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展心里微微一惊:“你喝下去的是毒药?”凝云喃喃的说:“不能说…不能说…不…不是毒药…”杨展皱起眉头,“你是谁派来的人?”凝云眼睛微微闭起,嘴里喃喃的说:“不能说…不…是…是风婆婆…”
杨展不明白她为什么又说“不能说”,又告诉了他是“风婆婆”?难道她喝下去的竟然是可以控制别人神志的迷药么?想到这里,连忙问她:“风婆婆是什么人?”凝云象睡着了一样紧闭着眼睛,口中的声气也越来越微弱:“我…不知道,她是个又丑又凶的老婆子,她上面还有人…”“什么人?”“我不知道。”“风婆婆在哪里?”“西郊坟场…周路氏之墓…”杨展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宇文敬是你的同伙?”“是。”“他给你什么东西?你藏在哪里?”凝云脸上浮现出痛苦挣扎的神色,虽然是冬天,额头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藏在…藏在发髻里。”杨展伸手打乱她的发髻,里面果然藏着一个小小的纸卷。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着:左丞相张路昭 每年黄金两万两刑部侍郎李贺 每年黄金一万两量剑山庄 车项 每年黄金五千两……杨展略略扫过一眼,一颗心顿时狂跳不已。名单上不但有朝廷的官员,也有数名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扭头再要问,凝云已经昏迷得人事不知了。杨展万万也没有料到区区一个宇文敬竟然牵扯出了这么一条骇人的大鱼。不知道还有多少份类似的名单通过多少个凝云传递给了这个神秘的风婆婆呢?她所代表的又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财势如此惊人,贿赂的又都是有头脸的人物,这其中必然有着极其骇人的背景。杨展心里一动,忽然想到近几年间悬而未决的几桩血案都被凶手将家财洗劫一空,莫非…那些财物都被这个神秘的组织用来发展羽翼?火盆里的火苗渐渐微弱下去。正是黎明来临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在安彦国的神话故事中,黎明之神已经敲响了光明之钟,鬼魅们正在进行退回地府之前最疯狂的肆虐。杨展心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一出城门,旷野上凛冽的北风卷着冰冷的雪花扑面袭来,程紫儿微微打了个冷战,裹紧了身上白色的狐皮大氅。天边已经亮出了一抹淡淡的朝霞,浓重的夜色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滞重的灰色。远远近近的老树怪石都在模糊的雪光中展现出狰狞的轮廓。程紫儿在马背上深深的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心中又是紧张又有一种奇异的轻松,似乎无边无际的雪原都充满了模糊的喜悦和希望。这里距离扶炎城已经很远了,她那颗因为过于激动而狂跳不止的心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这是她私自逃出扬威镖局的第三天。起因再简单不过了,她的爷爷程让给她安排了一场她并不中意的相亲。那个名门世家的子弟纵然再优秀,但是…程紫儿叹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投向了雪原的尽头。旷野中仍然四顾无人,风却渐渐的平息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枣红马踏碎积雪的轻浅蹄声。那个鬼魅一般的灰色的身影又一次在远处闪过。程紫儿用力一勒马缰,枣红马沿着灰影消失的方向狂奔起来。她就是被这个灰色的影子吸引到这里来的,但是他究竟是不是她要找寻的人她现在完全不能确定。只能说很象,很象。她从来不曾这样盲目,也从来不曾这样明白自己的内心所想。这是她自己也无法停止的追逐,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了的疯狂。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去,看一看究竟是不是他?!朝阳缓缓升起的时候,程紫儿再一次失去了追逐的目标,雪原上甚至没有丝毫有人走过的痕迹。
她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慢走上了矮山坡,坡下是一片阴森森的坟场,七凌八落的坟墓一直延伸到对面山坡下的那一片杨树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邪魅的气息,令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她回身想要离开,可是…一双瘦骨嶙峋的利爪已经悄无声息的扣上了她的肩头。


借着淡淡的晨光,杨展在荒凉的西郊坟场找到了周路氏之墓。这里是一处新坟,坟前的石碑看起来干干净净,只是偌大的一块石碑上面只有这么几个字,看上去不免叫人觉得有些奇怪。从脚下隐隐传来的一丝异动,杨展连忙毁掉了附近的脚印,在雪坡后面伏下身来。
