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不同了。她想。她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在厨房和家事上,她开始喜欢一边听音乐一边熨他的衬衣。开始觉得每晚临睡之前还要下厨房不再是件麻烦的事…。夏末商场打折的时候,除了母亲,她还给三个男人买了礼物:钟、洛和安哲。她开始乐于照顾他们,照顾她的这些——家人。就在一天之前,雷钟还搂着她的腰,半真半假的说:“你现在给我的感觉——不象是同居的女朋友,开始变得象我老婆。”“也许,我已经开始变老了…”安心默默的想,“是好事吗?”些微的沮丧划过了心头,很快的消失在了意识的远处。她又想起了雷钟所说的“象我老婆…”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个称呼,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回到夕湾的时候,还不到正常的下班时间。但是天空中阴云密布,已经黑透了。沉沉的乌云宛如刻意泼洒的浓墨,在城市的上空恣意的翻滚,风声飒飒,竟已带起了一点刺人的寒意…
安心瞪着自己的手机,怎么他还是“不在服务区”呢?难道是因为天气异常,干扰了信号的缘故吗?这样一想,安心立刻放弃了先回家的打算,伸手去敲雷洛家的大门。如果他碰巧在家,可以借他的手机用用,这个喜爱享受的家伙,手机高级得不得了…才敲了两下,大门就打开了。安心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头也不抬的说:“洛,手机借我…”
一抬头,顿时张着嘴愣住了。门里面,穿着半旧的牛仔裤,条纹T恤的男人,竟然是慕、容、子、琪!
面对他一脸的悠闲笑容和眼神中微微的意外,安心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的大喊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洛…”质问的语气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心里的惧怕,章之婕说过这个家伙是男女通吃的,他该不是要…占洛的便宜吧?慕容子琪笑微微的耸了耸肩膀:“这么惊讶?我认识洛很不可思议吗?”
“你…你…”安心手指微颤,指着他语不成声:“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雷洛的脑袋已经从厨房里探了出来,冲着她展开一个愉快的笑容:“沙利,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吗?”安心赶紧绕过慕容子琪,凑过去满脸紧张的上下打量他。他的衣服穿的很整齐,皮肤上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而且表情还是象平时一样没心没肺,笑得傻乎乎的。似乎…没有什么惨遭蹂躏的迹象…“怎么了?”似乎察觉了她的不同寻常,雷洛放下手里切了一半的牛肉走了出来:“你到底在看什么?”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用这样奇怪的目光看个没完呢?
“没什么…”安心收回了目光,微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个…借手机给我用用,我的手机没有信号,找不到阿钟。”雷洛冲着客厅努了努嘴:“茶几上。”安心走过去拿手机,一边打量他凌乱的好象刚刚遭了抢劫一样的客厅:地毯上东一件,西一件,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乐器;沙发垫子东倒西歪,没有一个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上;茶几上下是一堆啤酒罐,其间夹杂着几袋没有吃完的小零食…深一脚浅一脚的摸过去拿起手机,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慕容子琪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地毯上,胳膊支在沙发上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安心假装没有看见,拿起手机迅速的拨号。还是:该用户不在服务区…
怎么会这样?一样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她身旁的沙发上,慕容子琪懒洋洋的说:“用这个试试。”
安心瞄了一眼慕容子琪,这个家伙出现在这里已经够诡异的了。无论再有什么样的举动也不会显得奇怪。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拨通了。电话另一头,雷钟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我现在在越孟山…”安心不禁一愣,那里是城郊一处有名的风景区,平白无辜的,怎么会跑去那里?
“没事的。天黑之前我会赶回来…”话刚说了一半,又断了。再打又不通了。
安心望一眼外面沉沉的天色,忽然就有些不安起来。这样的天气,走山路会很不安全吧…,暴风雨很快就会来了。“你在山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回来。”既然刚才都能接通,那么短信说不定也是可以收到的…。安心发出了这条短信,一颗心虽然还悬着,到底比刚才轻松了一点。“安心?”慕容子琪忽然轻声的唤她的名字。她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连忙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盯着他:“干嘛?”慕容子琪低着头专注的凝视着她,语气轻浅的说:“你好象有一次…失约了。”
“恩?”安心又是一愣:“那么久的事你也记得?好象…我没答应你会去啊。”
慕容子琪挑了挑眉头,神色忽然就有些认真了起来:“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你…还好吗?”
