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么?”渊脇问道。
“其实,我曾经在别的地方看过与熊田家式样相同的厕神。是在宫城县的某个地方,陈设的方法完全一样。即使在宫城县内,祭祀厕神的方法也不一而足,称呼也不同。像是御分铜大人(注三:音译,原文作“ オフンドウ様”)或御黑纳大人(注四:音译,原文作“オヘーナ様” ),祭祀方法也不同。但是在熊田家,他称之为雛公主。”
堂岛似乎很开心。
“雛公主……这是在特定的地区才通用的名称,而非广泛的称呼。说到雛公主,一般指的是桃花节(注五:即三月三日女儿节,这天有女儿的人家会装饰女娃娃庆祝。)的女娃娃。那特殊的摆设法,还有特殊的称呼都一样的话,实在难以说是巧合。”
“那么堂岛先生,你是说那个熊田先生……”
“是的,他八成是宫城县人。搬到这里,顶多是十四、五年前的事。”堂岛干脆的说。
“可、可是……”
“他讲话的腔调也不一样,不是这一带的口音。那个老人家沉默寡言,所以听不太出来,不过他今天说了不少话,我完全听出来了。他平素似乎也和村人不相往来,所以才没有露出马脚吧。还有那些信件……”
“啪沙”一声,披风扬起。
“那是他儿子寄来的十四年份的生活费对吧?但是十几年前离开家里的其实并不是儿子,而是熊田先生。熊田先生离开宫城县的家……”
“那……那么……”
“这里……一定就是那个户人村。”堂岛说。
渊脇吼道:“那你的意思是错乱的不是光保先生,而是熊田先生吗?”
“应该没有人错乱。熊田先生是被赋予了过去,被某人。”
“你是说……记忆被操纵了?”
“记忆?”渊脇发出奇妙的声音。“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可是熊田太太……”
“熊田太太也一起卷了进来——不,应该说这个村落的人全都是从外地卷来的。”
“简直胡说八道,我才不信!”渊脇再次绕到堂岛面前。“是用魔法吗?还是忍术?这种事哪有可能办得到!”
“办得到,这一点都不难。不是把所有的记忆调换,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对地点和土地的认识就行了。可是正因为如此,无所谓的部分——例如祭祀厕神方法的记忆,就这么保持原状了。”
“这、这……”
堂岛笑出了鱼尾纹。“据我推测,住在这里的人,是从规模相同的其他村落集体迁移过来的。因为人际关系的记忆是很难修正的。”
“骗人,我不相信!”渊脇说道。
我了解他的心情。这种是与其说是无法置信,更接近不愿意相信。但是……我已经相信起堂岛的话了。
因为我……
“警察先生。”堂岛以嘹亮的嗓音说。“这座村子的墓地在哪里?”
“咦?”
“在日本,每个村落都一定有墓地。地下念佛信徒(注一:念佛指的是净土真宗(一向宗)信仰,净土真宗在日本南九州的旧萨摩藩和旧人吉藩等地,自十六世纪以来,三百年间遭到当权者的打压,因而转入地下,以“讲”为组织,一个钟伪装守护着信仰。地下念佛信徒指的就是这些信徒。)和地下基督徒(注二:日本江户时代,将军德川家光发令禁止信仰基督教,一些基督教徒遂假装改信佛教,私底下以各种方式继续信仰着基督教,称为地下基督教)姑且不论,檀家制度(注三:檀家制度也称寺请制度,为江户幕府强制他宗信徒改信佛教而制定的制度。每一户人家都必须归属于某一座寺院,成为该寺之檀家(施主),布施该寺,维持该寺财源。而寺院则有相当于现今户籍之“宗门人别帐”,旅行或搬运时必须携带寺院发行的证文。)浸透了这整个国家,每一座村落都一定菩提寺(注四:菩提寺泛指有祖先墓地,负责祭祀的寺院。通常为檀家制度中该户隶属的寺院。)和墓地。然而这个村落却没有墓地。我以前调查时,终究也没能找到。山脚的寺院没有墓地,也没有过去帐(注五:过去帐是寺院记录檀家信徒法名、俗名及死亡日期的记录本。)。这是怎么回事呢?”
“所以你刚才才会打听牌位和神龛吗?”
“我想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所以才问的。”
堂岛前进的方向出现了其他人家。
“可以想到的推测没有几个。不,只有一个,那应该就是正确答案。”
“什么答案!”
“这个村子里……还没有死过人。”
“哈!”渊脇大吐一口气,抱起双臂。“堂岛先生,捉弄人也该有个限度……”
“愚弄警官?我才没有那么胆大包天呢。警察先生,听好了,我并不是在说这里的村民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
不死的生物,君奉大人……
我背后爬满了鸡皮疙瘩。
“如果这个村落的人全都是十几年前迁移到这里来的……,那么还没有人过世,也并不奇怪吧?”