头顶枯枝上的积雪簌簌的掉落下来,地面也传来了一阵微弱的颤抖。仿佛地底有两块石板在轻轻挤压一般,响起隐隐的磨擦声。一个灰白色的人影从墓碑后面转了出来,这人小心翼翼的四下里张望了一番,然后迅速的离开了。杨展目送他走远,然后来到墓碑前面学着那人的样子在上面摸了一把。触手之处有一块浅浅的突起。轻轻一触,耳边立刻响起一声细微的声响,墓碑后竟然裂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杨展跃入了墓门之中,只见一道窄窄的石梯蜿蜒通向洞底。洞底深处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杨展的手边有一个同样的机关,伸手一按,墓门应手而合。杨展轻手轻脚的走下了石梯。
阶梯的尽头,是间空荡荡的石室。四个屋角各有一方石凳,上面燃着半枝粗大的蜡烛。杨展四下打量这间石室,四壁光滑,象用刀削出来的一样。他靠近身边石凳,他小心的抓住石凳来回摇晃,只听“当”的一声轻响,烛光一晃,手中的石凳已经顺着两条黄铜的槽子滑脱下来,露出了里面一只手掌大小的门环。杨展正要去抓门环,就听身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冰冰的说:“风婆婆在南殿议事,你开错门了。”杨展大吃一惊,霍地回过身。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女。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神情却冷冰冰的。以杨展的身手,竟然没有发现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一想到这里,背后微微起了一阵寒意。
少女看他呆立在那里,微微蹙起眉头,说:“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么?”
杨展的手指闪电一般扣上了少女的咽喉,他虽然抓住了这少女,但是这小小的石室中绝无藏身之处,一时间颇为犹豫。正踌躇之间,听见头顶上远远传来墓门开启的声音,随即,一阵极细微的声音传了下来。
杨展手上微微用力,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你刚才从哪里出来?”少女不知是疼痛还是惊吓,一时间花容失色。这么一试也已经知道这少女不是会武之人,杨展放开了她,倾听着来人的脚步声,作好了动手的打算。少女向他看了两眼,忽然低声说:“跟我来。”她一把拉住了杨展,向身旁的墙壁上撞了过去,杨展只觉得身体刚一触到墙壁便有一道门悄无声息的滑了开来,两人刚一进去门又无声无息的合拢了。难怪刚才没有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原来是有这样精妙的机关。少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匆匆忙忙往前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一直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空气中微微带着潮湿的水气。甬道的四壁都是平整的青石板,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装有一盏油灯。杨展没有想到地面之下竟然有这么大的工程,他跟在少女的背后,只觉得东拐西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小小的石室之中。
少女关好了门,回头打量杨展,疑惑的说:“你不是他们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杨展向他抱拳一揖,诚心诚意的说:“刚才多有得罪。”少女微微皱起眉头,不无担忧的说:“这里很危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展细细打量这里,原来是一间极其简单的卧房,石桌石凳,靠墙摆放着一只衣箱,这些东西显然是从外面搬运进来的。他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女垂下眼睑,神色微微有些黯然:“我叫小翠,是安京城郊王大人家的丫鬟,前年夏天陪主母去庙里上香,半路上被人劫到这里来的。”杨展叹了口气,问她:“都是些什么人?”小翠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但是他们都有功夫,手下人也很多。但是这地府之中就有三十多名侍卫。领头的是个老太太,大家都叫她风婆婆。”小翠看看他,又说:“你先藏在这里,等他们都出去的时候你再偷偷溜走。”
杨展在石室之中来回踱了两步,抬头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接近他们又不至于连累到你?”小翠想了想:“他们商议事情的时候,有时会叫我们在帘幕后面伺候,你可以藏在帘幕后面。不过,他们有的时候会说一种很奇怪的话,我听不懂。”杨展心里微微一动。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石板相扣的声音,小翠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藏到床后去。
