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儿看他形容古怪的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忍不住问他:“钟大侠,你到底在找什么?”
杨展摇头,顺口说道:“没什么,你渴不渴?这里有…”一个茶字还没有说出口,杨展整个人都已经惊跳了起来,他忽然间知道了自己反复思考的到底是什么问题了!难怪他会反复的想起小翠端着水盆进来的情形。一个时辰之后,杨展终于找到了那道石门。石门尚未打开,耳边已经传来了水流咆哮的声音。
石门之外,微弱的油灯照着一道宽阔的石堤。石堤下面是黑沉沉的河水,十数层阶梯一直通到了河面之下,河水咆哮的声音在巨大的石洞之中激荡出层层回音,显得格外阴森。
杨展看到了程紫儿诧异的神色,但是此刻却无心向她解释象这样庞大的地下建筑,类似开启石门这样的机关都需要水流来做动力。她只是一个妙龄少女,这一类的问题,她未必会感兴趣。
“程姑娘,”他坦白的直视着程紫儿清澈的双眼,略带犹豫的说:“目前我们只有这一条出路了。但是我不能肯定走水路就一定能安全脱险。”程紫儿目光望向黑沉沉的水面,回过头冲着杨展嫣然一笑,说:“生死有命。只是我不懂水性,恐怕会连累了钟大侠。”杨展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忽然之间觉得这个女孩子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
他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将她缚在背后,一步一步向水中走去。地下水流并非想象中那么冰冷刺骨,但是水中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杨展被这股力量推动,身不由己的顺流而下。身后的程紫儿似乎有些紧张,双手不由自主的搂紧了他的脖子。他想要安慰她,但是声音一出口就淹没在水声之中,一个字也听不清。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寒意也越来越重,耳边水流的咆哮让人情不自禁的就生出一丝丝畏惧,地狱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杨展的四肢渐渐变得僵硬了。他忽然发现是否懂水性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有几次,他似乎被水流重重的撞到了石头上,但是肌肉都已经麻木,反而没有了疼痛的感觉。渐渐的有了想睡的欲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流似乎慢慢变得平稳了。似乎…闻到了雪原上清爽的气息。一股又苦又热的浓汁从他嘴里灌了进来。呛的他一阵咳嗽。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在耳边大喊一声:“二哥!真的醒了?”杨展睁开眼,但是在黑暗里呆得久了,一点点光线都晃的他分外难受。这个声音听在耳中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杨展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唇边已经浮起了一丝笑容。“睁眼,睁眼”小钉的声音已经凑到他耳边:“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杨展无奈的睁开,在黄昏柔和的光线里,小钉睁着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挤在他身后的是安京分堂中的几个兄弟。看见他醒来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
门吱呀一声推开,言铁风扶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进来,这老人来到床榻边细细的为他把脉,笑呵呵的说:“二当家的这一醒就没事了。他这身子是精钢打出来的。若换了旁人,这几十里地飘下来,哼哼。”他斜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大汉,看到那几个大汉连忙点头,都是一副先生言之有理的表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昨天已经用内力疏通了他全身的经脉,这一副驱寒的药方再给他浓浓的灌上一大碗,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小钉和言铁风对视了一眼,都放下心来。老人站起身来伸开手臂,象赶鸭子一样将房中的众人都轰了出去,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都回去等着,二当家的还得睡上一觉,有什么话,都等明天说…”杨展听见小钉和言铁风压轻手轻脚走路的声音,心里觉得说不出的安详。不知不觉就又沉沉睡去。

十一