“恩……可是……”青年警官放开双手,握住拳头。“可是……”
“不过这也只是推测。我想他们家里应该没有牌位或神龛这类东西。他们——这里的居民,虽然有过去的记忆,却没有过去的记录。他们应该没有将这类东西带过来。只是……尽管没有这些东西,但是在他们的认知里,应该不是没有,只是不去看、不去思考而已。因为没有的话,是很不自然的。”
“我……我去确定!”
渊脇就要跑开,堂岛制止了他。
“没用的。他们绝对不会让你看牌位和神龛,也绝对不会承认家里没有有这些东西。他们认定神龛就在家里,只是不去看而已。对他们来说,这才是事实,他们不可能做出破坏事实的行动。万一去找神龛,却找不到,他们就会发现矛盾。如此一来,那么现在的自我也会跟着消失了。”
“可是……”
“听好了,熊田先生的生活费全都是从东京寄来的吧?住在下田的人再怎么频繁地上东京。长达几十年间都从东京投递,还是很奇怪吧?要我断言也行,熊田先生的儿子不住在下田,应该也不住在东京。然后,寄到这个村落来的生活费,全都是从东京中央邮局寄出来的,对吧?你这么想吧?关口先生……?”
“啊……”
“以这一点来说,这个村子是虚构的村子。可是呢,在前来这里的途中我也说了,虚构与现实并没有差别。因为尽管这是个虚构的村落,居民却实际存在。这些居民也有过去,甚至有户籍。这么一来,虚实根本已经颠倒过来了,就像警察先生说的,关口先生的朋友所体验到的事,才是虚构。”
“这、这么抽象的事,我不懂。我是维护地方治安的警官,但是……但是这……关口先生,你从刚才就一声不吭,难道你对这个人的话……”
“渊脇先生……”
我完全了解渊脇的焦虑。借用堂岛的话来说,渊脇想要身为渊脇吧。年轻乡下巡查的模子不可能容得下如此怪诞的事。我无法直视渊脇,结果转向堂岛开口:“那么是谁……为了什么……做出这样的事?”
“这我不晓得。”
“可是……”
废弃的房屋。屋顶破陋,门板也掉了。
山鸟啼叫。
“怎么样?两位要就这样回去吗?或者还有什么事要调查呢?再继续走下去,就离开村落了。前面就是最后一户……,我记得是须藤家,警察先生,对吗……?”
渊脇的表情十分悲怆。
“……再过去就是草丛了。虽然有路,但应该没有人居住。我要去调查一下,两位呢?”
“你要……调查什么?”
“墓地呀。这座村落很古老,我认为撇开现在的居民不谈,应该有以前的村人的墓地才对。而且从两位的话来看,前方或许有庄屋(注:江户时代,领主从村落中选出的管理者,多为地方望族,主要代替领主执行统筹纳亲及其他行政事务。为一村之长,相当于现代的村长。)或村长的家,那么宅子的土地里或许会有墓地。我想看看。”
“佐伯家啊……”渊脇呢喃。
“我也去。如果那里有建筑物……我应该要看一下。不管堂岛先生的话是真是假……我都得确认一下才行。”
“真是尽忠职守。”堂岛说。
路旁立着损坏的石佛。
表面磨损到连脸部的凹凸都看不出来,简直就像野篦坊,略微偏西,染上橘色的斜阳使得它的轮廓更显得暧昧。
继续走了约十五分钟。
几乎无路可走了。虽然地面硬实,但也只是勉强能够通过而已。
我低着头,尽可能什么都不去想,只顾着挪动双脚。思考的话,或许可以得到某些答案,可是仿佛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压倒理性而涌上来,我一心只感到恐怖。
有野兽的气息。
即便不是如此,山林原本就十分可怕。
我停止思考,只是注视着大地。
杂草、枯草、果实、虫的尸骸、树叶、泥土……
“啊……”
——烟蒂。
“……这是……”
渊脇跑过来。“什么?啊,这是洋烟,而且有好几根。这……哦,是那些进驻军人留下来的吗?咦?”
渊脇似乎眼尖的发现了什么,以警官的机敏动作拨开山边的草丛。
“关口先生!你看一下!”
我已经……什么都不太想看了。
我踮起脚尖望去。渊脇叫了声:“好痛!”甩了甩手。他好像想拿起什么。
“这……是有刺铁的丝网。真危险哪,尽然卷起来放在这种地方?……为什么……?”
年轻巡查抬起头来。“……为什么美军要封锁这里?喂!”
警官的表情泫然欲泣。
我无法思考。
“警察先生,正确地说,应该是曾经封锁这里吧,是过去式。以时期来推断,应该是占领解除了,所以在归国前撤收了。可是这条山路十分险恶,而且这些东西也不值得带回去,所以就这么扔下不管了吧。噢噢……”
堂岛说道这里,停下脚步。接着他说:“关口先生,你的朋友似乎没有错乱。”
“咦?”
