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有点不太舒服。
她忽然伸手推了我一把,“你,有完没完啊,翻来翻去的,再蹭,毛都要掉光了吧?”
听到她说话,我的神经忽然之间就很微妙的松弛下来。但是我还是很不客气的把她的手推了回去:“毛蹭蹭就会掉光?你当我是鸡毛掸子吗?”
她的手和我的爪子在被子里推来搡去的,这样孩子气的把戏让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忽然把我用力的搂进了怀里。
正要推开她,却听到她在我耳边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没有动,她也没有动。她身上有一种清新柔和的味道。
就这么任由她搂着,不知不觉间困意慢慢的涌了上来,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似睡非睡之间,模模糊糊的听到安心喃喃自语:“要怎么样…才可以…忘记?”
圣诞节前的购物高潮按部就班的到来了。安心和两个女孩子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有的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我倒觉得这样的忙碌对于安心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一方面多赚钱自然会让她开心起来,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不会让她有时间再去风花雪月的自寻烦恼了。
这期间,很意外的看到了秦凯薇。她和一个女孩子一起逛街,走进来了才发现是我们,于是立刻拉着那女孩出去了。那个女孩子大概不明就里,一脸的依依不舍,一边被她拉着往外走一边眼睛还往货架上瞟。
这个小插曲让安心纳闷了很久,因为她分明还记得在安哲家里见过她的,但是秦凯薇的态度每一次都这么诡异,足以引起她的好奇心了。她自己不敢去问安哲,只好拐弯抹角的找我打听。
我是那么八卦的鸟吗?当然不理她。
最后,安心用指头点着我的脑袋,痛心疾首的说:“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就不跟你一条心了。”
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和新年给这个黯淡的城市增添了许多的喜庆气氛。到处都是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喜气洋洋的人群,就好象买东西都不需要花钱似的。
安心抱着我穿过人行道的时候,我看到很多店铺的橱窗和门口都立着圣诞老人和花花绿绿的圣诞树。一家蛋糕店的圣诞树顶端还坐着一个笑呵呵的圣诞老人,和我家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家里的那个是去年这个时候,我硬拉着瑞嘉和我一起买的。当然是他掏钱,买的时候他很有点不情愿,说这种洋节他在英国已经过够了。那时候他好象在什么公司打零工,每逢圣诞节工作量都会成倍往上翻,所以一提起圣诞节他就会条件反射的腰酸背痛。
但是摆起来了以后,文子说了句:“真有眼光啊。”瑞嘉的脸上立刻就溢出了一朵灿烂非凡的大花。真是个傻乎乎的家伙。
听到“叮咚”一声脆响才发觉安心已经带着我进了餐厅,这是座落在流云轩后街的一家西餐厅。是一对黄头发蓝眼睛的老夫妻开的店,这里的东西很好吃,最重要的是那位老太太每次看到我都眉开眼笑的,很让我受用。
老太太把我们引到座位上去的时候,照例笑眯眯的对我搂搂抱抱,还特意告诉安心有一份榛仁蛋糕是专门送给我的。直到我开始埋头大吃她送的礼物,她才恋恋不舍的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好吃,真的很好吃。尤其一想到不用花钱,就觉得它加倍的好吃。
隐约瞟见一个灰色的人影坐到了我的对面,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安心说:“你怎么每次请我吃饭都来这么晚?而且还空着手,出差回来连礼物都没有吗?”
我的心咚的一跳,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真的是他。似乎有些清瘦了,脸上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倦意。我避开他的视线,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专注的落在我身上,但是我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抬头。好象腿也有些发软。这个安心怎么不告诉我出来是约了他呢?
“店里怎么样?”安哲的声音沉稳如昔,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感觉自己象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
“很好啊,”安心轻快的回答说:“到昨天为止营业额比去年多了百分之十。”
“还不错。”安哲夸奖了一句,但是听起来好象不是很认真的在夸她,有那么一点点敷衍的味道。
安心也听出来了,她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是啊,是啊,你当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安哲很认真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心又笑了,然后很不客气的伸出手来:“拿来。”
安哲愣了一下:“什么?”
安心的眉毛皱了起来:“礼物啊,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安哲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自己去我家取。”
我的心又是“咚”的一跳。安心要去的话一定会抱着我一起去,他…是这个意思吗?