两匹骏马奔驰在广阔无垠的雪原上,跨过一条结冰的小河之后,前面的骑手一拉缰绳,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伴。明媚的阳光下,他脸上的笑容清浅的如同河面上掠过的一阵微风。却足以让身后的人有刹那间的失神。小钉不确定的问:“二哥,你的心情…好象很好?”杨展眺望远处的山麓,唇边又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陈老爷子向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这一次邀我们去秋阳山,恐怕是真的查到铜镜的消息了。”小钉顺着他的视线,出神的望着远处,良久才低低的说:“秋阳山小红楼本来就是江湖中最能收集情报的组织,真让他们查到了…会不会招惹什么麻烦?”“如果怕有麻烦就不查,那也是不成的。”说到这里杨展微微一笑,“一直忘了问你,送程姑娘的人交代了没有?”小钉点点头:“铁风交代过了,就说是钟平的朋友。”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有意无意的落到了官道上一辆正在缓缓行驶的马车上。因为积雪封山,这条路已经很少有车辆通行了。纵然有急事要出门的人,也都改道走了安京的通往扶炎城的那条老路。这辆黑色的马车看上去虽然十分简朴,但是车辕和轱辘都明显的经过了改装,车中人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内眷。可是,很少有人会选择这样的天气出门,更不要说有钱人家的女眷了…小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再看,又发现两个赶车的大汉虽然衣着很普通,但是眼神却十分凌厉,赶车的姿势也与普通的车夫有所不同。而且一看到他们的身影出现在雪坡上,两个车夫明显的流露出戒备的神情。富贵人家的女眷出门,当然要带几个会功夫的随从。小钉想到这里,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杨展说了句:“走吧。”率先夹紧了马刺,大黑马长嘶一声,闪电般冲了出去。小钉从马车上收回目光,开始一心一意的追赶前面的大黑马。两匹马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官道上的马车还在缓缓的向前行驶。挡住车窗的厚帘子忽然被一只白玉般的手掀了起来,一个低柔的女声问道:“还有多久可以进城?”这个婉转疏离的声音一响起来,就犹如黑暗中被轻轻拨动的琴弦,让人觉得清冷灵透的韵律一直从心头滑了过去,惊艳中带着几分冰冷。车夫不敢回头,只是恭恭敬敬的回了句:“回大小姐,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马车里的女人应了一声,轻轻放下了车帘。在帘幕落下的一瞬间,似乎有一根褪了颜色的红色带子在明媚的阳光里一闪而没。秋阳山座落在安彦国与呼伦国交界处,在周围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滩的衬托之下,秋阳山宛如荒滩上的一颗奇异的绿色明珠。进入山谷之中,一股暖融融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山道两侧树木葱茏,繁花星星点点。耳畔隐隐传来潺潺的水声。林中不知名的鸟雀在婉转歌唱,花间更有彩蝶翩翩起舞。
杨展和小钉数日以来看到的都是千里雪原的苍茫景色,乍然间看到这满眼的绿色,都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真是奇妙,这林家还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小钉不由啧啧称赞。杨展正要说话,冷不防一只松鼠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嗖的一声从两人眼前窜了过去。两个人对视一眼,情不自禁都哈哈笑了起来。“我以前听人说过,戈壁滩上虽然大多数的地方都寸草不生,但是却零星分布着一些水脉丰富的小绿洲。”杨展环视四周,忍不住赞叹说:“看到秋阳山,才知道确实如此。”
两人正在感叹造物的神奇,就听远远传来几声清脆的竹哨,竹哨声此起彼伏,不多时,就有两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年轻人出现在了杨展和小钉的面前,这两个年轻人上下打量他们一番,抱拳行礼,语气十分恭敬的问:“来人可是杨展杨堂主和钉大侠?”杨展和小钉跳下马背,客气的还礼。年轻人说了句:“主人和跃榴山庄的陈老庄主正在恭候堂主大驾。”就率先在前面为客人引路。
越往里走,秋阳山的景色就越是精致,不时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瀑布以及人工种植的各色花卉。绕过一湾瀑布,杨展和小钉甚至还看到了水湾里一群洁白的天鹅在缓缓游动。
