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
「是啊。我儿子没有回来嘛。我每天都在听复员通知,结果还是不成。所以那个时候,山边那家伙对我说:『村上就拜托你了。』万年巡查部长的我能干嘛呢?顶多只拿得出芋头来……」
「啊啊……」
山边是贯一的恩人。
十五年前——
贯一离家后无依无靠,介绍住处和工作给他的就是山边。
贯一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陌生的下田做为第二故乡,完全是因为山边的亲切让他铭感五内;而山边会选择下田做为贯一的新天地,则是因为下田是山边的故乡。
贯一当时懵然无知,没见过世面,连火车都没有坐过。可是贯一还是决定离家自力更生,山边被他的决心感动,代他安排了一切事宜。
不只是这样而已。美代子同样是出于某些原因,离乡背井,一个人正流落街头,此时把她介绍给贯一的,也是山边。美代子流产,夫妻感情濒临破裂的时候,也是山边为他们带来隆之。保护大后方的妻子,担任贯一复员后的身分保证人,推荐贯一当警官……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托山边的福。若是没有山边唯继这个人,就不可能有现在的贯一。
然而……
现在已经……
山边五年前过世了。
是昭和二十三年早春的事。
贯一再次感到胸口一阵微痛。
「山边先生……」
贯一悄声说道。
「山边啊,是我的童年玩伴。他和我不一样,非常优秀,和家人却没什么缘分。他父母早逝,很早就孑然一身,也没有兄弟。可能是因为这样吧,他一直很挂心你们夫妇。他好几次来找我打听,问你有没有好好地在干警察……」
「是……这样啊……」
「没想到他竟然死得那么快哪。」有马说道,双手覆脸,就这样往下抹去。「他竟然死了。我觉得他把你托给了我,所以把你从警逻叫到防犯来。你完全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很快就到刑事课来了。」
「我很感激泛兄。」
「别说傻话了。」有马说。「推荐你到一组的是西野。换句话说,这是你的实力。我到山边的墓前向他报告过了。」
「墓前啊……」
贯一不知道山边的墓地在哪里。
「老爷子,我……」
「且慢。」有马睁开眼睛。「你不是不想说吗?那就别说。我并没有自许你为父亲。我可是个陌生人。」
「不是的……」
贯一突然……不安起来。
——这股不安是怎么回事?
贯一催促几乎糜烂的脑细胞活性化。贯一一直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一直忘记了。好几年之间,他完全没有去想。那是……不安的理由是……
——对了。
那是……
恩人山边的……来历。
贯一不清楚山边的来历,也从来没有询问过生前的山边。因为他的立场不适合问这种问题,也没有必要特别询问……
不过只有一次,山边推荐他到下田署的时候,贯一听山边说他的工作与警方有关。山边说因为这样,他在警察里吃得开。所以贯一一直这么以为。所以。所以、所以。
贯一连山边的住址都不知道,只隐约知道山边好像住在东京,可是也没有确认过。他听说山边是下田人,和有马是老交情,可是这些事他也没有特别询问过。他也约略感觉到山边似乎没有亲人,不过这也是现在第一次确实听到。这也是。也是、也是。
——这么说来……
山边过世的时候,贯一也只收到了一张通知。
一张明信片。
而且是在山边过世了半年以后才收到。
尽管受到山边那么多照顾,贯一却没有去参加葬礼,也没有包奠仪。贯一连在山边灵前上柱香都没有。不过……贯一记得有马似乎也是一样,只收到一张明信片,还说他大吃一惊。
「老爷子……」
贯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有马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回望贯一。
「怎么了?」
「不……呃……」
不安令人浑身哆嗦地,变得更强烈了。
「山边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贯一好不容易勉强问出这句话。
有马望向平淡无味的车窗风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他……是个可怕的人。」
「可怕……?」
「很可怕。」有马的眼神很怀念。「他脑袋很好。跟我完全不同。明明到人生途中,我们两个都还一样哪。是血统好,还是脑袋不一样?像我,工作了这么大半辈子,未来都已经定啦,去年好不容易才爬到警部补的位置。而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在内务省工作……」
「内务省?」
「怎么?这怎么了吗?」有马狐疑地问。
「不,没什么……」贯一打马虎眼。
——内务省?他说内务省?
内务省的官僚为什么会援助从纪州的农家离家出走的人?为什么会为这种人费心安排结婚、就业、甚至收养孩子的事?
——更重要的是,
贯一的不安膨胀得愈来愈厉害,直到大到不能再大时,化成了一股寒意,窜上背脊。
——我,
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山边的?
完全不记得。
——我,
对山边一无所知。
这么说来……山边的长相如何?贯一应该记得,然而一旦试着想起,却变得模糊不清。愈是拚命想要回想出来,浮现在脑海的脸就愈像一个陌生人。
——我真的认识山边吗?
