她一方面觉得让瑞嘉这样照顾很过意不去,一方面那严严实实的兜子又的确对她充满了诱惑,尤其是里面还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是什么?”她终于在自我挣扎中败下阵来,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接。
“我舅妈做的鸡汤面。赶紧盛出来吧,时间长了怕面要泡软了。”说完这句话,瑞嘉忽然看到了童海林。
两个男人隔着一间病房互相打量。目光里各怀心事。
安哲连忙说:“我来介绍一下…”
童海林却哧的一笑,打断了安哲的话,“我们见过,安心的未婚夫是吧?我是童海林,安哲的同事。”
安哲的肩膀抖了一下,立刻拿眼睛去看安心。安心的脑袋几乎要扎进口袋里去了,从安哲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悔恨交加的表情。我幸灾乐祸的想:这会儿,安心一定是明白了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嘿嘿。
瑞嘉彬彬有礼的伸手跟他握了一下,很客气的说:“我是陈瑞嘉。”
童海林很仔细的看着瑞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瑞嘉也真沉得住气,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由着他看。
连安哲也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目光里流露出一点点诧异。
童海林忽然就松弛下来,回过头冲着安哲嫣然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去看你。”说完也不给对方一个推辞一下的机会,就转身出去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安哲的态度忽然就变了,他从童海林嘴里听到了“安心的未婚夫”几个字,又没有看到安心反驳,立刻就拿出了大哥的架子,开始心安理得的享受瑞嘉的照顾。他靠在床头大大咧咧的接过瑞嘉递过来的碗筷,笑眯眯的说:“真香啊,好久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真是辛苦舅妈了,等过几天一定让安心过去谢谢她。”
我一脑袋扎进了被子里,天啊,天啊。真受不了他这副嘴脸。
瑞嘉好象客气了一下,然后就喊我:“快来,潘潘,好吃的鸡汤面。”
我一骨碌爬起来,这间屋子里最有资格享受这碗面的人当然就是我了,只可惜,没有人承我的情。我连滚带爬的从安哲的腿上翻了过去,瑞嘉笑眯眯的把我接住放在床头柜上,一眼看见我在家时常用的那个碗,我立刻就有了要哭的冲动。
这个碗是我自己烧的。六寸直径的面碗,整个捏成了荷叶的形状,从荷叶下面冒上来一大一小两个花蕾。这是为了方便放筷子。这样的碗一共烧了两个,还有一个送给佩佩做生日礼物了。
“好漂亮的碗啊。”安哲忽然注意到了我的器皿要比他的讲究,忍不住赞叹了起来:“哪里买的?”
瑞嘉拍了拍我,轻声说:“是我的表妹自己烧的。”
安哲半信半疑的说:“釉彩也是自己上的?”
瑞嘉微微叹息了一声:“她是做设计的。这些工艺美术方面的东西应该算是必修课吧。”
安哲还要追问,安心适时的插话了:“怎么那么多问题啊,快吃吧。凉了。”
瑞嘉向她投去十分感激的一个微笑。安心微微摇头,表示没什么。
面真的很好吃,看来我老妈的手艺有长进。以我对她的了解,很有可能是又从哪里得到了炖鸡的新菜谱,通过她厨房的那架天平,十分精确的称出了各种调料的分量。当然,炖鸡的火候不用猜也是经过了精确的计时。
这一点从瑞嘉别有用意的笑容里我就猜到了。
“这样的一个碗你居然给潘潘用,真是…”安哲十分惋惜的摇摇头,半天没有开口,原来他还在惦记这个碗。
我从碗里抬起头,冲着他怒目而视。
安哲摇了半天的头,终于后知后觉的接收到了我的愤怒信号。连忙换上笑咪咪的表情安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潘,我是说,如果给我用…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转过身,拿后背对着他。不断的在心里提醒自己,好容易吃到老妈做的饭,可不能因为这个家伙的一句话败了兴致。
瑞嘉温柔的拍拍我,我看出他还想说什么,但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这让我十分的好奇,他不是吞吞吐吐的人啊,会有什么事呢?