门打开,门外一个佩长刀的侍卫走了进来,看到小翠,面无表情的说:“老主子要在逐鹿厅议事,你先带人过去打扫干净。”小翠连忙答应了一声,这侍卫刚刚转身,杨展已经闪电一般掠到了他的背后,一把扣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拽进了屋里。小翠冷不防他有这样的行动,一时间脸色惊得煞白,连忙将石门合上。回头看时,杨展已经扒下了他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小翠看到侍卫双目紧闭,微微有些不忍心,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杨展安慰他说:“三个时辰之后,他自己会醒来。那时候,我的兄弟们也已经赶到了。”小翠点点头。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留着短胡子的中年人,但是他身上有种让人信服的东西,让人没来由的就对他生出几分信赖。两个人一前一后拐进了一条新的甬道,石门一开,杨展顿时觉得眼前黄澄澄一片。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堵铜墙,小翠看出他心里存着疑虑,低声解释说:“我听他们闲聊时说,这里原来是前朝一位王后的陵墓。风婆婆他们虽然霸占了地府,但是陵墓之中真正贵重的东西都藏在地府中央的寝陵之中,寝陵周围都是铜墙,他们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打开,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很想得到那些宝贝呢。”
绕过铜墙往里走,甬道渐渐宽敞起来,装饰也越来越奢华。不时可以见到几个侍卫的身影,耳边也若有若无的穿来了隐隐的说话声。逐鹿厅虽然装饰得十分奢华,但是由于过于过分宽大的原因而显得有些空旷。地面上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大厅的中央摆着一套宽大的紫檀木桌椅,椅子上铺着精致的毛皮坐垫。首座后面摆设着一架八宝琉璃屏风。大厅的四周都挂着层层叠叠的帐幔,帐幔半新半旧,质地却厚软结实,似乎是用来阻挡地道之中冰冷的气流。杨展藏身到两重帘幕之间,将前面正对着主座的接缝微微掀开。小翠带着几个女孩子端着水盆进来擦拭桌椅,目光不时的打量周围的帐幔。没过多久,就有说话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小翠等人连忙退了出去。说话声越来越近,地府之中空荡荡的隐隐传来回声,听起来声音反而显得不真切。
最先进来的是一位柱着龙头拐杖的黑衣老妇人,生得干干瘦瘦,满面皱纹。小小的一对三角眼,眼神却十分凌厉。她身后并排走着一对身穿白衣的绝色男女,年龄都在二十上下,男子笑嘻嘻的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那女子却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也冷冰冰的。这两人一出现,连帐幔后面的杨展都觉得眼前一亮。这三人大摇大摆的在主座坐下,门外陆陆续续又进来十余名戴着面具的彪形大汉,进来后纷纷向主座上的三人行礼。风婆婆阴沉沉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后望着其中一名大汉,声音嘶哑的问:“老七,那个女娃到底说了什么没有?”那个大汉起身说:“这个女娃倔强得很,我软硬兼施,她什么也不肯说。我看她怀有武功,衣着打扮又不是寻常人家,所以不敢动刑,特地来请示夫人示下。”风婆婆恩了一声,淡淡的说:“那就先饿她两天吧。”老七行了个礼,又坐回了座中。风婆婆身旁的绝色少年笑嘻嘻的说:“这女娃生得十分标致,饿两天可就脱形了。不如交给我吧,我雷夺对付女人最是有法子了。”风婆婆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雷夺,口中却说:“老七,你现在就去守着,若是放了谁进去,你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吧。”老七领命而去。雷夺悻悻的靠回座位之中。就听风婆婆端起茶盅微微叹了口气,说:“宇文敬来安京已经好几日了,怎么凝云到现在还不来复命?别是出了什么岔子?”座中一人“哧”的一笑,说:“这一对狗男女恋奸情热,一时半会儿哪里想得起复命?夫人若是不放心,我回去就派人去催催她。”风婆婆阴沉沉的说:“凝云若是起了异心,就不要留活口。再过两个月老身就要回去复命,你们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什么差错让我在主母面前丢脸,一个也别想活了。”这话说的阴森森的,听在杨展耳中也不禁激起了一丝寒意,原来风婆婆的地府不过是个分舵。那么这个主母,又有几个分舵?