那会不会是幻觉?那么让那个幻觉从一到十全都安排妥当的贯一的人生,究竟算是什么?
——我的人生……
是陌生人所建立的吗?
「村上,怎么啦?」有马问道。
「老爷子……我……」
有马露出悲伤的表情撇过脸去,可能没有出声地说了声:「对不起啊。」满是皱纹的嘴唇确实是这么动的。
喀登、喀登。火车前进的声响,一次又一次震动着耳朵。穿过短短的隧道,无趣的景色再次占领了窗户。
「村上。」
有马开口。
「这个案子……你怎么想?」
「怎么想……?」
「老实说,我根本无所谓。我觉得应该就像绪崎说的吧。只是啊,今天我就是想离开下田。」
「离开下田?」
「是啊。」
有马拿手巾擦脸。
「那个城镇骚然不安。它可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哪。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乱哄哄的地方了呢?我觉得……应该是那个成仙道害的。」
「成……仙道是吗?」
「你不在意那些声音吗?」
有马说道,垂下眉毛和两边的嘴角,一副肚子痛的样子。
「在意啊。」
虽然是提起来才会想到的程度。
「我啊,总觉得整个城镇在吱咯作响。那种讨人厌的声音,彷佛让我想起了自己是个卑鄙的家伙。」
讨人厌的声音。
美代子跟着那些声音走了。
那彷佛发生在久远的过去,也像是刚刚才发生而已,毫无现实感,却又极为现实。
我相信……
我要和隆之一起生活……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会连你一起忘掉……是吗?
那种事,
吾等可以轻易办到……
办得到啊?
那么贯一这个人将会从美代子的过去消失得一干二净吗?
到时候……
那将会变成事实……
贯一的记忆,将透过那个叫刑部的人之手,从妻子的历史完全删除。而妻子的历史中,将会满满地充溢着她与隆之两个人甜美的回忆吧。
贯一闭上眼睛。
的确,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真实吧。那么到时候对妻子来说,那就是真实了。
可是贯一的真实不同。对贯一来说,即便崩坏,妻子永远就是妻子,儿子永远还是儿子。对贯一来说,那才是真实。
简直……被一个人抛下了。
所谓家人,指的并非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是对彼此抱有亲情的人。透过无止境的日常反复这种无穷无尽的沉闷行为所构筑的,是种共通的真实。所谓家人,意味的会不会是共享真实这种幻影的人呢?
——不要。
不管是幻影、虚假、谎言还是误会都一样。
因为贯一这个人。就是透过那满是空隙的、缝缝补补的过去所累积而成的。
「以前哪……」有马开口道。「很久以前,我曾经在接下来要去的韮山村当过驻在所警官。」
「这样啊……?所以老爷子才会想去?」
「对。总觉得那个时候教人怀念。对了,就是那个时候,我和一直失联的童年玩伴山边重新有了交流。当时警察是内务省管辖的哪。嗳,不过那家伙是官僚,而我是个不起眼的驻在所警官哪……」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想想,大概十五年前了……」
「十五年前……?」
是贯一与山边认识的时候——虽然贯一完全不记得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了。
「没错,十五年。遥远的过去啰。」老刑警呢喃道。没错。遥远的过去了。
——无所谓了。
不管怎么样,贯一都不会改变。
谁要改变?——贯一心想。过去渺茫,未来不可捉摸,即使如此,现在一定就是现在。
除了现在以外的现在,不可能存在。无论在语言上还是概念上,这都是矛盾的。所以贯一认为就算过去能够改变,即使被赋予了从未体验过的过去,又怎么能够相信?不管有多可疑、或是有多模糊,如果不相信经验性的过去,人要怎么活下去?
喀登、喀登。火车行进声一次又一次震动着耳膜。正是这种反复使得贯一之所以能够是贯一吧。无趣的景色才是世界的一切。即使毫无改变,火车也确实地在前进,不是吗?
