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轮到你当家以后,绝不会再这样继续下去。
——说你要把这个家连同山林一起卖了,把钱分给我和家父玄藏。
——把你束缚在这个家的旧习,它的根源就是那个东西吧?
——我不晓得它有几百年、几千年的历史。但全都因为有那个东西……
亥之介听着甚八的话,露出极为沉痛的表情,思量良久,回答:
——公平先生,不可泄露白泽图之事,这是佐伯家——户人村的规矩。
——可是就像甚八刚才说的,我已经受够了。
——但是……
亥之介在犹豫。
“他在犹豫到底还要不要遵守老掉牙对的迷信吗?”
“那算迷信吗?”光保说,眨了几次眼睛。“就意义来说,算是迷信吧。然后,我突然同情起亥之介来了。因为这事对他来说很严重吧?很严重的。然而说到我,我追问的动机只是为了野篦坊,并没有太重要的理由。所以我把我为什么想知道白泽图的理由,全部告诉他们。我告诉他们说:‘如果你觉得这理由可笑的话,就不必说了。’然而……”
亥之介却说出来了。
——白泽图这东西。是佐伯家代代由当家继承的秘传古文书。
——它被安置在禁忌的内厅,只有佐伯家的当家才能够阅览。
——刚才的卖药郎不知何故知晓了这个秘密。
——过来商量说能不能让他看看。
“我浑身发颤,哆嗦个不停。我觉得是野篦坊把我引导到这个村子的,这是命中注定。”
“说是命中注定会不会太夸张了些?”我说。
“一点都不夸张。”光保回答。
“可是光保先生,白泽图是卖药郎都会随身携带的东西吧?那样的话,富山等地不是更多吗?”
“不,不是那样的。卖药郎身上带的,说穿了是避邪的护身符。而佐伯家流传的是古文书,也就是书籍,书籍哟。”
“或许是吧,但是真正的白泽图已经佚失……,没错,那应该是黄帝时代的梦幻珍本,不是吗?不管是地点或时代,都相差太远了。”
光保笑得像孩子似的。“我想,一般都会这么认为的吧。”
他的口气像是在说“事实上并非如此。”我问:“难道还有什么吗?”
光保答道:“没错。那个啊……真的就是,关口先生。”
“真的就是?是什么?”
“这是佐伯家的……秘密呀。”
“秘密……?”
古老望族的秘密。这句话感觉似乎经常耳闻,实则鲜少听到。同时它也是平凡无奇,却又超脱现实的一句话。
光保继续说下去。“其实,被安置在内厅的,不只有白泽图而已。佐伯家一族其实祭祀着某个东西,代代守护着它。”
“某个东西?”
“是的。白泽图只是附属品,本体是别的东西。那个东西呢,亥之介说……是个形似人类,不会死的生物。”
“不、不会死?”
“……亥之介是这么说的。亥之介说,佐伯家代代一直守护着它。它住在宅子的内厅里,不会动,但也不会死,就这么一直活着。您相信吗?”
怎么可能相信?我老实地摇头。
“我想也是。”光保说。“没错,那时我也无法置信。一般人才不会相信,而且亥之介和甚八好像也不相信。但是他们两个人也说,内厅里肯定有什么东西。然后呢……”
“然后?”
“它……被称为君封大人(kunhō)。”
“君封?”
“没错。君……封。这不就是封吗?是封吧?”
“是封吧?是封哟……”光保说着,忙碌地挪动身体,一点一点地往前逼近。我慢慢地往后退去。
“听好了,关口先生,那是形似人类的生物耶,而且还有白泽图,再加上伊豆是骏河的邻国,越过一座山,就是骏河了。这一定是那个骏府城的封没错吧?不会错吧?”
“呃……”
到了这步田地,我的兴趣突然急速减退了。谈话的内容似乎有点超出我可接受的范围了。虽然光保最初说的内容就已经濒临我的临界点,但是直到中盘左右,我都还能认同光保。
但是……
为了维持我渺小的常识,我扬手制止有些亢奋的光保。但是光保却不让他小小的嘴唇稍事歇息。
“关口先生,请听我说。亥之介说,那个君封大人不仅永远不死,只要吃了它的一部分,就能够获得永恒的健康与长寿。只是,能够吃它的只有被选中的人——像是皇帝或帝王。除此之外,都不准吃它。”
光保站了起来。
“根据传说,被选中的人迟早会来到户人村。在那之前,藏匿、守护君封大人,就是佐伯一族的使命。每隔几年,当家会独自进入内厅一次,依然白泽图所记载的处方照顾君封大人。那个时候,就能够享用一些君封大人的余惠。所以佐伯家的当家都很长寿。这更接近《一宵话》中的封了。《一宵话》不是说,只要吃了封就能够身体健康吗?”
