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左右开弓?她有这么凶悍吗?她只记得打过他一次,那是在雷洛的客厅里,是因为…“因为你揪着警察不松手,一个劲跟人家说阿钟不会酒后驾车。还说用狐狸精的电话跟阿钟通过话。那警察快被你吓哭了。狐狸精上去拦你,说了一句真相会调查清楚。你就左右开弓扇了人家两个耳光…”雷洛说着,唇边浅浅的抿出了一点笑意,却一闪即没。安心却有些目瞪口呆——她敢揪警察?她迟疑的转头去看慕容子琪,他正满脸幽怨的斜视着她:“原来你私底下就这么叫我?竟然还趁着发疯公开了叫?你得赔偿我的名誉损失。”雷洛却白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名誉?”安心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他们说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而且,他刚才说了——“发疯”。
慕容子琪再斜她一眼:“还玩自杀。被我发现的时候全身都泡在血水里,没吓死我…”
安心持续震惊。瞥一眼手腕上厚厚的绷带,会是真的么?然而,她却清楚的知道在那绷带的下面,一共有三条刀口。两条宽的伤口,用的是打碎了的香水瓶。另外一条细的伤口,用的是阿钟的剃须刀片…“我爸妈也差点被你吓死。”雷洛也开始抱怨。“我不记得。”安心神情呆滞的向他道歉:“你爸妈在这里?”雷洛摇头:“回上海了。我奶奶病了。”安心摇头拒绝了慕容子琪的苹果,转头却看雷洛:“我为什么会那样?我是说…他们不是一直没有找到他吗?那我为什么会…会那么做?”内心本能的排斥“自杀”两个字。她始终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来。雷洛和慕容子琪对视了一眼。慕容子琪伸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深色的绒布表盒:“因为那天,我派出去的搜索队找到了这个东西。”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黑色的海洋王子,是雷钟喜欢在上班时佩带的那只腕表。只是表身象经历过了剧烈的撞击,已经严重变形。安心只觉得大脑里嗡的一声响,一个刻意被自己的记忆所隐藏的声音倏地跳了出来:“小姐,我们是最优秀的搜索队员,请你不要质疑我们的实力…”“小姐,请你保持冷静…,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即使掉下去的时候人还活着…”
“从发现物证的地点来推测,他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慕容子琪以为她会哭。但并没有。他忽然想起自从出事,她还没有哭过。真的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只是暂时的失了神智。他私下里问过护士,她醒了之后也没有哭过。他凝视着安心的时候,安心正茫然的望着屋顶。那里,就在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贴着几个荧光纸剪成的星星和一个大大的月亮,只要熄了灯,就会柔柔的发亮。为了贴好这些东西,他耗去了大半个休息日。她还记得当他蒙着她的眼睛把她抱进熄了灯光的卧室时,那洋洋得意的语气和猛然睁眼时的温馨与感动…“这下,不用再怕黑了吧…”他咬着她的耳朵轻声的笑。…“安心?”慕容子琪担心的碰了碰她的手。安心眨眨眼,从屋顶上收回了目光。茫然的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慕容子琪轻声问她:“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会想到要做切腕这样的蠢事?”