山谷的中央,几幢精巧的朱红色小楼就耸立在繁花围绕之中。杨展和小钉一路行来,也留意到了山谷中布下了不少神秘的阵法。想来如果不是有人带路,要走到这里来,恐怕也不那么容易。红楼前面的花园里,两个中年人正在悠闲的漫步,其中身材高大的一位正是小红楼的主人秋东岳,他身旁身材干枯的就是虎跃山跃榴山庄的庄主陈表。杨展与秋东岳虽然是初次见面,与陈表却是数年的交情了。看到两位前辈都迎了过来,连忙上前行礼。秋东岳连忙挽住了他的手臂,呵呵笑着说:“二堂主少年英雄,我虽然整日缩在这小小的山谷之中,也听说了二堂主和各位好汉的作为——可惜我没有女儿。”一旁的陈表也呵呵笑着说:“我这位小友可是大忙人,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秋东岳将客人都迎进了大厅之中,奉茶之后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然后神色凝重的向杨展问道:“听陈庄主说,二堂主手中得到了半面残镜?”杨展从怀里取出铜镜递给他。秋东岳的瞳孔遽然收缩,脸色也在这瞬间变得全无血色,张着眼睛盯着它看了半晌,才哆哆嗦嗦的将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个绸布包。放到桌子上打开一看,居然也是半块铜镜。
秋东岳将两片残镜合在一起,然后抬头望着杨展,语不成声的问:“这…到底是哪里得来的?”“这是在下的一位朋友临死之前,从凶手身上窃来的。”杨展微微一叹,“目前只知道凶手是一群女人。”秋东岳的双手反复摩挲着铜镜,缓缓说道:“多年来小红楼一直追寻有关的消息,万万不料还有这么一天能看到破镜…”重圆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秋东岳的神色十分感伤,:“各位想必十分好奇这铜镜的来历,这事十数年前倒也轰动一时,现在恐怕知道的人不多了。”他望着窗外,长长叹了口气,说:“我的长兄秋东岭二十年前一次外出回来,带回一位受伤的女子,这女子名叫木梅,是当时名动江湖的绝色美女。但是她的来历却没有人知道。因为许多退隐的高人都不允许门下弟子透露师承,所以她的情况也不是如何的特殊。但是直到婚后,在下才意外得知,竟然连家兄也始终不知道她的来历,这就多少有些不同寻常了。”说到这里,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到了铜镜上,“她当时受伤极重,在我们谷中一直休养了大半年才开始好转,这半年之中家兄一直细心照顾她。所谓日久生情吧,伤好之后,她也就顺理成章的和家兄成亲,做了我的嫂嫂。这面铜镜,就是木梅当时随身携带的东西,至于它的来历,连家兄也是一无所知。在下心里虽然颇有疑虑,但他们夫妇人前人后恩爱异常,家兄对这位妻子更是十分的信任,从不因此对她有什么不满。所以,在下也只好把这点疑问埋进心里。”“两年后,木梅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星河。一家人更是其乐融融。可惜好景不长,就在儿子满周岁这一年的除夕之夜,木梅突然就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谁见过这个人。”杨展露出奇怪的神色,不解的反问了一句:“失踪?”秋东岳点了点头:“的确是突然失踪,后院的丫鬟们说夫人抱着小少爷在梅林之中看梅花,可是家兄进了梅林,只看见小星河裹在一件狐皮大氅里躺在凉亭的石桌上。那件白色的大氅正是木梅身上所穿的。当时山谷中正下着百年难遇的一场大雪,但是地上只有从内宅通望梅林的脚印。”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当时正好有两个厨房里的伙夫从后山经过,他们说经过梅林的时候,曾经听到夫人在唱歌。”杨展皱起了眉头,“他们能一口咬定是夫人在唱歌?唱的是什么?”秋东岳肯定的点了点头:“整个秋阳谷的人都知道大夫人唱歌好听,但是唱的歌没有人能听懂。”“没有人能听懂是什么意思?”这回是小钉不明白了。秋东岳似乎也颇为困惑:“我也听到过几次,象是一种异族人的方言,语调很悠长。的确是听不懂她在唱些什么。”看到大家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接着往下讲:“此后,家兄就发疯一样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小红楼更是发动了所有的眼线来收集关于她的消息,但是始终没有一点线索。就在星河三岁的那年冬天,他突然回到了谷里,还给星河带回来很多礼物,他看上去情绪很好,自从木梅失踪之后他还没有这么轻松过。那一次他在谷中留了整七天,每天都陪着星河一起玩耍。第七天的黄昏他抱着儿子来找我,星河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小星河在睡梦中脸上还挂着笑容——因为那天之后,他,就再也不曾笑过。”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他把孩子交给我就离开秋阳谷。他说已经有了线索,让我们等着好消息。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他离开两个月之后,小红楼的眼线在一处密林中发现了家兄的尸首,尸体上不但刀痕累累,面容也有所改变…”“的确是秋大侠的尸首么?”杨展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叙述。“家兄肋下有一处胎记,我们兄弟自小常去河中游泳,所以认得极熟。他身上虽然有多处刀伤,但是致命伤却是被人击碎了心脏。当时的名医张言所下的结论是:家兄被人以掌力击碎心脏,凶手犹不解恨,所以留下了许多刀痕。”这一席话听得大家暗暗心惊。秋东岳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是一说起当年的旧事,双肩仍然微微发抖:“家兄为人光明磊落,在江湖上人缘极好。至今我们也查不出会有什么人能一掌将他杀死?而且象怀有深仇大恨一般,连尸首也不放过…”说到这里,秋东岳胸膛起伏不定。半块残镜虽然带着不祥的气息,杨展还是没有料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凄惨的往事。