安心诧异的望着他。却见他不自然的微微侧过了头:“我是…听洛说的。”
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呢。安心想,这样的神态可是不象花花公子了。这小子,外貌还真能迷惑人呢。安心垂下眼睑,淡淡的说:“没事,我没事。”慕容子琪恩了一声,又说:“如果有什么事,你会给我打电话吗?”安心斜了他一眼,不客气的反问他:“我干嘛给你打电话?”“因为…”慕容子琪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语气却十分的认真:“就算…当我是洛的朋友好了。”安心心里咯噔一声,不放心的追问:“那种朋友?”慕容子琪看着她满脸的警惕,无可奈何的苦笑起来:“我的名声真的有那么糟吗?”
安心多少有点同情的朝他点了点头:“据我所知,真的有这么糟。”慕容子琪深深的凝视着她,漂亮的丹凤眼里光彩变幻。忽然就俯下身来,在她嘴唇上极快的一吻。安心只觉得一点温热蜻蜓点水般在她的唇上一触,随即恋恋不舍的离开。脑子里嗡的一声,想也没想,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他竟然也不躲,“啪”的一声,就那么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左脸上。慕容子琪牛奶般白皙的脸颊上顿时浮起了一个清晰的红掌印。安心怒目而视,而他,神色不变的继续凝视着她,只有一双眼瞳渐渐幽暗了起来。
“老七,你别玩得太过了。”雷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厨房门口,面露不悦的看着这一幕:“她是我大嫂。”慕容子琪晃了晃脑袋,唇边挑起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浅笑。眼睛却依然紧盯着气鼓鼓的安心,轻飘飘的说:“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我喜欢上你大嫂了。”他的样子真的…象是在开玩笑,可是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眼睛里偏又是那么一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专注。安心明明是理直气壮的一方,此时此刻,竟微微的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再后退一步,不禁悻悻的想:“怎么能当他是狐狸精要去迷惑的书生呢?这厮明明白白就是一个狐狸精啊…”
狠狠剜了他两眼,安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最好离洛远一点!”终于说出憋了很久的这句话,又看到他脸上那个明显的红掌印,安心心里的怒气似乎平息了不少。再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钥匙还没有掏出来,门又开了。出来的是雷洛,他耷拉着脑袋低声下气的说:“对不起,沙利。”安心叹了口气:“你怎么有这样的朋友?认识多久了?他有没有…对你不规矩?”
雷洛抬起头,露出一脸愕然的神情。随即似乎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再联想到她刚进门时盯着他上下打量的紧张表情,立刻喷笑了出来:“你怎么会这么想?老七他只是爱玩,不是那种人。他刚才对你…,你别太当真了。”安心哼了一声:“哪种人?我看他就是那种人。风流成性的下流胚子…”说着又想起了刚才的偷袭得逞的那一吻,冷着脸提醒他:“今天的事,可别在阿钟面前提起。”雷洛答应了一声,又说:“老七,我会提醒他以后注意的。”安心斜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的意味:“保持距离…别拿自己喂了狼。”
雷洛哭笑不得:“姑奶奶,我可求你了——千万别这么造我的谣。我们俩谁都没有那方面的嗜好…”“你——我信。他…”安心哼了一声,瞪了一眼他身后的门,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嘱咐他:“就算你真的是…,也别找他这样的…”雷洛听到她说信,表情明显的一松,听到了后半句话,表情又转为呆滞。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她对慕容子琪怎么会有这种印象呢?仔细想想他的样子,皮肤虽然白了点,眼睛虽然艳了点,但是也帅得十足阳刚呀,几乎就要赶上自己了…再一抬头,看到安心满脸的语重心长又觉得有些泄气。看样子无论他怎么解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只得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追着她的背影嘱咐了一句:“阿钟回来打电话给我啊。”