“请、请等一下。光保先生,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难道你……”
光保连眼神都变了。“难道……什么?”
“难道你是认真的……?”
光保别有深意地“呵呵呵呵呵”笑了,然后说:“我当然是认真的。”
“可是……你刚才说一般人不会相信的……”
“那是一般人啊。”
“什么一般人,你……你冷静点啊,光保先生。那种东西……那种奇怪的东西不可能存在的。首先,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不死的生物,这你应该明白……”
“不不不。”光保摇头。“关口先生,的确,我原本也不相信有那种东西。十六年前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只把它当成一个传说。那时,我只对《白泽图》有兴趣。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现在深信不疑。君封大人是不死身的肉块,是长生不老的神药,返老还童的妙药,能够使受伤的肉体痊愈的迷药。”
“光保先生,你……”
“关口先生,我啊,长达十二年的时间身在大陆,亲身体验到了超越人类智识的事物存在。我深切地体会到了。然后,我逐渐确信佐伯家内厅的那个东西也是真的。”
“什、什么真的……,你……”
“我在大陆遭遇了许多恐怖的事,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事物,也经历了奇妙的体验。话说回来,关口先生,您知道‘视肉’这东西吗?”
“是肉?”
“视觉的视、肉体的肉。据说这是深藏在名山里的肉,或者是埋藏在皇帝的陵墓里。这东西虽然是肉块,却是活的,而且还有两颗眼睛。这种肉不管怎么吃都不会减少,无论怎么切,都会不断地增长,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也不会死。这根本就是君封大人呀。还有,据说打败诸葛亮的司马懿击败公孙渊之前,辽宁出现了一个怪物,就很像这个视肉。那个肉块有好几尺长,上头有张大脸,肥颤颤地行走。这根本就是骏府城的肉人吧?”
“这、这只是传说……”
“还有,中国有个叫‘太岁’的东西。”
光凭我的劝说,根本无力阻止光保。
“所谓太岁,是埋藏在地底的一种无固定形状的柔软物体,不过这东西也有眼睛,而且眼睛很多。太岁本来是指木星,传说大地的太岁会配合木星的活动,在土中移动。但是这个叫太岁的东西万一被挖出来,就会发生可怕的灾祸。”
与其说这是传说,毋宁说是神话,已经超出现实了。
“不不不,这可是真的,”光保说。“我隶属的部队在大陆就挖到了太岁。”
“挖、挖到太岁?”
“嗯,挖到了,挖中宝了。当时我们在挖壕沟,挖到太岁时,我们慌了手脚,立刻把它埋回去,但紧接着就发生了传染病,死了三个人,死了三个人呢。”
“这……”
“那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光保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光、光保先生,这、这个世上……”
“这个世上还是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的。”光保说。“一定存有种黏答答、滑溜溜的未知生物,只是不知为何,嫌少出现在世人眼前而已。野篦坊原本就是种未知的生物,在不知不觉间,它成了没有脸的妖怪,但还是一点一滴地流传了下来。那幅画上肥肥软软的脸……,您也看到了吧?”
画室看到了,可是……
“真的很抱歉,可是说它真的存在……我还是无法相信。虽然大陆那里或许还有许多未知的生物……”
“还有很多啊,”光保使劲皱起淡淡的眉毛。“就算有封也不奇怪。”
“不,请等一下,重要的是……封,姑且不论哪种脱离常识的东西是否存在,那种陌生的传说留存在静冈的山村里这件事更教我难以信服啊,光保先生。说起来……”
那个村子本身或许就是一场妄想,不是吗?
不,这已经不是虚妄或现实的问题了。
这如果是真实的,那么它就是无限接近虚妄的现实;这如果是妄想,只能说是脱离常规的妄想。而如果一切都只是光保的妄想,就算这类巧合再多,也毫无意义。
如果一切都只是光保虚构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光保的脑子构筑出来的情节,没有道理会不合情理。如果有矛盾的话……
——是与现实之间的矛盾吗?
那么,就算纠正也没有意义。
“不,光保先生,这样好了。我们退一步想,假设你的体验式真实的好了。即使如此,那种传说……对,例如那个——亥之介跟甚八吗?——又没有可能是那两个人在捉弄你?”
“捉弄……?我实在不这么认为。就算是我,最初也不是完全相信那个传说,而且还相当存疑。可是啊,关口先生,欺骗警官又有什么好处呢?而且那个秘密传说会被揭露,也是由于一个外来的卖药郎,可以说是不可抗力。所以内厅一定有《白泽图》,也有被称作君封大人的某物——不,某种生物,这是确实的。这教我怎么冷静下来?”
“这……是这样没错,可是……”
药商,富山的卖药郎。不知为何,这让我十分挂意。
“可是光保先生,虽然你说它确实存在,但是你看到它了吗?”