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他正低头专心的切牛排,修长有力的手指,还有切肉的动作,都和我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
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静静的洒在我们身上,银色的刀叉上反射着微弱的亮光,好象把他的手整个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雾里。周围低微的谈话声和缓慢的乐曲声混杂在一起,让我恍恍惚惚的产生了一点错觉,似乎时间倒流了回去,流回到了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发生的那些平静的日子里…
牛肉切的很碎,然后他小心的用叉子挑到了我的盘子里。这个动作他做的那么自然,和我印象之中他每一次的照顾没有分毫的差别。
看到这一切,连安心的眼睛里都闪出几分异样的神色来。
安哲的电话忽然响了,我听到他用冷静的声调说:“你好,我是安哲。”
安哲,安哲。
…安哲坐在车里说:“每次谈成一笔生意总是让我很兴奋,不过遗憾的是我的感觉从来也没有人可以分享。潘潘,你很荣幸哦,你可是第一个呢。”
…安哲举着火锅底料疑惑的问我:“这种锅底好吃吗?”
…安哲站在树下,手里扬着手电筒冷冰冰的说:“下来,回家去。”
…安哲举着麦克风,脑袋一歪一歪的冲着我唱:“…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安哲坐在深夜的车里搂着我,目光迷离的说:“宝贝你不懂的,有些东西碎了,就永远也不能再拼合起来了。”
…安哲踩着一把椅子扶着书柜的边缘往我的香巢里看,然后笑嘻嘻的说我:“你还真选了个占山为王的好地方。”
…安哲语气轻快的说:“能留下你,真的很值得。”
…我轻蔑的说他:“这么虚假的感情你也要?”
…
有一股酸热的东西想要从眼眶里挤出来,又被我硬挤了回去。
安哲已经打完了电话,他站起来跟安心解释自己的去向。我不能抬头看他,真的不能。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抚揉了揉我的脖子。他身上有青草的味道,很淡很清爽…很熟悉。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了雪白的餐巾上。
安心推了我一下,微微有些不安的问我:“你怎么啦?安哲他也没说什么呀。”
我怒气冲冲的拽过餐巾蹭了蹭脸。她在瞎想什么呀。
“胡椒!”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牛排里有胡椒吗?!”
二十九
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沿着桌面缓缓推到了我面前。
我瞟了一眼。不为所动。
第二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推了过来,和第一块并排放在一起。
我哼了一声,别过头当没看见。不过两块糖果而已,我有那么好收买吗?
第三块巧克力犹犹豫豫的推了过来,伴随着语气不悦的一句注解:“潘,你也不要太贪心哦。都三块了!”
我斜了她一眼,这一切恐怕是早有预谋的吧,从几天之前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说我发胖了,不让我吃糖,原来都预备着今天诱惑我呢。
“不去!”我昂起头,掷地有声的说:“坚决不去!”
安心脸上露出楚楚动人的可怜相:“好孩子,你就陪我去吧,不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我会睡不着觉的。”
这么孩子气的说法让我觉得很好笑。想笑又忍了回去,反问她:“你的?”
“对啊。”安心振振有辞的说:“安哲自己说了让我去他家里拿礼物的啊。”
我叹了口气,安心怎么有时候这么迟钝哪,她也不想想,她虽然不清楚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跟她走的时候,安哲家里的那种情形她多少也看到了。就算不是被轰出来的,也差不到哪里去,我怎么能再厚着脸皮回去呢?
不行,坚决不行。
我又摇摇头,她自己去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呢?难道怕安哲收起来了她找不着,想带着我这个熟门熟路的卧底去帮她找?
不能吧?
“潘潘,”安心娇滴滴的喊了我一声,就开始冲着我放电了:“乖!乖啦!”
我赶紧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就是拿个礼物吗?为什么一定要我陪她?真搞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理她,我转身朝着桌子另一边的花盆溜达过去,没想到我刚一转身这个野蛮的家伙就一把揪住了我的尾巴。
我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她硬拽了过去。这一拽,拽得我心头火起,回头就冲着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来了一嘴巴。
安心也是一声惨叫,另外一只手也伸过来要按住我,我连忙偏过脑袋躲过这一招,见缝插针的又在这只手上啄了一口。谁知道安心只是痛得叫了一声,并不收回手去,反而扑上来一把就揪住了我的大嘴巴。
这么一来,她的右手揪着我的大嘴巴,左手按着我的一只爪子,我的另一只爪子按在她的脉门上续势待发,多余出来的两只翅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急得在她胳膊上乱呼扇。好好的一场比武就因为她最初极不光彩的背后偷袭而彻底沦为市井泼妇的拉锯战。
安心呼哧呼哧的使着劲,两只圆眼睛瞪着我,我也恶狠狠的瞪着她。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一丝笑意慢慢从她的眼底爬了上来。然后越来越明显,她终于松开了双手,伏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我后退了一步,靠在花盆边上直喘气。这野蛮的丫头,还真是会使阴招呢。
她趴在那里只是闷声闷气的笑个不停,一直到电话响了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坐起来接电话。这可真是对我最大的打击了:欺负我竟然能给她带来那么大的乐趣?!
“是你?”安心微微有些惊讶的瞟了我一眼。我立刻回给她一个大白眼。
安心听着电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那好吧。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安心神情诡异的看着我抿嘴一笑:“架也打完了。我可要走了。你是真的不去?”