安心应了一声,顺手关上了门。他不在家,安心早早的就躺上了床。再拨,他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安心不放心的想,他真的会留在山上过夜吗?越孟山自己也曾经去过几次,依稀记得半山腰和山顶都有不错的旅馆,住在山顶还可以早起看日出…正迷迷糊糊想着投宿的事,窗外猝然闪过一片耀眼的白光,随即一阵隆隆的雷声低低的从头顶碾过。安心瑟缩了一下,拉过薄被将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耳边只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暴雨已经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了。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闷雷,安心拽着被子蒙住了脑袋,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睡吧,睡吧,天亮了他就回来了…”黑黝黝的越孟山,在密集的雨幕中宛如阴森的巨人。在电光亮起的瞬间,依稀可见环山公路反射着亮白的水光,宛如黑暗中一条游动的蛇。银灰色的吉普车在肆虐的暴风雨中活象是摇晃在海面上的一条小船,每一下转弯都带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弧线…安心模糊的看着这一幕,暗暗的在心里着急。他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不是说了让他住一夜再回来吗?这样暴风雨,会完全挡住视线吧。山路的转弯下面可都是断崖…阿钟,你总是这么不听我的话,我要罚你…罚你…我说过会赶回来,因为暴风雨的夜晚,你会害怕…银灰色的车转过了山弯,刺耳的刹车声宛如一把利刃,极锋利的划开了肆虐的风雨声。车灯在黑沉沉的雨幕中急速的旋转着,画出一道刺眼的线条…一道耀眼的闪电在山麓上空炸裂开来,强烈的白光下,吉普车迅速的滑过了路面,撞向了山崖边的路障,下一秒,宛如一个被顽童顺手扔掉的玩具车一样,撞开了路障,一头冲下山崖,瞬间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安心猝然坐了起来,黑暗中有什么声音碰通碰通的,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的耳膜。伸手一抹额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身满头都是汗,而那沉沉的撞击声,原来只是自己剧烈的心跳…
窗外的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是…安心忽然意识到惊醒她的并不是雷声,而是真的有人在敲她的门。猛烈的敲门声,伴随着雷洛急促的呼喊,在深夜里散发出某种不祥的气息:“安心!开门!安心!”心猛然被揪了起来,安心一时间只觉得手足酸软,怔怔的坐了一会儿,才想到雷洛还在外面,连忙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去开门。
第三十八章
暴雨如瀑。银灰色的吉普车穿过厚重的雨幕,迅速转过了山弯。刺耳的刹车声宛如一把利刃,极锋利的划开了肆虐的风雨声。车灯在黑沉沉的雨幕中急速的旋转着,画出一道刺眼的线条…
一道闪电在山麓上空炸裂开来,强烈的白光下,吉普车迅速的滑过了路面,撞向了山崖边的路障,下一秒,宛如一个被顽童顺手扔掉的玩具车一样,撞开了路障,一头冲下山崖,瞬间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安心猝然一惊,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满身都是汗。一块温热的毛巾递了过来,而她,仍然沉浸在噩梦所残留的窒息中,半垂着眼眸,万分茫然的看着眼前这块突然出现的咖啡色毛巾。模糊的想着,这是雷钟的毛巾,是他们一起去超市买回来的…
见她没有接过毛巾的意思,毛巾下面的那只手主动将它按上了她的额头,轻轻的擦拭着她额头上层层的冷汗。他擦得太轻,有点痒。让她觉得不舒服,于是她一把推开了毛巾。