“我没有做过。”“安心?”慕容子琪的声音竟是难得的小心:“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安心闭上了眼:“这样的蠢事…如果我真的做过…,也许…只是…歉疚和…恐惧…”她没有再看他们的表情。他们不会懂。歉疚…以及恐惧…因为他给了她从小就渴望拥有,却始终求之而不得的东西:一个家。家里有相爱的男女主人,有两只猫,还有一盆和童年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茉莉花…以及她曾经渴望过的温暖——能把所有她惧怕的东西:黑暗、雷电、孤独…,统统都屏蔽掉的温暖…
而恐惧…是因为…无法承受…会失去…她始终在想,如果那一夜不是有暴风雨,他是不是不用那么着急的赶回来…
“我会赶回来,因为暴风雨的夜晚,你会害怕…”他曾经为她做过很多事,而她,还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想好…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第三十九章
山坡背阴的地方,积雪尚未融化。远远望去,白的是雪,黑色的是一丛丛了无生气的松树,色泽简单,宛如一副没来得及完成的水墨画。山脚下是蜿蜒流动的越河,紧贴着刀削一般的山崖,在冬日的艳阳下,呈现出一种迷蒙的灰蓝色。平静的仿佛一个沉睡的人,不曾被世间任何的惊扰所触动。
安心微微眯起眼,眺望着山崖上方的七号路段。目光缓缓的顺着山崖一直落到了崖下的礁石,再顺着河水一直没入远处黑压压的林区。眼神虽有些微微的抖,表情却平静无波。
“阿钟的腕表就是在那片林区一处编号6354的水湾里被发现的。”雷洛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深沉的目光酷似雷钟:“那一带几乎没有人迹。搜索队暂时也无法推断它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安心没有说话。她知道目前仍有两支搜索队在继续寻找雷钟的下落。一支的出资人是雷洛,另外一支的出资人是永泰集团——也就是慕容子琪。几个月以来虽然不时的会发现一些细小的物证,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雷钟的下落。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耳边只有河面上的山风掠过时,发出的低微的呜咽。
这是安心第一次来事发现场。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就这么真切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反而没有了想象中那么骇人的视觉冲击。只是多少觉得有些不真实。安心的目光一遍一遍的描画着车子下落的轨迹,却始终难以把这风景如画的地方和那样可怕的事故联系在一起…“回去吧,”雷洛拉起了甲克的衣领,“你刚刚好一点,不要再着凉了。”
安心低着头慢慢的在雪地上踱了几步,忽然抬起了头,极认真的望住了他:“现在该告诉我了吧?”雷洛的眼神微微一跳,立刻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告诉你什么?”安心不易觉察的蹙了一下眉头:“告诉我——他怎么会到这里来。”雷洛垂眸不语。“阿洛,是不是我当初的失控吓着你了?”安心的双手插进了白色的棉服口袋里,再度蹙起了眉头:“我已经告诉过你,不会再那样了——我是说,我不会再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我只是想知道——真相。”雷洛犹疑不定的回头望着她,欲言又止。安心凝视着她,轻声问道:“是不是——跟苏文卿有关?”雷洛把目光投向了远处,语气倒也干脆了起来:“我的确见过陈杰。他说那天苏文卿约阿钟在越孟山的枫亭见面。阿钟拒绝了。她又给陈杰打电话,说她只想跟阿钟见最后一面。陈杰拗不过她,就跑去劝阿钟,硬拉着他一起去…。我想,大概阿钟也有要把事情说清楚,做个了断的意思在里面。”安心的睫毛微微颤动,语气却依然十分平静:“为什么她要选这个地方?”
雷洛沉默了片刻,低低的说:“他们好象…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大概是公司组织的一次郊游吧。”安心又问:“陈杰还说什么了?”雷洛没有出声,只是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一起往回走。安心侧头看他,眼神平静却坚持。雷洛摇了摇头:“他说苏文卿情绪不稳,在回去的路上一只哭个不停,大概是这个原因让阿钟多少有些分心…”他紧张的看看安心,安心只是点了点头,静静的反问了一句:“当时,她坐前座?”雷洛沉沉的点了点头。安心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垂着头,若有所思。路边停着慕容子琪的黑色跑车,穿着一身黑色夹克的慕容子琪就靠在车门上抽烟。看到他们回来,顺手将烟头弹了出去。这样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看在安心的眼里,竟然有几分眼熟。她抿紧了嘴唇,忽然就想起曾经见过雷钟这样甩掉烟头…心头不禁掠过了一阵隐隐的钝痛。从天美大厦出来的时候,时钟刚刚敲过了九点。街道上狂欢的气氛刚刚被挑起来。