接着好一阵子,贯一放空脑袋,望着掠过窗外的山林。新绿渐深,自豪地告诸世人夏季即将来临。
——是铁桥。
「村上……」
有马突然屈身,把脸凑近贯一。
「怎、怎么了吗?」
「这……这节车厢是不是不大对劲?」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有马瞪大眼睛,只转动眼珠子扫视周围。接着他更压低了嗓音说:
「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喀登、喀登。
喀登、喀登。
喀登、喀登、喀登。
——很安静。
贯一慢慢地环顾车厢。
车厢没有客满,但也不到空荡荡的地步。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乘客不少,但都以恰到好处的间隔分散各处。
然而……
却没有半点声响。在说话的好像只有贯一和有马。贯一屏住气息,望向斜对面的座位。
斜对面坐的是一个小个子的老太婆。头上绑着一条肮脏的手巾,穿着农事服,手上戴着粗白手套。旁边的座位摆了一个约有身体大的包袱,里面露出沾有泥土的蔬果。
是常见的情景。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贯一转头望向旁边的包厢座位。
那里坐了一个像是事务员的男子,戴着圆眼镜,穿着开襟衬衫,头戴麦杆草帽,手上拿着扇子。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一道闪光。
男子的胸部一带闪闪发光,反射出车窗照进来又消失的阳光。
是一只像手镜般的圆型物品。
——那是……
贯一再次望向老太婆。
老太婆的胸口也有。
——和刑部的一样。
贯一作势站起。
那个老人。那个女人那个学生那个妇人。
那个男人那个人那家伙那家伙还有那家伙。
「老爷子……!」
这节车厢。坐在这节车厢里的……
贯一迅速前倾,在有马耳边小声说:
「这节车厢里坐的全都是成汕道的。」
「成仙道?」
「全都是成仙道的信徒。」
「你说什么?」
有马伸起上半身。接着老人僵住了。
「老爷子,怎么了?」贯一悄声问道。不知为何,悸动变快了。心跳突然加剧,胸口发疼。有种虚渺的心情。好想念妻子、好想念家人。好寂寞。快受不了了。不想待在这种地方。不想……完全不想。
「那是……我记得是静冈本部的……」
有马说道。贯一回头。
邻接的车厢,通道正中央站了一名男子。
「那个人……是静冈本部的人?」
「不……不清楚是不是。」
「我去看看。」
没办法待着不动。贯一站了起来。「村上,等一下。」有马伸手制止。贯一无法克制。他……受不了了。
他小跑步穿过通道。
这家伙……这家伙还有这家伙。
这些家伙,全都是被那个下流的刑部抽掉过去的空壳子。一定是这样的。
没有一个人动弹。每个人都盯着前面坐着。
只有贯一在活动。
打开车门,穿过连结部分。再一次开门。静冈本部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贯一倒吞了一口气。
没看到男人。但是。
相反地……
坐在隔壁车厢里的……全是异人。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异国的乐器。
头上绑着黑色的布,身上穿着黄色的异国衣物。
胸口挂着圆型手镜般的饰物。
「啊……」
此时……
那种彷佛扒抓胸口内侧般、不愉快的、同时不可思议的声音在车厢中回响。
「你、你们……」
声音很快就停了。
——他们……要离开下田吗?
「我、我是警察!」
贯一拿出警察手帐。
没有一个人看他。
喀登、喀登、喀登、喀登。
「这、这是警方盘问……」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安静!不可以在这里吹奏乐器……!」
声音没有停下来。
「叫你们安静!停下来!」
闪闪烁烁。闪闪烁烁。
圆型饰物闪闪发光。
住手住手住手!
「哇啊啊啊!」
贯一跑过异人之间、跑过搅乱心绪的声音洪水之中。不管怎么跑,声音和光芒都没有消失。
——跑到最后一节。
快点穿过车辆,去到车厢外头。
那么一来,声音就会穿出去,散往天空。
碰到门了。
接着,透过车门的玻璃窗,
贯一看见了不存在这个世上的东西。
车厢外……一名男子背对这里站着。他穿着未曾见过的异国服装,头部异常巨大,而且金光闪闪。
——黄金……面具?
男子戴着面具吗?
男子回过头来。
巨大的耳朵。高耸的鼻子。扁塌的下巴。同时……
睁大的一双巨眼之中,
蹦出了两颗眼珠子。
贯一尖叫起来。
「村上、村上!」有马远远地叫着。
「宴已备妥……」
刑部的话声响起。

2
那一天,大概是木场修太郎巡查部长最后准时出现在他任职的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一组的刑警办公室。
青木文藏记得,那天木场的表情非常不高兴。不过木场这个人原本就难以捉摸,旁人很难看出他究竟是高兴还是生气,所以木场实际上心情如何,青木并不知道。
木场紧抿着小小的嘴巴,直线型的眉毛底下的小眼睛眯得更细,拱着厚实的肩膀走进刑警办公室里来。完全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打招呼,就算有,声音一定也很小,根本没有人听见吧。
