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
药品柜上累积的灰尘,就像临摹四年前出现的痕迹般,画出了新的线条。
「实在是太不小心哪,所以后来柜子也上锁了。尽管上锁了,四年后发生的第三次也……」
完全相同。
除了叔公的妻子过世,公司相关人员没有参加,还有女佣换了人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第三次的发现者是管家o
那个时候伯爵接到通知,说在外面监视的警员和刑警要离开了,便出房间去打招呼。
监视到早晨,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刑警也放心了吧。伯爵也亲自去到玄关,殷勤无比地道谢。然后他们在玄关聊了一会儿,刑警回去以后……
「管家发现尸体?」
「就是这样。」
总是,
不是夜阑人静的时刻,而是到了早上,人们开始活动的时候……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凶案发生了。是监视的刑警太大意了吧。
「大概就是这样,这就是全部了。第二次和第三次我们也一样挫败,没有任何收获,只能拖拖拉拉地靠着惰性继续调查。可是啊,到了第三次,也没有什么可以查的了。而第一次的命案发生后十一年,第三次的命案后两年多,战争开始了。」
然后我辞掉了警职,抛弃了长野,带着妻子,两个人上京了。
我以为我带来的只有老婆。
——结果连事件的伤口也一起带来了吗?
不会痊愈的旧伤。
木场沉默不语。
「怎么啦?」我问,「我已经告诉你啦。你爽快了吗?木场老弟。」
「别称兄道弟的,教人浑身发痒,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可是啊……」
「可是怎样?」
「怎么说……对,没有什么伊庭先生个人觉得奇怪的地方吗?」
木场放开交抱的双手,一脸奇怪地盯着我。
「奇怪的地方?若说奇怪,从头到尾都很奇怪啊。若说不奇怪,也根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因为发生的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就由良家的命案来说,并没有发生任何不可思议的事啊。不是吗……?」
「不可思议的事啊……」木场的脸沉了下来。
「不是吗?这个命案里没有最近经常听到的那个什么……密室吗?门锁是开的,谁都可以侵入,死因也不足为奇。」
「三个人都是……窒息死亡吗?」
「我想四个人……应该都是吧。我不晓得第四宗命案怎么样,但既然你说又发生的话……」
应该完全相同,然后……
即使接下来再次发生。
「嗳,是啊。这似乎不是什么死人复活、人类消失、不知不觉间被谁操纵这种无聊透顶的事哪。」
不知为何,木场无力地笑了。
「那种荒唐的情节不是命案,是怪谈了吧?真蠢。就这个命案来说,并没有发生那种脱离常识的幻想故事。不可思议的地方只有一个:到处都找不到凶手。换句话说,是我们警方太无能……」
不,不对。
是什么?应该有件事我怎么样都无法接受才对。那是……
——是什么去了?
我望向佛坛。
喂,我说你啊,是什么去了?
我没和你提过吗?
因为你讨厌听我提起案子嘛。
我一脸厌倦地回来,你就一脸悲伤。就算我一脸高兴地回来,你也一脸哀伤。我好像问过你,为什么你老是这么一脸忧愁?
是什么时候去了?