大厦的门口的圣诞树旁边,有人扮成了圣诞老人的样子,正在给出入的顾客派发小礼品。看到提着大包小包走出来的两个女孩子,圣诞老人递上了礼品,笑嘻嘻的说:“Merry Christmas,美丽的小姐。”安心接过了红色的小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用来装饰圣诞树的那种,忍不住抿着嘴浅浅的笑了笑,顺手塞进了纳兰的购物袋里。“满漂亮的啊,”纳兰夸张的笑了起来,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一通乱翻:“男装部那个黑色的手套我买了没有?”安心从她手里接过了袋子:“你去买吧,我在路边等你。”纳兰有点不太甘心的样子,站在商场门口斗争了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我上去一趟,很快就下来。”安心提着几个购物袋,慢慢的踱到了街边。这种时候不好打车,连着过去了几辆都不是空车。安心便把手里的袋子一股脑都堆放在了脚边的地上。这个北方城市,平时是不会这样热闹的,也许一年当中也就只有几个夜晚会这样吧…
裹紧了自己的外衣,视线无意识的扫向周围。街边有积雪,清清冷冷的空气里有音乐,似乎有什么东西又要从心底里破茧而出了…安心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身后的音像商店里飘出来的歌声上去。那是什么歌呢?听着有点耳熟,似乎在很多年前曾经听到过,并且也喜欢过的一首歌…,那样熟悉的节奏,甚至连歌词都记得…原来是《Last Christmas》…安心无意识的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意外的抹到了一手的润湿。她,竟然真的落泪了…在她的身后,兴冲冲跑出来的纳兰看到了这一幕,脚步猛然一顿。然后默默的转身折回了商厦里,隔着玻璃橱窗静静的等待着她的情绪重新平息下来。这一刻的安心,就好象一个小小的,受了委屈的孩子,用两只手无助的抹着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停止。而那首该死的歌却仿佛长得没有尽头。盘旋在耳边,一遍一遍的,一直绕进了她的心里去…Last Christmas…Last Christmas…安心象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慢慢的滑坐在街边,无声的饮泣。Last Christmas I gave you my heartBut the very next day you gave it awayThis year to save me from tearsI'll give it to someone specialLast Christmas I gave you my heartBut the very next day you gave it awayThis year to save me from tearsI'll give it to someone specialOnce bitten and twice shyI keep my distance but you still catch my eyeTell me baby, Do you recognize me?Well it's been a year it doesn't surprise me(Happy Christmas!)I wrapped it up and sent itWith a note saying “I love you” I meant itNow I know what a fool I've beenBut if you kissed me nowI know you'd fool me againLast Christmas I gave you my heartBut the very next day you gave it awayThis year to save me from tearsI'll give it to someone special……“需要帮忙吗?小姐?”耳边响起一个温和陌生的男人声音。她没有抬头,只是不停的哭。看到她没有回应,他微微有些困惑的取出了一方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绚丽的节日夜晚站在街边哭泣?他并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只是微微的犹豫了一下,便自作主张的将手帕塞进了她的手里,转身离开了。干净柔软的手帕上似乎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拿在手里不知不觉就让人想起了那些可以温暖人的东西…那些曾经握在自己手里,同时也被他握在手里的东西。曾经象阳光一样刺进了荒草丛生的林地,然后…象出现一样突兀的消失…美好的…让人留不住…门打开的时候,雷洛闻到了浓浓的烟味。一瞬间竟生出一种雷钟正窝在家里的错觉…