风婆婆身边那绝色的女子冷冰冰的说:“宇文敬一共派人送来了三份名单,我已经据实回报了主母。主母对各位十分嘉许。这次回去复命,珍珠一定要向主母给各位讨几件奖赏。”
座中人听了她的话都露出十分愉悦的神情。风婆婆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座中人,淡淡的说:“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她端起茶盅,忽然之间扬了扬手,茶碗盖宛如一枚蝴蝶镖一样倏地击向了杨展的藏身之处。茶碗盖以极快的速度前进,带动周围的气流发出一阵柔和的“呜呜”声,马上就要击中帐幔的时候,它忽然缓了一缓,紧接着以一种更快的速度沿来路向风婆婆击了回去。风婆婆手中仍然捧着茶盅,身体灵巧的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丁”的一声,用茶碗接住了碗盖,但是她的身体尚未站稳,手中的茶碗已经“砰”的一声碎裂开来,茶水四溅,一时间,风婆婆竟然没能避开。她脸上流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就在这一瞬间,一条灰色的人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帐幔,向她袭了过来。风婆婆举起拐杖护在身前,这灰色的人影变化迅速,不论她的拐杖打向何处,他都能够轻巧自如的借着她的一击之力变幻招数。风婆婆知道自己错在一开始就轻敌了。她扔掉拐杖,身体象一只大蝙蝠一样腾空而起,杨展就地一滚避开了她的当头一抓,顺手抓过一张椅子丢了过去。风婆婆狞笑了两声,一掌拍碎了椅子。椅子上面的毛皮坐垫不能受力,刹那间碎裂开来,漫天绒毛飘飞之中,风婆婆骇然发现杨展忽然不见了。她抬头向上看去,一双骨节毕露的拳头离开她的头顶已经不到一尺的距离了,拳头后面是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风婆婆的身体象漂浮在水面上一般,在最后的关头荡了开去。杨展如影随形,一双铁拳始终袭向她的额角两侧。在她眼前,杨展的一双铁拳瞬间化成了十分精妙的指法,左手在前变幻不定,右手指尖已经弹向了她的额头。风婆婆的瞳孔收缩成了一个锐利的亮点,脸色也在这瞬间变得没有了血色——如此近的距离,她根本来不及躲避,额头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洞,鲜血四溅,一时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声音嘶哑的喊了一句:“十四郎的魔琴指…”话音未落,她人已经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低吼,杨展一回身,一条白色的人影已经冲到了面前。这人是雷夺,兵器是一对长不及三尺的短剑。杨展拾起风婆婆的龙头拐杖迎上了他的双剑,雷夺的左手剑直刺向他的头部,右手剑却挽了个剑花斜斜向下刺向他的小腹。剑峰凌厉却又蕴有后劲,此人的武功似乎还在风婆婆之上。
只听“叮当”两声脆响,龙头拐杖已经被他一支短剑将头尾各削去了一截。
雷夺一招得手,剑法倏变。杨展不敢大意,只是用铁拐杖护住周身。时间越长,越是显得雷夺招数沉稳,与他玩世不恭的神态判若两人。杨展依照常理推测,双剑之中应该有一招为虚,一招为实。雷夺看他不理会刺向胸前的一剑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待要后退,一段铁拐已经顺着剑峰滑了上来,“砰”的一声击中了雷夺的胸口,雷夺闪电一般向后闪开。门边闪过穿白衣的女子,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杨展的双脚。杨展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一脚踩空,直向下跌了进去。杨展一惊之下,左右脚互相借力,身体又向上拔高,但是洞口两侧的石板已经缓缓合拢。雷夺见他又跃了起来,双剑同时向他的顶门击落。杨展人在半空中身体微微打了个转,双手已经使出了魔琴指中的一招“绕指柔丝”向雷夺额头弹去。雷夺在逐鹿厅中已经见过他用这一招击杀风婆婆,此时见他故伎重演,心头立刻大惊,收回双剑便向后跃出,刚退出一步,就觉得右肩传来一阵彻骨奇痛,大叫一声仰天跌倒在地。
不过一瞬间,两扇石门已经合拢了。


杨展伸手摸摸四壁,触手冰凉,似乎和小翠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一想到小翠的房间,心里似乎模糊的掠过了什么,却快的没来得及抓住,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耗了一根火折子查看过了,四壁都是石板,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