你这么说了:
因为你一脸厌倦,表示碰到案件的人有了悲伤的遭遇,你一脸高兴,表示又产生了一个罪犯……
没错,
从此以后,我就在妻子面前戴上了假面具。
也不再提案子的事了。在妻子面前,我只是努力地默不吭声,面无表情。
我非常努力地不让她看出我带回了事件的污泥。
若问妻子悲伤的表情是否稍减了一些,事实上并没有改变。
那不是可以隐瞒到底的东西。什么污泥、剩余,那种东西可以托给别人,也可以扔掉。但是刻画在身上的伤口,却只能带回家来。
妻子可能看透我的伤口了。
所以我完全不和妻子提起案子的事……
——不,
我曾经提过。
我好像只向妻子提起鸟城的命案。
我只和妻子说过由良家的命案。
老妻的亡骸浮现在我的脑里。
里村帮忙缝合的遗体,
还有所有新娘的尸体,
宛如沉睡一般。
毫无抵抗的,
尸骸。
「对了。」
「什么?」
木场探出身体。
「的确有件事……怎么样都教人费解。」
「教人费解?」
「嗯。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也不是谜团,只是我觉得纳闷而已:和事件本身应该没有关系。」
「意思是……无关紧要吗?」
没错,无关紧要。
虽然无关紧要。
「这事有点低俗,不过根据验尸结果,遭到杀害的新娘……全都找不到任何性交的痕迹。」
木场扬起两边的眉毛。
「那是……初夜的隔天早晨吧?」
「对。嗳,我想人家可能有什么隐情,所以第一次命案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样。可是啊,三个新娘都是如此,不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吗?」
「或许……是很奇怪吧。」
「可是……不管怎么想都跟事件没有关系。只是,这件事在当时的刑警办公室里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刑警就是喜欢下流话题嘛。什么伯爵爱好男色,为了隐瞒这件事才杀害新娘,还是什么伯爵性无能,被新娘指责这件事,才痛下杀手。」
「真的有这些可能性吗?」
「就跟你说没有啦。伯爵这个人简直就是超凡出世。他小时候似乎身体不好,所以也不无性无能的可能,但是没有任何可以和杀人连结在一起的要素。而且啊,就算嫁到的丈夫性无能,女人会把丈夫责备到让对方恼羞成怒的地步吗?碰上这种事,所有的女人都会唾骂男人吗?还是伯爵娶到的女人全是这种的?」
「没那种事吧?」木场说,「娼妓的话,就会道歉说是自己的错哪。」
「你只经验过娼妓啊?」我这么调侃,结果木场在鼻子上挤出皱纹来。
「这样的话,连续重覆个三四次,果然教人在意呢。」
「当然会在意啦。两次也就算了,超过三次,那简直就像笑话。俗话说逢三必中,没想到第三次还是一样哪。」
「俗话也说事不过三呢。」
「不管怎么样,总之是超过三次了。不管好事还是坏事,都没有什么不同。唔,后面两次怎样我不知道,不过前面三次都像在看同一出戏似的,一模一样。我反倒是觉得……」
吸血鬼。
「那是什么?」木场反问。
「斯拉夫还是哪里的妖魅啦,说什么会吸人的鲜血和精气,长生不死。」
那全无血色的脸,
不会年老的贵族。
「又是妖怪啊。」木场露出吃不消的表情来,「那新娘是供品吗?简直是妖怪狒狒(※传说年老的狒狒会成妖。在岩见重太郎传说中的妖怪狒狒,要求人们献出年轻女子做为供品。)嘛。」
「怎么?你要像岩见重太郎(※民间传说中有名的豪杰,桃山时代的武将。传说岩见重太郎曾经漫游诸国,消灭作恶的狒狒及大蛇等怪物。)那样,去斩妖除魔吗?真不愧是武士。」
「哈,妖怪的话,不是找武士,应该请阴阳师吧?这才是该轮到中禅寺出马才对。」
中禅寺……
「那个人是旧书商吧?」
「旧书商,我看那只是业余嗜好吧。他的本职是弥宜(※神社的神职。)。」
「弥宜?他是神主吗?」
「他家房子旁边有个神社。然后,他的副业是祈祷师。」
「祈祷师?」
「嗯。我是不太懂啦,但我觉得那是把累积在他人心里像淤泥般的东西,安上一个妖怪的名字,加以祓除吧。说是什么……驱逐附身妖怪。」
「驱逐附身妖怪啊……」
我回想起五年前只有一面之缘的中禅寺秋彦这名男子阴郁的脸。