安心开了门就折回了客厅。雷洛跟进来的时候,窗正开着,远远的可以看到公园里正在放烟花…安心不自在的把烟头掐灭了,转头看着他:“喝点什么?”雷洛摇了摇头。客厅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干净,只是多了几分无形的萧索。安心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重新又点燃了那半支烟。“我正好也有事要找你,”安心侧过头看着远处的公园,淡淡的说:“我正在找房子。过几天,我会搬出去。”雷洛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眉头微微一跳,“为什么?”安心摇摇头:“不为什么。我留一把钥匙,好吗?”雷洛干涩的说:“好。”烟气和着清冷的空气一同被吸进了肺里,有点呛。却带着丝丝奇异的暖意。她把头转到了窗口一侧,出神的凝视着夜空中一闪一灭的火花。烟雾缭绕着她的脸,雷洛看不清楚她的眼睛,只是隐约觉得这样的沉静让他有些不习惯。“如果我…不定期的回来…”雷洛打断了她的话:“这个不是我的房子。是你和他…”安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也许会回来搞搞卫生,浇浇花…”雷洛没有说话。“等我找到了住的地方,”安心又说:“大钟小钟我抱走,行吗?”雷洛点了点头:“还有一点东西,我想你应该带走。”他微微犹豫了一下:“也许你不知道,他在几个月之前,为你开店的事准备了一笔钱…”说着,他从夹克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递了过去:“一直放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本来他是要亲自给你的,因为你父亲的事…,所以耽误了。现在给你这个,也许不是很合适。但是…这毕竟是他交待过的事…”安心的手颤微微的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卡,就只有一张对折的便条——看上去说不出的眼熟,似乎是从某个笔记本上顺手撕下来的。打开对折的半张纸,上面潦草的写着三个大字:“你活该!”字旁边还画着一只笑嘻嘻的猪头——正是一年前自己的大作。猪头的下面,是他的笔迹。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写的是:安心我爱你。
第四十章
窗外的烟火渐渐稀疏,终于沉寂下来。一点模糊的光线泻进来,蒙蒙的,让人分不清楚是星光还是远处的灯光。寂静的房间里于是有了一种幽幽的朦胧。安心从烟缸上拿起快要熄灭的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那一点微弱的红光在暗夜里倏地一亮,又飞快的黯淡了下去。却有些微弱的暖意顺着冰凉的指尖缓缓的绕了上来。他的烟太烈,安心又没有什么烟瘾,只是觉得房间里缭绕着烟草的味道,会让她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他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下一秒就会不耐烦的喊起来:“安心,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当消夜啊?我饿了…”
手机叮的一声响,一条短信挤了进来。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慕容子琪发过来的:“睡了吗?要不要出来一起喝酒?”安心无声的摇头一笑,想要删掉这条短信的手,却不知在黑暗中神差鬼使的按了哪个钮,竟然将手机里自己录的东西调了出来。一眼扫过,竟然录的都是他……雷钟在厨房里炒菜,胸前挂着她买回来的那个绿色的绣花围裙,侧过头来冲着她摆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怪脸。炒锅里的肉丝和彩椒发出滋滋的响声,然后就是他低低的抱怨:“这个东西加两勺会不会太多啊…”…雷钟蹲在书桌旁边,皱着眉头从桌子下面往外拽自己的一条灰色领带。就好象在跟谁拔河一样。慢慢的,把藏在下面的小钟给拽了出来。小钟的牙齿和爪子挂在领带上不肯撒手,不知死活的跟领带一起被拽到了半空中。雷钟的表情哭笑不得……浴室的门推开了一条缝,然后再推开的大了一些。淡淡的水雾中渐渐的露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泡在浴缸里的雷钟讶然回首,旁边是自己笑嘻嘻的声音:“好景致哦。终于被我偷拍到了…,咦?你居然还会脸红?要不要来个特写?”雷钟的眼珠转了两转,张开双臂,热情洋溢的笑了起来:“Come on,baby!”