听她声音,似乎在石室的另一端。杨展想起刚才风婆婆和老七的对话,忍不住问她:“你是才被他们抓来的?为什么?”她的语气里微微带了一点自嘲:“还能为什么,不过就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停顿了一下,又说:“你的功夫很好啊,那个人被你杀了吗?”杨展微微摇头,“我只是击碎了他的琵琶骨。”想到此人的武功从此以后大打折扣,倒是失去了一个劲敌。反倒是那个叫珍珠的女子,心计狡诈,如果再遇见了不可不防。杨展靠着墙壁坐下,他看不到那个女子,却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甜香。正想问问她来历,就听她说:“你的功夫很好啊,不知道怎么称呼?”杨展脸上还带着面具,犹豫了一下说:“在下钟平。”她又叹息了一声,低声说:“刚才看到你从上面跌了下来,才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人。原来我看到的是你。而我却一直认为是…他。所以一路追了过来。”杨展若有所悟,听她的语气,所说的自然就是她的意中人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才好。
她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静得多了:“小女子姓程,名紫。是扶炎城扬威镖局的人。钟大侠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拜托给我家人带个口信。”杨展听她说起扬威镖局,心里不由一动:“你我相逢在这黑牢之中,也是一场缘分。若有酒,定然要敬姑娘一杯。”程紫儿微弱的一笑,喃喃说道:“我是不饮酒的。不知道他…会不会饮酒。”后半句话声气微弱,宛如自言自语一般。杨展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好奇的问她:“他是否饮酒,姑娘不知道吗?”
程紫儿黯然说:“只怕他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我这样一个人。”杨展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点怜惜来:“不知姑娘说的究竟是谁?也许我还认识呢?”
程紫说:“听说他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你未必就认识。他叫杨展。”
杨展怎么也想不到她说的人竟然是自己,可是搜肠刮肚的也只想起来扬威镖局的几位好汉,再也想不起在哪里认识这位姑娘。愣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她:“姑娘在哪里认识的这位杨兄弟?”
程紫在黑暗中微微扬起头,淡淡的说:“我家是开镖局的,杨展救了我家的镖,后来有人追到了镖局,又是他来解围。”杨展回忆那天在镖局中的情形,似乎有位穿紫衣的女子站在程让的背后,难道就是她?可是自己甚至没来得及留意她究竟长什么模样…。这样的事情在杨展看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她的语气又完全不象是在开玩笑。两个人各怀心事,都陷入了沉思中。程紫儿听到这个新来的牢伴在囚室之中走来走去,忽然之间发出了一声欢呼,一抬头,看到一侧墙壁正缓缓挪开,微弱的光线如水一般泻了进来,不由得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的?”
杨展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的是:“真笨,已经看到过小翠开门,怎么此刻才想起来呢?”
程紫抬头打量他,只见他肤色微黑,额头微微几道皱纹,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采,看到她正在打量自己,向她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率先走了出去。地府之中不出所料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连风婆婆的尸首也不见了。两人刚刚走出逐鹿厅,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爆炸的闷响。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杨展心中还是一沉。出去的通道既然已经被毁,不知道这里的通风装置还能够支持多久?程紫儿的脸色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苍白,看到杨展神色镇定,不知不觉也平静了下来。杨展一边走一边不时的在墙壁上留下记号。他自己也不知道沿着迷宫一样的地道能够走多远,这里地形的复杂显然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料。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回到了逐鹿厅。程紫儿靠在太师椅上不住的喘气。杨展慢慢的走近击伤雷夺的地方查看自己跌下去的陷阱,但是地面上除了几点血迹,他看不出任何明显的痕迹。太师椅下面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杨展走过去捡了起来,原来是一枝沉甸甸的凤头金钗,钗身雕刻着细致的纹路,凤口中含着一粒龙眼般大小的明珠,明珠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是十分贵重的首饰。不知到底是风婆婆的,还是那个名叫珍珠的女子的东西?忽然之间又想到铜镜和凤头钗,都是女子的东西,会是同一人留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