独吊
关口巽
馊气噎人的夜晚。
沙,沙,男子掘着土。
泥土苔藓霉菌,植物与腐败的植物,
大量的微生物与微生物的尸骸,
浑然一体的柔软夜晚。
几个土馒头(※将土填成圆塚型的简陋土坟。)。
缺了脸的石佛、卒塔婆(※插在墓上,顶端呈塔型的细长木条。写有梵字、经文、法号等。)。腐朽的花束。
圆型的,只有那里剪贴上一块空间似的,
从散发出异质气味的棺桶中,女子说了。
「像我啊,」
噢,男子应声。
「像我啊,」女子反覆道。
「这身体烂糊糊的脏腑和脑髓,
包裹着它的皮肤,
还有指甲头发眼珠,」
噢,男子不停手地应道。
「听说它们每天都在死哪。」
男子停下手来。
每天都在死?他反问。
「在死啊。
头发会掉,指甲长了也会剪掉啊。
虽然没声音也不痛,
可是不管是你还是我,
日复一日,
都在一点一点地死掉啊。
你的头发,你的皮肤,
也和十天前不一样吧?」
大概吧。
男子粗鲁地应道。
他再次挥起铁锹。
湿黏黏的泥土攫住了铁锹。
呛鼻的生物气味和令人窒息的
尸骸气味从鼻腔从口腔侵入进来。
远方夜之凶鸟啼叫如镝矢。
厚云低垂的夜晚阗静只是昏暗,
不广也不高,尽是深沉。
「所以啊,」女子接着道。
「所以今天的我,
不是昨天的我吧?
因为死了一些,生了一些。
那样的话,只要过个几天,
就完全不一样了,不是吗?」
是啊,男子应道。
应该不一样了。
「更别说去年的我、前年的我,不,
十年前的我,
是完全不同了。
不是吗?」
大概不同吧。
男子说。
无光的夜晚中,手中的铁锹和手掌的
境界融化了。
男子感觉自己的神经
彷佛延伸到应该是异物的铁锹前端。
铁锹和手融为一体。每当铁锹前端
铲起潮湿柔软的泥土,
男子就错以为自己的指尖挖开了柔软的脏腑。
这些泥土,多么地柔软啊。
「那样的话,」女子说。
「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我了吗?
明明不停地在改变,
我却一直是我,
觉得我一直是我。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不晓得。
这种事我不知道。
这种事无关紧要。
现在,我连自己是从哪里到哪里都不晓得。
我觉得铁锹和泥土,泥土中的生物和生物的尸骸,
全都是我。
男子只是掘土。
女子自言自语地继续说。
「身体完全换了,
可是我还是我。
那我这个东西和我的身体不一样,是我的身体缠绕在我这个灵魂上吗?
肉、筋、血、油,这些东西啊,
拿没有形体的我当做核心,
聚集在一起吗?」
不是那样。
男子这么想。
「那样的话,」
女子撒娇般地说:
「灵啊魂的,我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是总觉得当做核心的我这个东西,或许就是灵魂呀。对吧?」
没那种事。
男子应道。应声的男子,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放开了铁锹。
男子以手指挖掘泥土。
将鼻子埋进土中似地挖掘泥土。
用力呼吸,有自己的汗味。
夜晚的空气,泥土带湿气的腐臭,
微生物和微生物的尸体,都毫不留情地
从鼻腔从气管,一路塞满肺腑。
呜呼。
男子出声。
男子融进泥土。
感觉到泥土的温暖。
男子成了泥土。泥土与自己的境界已然消失,
隔着一层皮膜,内外早已化为同质,
现在就连那层皮肤也变得朦胧模糊,毫无把握。
男子融入了夜里。
没那种事。
他再一次说。
「没那种事?」
女子的声音响起。
「没那种事,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人没有灵魂吗?」
没有。
没那种东西。男子说。
如果人有灵魂,
你说现在的我的灵魂,支配着从哪里到哪里?
境界晕渗暧昧的我,
和夜晚和泥土,
和苔藓和霉菌和微生物和微生物的尸骸
融合在一起的我,
从哪里到哪里,
受到我的灵魂作用?
还是你说,
我的灵魂囊括了这整个夜晚?
那么女人,你不也是我的一部分吗?
「别说那么可怕的话。」女子微弱地说。
「别说那么虚渺的话。」女子泣道,哭道,啼道。
「你是说我不是我吗?
