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光保若无其事地说。
因为他说得太稀松平常,我差点就这么听过就算了。
“你刚才……说什么?”
“有啊,白泽图,还有……封。”
“在哪里?”
“就在……”光保说。“hebito村的佐伯家里。”
“啊……”
怎么会有这种事?此时我不像样地张大嘴巴,表情一定十足呆蠢。
说起来,我原本就是为了询问hebito村的事,才来到位于南千住的这家光保装潢店的。口才笨拙的我怎么样都无法进入正题,而光保热心讲述野篦坊的事又相当有趣,所以我不小心就错失了开口的时机。不,我应该没错过开口的时机……
“啊……所以……”
仔细想想,光保应该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拜访的理由了。光保应该是委托人,不管他人在怎么怪,也不可能会没完没了地净扯些毫无瓜葛的事。一直以为毫无瓜葛的我才有问题。
“没错,就是这样。记得……我是在十六年前的昭和十二年春天被派遣到hebito村的驻在所,关于这个部分,关口先生已经知道了吧?”
“嗯,我听说了。”
前提是妹尾说的内容正确无误,但是我多少还有些存疑。
“那么……我就不再多做说明了。就如您所知道的,也可能一切都是我的妄想。那样的话,我一定相当……不,是完完全全地疯了。但是我无法判断。我只是述说我所知道的,我认为真实的状况。”
我想,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记忆,一定令人极度不安。因为我也曾经陷入相同的精神不稳定状态。但是我的情况是自己没出息、没用,而卧对于这样的自己,半自主地感到不信任。不安的要素存在于内部,我并没有遭到外部的否定。然而光保的情形不同。
否定他的记忆的是外在的人,是第三者。
光保取下眼镜。
“如此这般,我得到了天启,发现封就是野篦坊的真实面貌。您可能会觉得我这个说法太夸张,但是对我来说,那真的就是天启。因为这完全是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结论,但是我却从此无法再前进任何一步,陷入胶着状态。要是舅舅还活着就好了,我只是一介卖鱼郎的儿子变成了一介巡查罢了,根本束手无策呀,毫无办法。”
这……是当然的吧,无从调查起。
“所以我寻找熟悉骏河以及伊豆历史传说的人,询问他们的意见。我想,或许会有一些关于封的传说流传下来。就算没有记录,或许也有口传留下。但是,完全没有线索。在调查当中,我收到了任命书,被调派到中伊豆山中的驻在所。hebito村,字时窗户的户、人群的人。或许您会奇怪,户怎么会念做he,不过青森也有八户(hechinohe)跟三户(sannohe)这样的地名,就是那个户。bito是人。至于村民的意思,我就不晓得了。”
原来如此,妹尾也说有个户字。
光保卷起绘卷,慎重地用绳子绑好,有些轻率地摆到神龛上。他的动作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是珍惜还是不在乎那个卷轴。
“至于地点……”
光保一边说,一边踏出脚步声,走到房间左端,从壶状物里抽出一个纸筒。壶里插满了成卷的壁纸及和式门窗纸的样本。
“……这是地图,最新版的。我拜托赤井,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这是沼津一带的无万分之一应急修正版。修正测量还没完成,这是根据美国陆军拍摄的航空照片与两年前美军进行的当地调查资料修复完成的。市面上应该还没有……”
光保从筒中抽出地图。
然后他用粗短的手指灵巧地打开。纸似乎卷得很紧,不容易摊开。
“……就如同您所看到的,上面没有那个村子。”
光保说道,但是我根本不晓得该看哪里才好。而且地图也还没有完全打开。
“呃……”
“田方一带有一座韮山村吧?传说赖朝(源赖朝〈一一四七~一一九九〉,镰仓幕府的初代将军。在平治之乱中被流放到伊豆,后来奉以仁王之命讨伐平氏,开创镰仓幕府。)被流放到那里。在右下方,喏,那里。”
我找不到。
我不太会看地图。
“不是有骏豆铁路吗?循着它网上看,有一个原木车站吧?”
我用手指头沿着地图上的铁路查看,寻找那个地名。他说的应该是“原木”这两个字。
“啊,有了。”
“就在它底下,有个韮山车站,四日町附近。韮山与原木正中央,有一条往山上去的路吧?”
“啊……啊,有了。”
“从那条路走上去,越过毘沙门山后,循着没有路的山地北上,一直走,就在那一带。”
“全都是……山呢。”
“对,什么都没有吧?航空照片上可能拍不到吧。村子淹没在树林中,大白天里也阴森森的。”
“就算如此样,至少看得到田地吧?”
“都是些贫瘠的梯田,勉强足够自给自足而已,规模比家庭菜园大上一点罢了。即使照片上拍到了,也只会被当成杂物吧,杂物。”
“这样吗?可是……”
有地图上不存在的村子吗?江户时代或许有可能,但明治以后,国内的每一寸国土都被一一彻查,仔细记录下来不是吗?