“怎么可能看到呢?”光保若无其事地说,再次坐下。“听好了,关口先生,我也退让一步,假设不死的生物是漫天大谎好了。可是佐伯家的退隐老爷和当家的葵之介先生好像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不,连村中的老人也似乎全都相信,当时好像还举行了数年一次的仪式。所以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不管是迷信也好、假的也行、骗人的也罢,总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而村人守护着那个来路不明的东西,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而且不是我这个外来者能够轻易窥见的东西。”
光保说到此,叹了一口气,说:“盲目的信仰真的是很可怕哪,关口先生。日本人也曾经在大陆做出令人发指的行径吧?就算是战争,一般人是做不出那种事的。可是我们却相信着国家至上,动手了。就算动机并不如此单纯,也是因为相信,才做得出来。要是怀疑的话,就不可能做得出那种残酷的行径。美国也是相信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才扔下了原子弹吧?若非如此,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所以啊……,不管怎么样,对那个村子的人而言,那就是真实。”光保总结说。
确实,盲目的信仰是骇人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有些害怕眼前这个人。
我将不知何时早已别开的视线……转回光保脸上。
光保的眼神是认真的。
“那个时候,亥之介答应我。他说:‘轮到我当家的时候,一定会让公平先生看看它。’”
“光保先生……,所以你……才会去到那个村子……”
光保闭上眼睛,皱起眉头,慢慢地、深深地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已经是亥之介了。所以我才会去,我想看看君封大人……”
光保的眼睛不再注视任何东西。
“……所谓被选中的人,指的应该不是当权者吧?而且或许不只限于一个人。例如,又没有可能说,人权遭到当权者蹂躏、幸福被榨取的人,才有资格分得它,被选中?它或许会为伤残军人——为了所有为国牺牲奉献而身体残疾的人派上用场,对吧?关口先生,您觉得呢……?”
光保公平光溜溜的脸探向我。
我别开视线,不知该往哪儿看。
我默默地,望着亮晶晶的地板。
3
风光明媚——我这么想。可是这种感想,只要伶俐一点的孩子都会说,所以我沉默不语。玻璃拉窗擦拭得非常干净,得以将山峦和花草树木等悠闲景色尽收眼底,看起来就像上了框的画一般鲜明。我心想:这样看起来晶亮有光泽,比直视还要美丽。或许是因为有了边框的关系。
年轻警官从铝制大茶壶将不知道是热水还是热茶的液体倒进茶碗里,开口说道:“这真是奇怪,你问过政府机关了吗?”
“问过了。”
“没有收获?”
“没有。职员全都是年轻人,上了年纪的都是有地位的,对于这方面的事……”
“不太清楚是吧。”警官——渊脇巡查口吻轻佻地说。“我到这里也才两年。战争结束以后,许多事都面目全非了。当然也不是说过去就这么没了,可是感觉上就像是重新清算过一次,过去的都不算数了。清算的是上头的人嘛。但是像我们,就算被清算,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至于不方便的部分,都给忘了嘛。”
渊脇笑道。
他才二十五、六岁吧。
我磨磨蹭蹭地活了三十几个年头,却仍然没有变成大人的感觉。我认为自己永远都无法成熟。不是青涩,而是不成熟。即使如此,像这样面对年轻人,还是会感觉有一道鸿沟。我虽然不是大人,却也不年轻了。
我笑不出来。
“你问过这一带的阿公阿婆了?”
“问过了。不过也只是沿着道路在院子前招呼,问过七八个人而已。得到的答案都很模糊,像是‘有那种村子吗?’‘好像有呢。’‘或许有吧’还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渊脇又笑了。
无忧无虑。比起警官,他更适合去做生意。
“至少我不知道。请看,这是这一带的地图。喏,每一户都有写名字吧?登记册上记载了家庭成员和职业等资料。一有人搬来,我就会立刻过去拜访。你说的地方是……”
渊脇用食指画过地图。
“哦……哇,这可真远,我只去过一次呢,可是这里住的是熊田家,还有田山家跟村上家。这户是空屋,这里也是空屋,这里……是须藤家,完全不一样。”
“是不一样。”
“会不会是搞错了?这一带的居民全都是老人。虽说从事的是农业,不过应该是靠家人寄来的生活费过日子吧,我去拜访时这么听说过。然、后……嗯?”
渊脇露出一脸纳闷的样子。
“没有那么大的宅子啊。你说的应该是这一带……,我没有去过。这份地图连空屋都记载上去了,不过不是测量描绘的地图。用途不一样,是要填写每一户人家资料的。没有哇,你说的那个佐……”
“佐伯家。”
“对,没有佐伯家。”
“没有吗?”