这分明是他们的卧室。可是一眼看过去,又好象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安心茫然的环顾四周,白色的窗帘低低的垂着,挡住了外面的沉沉黑夜。床头柜上花朵形状的玻璃台灯幽幽的亮着,柔和的灯光下,那个坐在床边给她擦汗的人竟然是慕容子琪。
安心倒抽一口凉气,迅速得出了结论:她一定是在做梦。问题是——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哪有这样做梦的呢?她狐疑的看看慕容子琪,他还是那天的样子,半旧的牛仔裤,彩色条纹T恤。满脸倦意,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花花公子不是最讲究仪表的么…卧室门外又闪进一个熟悉的人影,是雷洛。他端着一只水杯慢慢的朝床边走过来,他看上去…似乎很憔悴的样子,甚至眼睛里都布满了红丝。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脑海里似乎升起了一阵茫茫的白雾,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潜伏在那浓雾的后面。安心无意识的瑟缩,心底似有一个声音隐隐的阻止她继续往下想…,于是,意识又开始模糊。
朦胧中,她听到慕容子琪的声音喃喃如耳语:“她只是被噩梦惊了,并没有真正醒过来…”犹豫了一下又问:“镇静剂会不会对她的大脑造成什么损伤?我看她刚才的样子好象很不对劲…”
而雷洛只是沉沉一叹:“怎么能对劲?你要不放心,明天我再问问医生…”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安心还想再听,可是眼前的白雾却越来越浓。终于又将她的意识拉回了沉睡当中…她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的说着同样的话:“我说过会赶回来,因为暴风雨的夜晚,你会害怕…”在这一团迷雾之中,有一个特别的字眼在她沉沉的意识深处慢慢的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那就是——“镇静剂”。慕容子琪说了镇静剂,给谁用了镇静剂?是她么?安心模模糊糊的想着,同时发觉自己处于十分怪异的状态之中,就仿佛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醒过来,而大脑偏偏昏沉沉的。只是昏沉,而不是沉睡。很多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吱吱喳喳,窃窃私语,却又拖着模糊的尾音,让她什么也听不清楚。只是混乱。这样的混乱让她心底里的烦躁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一双手把什么可怕的怪物按在了水面之下,而那怪物正在拼命挣扎着要从桎铐中挣脱出来…“我会赶回来,因为暴风雨的夜晚,你会害怕…”他真的说过这么一句话么?如此真切的响在耳边的话,却偏偏想不起来在河处听他说起过…。安心挣扎的想要记起更多的东西,而心底里拼命压抑着的记忆也开始渐渐变得清晰…
“具体情况我们正在调查当中,”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很生硬的叙述着某个跟他无关的事实:“目前只知道车上共有两男一女,冲下山崖之前,车开得不稳。不排除酒后驾车的可能…”
不会是酒后驾车——怎么会是酒后驾车呢?安心有些愤怒的想,他怎么会认为阿钟酒后驾车呢?在那之前他们曾经通过电话,他的声音虽然疲倦,但是听得出来他绝对没有喝酒…
下一秒,有一点凉飕飕的东西慢慢的爬上了心头。那辆车,那辆银灰色的吉普车,在下山的途中真的…冲下了山崖…象她梦中见到过的一样,从山崖上冲了下来,撞上了河边的礁石,然后…扎进了越河…
安心模模糊糊的睁开眼,蒙蒙的晨曦透过白色的窗帘,静静的洒落在卧室白色的地板上。阳光让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暖色的东西,静谧得一如往昔。她慢慢的侧过头,枕边没有人。卧床边的躺椅上,一个陌生的女人,或者说护士合衣而卧。这的确是一个护士。因为她穿着淡绿色的制服。安心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有种虚弱无力的感觉。然后她看到衣帽间里的一个旧灯架正立在床边充当滴注的支架,一低头,看到一根半透明的细软管,从自己手背上贴着蝴蝶胶布的地方一直向上,延伸到挂在灯架上的药水瓶里。不禁有些怔忪。她正在滴注,左手的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她到底是怎么了?是病了么?