关于当年的秋大侠之死他也曾有所耳闻,似乎都暗中指向了失踪的木梅。当杨展说起这些传闻时,秋东岳却摇摇头:“木梅虽然身世颇多疑点,但是她和家兄感情一直很好。不可能下这样的毒手。当时家兄的胸口上留有凶手的掌印,绝不是女子的掌印。木梅的武功在江湖中颇多传闻,在下实在没有亲眼见识过。至于铜镜,我们发现家兄尸首的时候,铜镜只剩下了半块,就藏在他的怀里。”
杨展猜测当初木梅嫁入秋阳山也许是为了躲避什么仇家,但是终究也只是猜测而已,想了想,到底没有说出来。就听秋东岳又说道:“我们小红楼一直暗中调查此事,只可惜始终没有什么线索,如今半块铜镜又重新出现,想来贵堂正在追查的事与家兄遇害的事多少有些关联,二当家的如果有什么差遣,小红楼一定全力以赴。”杨展也不客气:“有秋大侠帮忙,相信很快会有结果。”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陈表到了此时,捋着自己的短胡子提出了问题:“大夫人当时失踪的十分突然,不知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谷中?”秋东岳想了想,说:“她有一对佩剑,名叫‘碎月’,与星河寸步不离。一会儿我叫他来见见各位。”透过大厅的窗户,杨展已经看到了一个挺拔的的身影正沿着朱红色的小桥朝这边走过来,身上白色的衣衫倒映在碧绿的水面上,宛如一只翩翩欲飞的天鹅。这突然出现的男子黑发如瀑,白玉般的脸颊上生着一双海水般幽深的蓝色眼睛,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双眼之中波光潋滟,竟然美得让人让人透不过气来。那对名叫碎月的佩剑就垂在他的腰际,银白色的长剑,银白色的剑鞘,剑鞘上镶嵌着名贵的蓝宝石。在正午的阳光下光华灿烂,如同主人那双奇异美丽的蓝色眼睛。

十二
“秋星河,”秋星河冷淡如水的目光依次扫过大厅中的众人,最后落在杨展的脸上。
“杨展,”杨展微微一笑。“这是我的同伴小钉。”秋星河点点头,“听说锄恶堂的在各地都有眼线?”杨展点点头:“确是如此。”秋星河指了指桌面上的铜镜:“可以留下吗?”杨展爽快的说:“也算是物归原主。如果查出什么线索,不知能不能…”
秋星河拦住了他的话,语气轻浅的说:“这个自然。”这青年的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薄冰,即使面对面的距离,也仿佛隔着重山。那一双深邃的眼睛象海水一样,虽然清澈,却将海底的一切都掩盖住了,让人什么也看不到。也许他自小就是如此,但是杨展还是从中看出了一点异样的东西,锄恶堂并没有赢得这蓝眼青年的信任。最后这句话他似乎在敷衍杨展。也许谁也不能够赢得他的信任。也许,他只是把整件事当成了自己的家事,不愿意别人来插手。
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铜镜的来历,也算不虚此行了。“这小子跟你打马虎眼呢。”小钉凑了过来,轻声说:“我敢打赌,如果他们查到什么消息绝对不会告诉咱们。”杨展回过身,看了看远处庭院中宛如玉树临风般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不说就不说吧,好歹咱们想打听的事也都打听到了。”小钉撇了撇嘴:“这不是过河拆桥么?”杨展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事情关系到自己的长辈,换了别人也是一样。”
小钉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但是杨展已经说到这里了,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回头再看看那奇怪的青年,却看到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这女子穿着浅色的衣裳,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斜髻。离得太远看不清眉眼,但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冷漠气质却和秋星河如出一辙。“这个恐怕就是小红楼的副楼主,那位有名的霜姑娘了。”说完这一句,小钉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他们倒真是一国的。”杨展也听说过,小红楼的副楼主凌霜年纪虽小,却是足智多谋。深的秋东岳的青睐。据说她的兵器是一双长剑,已经有了秋东岳的七分火候。前面远远带路的老嬷嬷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说:“当年我家主母失踪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梅林。梅林中修有碎石小径,梅林的深处有一座精巧的八角凉亭。这里离谷中木楼距离并不远,如果真有外敌来袭,只要木梅喊一声就可以引来救兵。而且身上的大氅还裹住了婴儿放在亭中…,杨展能想到的就是:木梅一定是自己离开的。或者当时有人来接应她。这个人必定是轻功极好,而且熟知谷中机关,所以才可以在谷中来去自如。