一直到了这天的下午,我们一起坐在安哲家客厅里吃橙子的时候。谜底终于揭晓了。
瑞嘉坐在我的对面,用刀子很仔细的切开橙子。他的手要比安哲的更白皙,修长的手指显得十分的有力,虽然不应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首有名的:“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其实,自从看过这首《少年游》之后,我不管看见谁切橙子都会联想起这首风花雪月的词来。倒也不是因为瑞嘉的手长得格外出色。
正在浮想联翩,瑞嘉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抬头注视着安心,很认真的的说:“能不能把潘潘卖给我?无论你开什么价。”
安心和安哲脸上都露出了措手不及的惊讶,两个人怔怔的举着橙子,好半天才回过魂来。
“你说什么?”安心结结巴巴的反问他。
瑞嘉深深吸了口气:“我是说…”
安哲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看瑞嘉,再看看安心,狐疑的说:“卖什么呀?不费事吗?你们俩马上结婚不就OK了?”
安心立刻开始咳嗽,而且越咳越厉害,整张脸都埋进了垫子里,简直恨不得一头钻进沙发底下去咳。
安哲不知道从他们的反应里看出了什么,忽然又冒出了一句:“而且,要卖也得卖给我呀。安心已经答应要卖给我了,支票也收了。我也给它改名叫安潘潘了。”
我瞟了他一眼,立刻就知道他是在说谎话。
安家的人不知道为了什么,一说谎话眼神就有些发抖。不知道瑞嘉是不是看出来了,但是他们这样的态度,立刻就让他察觉出他们是不肯割爱的了。我知道他的为人,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果然,瑞嘉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十分留恋的把我抱进了怀里。
看到他的表情,安心有些过意不去了,她把橙子递了一块给瑞嘉,低声下气的说:“你别生气,你只要想它了,我随时就带它去看你。行不行?”
瑞嘉接过了橙子,唇边浮起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是我太冒昧了。”
我把头拱进了瑞嘉的怀里,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瑞嘉的想法我当然能理解,可是,真要把我带回了家,每天面对我的老爸老妈…那样的情形我想想都要发抖。
我不敢回去,我不能吓着了他们。
尤其是,我不敢去面对那个人形的自己,真的不敢。
还是这样吧。
先这样吧。
也许,说不定哪天就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呢。人们不是常说,只要相信,奇迹就会出现吗?
也许…
说不定…真的有奇迹这回事呢。
三十二
安哲心神不定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腿上的伤还没有好,所以走路的姿势多少有点怪异。不象腿瘸,倒象是恶作剧的人在故意模仿腿瘸的人走路。
明明走不利索还死活要走。真是不知道该夸奖他有毅力,还是该冲他丢砖头。
在客厅里绕完第N个圈圈之后,门铃声终于如愿以偿的响了起来。安哲跳起来就去开门,可是当他一只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人却停住了,好象在竭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似的。他很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这让我越发的好奇。
早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找出各种烂借口把安心支使出去的时候,我就对他动了疑心。我早就发现了安家的人是不会撒谎的种类,一说谎话眼神就有点抖。尽管他说一会儿公司的同事要到他家里来开个会,外人在场不好云云,但是他郑重其事的态度却让我觉得好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会是什么人呢?我不由自主的从窗帘杆上伸长了脖子。
门打开了,我听到安哲彬彬有礼的问候来人,他的声音很镇定,不冷不热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同寻常的谨慎。
当我终于看到今天的客人的时候,说实话,多少有点失望。只是两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老先生,就是每天都能在公园里看到的那种退休了,没事出来散步的老人家。穿得也很普通,一个胖一点,一个矮瘦一点。
我这样想的时候,那个矮个子的老人家突然抬头扫了我一眼。他只不过随随便便的扫了我一眼,却让我立刻产生了一种想要躲起来的感觉。心里突然就有点冷飕飕的,连带着身体也开始觉得冷飕飕。不知道是不是汇星园的供暖出了什么问题?
安哲拐搭拐搭的给两位老人家倒上热茶,然后恭恭敬敬的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很客气的说:“好久不见了,荣叔和金叔身体还好吧?没想到董事长让两位老前辈亲自来取,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胖一点的那个笑微微的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神色之间似乎微微有些不满意,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茶是好茶,只是泡茶的温度不对。”
再抿了一口,抬眼对安哲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不过难为你了,还记着。”
安哲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觉得让他泡茶实在是比较有难度的事。他平时只喝两种液体:纯水和酒。喝茶还真是头一回见。本来还在纳闷他怎么突然改了爱好,原来是为了他们啊。
胖老头笑眯眯的放下杯子,上下打量了安哲几眼:“伤不要紧吧?”