“我在驻在所任职的时候,村子也未登录在地图上。这一带只有明治十九年时测量过一次。第二次测量,是我远渡大陆以后的事了。昭和十八年,是为了征兵而进行的调查吧。所以一定调查得非常缜密,而那个时候,户人村……”
已经不存在了吗……?
“不存在了吧。”光保说。“不,或许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可是啊,我是记得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来龙去脉,才会决定要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设置驻在所?这我就不晓得了。当时警察是由内务省管辖,应该是上头决定的吧。可是你不觉得正因为如此,才更有可信度吗?因为我根本没有理由那样妄想。”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光保先生,会不会你其实是在邻村的驻在所……”
这是妹尾想到的。
“邻村……,您是说是奈古谷吗?以村来说的话,那里已经算是韮山村了。”
“韮山吗……?”
这和我的想象相去甚远。我从妹尾的说明得到的印象,是山的地表上有好几个小村子,而当中的一个消失了。也可能是因为我怎么样都没办法跳脱最初想到的合并或废村等最符合现实的印象吧。但是……
从地图上来看,紧邻的村子——韮山村很大。相反地,户人村是个连地图都没有记载的小村子。这太小了,规模相差太远,根本无从比较。再加上从相关位置来看,户人村只能说是独自坐落于山中。前往户人村的道路,并不能通往户人村以外的村落。所以……
不可能搞错。
“这……那……”
我想不出该问什么问题。
光保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情。
“哦,您从妹尾那里听说了什么是吧?是去年我去找村子时的事吗?那一带的住址记载的是韮山。说是邻村的话,也算是邻村啦。”
“那……不可能是搞错路,或是记错地址吗?”
“不可能。”光保说道,用食指敲敲额头。“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我的脑袋已经错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或许真的是这样,不过您就当做妄想,姑且听之吧。收到任命书以后,我没有理由违抗,再加上原本我就对这块土地不熟悉,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命令哪里奇怪。只是现在回想,是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呵呵呵呵……”光保抿嘴笑了。“我记得好像有人对我说:‘怎么会被派到那种鬼地方去?’”
“是谁说的?”
“上司。”光保说。“不过,我只是隐约记得啦。当时的警察就像军人一样,不能对命令有任何质疑。所以都过了十五六年,我才觉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不能指望我的记忆确实呢。”
光保很冷静,要是我的话,“这么觉得”一定会在一眨眼的功夫变成“绝对如此”吧。我会这么信以为真,所以我才更不能相信自己。
“我收拾行李,当天就前往当地了。那里电话自然不用说,连电都没有。话虽如此,当时和现在不同,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但是我是警察,没有电话还是很不方便。那时我心想这真是伤脑筋,万一发生状况,若要请求支援,都得跑上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呢。我没有自信可以胜任。可是却有人莫名其妙地说什么正因为村子偏僻落后,所以更需要派驻警察……”
事有蹊跷,实在说不通。
“……村子入口有一家三木屋杂货店。说是杂货店,也只是进一些干货、绳索等村里没办法自行生产的东西来卖,赚些跑腿钱,不算是经营杂货店,只能说是非务农的人家罢了。那一家的老板是个有趣的老头子,对……他说女儿嫁到韮山村去了,还有孙子什么的,孙子现在应该也年纪不小了吧。如果我的脑袋正常的话啦。”光保说。
“杂货店前面——说是前面,也距离相当远——有一户养马的人家,姓小畠,马只限于有急事到韮山时使用,他们并不是靠贩卖牲口来维持生计。只是没有他们的马,村民会感到不便,所以才待在那里,其实也是农家,姓小畠的还有其他五户,全都是农家,贫农,而且全都是老人。”
“年轻人呢?”
“有是有。小畠本家的继承人,一个叫佑吉的,当时才二十五岁左右……,现在大概四十了吧……,如果实际存在的话。”
不是“如果活着的话”,而是“如果实际存在的话”,感觉实在很不踏实。
“然后还有六户姓久能的人家,三户姓八濑的人家。因为没有店号,叫姓的话会混乱,所以大家几乎都是直呼彼此的名字,整个村子就像个大家庭。然后村子的正中央……”
“是佐伯家吗?”
“没错,佐伯家。佐伯家里有七个人。当家的是葵之介,太太叫初音。上代当家甲兵卫已经退隐,还有当家的弟弟乙松、继承人亥之介。然后还有分家的儿子,一个叫甚八的年轻人,像个佣人般被使唤。还有当家的女儿布由,布由长得非常漂亮,就像竹久梦二(竹久梦二〈一八八四~一九三四〉为日本画家、诗人。其插画作品以表情哀愁的美女画为特色。)画里的美人一样。真是漂亮。”
“年轻……吗?”