“喏……那一户就是佐伯家吧?”
堂岛伸手指去,他的影子伸得长长的。
我害怕踩上他的影子。
“喏,你看。好大的宅子,简直就像大本营。不,比大本营规模更大。大成这样的话,航空照片也拍得到。”
“咦……?”
——怎么可能?
航空照片不是没拍到吗?
渊脇跑了过去,我也慢吞吞地赶上他。
在我追上去之前,年轻巡查叫了出来:“啊……这……这种地方竟然有这么壮观的宅第……,不敢相信!简直就像古装电影里出现的大宅邸!”
渊脇稚拙的比喻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
那是一桩富丽堂皇的宅第。
我曾经想……应该有的。
我也曾经怀疑……真的有吗?
我也曾经期望……不可能有。
可是,光保的妄想……如今在我眼前显现出它铁证如山的壮观容貌。
那是一栋门面堂皇的宅第,庭院有土墙围绕。
大门的旁边盖了一栋简陋的小屋。
那应该就是光保住的小屋——驻在所吧。
“看看这规模,就算庭院里有墓地也不奇怪吧。可是……这么宏伟的宅邸竟然空无一人,而且遭到废弃,这实在……”
堂岛跨步过去。
我心想……
竟然这里有宅邸,就表示过去有人住在这里。那么……
例如,这样的推论能够成立吗?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我,如今仍然死命挣扎着想要维持自我。
我所想到的可能性,是全村共谋,杀掉了住在这栋宅邸的一族。如果全村的人都是共犯,要隐匿恶犯罪,应该是易如反掌。
不管有谁询问任何事,只要昧着惺惺使糊涂——装作不知道就行了。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下,只要默不作声,犯罪甚至可能不会曝光。
——这种情况,磨刀师阿辰要怎么解释?
假设说,磨刀师阿辰其实不是来拜访村子,而是来拜访这栋宅邸的呢?磨刀师阿辰偶然造访,目击到大宅里的人惨遭杀害的尸体,吓得落荒而逃。他的经历渲染为村人遭到大屠杀这种耸动的流言,传播开来,结果就像报纸上写的,警察开始介入调查。可是如果全村人都是共犯,想要遮掩是很简单的,之所以没有后续报道,是因为犯罪被完美隐匿了吧。
——此时,光保来了。
犯罪被顺利压下来后十几年,知道当时情况的人——光保公平竟然突然出现了。村人当然会装傻。再怎么说,光保以前终究是个警官。
这……
可是……
稍微走下坡道,愈来愈接近宅邸了。
——不行。
这个推论无法解释任何疑点。
村人可是全部被掉包了。
我闭上眼睛,用力甩了一下头。
光保的记忆是正确的。迫近眼睛的宅邸本身,它的存在就证明了这一点。那么……就像堂岛刚才说的,那个老人家当时该根本不住在这个村子里。
——那样的话……
堂岛来到门前,停下脚步。
渊脇走下斜坡,也站在他旁边。
接着他仰望门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关口先生……”大声呼叫我。
渊脇指着门。我心想:根本用不着看。
“这个!佐……佐伯……,门牌上写着佐伯!这下子错不了了。光保先生是正常的,关口先生。他既没有错乱,也没有混乱。换言之,这里……是户人村!”
没错。
这里是户人村。
刚才堂岛不也说过了吗?
渊脇做出气得跺脚般的动作。
“这……这样的话,那些老人似乎真的是从外地迁来的。可是,呃,他们的记忆被操纵什么的,我一时实在无法相信……,因为一般根本不会有人去做这么大费周章、而且荒诞的事。就算真的办得到,首先根本就没有动机这么做、也没有方法。不是吗?堂岛先生!”
堂岛打开门扉。
“动机是什么?你知道动机是什么吗?堂岛先生!”渊脇大声询问。
堂岛瞥了渊脇一眼,笑道:“我当然不知道。”接着他说:“不过……是啊,以前只在这里的人,还有原本的村人都到哪儿去了呢?”
“大……大屠杀……吗?”
“这个嘛……”堂岛装傻,穿过门扉。
“你是说大屠杀是事实吗?堂岛先生,可是从来没有报道过那种事啊!”
“报纸不是报道过吗?”
“那是传闻,报道只说是传闻!”渊脇像是要挽留堂岛似的大吼着。“……而且那篇报道上说警方着手调查了。对吧,关口先生?你的意思是尽管警方出面调查哦,却仍然无法揭露事实吗?怎么可能!为什么?”
堂岛打开玄关门,回过头说:“这很简单啊。”
渊脇又接着吼道:“为什么!警方为什么视而不见!”