下一秒,拿着手机的自己落荒而逃……安心忍不住一笑,却忘记了烟还在嘴边,立刻被呛得直咳嗽。咳着咳着,觉得脸上发凉,伸手一抹,又是一片湿润。安心关掉手机,轻轻的放在了一边。惊觉心中满满涌起的,都是不舍。可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搬走,纵然不舍,也还是要走的。何况没有了他,这里已经不再是家了。她知道自己最致命的弱点,不是胆小脆弱,而是——不相信等待。自从小时候父亲一去不返,安心便已学会了不再等待——不再等待生命中主动离开的任何东西。因为她已经尝够了等待的滋味,那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落寞与心痛,由希望到绝望的反复交替,她已无力再承担了。
更何况,等待的最后——也还是失去。手指轻轻抚过左腕上的伤痕,忽然又想起自己还从未听他亲口说过“我爱你”三个字。而她,似乎也从未说过…虽然这并不重要,但遗憾还是一点一点的从骨子渗了出来。安心冲着满室的幽暗虚空张开手臂,无声的说:“我爱你…”“真的…爱你…”黑色的跑车慢慢的停在了路边,隔着车窗望出去,街道行人的身影都仿佛在夏日午后炽烈的空气中微微浮动。蝉声绵绵不绝,光是听到这恼人的蝉鸣,已经让人感觉到了阵阵难耐的燥热。
临街的商店正在装修,门窗大开,几个工人正在里面忙碌。玻璃橱窗已经安装好了,安心拿着一块抹布,正半蹲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擦玻璃。从背影看,她似乎又瘦了——也许只是吸身的深色T恤衬出了她过分纤瘦的腰身。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已由白皙的奶油色晒成了熟麦色,头发也剪得短短的,几乎要赶上男孩子的平头了。这样的短发显得她时髦、利落。却也让她单薄的侧影暴露无遗。慕容子琪一直记得她侧脸的线条是柔滑饱满的,宛若一枚讨人喜欢的西瓜籽。不知何时,竟已变成了刀削一般的纤瘦笔直,不觉有些隐隐的恻然。安心却已经看到了他,放下手里抹布站了起来,远远的冲他摆了摆手。慕容子琪推开车门,立刻感觉到燥热的空气扑了过来,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返身从车里取了一罐冰饮。安心疲惫的脸上展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几时回来的?”慕容子琪把手里的冰饮递了给她,她伸手来接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她带在左手腕上的宽宽的护腕。夏天带这样的东西想必会不太舒服吧。他知道她一直带着这样的东西,只是为了挡住手腕上那一道狰狞的疤。恍惚的,他又想起了那天夜里,他冲进浴室时看到的一池腥红…
面对眼前这张被太阳晒黑了的沉静的脸,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却是垂落在浴缸边那张苍白绝望的面孔。不知怎么,就让他有种不真实的困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想什么呢?”安心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眼里微微浮起一点戏谑的笑意:“人回来了,魂还没有回来?你也算收获不小了,人家也就拍了两部电影,刚一出名就被你这狐狸精给缠上了,手脚还真够快的啊。不过说实话,没有你的前任漂亮。”“说什么呢?” 慕容子琪斜了她一眼。安心又笑了,“还装?我在网上都看到了,照片拍的可是挺清楚的啊。”
慕容子琪又斜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茬,却歪过脑袋看着店铺上方深色的木制牌匾,喃喃的念了一遍:“流云轩?”又好奇的问她:“怎么选这么个名字?好象是卖文具的。”
安心粉白色的嘴唇还咬在饮料罐上,沉默了一下,微微的垂了眼眸,轻描淡写的解释说:“风流云散——好东西总是留不住。所以,看见中意的东西赶紧买回家去,就是让大家痛快往外掏银子的意思。”慕容子琪心里微微一动,却只是抿了抿嘴唇,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安心似乎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岔开了话题问他:“洛呢?我半个月没看见他了。”
慕容子琪摇摇头:“不知道上哪儿,都跑了半个月了。这小子,把斧头帮甩给我,自己当上了甩手大掌柜。这两个月已经失踪了两回了…”听着他的抱怨,安心的唇角微微上挑,还没有来得及凝成一个笑容就已经淡淡散开。
她知道雷洛之所以吸入慕容子琪的资金,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原来的合伙人雷钟移出了他在斧头帮一半以上的资金,转给了——她。斧头帮的正常运作虽然不会因此而受影响,但是以雷洛爱热闹的天性,早晚都会再拉一个人来和他一起玩。而慕容子琪入股,则纯粹是为了好玩。如果早知道雷洛会把具体的操作也甩给他,慕容大少爷恐怕打死也不会跑来搅这趟浑水了。“也许他真的有什么事吧,”安心淡淡的说:“如果忙得开,他是不会不管斧头帮的。”
慕容子琪哼了一声:“也许是忙着泡妞呢…”刚说了半句话,忽然意识到这是在跟安心说话,连忙不自然的收住了口。安心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跟你不同。”语气中的回护让慕容子琪顿时不自在起来,于是反问她:“怎么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