“还是姑娘,很年轻。当时才十四、五岁吧。我不识好歹,喜欢上人家了。啊,真丢脸,竟然说出口了。”
光保羞红了脸。
“这事暂且不提,以佐伯家的宅邸为中心,四周远方散步着我刚才说的十六户人家。然后出口……说是出口,再往前走也是山,算是尽头了,那里住着一名医生。”
“那样的深山里有医生?以位置来看,会去求诊的只有村人吧?”
“虽说是医生,可不能想象成一般医院喔,只是栋小屋而已。那是佐伯家的分家,就是刚才说的甚八的父亲,名叫佐伯玄藏。他是个汉方医,至于有没有证照就……。他似乎是个仙人了,会煎药草给病人吃,我吃坏肚子的时候,也喝过苦极了的汤药,很有效。跟一般的医生不一样。”
“驻、驻在所呢?”
“佐伯家旁边有一间空的小屋。”
“小屋……?”
“嗯,小屋,简陋的临时小屋,应该是仓库吧。我会去捡拾柴薪,劈柴生火,自己煮饭,简直成了山中小屋的看守者。伊豆群山,淡淡月光(此为一九四八年由古贺政男作曲,近江俊郎演唱的畅销曲《汤町悲歌》的歌词。)……才没办法有那种闲情逸致呢,而且也没有舞娘会经过……”
描述都非常具体。如果这是妄想,光保这个人的妄想症肯定已经病入膏肓了。
“一开始我迟迟无法融入其中。村人也……怎么说,好像藏有秘密似的,说话吞吞吐吐的,而我虽然有维持治安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却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就像在监视村人,感觉坐立难安。”
“每个村落多少都会有些封闭之处啊……”
对于小型共同体而言,国家派遣过来的警官,完全是个异物。就像家里混进了陌生人,等于是不速之客吧。
“……他们迟迟不愿意打开心房吗?”
“我不记得曾被恶意对待,可是也不记得他们对我有多亲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没有共同的话题嘛。”
这话虽说得直接,不过确实如此。
“只是,佐伯家的人还算亲切。他们说我是为了村子而来,处处照顾我。像是入浴啊、三餐,几乎都是麻烦佐伯家。当家的和退隐老爷都是很严肃的人,很少见到他们,而且也没说过话,不过太太十分平易近人。然后我跟亥之介还有甚八年龄相近,过了半年左右,也变得熟稔了。布由小姐也……那个……呵呵呵呵。”光保把手按在嘴上,抿嘴笑道。“虽然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啦。我是个警官,要是有什么就糟糕了。可是她真的是个温柔的好姑娘,然后……”
光保像在做梦般远远地望向斜上方,述说着不知道是事实还是妄想的过去。
他说事情发生在秋天。
光保住进村里,过了约莫半年。
“……那时,我和亥之介已经很熟,两个人会聊天了。至于甚八,他是公桑、公桑的叫我,三不五时就会拿酒过来。所以我听说了不少佐伯家的事……”
据说佐伯家系统流传已久,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第几代了。
村里的三个家族——小畠、八濑、久能,全都是佐伯家佣人的后裔。
主从关系表面上虽然已经解除了,但村子里依然存在不成文的严格规范。
“……甚八说,不晓得为什么,佐伯家的媳妇尽管是附近城镇身家良好的女孩,却愿意嫁到这种深山来。他总是说自己是分家的人,而且祖父那个样子,害他连个媳妇都娶不到,抱怨个没完。”
“……祖父那个样子,是什么意思呢?”
“哦,甚八的祖父——也就是医生玄藏的父亲。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是退隐老爷的胞弟,与本家不和,年轻时就时常惹是生非,破坏村里的秩序。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最后他被赶出村子,好像成了蛇桥一带某户望族的养子,结果在那里也惹出事端,最后离家出走。流浪了几年后,他在明治末年带着儿子玄藏回到了村子。虽然回来了,可是还是和村子里的众人合不来。结果一下子离开、一下子回来,就这样来来去去的。玄藏对父亲忍无可忍,在大正年间断绝了亲子关系,成了佐伯家的养子,改性佐伯,定居在村子里,娶了村里的姑娘,生了甚八——内情就是这么复杂。真的很复杂哪。甚八虽然算是分家的人,但是在村子里总是多少抬不起头来。”
甚八这个青年,似乎为了自己尴尬的身份感到羞愧。
“哎,说起甚八,母亲是村里的姑娘,所以他也等于佣人的后代。可是我想他应该没有收到明显的歧视,反而甚八在待人接物上格外客气。至于那个近乎断绝关系的祖父,当时每年都会回来一两次,每次一回来,就大吵一架。反倒这件事才麻烦……。不过甚八和继承人亥之介倒是相处得还算好。”光保说道。
“他们很要好吗?”