果真如此,查出木梅的身世就至关重要了。他能想到,小红楼的人自然早已想到了。到了此时,不用小钉提醒杨展也已经可以确定秋星河是绝对不会透露给锄恶堂任何有关木梅的消息。一离开秋阳山立刻感觉从鸟语花香的春天又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寒冬。远处的雪原上,一人一马正朝这边飞驰而来。马上的人一脸焦急的神色,看到杨展和小钉,远远就喊了起来:“救命!”声音尖细,似乎是个女子。不过眨眼之间,她头顶已经出现了两只奇怪的大鸟,黑色翎毛,尖尖的爪子直向那女子头顶抓落,杨展从怀里摸出两枚铜钱用力弹了出去,前面的大鸟一心要抓那女子的头顶,猝不及防被铜钱打中了胸口,怪叫一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另外一只连忙躲闪,已经被铜钱击中了爪子,这只怪鸟惨叫了一声,沿着来路匆忙飞走了。马上的女子勒住了缰绳,怔怔的看着杨展,忽然说了句:“这伤人的手法我见过,司飞叶是不是就是被你给救走的?”杨展一愣。这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男装,一张甜美可喜的苹果脸,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十分活泼,见杨展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她咬着嘴唇向身后看了看,眼里微微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
杨展心里十分疑惑,看她的身手,并不象是那天夜里袭击司飞叶的女子…
这女子看看他们,叹了口气:“我正在逃命,头一次是司飞叶偷了我的东西,结果歪打正着被他救了一命。这一次如果不是你们,我真的就成了灵雾鸟的爪下亡魂了。”小钉围着她转了两圈,警惕的盯着她问:“究竟谁要抓你?司飞叶手里的东西,是你的?”
这女子看看他再看看杨展,不耐烦的说:“那你们先告诉我,那一夜从夺魂四使手里救走了司飞叶的,究竟是不是你?那一样东西是不是已经送去了秋阳山?”杨展点了点头。她似乎暗中舒了一口气,目光望向他们身后,目光复杂的说:“你们到底还是查到了秋阳山小红楼?”杨展和小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女子十分奇怪。小钉忍不住问她:“你究竟是被什么人追杀?”她还没有说话,就听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苹果脸的女孩子流露出惧怕的表情,“他们已经追来了,咱们快逃吧。”小钉奇怪的瞥了她一眼:“我们为什么要逃?要捉的又不是我们。”苹果脸的女孩子一窒,随即怒道:“你们杀了她的灵雾鸟,她决不会放过你们的。”
杨展不动声色的问她:“她?指的究竟是谁?”苹果脸的女孩子流露出焦急的神色,一夹马刺,转身跑了开去。杨展望着那女子的背影,轻声说:“她不但知道铜镜,还知道秋阳山。手里应该掌握了不少的线索。跟去看看。”小钉点了点头,拍马追了过去。杨展做出继续赶路的样子,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有四五匹马迎面飞驰而来。当先一匹枣红马,马上一个身姿曼妙的白衣女子,白纱覆面。其余几个大汉好象是她的随从一样,紧紧跟在她身后。几个人看到杨展也并不在意,飞快的擦肩而过。杨展忽然觉得那白衣女子的身影看上去似乎有几分眼熟。左思右想,忽然想起地府之中那一役,将自己关进地牢里的那个叫珍珠的女子。杨展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反手向几个人身上甩了过去,白衣女子反映十分迅速,手中的兵器反手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响,铜钱已经被她挡开了。有两个大汉猝不及防被击中了后心,一头撞下了马背。剩下的两个虽然面有怒色却并不出手。珍珠白色的身影从马背上飞了起来,人在空中已经甩出了一条长鞭。杨展觉得她的皮鞭一展开,四周围的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无形的杀气。皮鞭在她的手中象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直向着他的门面袭来。一眼扫过,杨展已经看到皮鞭上每隔寸余就扣着一枚棱角分明的钢镖,在阳光下蓝光闪闪。杨展只能躲。珍珠只觉得长鞭一出手,杨展立刻象消失在了空气中一样,耳畔只有皮鞭破空之声,,却完全感觉不到对手的方位。这对于她是前所未有的经历。她改功为守,护住了自己的周身要穴。就在长鞭扬起的漫天银芒之中,一只手忽然鬼魅一般伸了过来一把将她的长鞭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