“没有。”渊脇依旧快活地说。“对了,住在这座山中村落的老人,偶尔也会下来村子。喏,像是岁末年终,不是会采买年货吗?就算住在山上,也是要吃年糕的。”
“哦,是啊。”
“像那种时候,就会彼此打打招呼,或是聊聊天。碰面时,他们也会说‘警察先生,辛苦了’。可是像那种大宅子,我从来没听说过呢。”
“你说的是熊田家伙田山家的人?”
“应该是吧。老实说,我不记得是哪一户的居民,可是既然是从那边下来的,就一定是山中村落的居民。基本上要来取那里,都一定要经过这个驻在所前面的,就只有跟那个村落有关系的人,一定是的。不过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因为这里已经是村子边缘了,其他全是……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大概只有邮差吧。”
“邮差会经过吗?”
“嗯……大概几个月会经过一次。至于是去熊田家、田山家还是须藤家,我就不知道了。一定是送生活费过去吧。”
“既然有生活费……,就表示外地有家人亲戚……”
那些老人是否真的在那里住了七十年以上?……有必要确认。
“应该有家人吧。”渊脇说着,连同椅子一并旋转,翻开桌上的基本住民登记册,哼歌似地说:“这个不能给你看,不过呢……呃……有了,熊田家,上面有儿子的名字,紧急联络地址……也有写。不过我没有实际确认过地址……哦,须藤家的也写了。这些资料都是自行申报的,这一带不会发生什么紧急状况嘛。但是还是得姑且问一下……。嗯好像每一户在外地都有家人。”
如果有家人亲戚的话,他们就是历史的证人。对于这些人来说,前方的村落应该就是他们的故乡。
“那样的话,应该也有这些人的家人来访吧……?”
“咦?呃,可是我不记得有人来访。你这么一说,真的没有人来过。这些家人真是冷漠,至少过年也该回家一趟嘛。”
渊脇噘起嘴巴,接着说:“真是不孝到了极点,就算回家露个脸,也不会遭天谴吧?本官的老家在熊本,不过盂兰盆节(佛教中于阴历七月十五供养祖灵的活动,在日本与民间信仰结合,习惯在这段时间返乡扫墓、祭祀等。)扫墓和过年还是会回家。登记册上的亲戚的住址……,哦,全都在静冈县内呢。住得不是很远,不过不是这种乡下地方,而是更大的城镇……。对了,与其在这种小村子探听,倒不如去市公所或县政府那边调查怎么样?”渊脇说。“记录这种东西,愈接近中央就愈多吧。”
“不……到处都找不到记录,所以只能仰赖记忆了。”
静冈、三岛和沼津我都去过,也询问过县政府。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执行了所有想得到的方法,只是没有半点收获。
没有人知道户人村。
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这我已经预料到了。反正政府机关的文件也追溯不到百年前,我应该去调查更古老的记录或书籍的。但是我没有时间去涉猎文献资料,而且也不擅长这种作业。所以我想到去找精通古籍的中禅寺商量,在出发到伊豆前,打过一次电话给他。然而鲜少出门的书痴好巧不巧不在家,我轻易地就放弃了。
——再联络他一次看看吧?
我想。
——中禅寺不行的话……,还有宫村先生。
宫村香奈男是专营和书的旧书商。
——卖药郎,卖药郎?
为什么?我突然想起这个字眼。卖药郎让我耿耿于怀,这么说来……
——还有巡回磨刀师。
“对了,行商的怎么样呢?他们不会去山里的村落吗?呃,例如说研磨刀刃的磨刀师……,或是卖药郎之类的……”
“卖药郎?你是说药贩子吗?会带些陀螺、纸气球来卖的人是吧?不会,因为这条路是死路啊,做不了卖卖。能够穿过去,越过山头的路在另一边。”
“另一边啊……?”
“对,另一边。一样是山中,不过奈古谷那边有温泉,还有一座名刹国清寺。有座佛堂据说是文觉上人(注:文觉(生卒年不详)为平安末期,镰仓初期的真言宗僧侣,原本为武士,误杀同事妻子而出家。因复兴神护寺之事触怒后白河天皇而遭流放伊豆。后来帮助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但赖朝没后,被流放至佐渡。)被流放的地方。可是啊,这条路在过去的话,就……”
什么都没有吗……?真的?
“那么……不就几乎不会有人经过了吗?”
“我就说没有人会经过了。除了居民跟邮差……,我想想,啊,对了对了,这么说来,去年夏天有美军经过。可能是进驻军吧。”
“进驻军?”
“不过这一带没有基地。美军开着吉普车经过这里,不晓得车子可以开到哪里。他们一下子就折返回来了……,到底去做什么呢?”渊脇放下喝到一半的茶杯,纳闷地说。“真奇怪。我刚才说过,会经过这里,就是去那个村子。可是去做什么呢?美国人去慰问贫穷老人家?怎么可能。难道是去送巧克力吗?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