“普普通通。现在想想,或许甚八是迷恋上了布由小姐,但也有可能不是啦。总不会是爱上太太吧……?不知道,人心是很难捉摸的。感觉上,他对本家有种难以割舍的依恋……”
“记不得那是九月,还是已经十月了……”光保望向更远处说。
村里来了一名陌生男子。
男子肩上背了一个极大的江户紫(注:一种日本染色名,为偏蓝的紫色。)包袱,深深地戴了一顶鸭舌帽,脚上扎着绑腿……
男子一步步地爬上山来。
男子看见光保时,吃了一惊。
他一定没想到这样的深山僻野中竟然会有警官吧。
光保询问对方身份,男子回答他是个卖药郎。
经他这么一说,仔细一看,男子的确实镇上经常看到的越中富山卖药郎打扮。
“以往负责的人因为久病不愈,不能过来了。从今年起,换成小的负责这一带。”男子殷勤有礼地说。
“那个人是来找玄藏先生的。还很年轻……,是啊,大概二十出头,气色很糟,他是所谓的家庭药品推销员。”
玄藏好歹也是医生,医生怎么可能会家庭药品呢?光保感到怀疑。
“……此时正巧亥之介过来,向他打招呼说:‘咦?新的卖药郎吗?辛苦了。’听甚八说,玄藏先生在村子定居下来以前,住在富山一带,拜某个汉方医师为师。虽然玄藏先生平素会摘些附近的药草,或煎或磨地调制药剂,不过开业以后,每年春秋两次,都会请富山的师父送些丸药、解热镇痛剂、丸金丹(注:一种提神、解毒,适用于各种症状的黑色丸药,是日本从前的家庭常备药。)之类的药过来……”
卖药郎和亥之介在光保面前,说着前任卖药因为风湿而行走不便、卖药的反而不顾身子等话题,融洽地聊了一阵子。
“……我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然而就像我刚才说的,突然听到一句话,接下来话就这么传进耳中来了。”
“什么……话?”
“当然是和野篦坊有关的话。”
“什么?”
“白泽图。”
白泽图——这三个字从卖药郎的口中冒了出来,耳尖的光保自然不会错过。
光保慌忙注视两人。亥之介霎时脸色一白,卖药郎一脸狼狈。亥之介把卖药郎往光保的小屋拉过去,并且小声、激动地说些什么。光保马上察觉这是不能让外来的警官听见的事,却无法保持沉默,他凑到旁边去,竖起耳朵来。他硬是说服自己,既然想隐瞒警方,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
亥之介逼问卖药郎:
——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之前巡回的人。
——说谎,那个男的不可能知道。
——小的没有说谎。
卖药郎哆嗦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摊开。
——这、这是小的白泽图,是我们避邪的护身符。
——白泽是我们的守护神,因为之前的人每年都会过来,在偶然的情况下得知了贵府的那个……
——因为名称相同,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传自上古的药方。
亥之介从卖药郎手中抢下纸来,凝视片刻,揉成团收进怀里,静静地说:
——是玄藏叔说的吗?还是甚八?难道是叔公?
——算了,总之无论如何,你千万不可以在这个村子提起那个名字。
——幸好听到的是我,要是被老爸听见了……
——你就等着吃不完兜着走。
——小的没有恶意,小的不敢再提了,请大爷原谅小的……
卖药郎直赔不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卖药郎走掉以后,我一把抓住亥之介,把他拖进自己的小屋,关上了门。我把那扇歪歪斜斜的门给扎扎实实地关上了。”
“然后……你问了缘由吗?”
“是啊,我问了。”
光保答得很轻松。碰上那种状况,换作是我绝对问不出口吧。
“其实我也觉得那样做似乎很不恰当,可是我就是按捺不住,完全没办法。所以我直截了当问他:‘你说白泽图怎么了?’没错,我问了。‘你知道白泽图吗?难道白泽图在这里吗?白泽图……’”
光保平日大而化之,此时却激动不已,亥之介被他吓了一跳,安抚马匹似的劝阻他后,回到道:“拜托,请你当做没这回事……”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呢?我好歹也是个警告,必须维护村子的治安。我说:‘亥之介啊,我忝为村子的一员,鞠躬尽瘁到今天,一直以为和你是一家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信任我……’,然后又说:‘你可别把我和那种居无定所的药贩子拿来相提并论。’此时……”
此时甚八溜了进来。看样子,甚八一直躲在暗处观看这场骚动。甚八说:
——亥之兄,你不是总是说吗“
——说你不愿意被这个家束缚,说你已经受够这些老掉牙的规矩了。我也同意你的话。
——我的身份不能继承家业,但是只要佐伯家存在一天,我就是佣人、奴仆。——亥之兄,你不是这么对我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