我狠狠的瞪她一眼,转过身用后背对着她。
安心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一会儿陈瑞嘉问起你来,我就说潘潘今天…大概是…”
我一愣,有瑞嘉什么事?不是说去安哲那里拿礼物的吗?
狐疑的转身,却看见她带着一脸狐狸般狡猾的笑容正慢悠悠的拉开门要往外走,一边还不忘了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着我。
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难道刚才的电话真的是瑞嘉打来的?可是就这么开口示弱,多少又让人有点不甘心。
就在我犹豫的当儿,安心已经走出去顺手就把门关上了。随着关门声的响起,我的心也猛的一沉。
低着头在桌面上溜达了两步,心里开始有一点点沮丧。如果真的是瑞嘉…
门忽然又推开了,露出安心笑嘻嘻的苹果脸,我立刻转过身去背对她。但是心里却在这一瞬间忽然轻松起来。
安心的大手从后面把我抱了起来,脸蛋也凑过来在我脑袋上蹭了一下:“好啦,好啦,我不是故意的嘛。”
我板起脸不理她。
安心又笑了:“你这小家伙,看不出脾气这么倔强。我以后再也不以大欺小了还不行吗?”
算了算了,看在这句话的份上原谅她好了。
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恶狠狠的想:长了大爪子是干什么用的?真要是再有下次,看我不挠你!
安心带着我走进雅间的时候,陈瑞嘉已经先到了。餐桌上摆好了一个漂亮的蛋糕,上面点了两排蜡烛,一排是两枝红蜡烛,另外一排是四枝彩色的小蜡烛。
我的心里忽然一动。
瑞嘉正笑盈盈的看着我。
忽然之间就有点站不稳的感觉,天哪,天哪,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我已经…我今年是二十几了来着?自打沦为异类,我还一直没有想过年龄的问题。
先不考虑这些不重要的,我踉跄爬过桌面,一头栽进瑞嘉宽厚的手掌里。久久不愿起来。这个世界上,只有爸妈和这个家伙是可以让我肆无忌惮撒娇的人啊。
“怎么了?”瑞嘉沉稳安详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不高兴吗?”
“这个…”背后传来安心略带不安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说:“其实,我们刚才…有点小小的争执,我们…”
“我们刚才打架了!”我直截了当的抢在她前面说了。切,不就是打架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那么吞吞吐吐。
瑞嘉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低低的笑声。我偷偷瞟一眼安心,她的脸又红了,神色好象有点狼狈。
“安小姐请坐。”瑞嘉客气的为她拉开一把椅子,轻描淡写的说:“安小姐的表达方式看来常常有一些出人意表的效果。”
安心的脸更红了,我看她是快要恼羞成怒了,忍不住笑嘻嘻的隔着蛋糕冲她做了个鬼脸。我猜她也想到那天在鼎福园里拼命翻包想把我从瑞嘉身上诱下来的时候种种可爱的表现了吧。正好电话响了,安心象捞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电话就窜了出去。
雅间里只剩下了我和瑞嘉。瑞嘉突然把我举到了他的眼前,很认真的看着我的小眼睛。我有点紧张,看他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猜疑了这么久,一遍又一遍的否定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瑞嘉的表情沉甸甸的,语气也格外的缓慢认真,仿佛每一个字都在仔细斟酌:“可是我直到现在才想到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你才是最痛苦的一个。”他的眼睛好象有点湿润,“面对自己所恐惧的事,人的本能就是逃跑。我也不能例外。对不起。”
眼睛里酸酸热热的,他…终于肯认我了?这个榆木脑袋真的想通了?
瑞嘉的嘴唇向上扯了一下,但是歪歪扭扭的怎么看也不象笑容。“现在难得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告诉我吧,你真的是可意吗?”
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终于啪嗒一声掉在瑞嘉的手背上。
瑞嘉把我搂进了怀里,开始抽鼻子。这个傻家伙该不是在哭吧?我伸开翅膀紧紧回抱着他,心里有种想哭又想笑的冲动。
瑞嘉摘下眼镜,用餐巾纸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再看着我的时候,眼圈还有一点点发红,不过,表情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现在该怎么办?”不愧是瑞嘉,立刻就想到了最本质的问题:“告诉舅舅他们吗?”
我连忙摇头。他们都是老人了,而且我妈血压一直不稳定,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瑞嘉两道浓密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要不这样,我有一位朋友是神经研究方面的专家,现在在伦敦的一家医院里工作。我先联系他,侧面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
我点点头。心里存着疑惑却不能说出来,表哥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他必定是要做点什么的,不管有没有效果,他也会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这样也好,知道要做什么至少他不会再一径的胡思乱想了。我一直怕的就是这个。
“他们对你好吗?”瑞嘉低头看着我,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你们真的打架了?”