若是常人,这种冷淡的态度就叫做不高兴——不,完全是直截了当地表现出满肚子火。可是就木场而言,却无法照常理判断。
例如……
假设木场正哼着歌,看起来兴头十足、兴高采烈。即使如此,若说当时木场是真的兴高采烈,未必就是如此。无论他看起来有多高兴,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说不定他其实正暴跳如雷。所以要是打趣地对他说:「前辈,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肯定会倒大霉。青木因此遭到木场吼骂的次数多不胜数。
但是反过来说,就算木场看起来消沉而凶暴,也不能随便向他攀谈,说要听他吐苦水。爱管闲事不是件坏事,但是偏偏那种时候,木场总是劲头十足。同情他只会让自己吃亏。
这么一说,木场似乎是个很难相处的家伙,但实际上却也并非如此。
木场很照顾人,勤劳规矩,表情并不特别死板,也不比别人爱挑剔。他有点爱唱反调,不知道投机取巧,但是比一些固执己见的倔强鬼或见风转舵的墙头草更好相处多了。只是照一般人的感觉,多难看透木场的反应罢了。
例如去年,木场做出了身为警视厅刑警难以想象的脱轨行动。那并不是怠忽职守、贪污这类司空见惯的丑闻。木场被卷入管辖外的案子,对窝囊的有关当局大感失望,想要靠一己之力解决案子而奔走。结果木场违反服务规程,不仅受到申戒,还被处以一个月的闭门反省。
他的动机是公愤、义愤,一般来说,是不该遭到这种处分的。但是木场这个人的正义和信念,不知为何却总是以脱轨的形式显现出来。
为什么会采取哪种行动?乍看之下,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仔仔细细地听过之后,才稍微能够了解。虽然木场绝对不是胡来,却完全猜不到他的目的。
木场就是这样一个人。
木场闭门反省的时候,青木带着香蕉去慰问。他记得木场曾说他忘不了战争时在南方吃到的香蕉滋味,所以青木特地破费买了带去,然而尽管青木如此费心,木场却丝毫不开心。事后一问,木场骂他说那些香蕉青得不能吃,还说香蕉就是快烂的才好吃。后来青木收到别人送他的香蕉,特地挑选了一些热到发黑的送给木场,又被骂说这些香蕉根本烂到不能吃。
木场就是这样,叫人完全摸不透。
所以那一天,或许木场的那个模样也算无异于平常。
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搜查一课课长大岛刚昌一早人就在刑警办公室。木场一看到大岛,立刻笔直地朝他走去。
大岛也不看木场,说:「怎么?来势汹汹的。」木场完全是叉着腿挡在课长面前站住,却以意外中规中矩的口吻开口:「关于昨天的事……」他走过去的模样充满了狠劲,一副就要直接殴打上去的态度,结果却让周围的人期待落空。
「昨天的……什么事?」
「就是……世田谷的汉方医啊。」
「汉方……哦,那个啊。那个怎么了?」
「课长……」
木场从后裤袋里抽出扇子。
「……不见了一个人哪。」
「嗯?是丰岛的女工吗?没收到失踪报案吧?」
大岛依然看着桌上的文件,漫不经心地应声。
「她没有亲人,谁会报案?」
「雇主之类的……」
「哪来那么好管闲事的雇主?」
「有啦,当然有了。」大岛总算抬起头来。「说起来,对小企业来说,劳动力是很贵重的。就算是女工,少了一个也很伤脑筋的。」
「工厂根本是用低薪剥削劳工到死。女工什么的,可以取代的人太多了。失踪的是个已经有些年纪的女人,雇个更年轻的才划算……」
大岛再次低头看文件。
「课长,总之……」
「木场。」
大岛理齐文件,摆到一旁,坐直身体仰望木场。
「我们可不是跑新闻的。你是什么?」
「刑警。」
「不对。你是司法警察员东京警视厅巡查部长。木场,你给我听好了,不要成天在那里四处乱晃,捡些有的没的事回来,像什么样子?我们是组织行动,你只是个齿轮,齿轮只要乖乖转动就是了。」
「转动?」
「你那是什么不满的表情?有意见吗?你想说当齿轮太大材小用吗?混账东西,可别小看齿轮了。要是少了一颗齿轮,别说战车跑不动,就连战斗机也会坠落。不是我自夸,我也是颗齿轮,只是比你们高级一点罢了。听好了,你只要待在你的位置顾着转动就是了。这么一来,组织就会正常运作。只要组织正常运作,就轮不到你来伤脑筋。齿轮掉落路边,会动的东西也动不了啦。」
「这……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大岛略带沙哑地说,缩起下巴,身体后仰,把整个椅子往后拉。
「那个汉方医在三轩茶屋对吧?失踪的女工生活起居的工厂在东长崎吧?那么就算发生了什么犯罪行为,那也是丰岛世田谷那些人的工作吧?」
「就是因为辖区不肯行动,我才像这样……」
「之所以不肯行动,是因为没有犯罪嫌疑。」
「可是目黑署逮捕了一名这个案子的关系人。那家伙手中有证据。」
「那么没多久就会采取行动了吧。相信他们吧。」
「查到证据以后,两个月以上都没有动静了。这段期间逮捕关系人的刑警离职,与案情相关的女人也失踪了。」
「或许是在观察动静吧?像是秘密侦查或巩固证据……你也很清楚,搜查是很低调不起眼的吧?而且根据你的说法,那个汉方医顶多只是用不合理的高价贩卖没用的药材罢了不是吗?那算诈欺吧?那种小家子气的诈欺师,何必绑架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