安哲摇摇头,“皮外伤。不要紧。两位前辈时间很紧张,我就言归正传了。”说着从茶几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胖老头眼睛一亮。刚要伸手,矮瘦的老头已经一把抢了过去,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
这个文件夹我认识,是今天一早瑞嘉和安心买菜回来的时候,塞在菜篮子底下带回来的。当时我正在餐桌上全神贯注的对付盘子里的草莓,对他们的谈话没有太在意。只是觉得放在菜篮子里的东西,大概是不怎么重要的。没想到,居然看走了眼。
矮瘦的老头再抬起头的时候,两只眼睛闪闪发亮,神色微微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只说是重要的东西,没想到…”
胖老头哈哈笑道:“我们都小看了你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安哲垂下眼睑,唇边浮起若有若无的笑容:“董事长那边听到的是哪一种说法?”
胖老头笑着说:“童少看样子也被瞒过了,他告诉盛哥,说你去签合同的路上出了事。说文件被劫走了。说目前威尔仕公司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你又在养伤,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那边解释。”
矮瘦的老头拍了拍文件夹,十分心急的打断了胖老头的话:“说说,怎么做到的?”
安哲慢条斯理的给他们续上茶水,然后身体向后一仰,淡淡的说:“我们临时把签约的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地点也从水晶宫度假村改到了附近的龙华酒店。”
“龙华酒店?”矮瘦老头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那里的保安不见得就比水晶宫的好多少。”
安哲瞟了他一眼,语气依然从容淡定:“金叔说的是。但是那里有十分可靠的快递服务。而且即时起邮,绝不会耽误。”
两个老头子对视一眼,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沿着窗帘杆慢慢往旁边挪了两步,想找个更好的观察角度。他们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他们在打哑谜吗?要不,怎么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懂呢?
“一共三份合同,一份邮往公司总部,收件人是老汤姆。另外一份两天之后会到董事长的办公室,第三份邮给我一个很可靠的朋友。今天才到我手上。”安哲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补充说:“全部都是本人签收。”
他身上突然之间流露出来的那种硬线条的犀利和从容让我多少有点不太习惯,这才是他在职场上的面貌吗?
倒是满帅的。只是他们的谈话我还是没有听懂,隐约觉得跟前几天的车祸有关系。
胖胖的荣叔低头品茶,眉眼不抬,忽然问道:“你车上被抢走的呢?”
安哲淡淡一笑,语气里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那个啊,是各类报纸上有关威尔仕公司的报道。我一时心血来潮,让许秘书汇总在一起了。”
“好小子,”金叔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露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脸:“事事都算计到了,怎么不知道临时换条路线?”
安哲听了这话,脸上立刻挂上了很委屈的表情,“有啊。我把一起去的工作人员分成了三拨走不同的路线回市区。谁知道那两拨都没有事…”
荣叔微微摇头,自言自语的说:“恐怕是还没上车就让人给盯住了。”说到这里抬眼看着安哲,若有所思的问他:“你很相信快递公司?”
安哲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烫手的山芋已经扔给了别人的缘故,他显得十分放松,眼神里却又多少流露出一丝丝的消沉来:“两个原因:一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二是威尔仕的总裁亲自派出了保镖压送邮件。他们的文件也是采取了同一途径送回总部。”
金叔点点头,把文件夹收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布口袋里。
荣叔有点感慨似的起身拍了拍安哲的肩膀:“这几年他们在亚洲的公司正忙着漂白自己。所以也格外重视和泰晟的这次合作,话虽如此,安少还是功不可没。”
安哲连忙站了起来,貌似不经意的说:“哪里,哪里。我和董事长的五年之约已经到期了,我当然也希望在泰晟的工作能留下一个完满的句号。”
荣叔和金叔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金叔干笑了两声,老气横秋的说:“公司里的事我和老荣是说不上话的。不过,相信盛哥有自己的安排。”
我再看看安哲,他好象吃了个软钉子。不过他脸上不自在的神色也只是一闪而过,依然挂着客气的微笑把他们送了出去。
他们一走,屋里的温度立刻又升了上来。我舒展了一下腰身,舒舒服服的从窗帘杆上飞了下来。还是沙发上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