她想试着坐起来,可是她刚一动,床边的护士却醒了,立刻走过来帮她掩好了被子,拿出一堆体温计之类的东西开始做常规检查。看着她板着脸孔的样子,安心竟有种熟悉的感觉。问题是,她什么时候来的,她为什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呢?她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是从身体传来的虚弱感让她什么话也不想说。护士端来了温水,安心顺从的吞下了一把药片。这个动作似乎已经重复了上百次。然后,她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即使在昏睡中,安心也开始意识到这样的睡眠是不正常的。尤其是一想到自己不知道已经这样睡了多久,心里就升起了莫名的恐慌。朦胧中,只觉得有一缕暖暖的光线落在了她的脸上。她不舒服的把头侧向一边。床边立刻就有人起身走了过去,刷的一声拉上了窗帘。安心睡意迷蒙的睁开眼,懵懵懂懂的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只觉得一直高高悬起的心一下子就踏踏实实的落回了原处。唇边也情不自禁的浮起了轻松的笑容:“阿钟,你一直没有睡么?”窗帘前的男人沉沉的凝视着她。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眼睛。此时此刻,偏偏流露出一种全然陌生的深沉的悲伤。安心唇边的笑容不知不觉就垮了下去,一颗心重又开始无助的飘摇,慢慢的,慢慢的,沉向了不知名的深处…她闭上眼微微摇头。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是一派宁静:“阿洛?”雷洛的身体微微一震,竟一个箭步抢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又惊又喜的叫了起来:“你认识我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中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让安心也无端的发起愣来,迟疑的反问他:“我怎么会不认识你?”雷洛却瞬间红了眼圈。紧抓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沉沉的说:“你可别再这么吓我们了。”安心不明白他的话,正想要问,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闪过了脑海…,象一把极锋利的匕首突然间自那一层人为封冻的硬壳上划了过去,深深的一刀,顿时露出了埋藏在其中,自己竭力想要避免看到的真相…一阵痉挛般的剧痛瞬间将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安心还来不及痛呼出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紧缩成了一团。突如其来的疼痛飞快的蔓延到了四肢,仿佛要将她寸寸撕裂…
片刻之前的静谧顿时被混乱所取代,护士飞快的取来了针剂。安心知道那一定又是让她昏睡的药,本能的抗拒。可是身体的疼痛却让她完全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伴随着疼痛的来临,所有被自己刻意忘记的事情也一幕一幕的浮现在了脑海中,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警务人员微垂着视线站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的说:“…失事车辆由七号路段冲出公路,掉进了越河。具体情况,我们正在调查中…”身体里有一种昏沉的感觉渐渐漫了上来,疼痛象一只不甘被驯服的野兽,喘息着,慢慢的被压了下去。安心费力的睁开了眼:“找到他了吗?”雷洛摇摇头,勉勉强强的露出了一点振作的表情:“他们还在找。陈杰和苏文卿都已经没事了。陈杰只是断了几根肋骨,苏文卿恐怕有一条腿需要…截肢…”后面的话,安心没有听。只是昏沉沉的想着,怎么还没有找到呢?“今天…是几号?”她口齿不清的问。雷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十月二十二号。”出事那天,是九月初六。心慢慢沉了下去。安心也随之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意识的最深处。再也不想醒来。
她不想再醒来。可是日夜交替还是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到了初雪的那一天,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虽然还有些虚弱。除了雷洛、安哲和纳兰,还有一个经常出现的人,就是慕容子琪。他似乎一直留宿在雷洛的家里,晚饭后常常会跑到隔壁来消磨到半夜,才和洛一起回去休息。就象现在这样。安心半靠在床头上,看看左边沉思的雷洛,再看看床右边低头削水果的慕容子琪,懒懒的说:“就不能说点什么么?你们现在的样子,活象在给我守灵。”两个男人同时抬起了头。慕容子琪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了她嘴边,全然不理会她的摇头,固执的举着。安心无奈,只得凑过去咬了一口。慕容子琪和雷洛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是一亮。于是慕容子琪又削了一块喂到她的嘴里。“有什么好说的?”他一边削苹果,一边斜斜的瞥她一眼:“我还等着你跟我道歉呢。”
雷洛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你左右开弓打了他两个耳光,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