“因为村人的替身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啊……”渊脇这么叹道,回望迟钝的我,“如果村人全部被掉包……是为了……掩饰大屠杀……”渊脇按住了额头。“……这有可能吗?”
有可能。
我也这么认为,如果这是组织性的犯罪,可能性就更大了。而渊脇好像忘记了——或许他是意识性地不去想——事件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离奇的巨大影子。
那就是——军部。
唯一的证人——磨刀师阿辰被宪兵绑走了。
军部解散后,美军在现场徘徊不去。
不管是对报社的资讯操纵,或是对警方的搜查施压,如果军部参与其中,那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无论是抹消户籍、窜改地图、回收记录或洗脑——每一样应该都不是难事。
不祥的感觉超越不详的预感,凝结成不详的图像。
但是……为什么?
“但是为什么?”渊脇也说。“大屠杀的动机是什么?我退让一百步,承认掉包村人这种荒诞的粉饰是为了掩盖大屠杀好了。那么大屠杀的动机是什么?”
堂岛默默地走进屋子里。
“两位看看,所有的家具用品都还留着,连玄关的插花也就这样枯萎了。”
“堂岛先生!”
渊脇控诉地大声叫着,穿越过玄关门。我也跟上去。堂岛传者鞋子,就这样踩上客厅。
“这是废物了,没关系的。”
只听见他的声音。
堂岛不断地往里面走去。
落后的话……会迷路的。
嘹亮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只会满口为什么。”
漫长的、铺榻榻米的走廊,涂成红色的窗格。
“你们就这么想要制造谜团吗?”
灰泥工艺的窗户,污渍,污垢,灰尘。
“谜团不可能只靠谜团本身成立。”
榻榻米上一大片污渍……血迹。
转了好几次弯。
“其实答案早就明摆在眼前了。不,世上只存在着答案。”
纸门开了。
“用不着问是什么,苹果就是苹果。只有不知道苹果的人发问,苹果才会使谜。而这个谜题的答案则是:这是苹果……。可笑。用不着问、用不着回答,苹果不就是苹果吗?”
纸门开了。
“喏,你们寻找的答案就在这里面。”
纸门开了,堂岛回头。“关口先生,你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没错,我早就知道了。
内厅。
禁忌的内厅里的……
不死的生物……
君封大人……,这就是动机。
内厅十分寂寥,有些阴寒。透过纸窗、栏间(注:设置于天花板与纸拉门上框,形似窗户,作为采光、通风、装饰之用。除一般格状外,有些栏间雕工繁复华丽,富艺术价值。),夕阳被滤掉大半,变得微弱,在无数榻榻米粗疏的纹路上起伏着。
堂岛笔直地走过房间,来到壁翕前,拿下挂轴,用力拍打墙壁。
“叽”的一声。
墙壁不费吹灰之力地开启了。
渊脇确认似地朝我望了一眼,接着头也不回似地走向壁翕。然后他望进墙壁里面,发出了不成声的尖叫。
吃了即可长生的不死生物……
那不可能是这个世上的生物。
可是,如果它真的存在……
我认识一个科学家,为了追求不死,误入冥界。提供那个人资金的,不也是帝国陆军吗?那么……
踏出一步。穿着鞋子踩上榻榻米的感觉好讨厌。
再一步。
我知道,我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近乎疯狂的预期心理。
尽管期待,却又恐惧……,这……
我站在壁翕前,然后……
我以模糊不清的眼睛,慢慢地望进里面。
这里,简直是……
“简直是异空间……”渊脇喘息似地说。
里面是个漆黑模糊的小房间。
是因为光亮太少吗……?
房间中央,有个疑似祭坛的东西,上头放着不知是哪一国的异性装饰。
前面倒着一个干瘪的物体。
那是尸体吗?或许是尸体,也或许不是尸体。祭坛上摆着一册老旧的书本。更里面是……
一个质感湿滑的块状物镇坐在那里。
没有头的胴体上,附着短小的手足……
——君封大人。
它阵阵微动着。
——是活的。
此时,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回头一看……
一个背着大行李的卖药郎站在那里。
灯光蓦然熄灭。
*
——就到这里为止。
后来我的记忆中断了。
只有卖药郎的相貌烙印在视网膜里。
而那段极度脱离现实的记之后,接着是模糊的、梦一般的山景。
舞台布景般的天空,缭绕的云霞,已经山峦。美丽的色彩在脑海中复苏。是朝阳吗?还是夕阳?还有那缤纷闪烁的,树叶。那时棵大树。我在景色中眺望着大树。我是景色中的一部分。
在废屋昏暗的内厅看到的卖药郎脸孔,与那片雄伟的群山及巨木的风景,在我的心中没有间隔地直接连接在一起。就像从电影底片中抽出场景,重新剪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