你是说我和你根本不存在吗?」
你是你的证据在哪里?
你本来就不是你,
我本来就不是我。
根本没有切确的理由可以分别
我就是我,你就是你。
所以没有灵魂这种飘怱不定的东西。
没有形体的东西不存在。
有的只有身体啊。
身体不就是魂魄吗?你明知道。
你只是不想知道罢了。
男子已经完全抬起头来。
头顶的地上与奈落的深渊,
是毫无区别的漆黑昏合。
分辨不出上下左右的昏暗。
与潮湿的泥土几乎相同的微温夜风、汗水、泥土和体温,
男子已经肥大成夜晚。
女子的啜泣声响起。
「什么嘛,什么嘛。我不是我吗?
就算身体死去,肉体腐朽,
我还是我啊。」
不是那样的。
夜晚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了?
人会一点一点地死去。
确实如此吧。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
如果身体一点一点地死去,
魂魄也会一点一点地死去。
一些死去,一些活着。
一半死去,一半活着,
有这种灵魂吗?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那么你就是拼凑出来的。细微的生命拼凑出来的。
一些死和一些生拼凑出来的。
你和我和这些泥土,
没有分毫不同。
到哪里是你,到哪里是我,
谁又能够分辨?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我。」
女子挤出声音。
夜晚哄笑。不出一声,一齐哄笑。
东拼西凑,传承下去的只有记忆。
你这种东西,不,我这种东西,打一开始就形同没有。就和这慢吞吞地融合在一起的泥块相同不是吗?
夜晚抓住装有女子的棺桶。
慢慢地放下洞穴。
不要,不要。女子叫着,但那已成了单调的风声。
你说的没错,人会慢慢死去,所以即使心脏停止,呼吸停止,身体的某处也还活着。
话虽如此,你也别再说些不死心的话了。
男子迟钝地以手扒土。
用连结自己身体的泥土和夜晚覆上棺桶。
不要埋我,不要埋我。
风声响起。
有如嘶嘶呼吸声的风声响起。
气动着。
我动着。
一样。
男子心想。
有什么不好?
再也不会改变了。
你会不断地扩散,与泥土,与夜晚,
与我化为一体。
男子埋好女子的尸骸,
总算拭去额上的汗水与泥土。
馊败的味道。
(完)
4
若是中禅寺的话,他会说些什么?
我这么想着。
不停地开合的嘴巴,我只看得见这样的画面。我不想看,却看得见。
现在正是为榎木津的胡言乱语收拾善后的状况。盲眼的名侦探突然跳进所有相关人士齐聚一堂的场合,在事件发生前威风凛凛地指出凶手。
就算他说这里头有杀人犯,
这种状态之下也无法锁定那人的身分。
我不知道榎木津究竟看到了什么。
但是如果我正确理解了他的体质的话,那么倒映在榎木津生病的视网膜上的,就是凶手看到的情景,而不是凶手。
许多人聚在同一个地点的情况,就算榎木津看到了什么,他应该也无法判别那是谁所看到的情景。
没有意义。
而且,失去视力的榎木津应该连现实的情况都看不见,现在的他连那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但是既然榎木津如此断定,或许在场真的有人过去曾经做出疑似杀人的行为。但是二楼包括佣人在内,人数不少,不可能锁定是谁做出那样的事,也没有调查的意义。
例如,拿开玩笑掐脖子和真正掐死人的情况相比较,掐脖子的人所看见的情景……应该是一样的。掐人的一方的心理状态,和被掐的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是力道大小,榎木津应该都无法分辨。
真的没有意义。
不……虽然没有意义,但影响力十足,或者该说是破坏力十足吗?