我摇摇头:“打着玩的。没事。”
瑞嘉的手温柔的理着我的羽毛,理着理着,眼圈一红,又要掉眼泪了。
门推开,安心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对不起,陈先生,我有点事必须马上去处理…”她一边说,一边抓起椅子上的包。
瑞嘉诧异的站起身:“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安心的目光犹豫不决的落到我身上:“是我表哥…”
安哲?我屏住了呼吸。
瑞嘉似乎也想起来了:“那位安先生?他出了什么事?”
安心心慌意乱的摇摇头:“好象是什么交通事故,人现在在医院。”
听到医院两个字,我的血液似乎都变冷了。
瑞嘉一把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不由分说捞起我就往外走:“你的状态不能开车,我陪你一起过去。”
安心象个彷徨无助的小孩子一样,被他拽着一只手跌跌撞撞的往外走。我的脑袋抵着瑞嘉的胸膛,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是想: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三十
窗帘只拉上了半边,看得出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还透着一丝诡异的粉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安哲的大手正一动不动的靠在白色被单上,手背上贴着固定针头用的蝴蝶胶布,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抬起头往上看,药瓶里还有三分之一左右的药水,正缓慢的沿着细细的胶皮管子一点一点流进安哲的身体里去。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夜晚,连药水滴滴下落的微弱声响都仿佛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节奏。
安哲还在沉沉睡着,他的头上脸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活象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大夫说木乃伊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再加上一些皮外伤。今天需要留院查看。如果只是这样的轻伤,估计安哲一定会要求出院的。
观察室只有安哲一个病人。安心歪在床边的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身上还披着瑞嘉走的时候盖在她身上的那件大衣。大概是睡姿不舒服的缘故,人在梦中,她的眉头却皱得紧紧的。
我翻了个身,也是浑身都不舒服。有点酸痛。意识却一点一点的变清醒了。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最先看到的熟人竟然是童海林。
他低着头正从医院的玻璃门里走出来,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身边是一个年轻艳丽的女子,一手挽着他的胳膊,脸上微微带着一点不耐烦的神气。
他没有看到我们,我们自然也没有过去和他寒暄。不知道他是不是来看安哲的?
医院的走廊里虽然亮着灯,却反而更有种阴森森的效果。看不见有什么人,连一个穿白衣的值班护士都没有。我们的脚步声在这一片寂静里几乎是刺耳的了。
然后,电梯“当”的一声响,门打开了,一个黄头发的小伙子举着两张化验单从里面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一眼看到瑞嘉怀里的我似乎愣了一下。
我立刻认出他就是在俱乐部喝酒那天见过面的王安培。他大概是不认识安心,迟疑不决的想要转身,我赶紧的喊了他一声:“王安培!”
然后呢?
我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再抬头看一眼滴注瓶。迷迷糊糊的对自己说:然后王安培就带着我们去看安哲了。
“事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目前还在调查中。大概是因为雪天路滑,安总的车子刹车又出了点小毛病,而且,那条山路正好有几个小混混在飙车,大概是要躲他们的车,所以,安总的车滑出了公路,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最后撞进了土沟里。”
想起他的话,我的心又被提得老高,然后咚的一声掉了下来。也许我一直睡不安稳就是因为王安培的这一番话吧。他的话令我满心疑窦:安哲去山路上干什么?他的车子定期在做保养,怎么会突然刹车出毛病?而且,天色还在傍晚,小混混不是都在深夜飙车的吗?怎么会那么倒霉遇到他们呢?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真的象王安培所说的只是意外吗?
翻来覆去的只是想着这些事,冷不防一抬头,正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这个满头白纱布,活象木乃伊一样的家伙。而这个木乃伊也直钩钩的盯着我,好象也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我。
“安哲?”我有点不确定了,小心翼翼的问:“安哲?”
安哲的目光直愣愣的四下里移动了一圈,又落回到了我的身上,机械的点点头。他的动作这么僵硬,忽然就让我有点担心起来:脑震荡会不会留下什么可怕的后遗症,比如说轻微的痴呆?
我凑过去仔细打量他:除了满头白纱布,身上其余的部分都盖在白色的大被子里,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我再往前凑了凑。
安哲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意,但是这一笑却不知道牵扯到了那一处伤痛,让他呲着牙吸了一口冷气。可是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我终于确信他是真的清醒了。
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高兴的过了头。我的心开始突突乱跳。身不由己的翻过被子山想朝他爬过去,高一脚低一脚的走路让我有种翻山越岭的感觉,似乎已经这样步履蹒跚的跋涉了好远的路。眼眶也不知不觉就有点发热,我干脆停了下来,把脑袋埋进了雪白的棉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