榎木津的体质、事件的核心等等问题,在这个情况之下一点关系也没有。侦探指着几乎是初次见面的人,高声呼喊对方是杀人凶手,不可能不引起争论。
这是严重的妨害名誉,是诬告罪。
就算不牵扯到法律,他的行为也太没有常识了。
会触怒对方也是理所当然。
不出所料,现场陷入一片混乱。超乎我的理解、荒唐无稽的发展让我再次哑口无言,同时连听觉也丧失了。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脑中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了。
被失去视力的荒唐男子,与失去话语和听力的无能男子这么一搅和,状况再也无法收拾。看样子,楼上的人吵得相当厉害。
老人以激烈的口吻吼着什么。在他旁边,好几个人不知所措,却又相当忙碌地……周章狼狈。但是,伯爵他……
伯爵很高兴。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在我看来,伯爵看来很高兴,或许只是他装模作样的动作手势让我这么感觉。事实上,伯爵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显示出特别欢喜的模样。就和远远看到他的时候一样,那是一副有些苦恼的表情。
那么……或许只是我自身未曾察觉到,其实我根本就听见伯爵的话了。我分辨得出老人的口气,这也表示我其实听得到吧。
伯爵和老人争论了一会儿。
不久后,我细小如蚤的心脏恢复了平时的跳动速度,充塞脑袋的血液也降了下来,当我开始听见周围的声音时,我们被带往二楼一间像是会客室的房间。
领我们进来的是管家。
房间里……有好几只孔雀,不对,是摆着好几具孔雀的尸骸。结果每一个房间里都装饰着鸟的标本,但是和一开始被带去的房间相比,室内的装饰还算比较低调。相反地,沙发十分气派。纤细的蔓藤花纹布料让人感觉年代久远,却仍然十分牢固。换句话说,这是相当高级的沙发。
这种情况,应该不叫古老,而该形容为风格非凡吧。
风格非凡的不只有沙发,无论是桌子还是地毯,每一样都极尽奢华。
这是间高级、精致而且典雅的会客室。
——前提是没有鸟的话。
标本摧毁了一切的均衡。只因为摆上了标本,整个房间便呈现出有些虚假的、滑稽的模样。
因为一切都是真货,却只有标本是不折不扣的假货。不,以标本来说,水准可说相当精巧,但标本原本就是生物的复制品,存在本身就是赝品;是虚假的鸟。那种无法拭去的虚假,毁掉了房间的品格。
榎木津东撞西碰地走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仰起头来。这个人的存在也非常虚假,姑且吻合了房间的风格。
我提不起劲跟他说话。
反正也不能期待有什么正常的回答。
看着放松的榎木津,我就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因为我不由自主地想像起接下来将发生在这个房间的事。我们一定会被要求对那番胡言乱语做出解释。不,一定会被追究、被指责。
辩解不可能行得通。
不,我不可能辩解得了。
就连会话能否成立,都很难说。我能不能正常发声都有问题。喉咙好乾,里面紧紧地糊住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不能对榎木津有任何期待吧。
别说是不能期待了,这家伙的所有言行举止,惟独在使状况恶化这方面效果绝伦。在惹恼对方这件事上,榎木津的本领可说数一数二。侦探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可以在这方面带来确实的成果。
既然如此,干脆再推榎木津一把,让他做出更荒唐的事来,或许就可以落得轻松了——我真心地这么想。
要怎么做,才能够把事情搅得一塌糊涂?就算变得一塌糊涂,我也不会蒙受损害。不,我已经遭到莫大的灾难,也不能说不会有所损害……但是因为那样而遭到放逐或被撵走,对我来说确实更要轻松多了。
因为接下来会变得怎样,都与我无关。
被讨厌还是被瞧不起,我都无所谓。只要能够离开这里——能够立刻远离这栋不适合我到了极点的建筑物,就算被唾骂个一两句,也根本算不上什么。
至于榎木津本人,那点程度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打击。听榎木津的助手说,这个侦探前几天也才刚闯入政治家的千金婚宴,把别人的婚礼破坏得体无完肤。他成天都在干这种事,事到如今应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此刻坐在我旁边的侦探老实得诡异。
我不想看他的脸色。万一被他误以为我在讨他欢心,就太让人不愉快了,所以我一心注视着我正面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