榎木津眯起色素淡薄的褐色大眼睛,盯着布由的脸看。布由一脸面无表情,以宛如玻璃珠般清澈、却也宛如玻璃珠般空洞的瞳眸回视那张脸。
不知为何,敦子感到无地自容。
“夏……木……”
“你是没办法瞒住我的。”榎木津说。
接着榎木津就这样,一句说明也没有,转身大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布由没有动弹,敦子也说不出话来。
结果榎木津头也不回,一径走入自己的房间,连门也关了起来。
“啊……”寅吉叫出声来。“真是、实在对不起,先生老师这个样子。真希望他能体谅一下负责赔罪的我呐。呃,益田很快就会过来了……”
敦子恭敬的制止寅吉继续赔罪。
她并不是瞧不起益田。
而是因为敦子并不是来委托调查或者搜索。
敦子向寅吉道谢,催促布由,离开侦探事务所。钟咣当的响了。
外头很寒冷。
“对不起,你一定吓着了吧?榎木津先生就是那个样子。勉强把你带来……却碰上这么失礼的结果……真是对不起。”
“请别在意,可是……”布由注视着远方。
然后她说:“对那个人……无法隐瞒任何事情呢。”
“咦?这……”
——是什么意思?
布由确实隐瞒了一些事,但是榎木津不可能知道。那么榎木津所说的隐瞒,应该不是布由“无法述说的过去”。
——你是谁?
榎木津也这么问,他应该不是在问布由的名字。而那个时候敦子问什么……
——会心头一惊呢?
老实说,榎木津对敦子这种女人来说,是个相当棘手的存在。榎木津不是不合逻辑,而是超逻辑,叫人无法应付,这两者看似相同,其实不然。榎木津虽然跳跃的很厉害,但绝对不会弄错方向。他只是省略的过程,毋宁说是抵达了最高点。
敦子觉得他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男人。这并非敦子认为榎木津很女性化,当然她也不觉得榎木津是中性的,或者具备双性特质。榎木津端正的容貌确实俊美的超越了性别,但问题应该不在这里。
从某个角度来看,榎木津比任何男人离女人都远,而他也应该距离男人很遥远。
该说是性别的束缚对他没用么?
这么一断定,又觉得哪里不对。从某些角度来看,榎木津的言行举止充满强烈的歧视,若是排除生物学的观点,或许榎木津依然是男性化的。
榎木津——没错,无论何时,榎木津都只是榎木津。
——他很自由么?
不,不对。
——还是处处受限?
不太懂。
敦子眺望纷乱的街景。
布由开口道:“那个人……一定看穿了吧。”
“咦?”
“我……有着无法饶恕的过去。”布由停下脚步。
敦子也听了下来。
“我……十五岁的时候……”
“布由小姐,你……”
“杀了父母兄弟,杀了全家人——不,我杀了全村的人,出奔乡里。”犹如赛璐佫洋娃娃的女子,死了心的柠立在原地说。
敦子不太懂她的意思。
她只是凝望着那双玻璃眼珠。
“敦子小姐……你在带我去刚才的地方前,这么说过对吧?你说他拥有看得见过去的眼睛。听到你这么说,我几乎放弃挣扎了。十五年来,我一直努力不去看它,但是那位先生……一定看到了。所以……”
“请等一下,你说的……”
——难以置信。
“是真的。”布由说。“我……闭上眼不去回顾自己的过去,而且是绝对不会被宽恕的过去,我现在一定正在为此受罚,一直逃避忌讳的过去,它的报应就是……先知的力量——我忌讳的能力吧。但是被迫背负陌生人的未来,我已经……再也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所以……”
“没有那种荒唐的道理!”敦子叫道。“布由小姐,那么你承认你有预知的能力么?你才是才说过,人不可能知道未来的事么!”
“如果看得见过去……那么述说未来不也是有可能的吗?”
“那不一样,你说的不合道理!”
“就算不是这样,也一样不合道理。”
——没错。
敦子整个人虚脱了。
敦子只会高举非经验性的逻辑所导出来的正论。那种脆弱的道理,威力当然不足以粉碎透过经验学习到的不合理。
布由幽幽的晃着。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敦子小姐,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布由小姐……”
“请不要在和我牵扯下去了,我没有资格和你这样正直的人在一起。我是个刽子手,和我扯上关系,会变得不幸……”布由边说着,边往后退。
“不要胡思乱想!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活下去……也只是受人利用……”
布由的身影悠的消失了。
她弯进小巷子里了。敦子一时慌了手脚,追了上去。
那是民宅之间的空隙,狭窄的只容一个人勉强通过,里面堆满垃圾,脏乱无比。
布由打算寻死吧。杀了家人?杀了村人?与那无关。就算是真的,也绝对不能因为这样就要寻死。不行,绝对不行。
穿出小巷。
——往哪边?
人影掠过视野。敦子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她穿过小路,再次弯进巷子,得侧着身体才能穿的过去。
布由说,和她车上关系会变得不幸。可是其实相反。如果敦子不是这么无趣的人,事情应该不会演变至此。她很明白,正论毕竟救不了人。她也明白,出于好奇心而行动太轻率了。但是敦子只能够如此,这个就是她这个无趣之人的一切。
即使如此……
穿过巷子。
眼前是一片空地,一片被铁丝和木椿围绕的空地。杂草丛生,堆放着大型垃圾。
“布由小姐!”
空地中央,布由被好几个男人包围了。
——气道会。
被跟踪了。
“布由小姐。”敦子再叫了一次。
一名男子转过来。
是见过的脸。
“咦,你是《稀谭月报》的中禅寺对吧?你追上来啦?真是学不乖。上次我们会里几个年轻人好像受到你的诸多关照……”
“你……是代理师范……”
“对,被你诽谤的韩流气道会的岩井。我们会长也啊、读过你那篇有意思的报道了,他看了捧腹大笑……然后……”
岩井背对着布由,转向敦子。“……吩咐我们杀掉。挺清楚了没?杀、掉。所以你现在还能够活着,全是托我说情的福那。我告诉会长说,用不着杀掉吧?让她精神上变成废人比较妥当吧?”
“敦子小姐,快逃!我没事的!”布由尖叫。
——她在哭。
布由的表情在哭泣。
“放开她!不管怎么样,绑架监禁都是犯罪行为!”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我还想着以理服人么?
“中禅寺,你是不会判断情况吗?这和上次不同,不管你们怎么叫,都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搞清楚了没?”
岩井的手流畅的聚到胸前。
——我才不怕什么气,我才不怕什么气……
岩井的眼中浮现凶暴的神色。
穿过衣服,可以看到他的肌肉开始绷紧。
岩井“喝”的一声贯注精神。
——好可怕!
敦子被震飞了。
自我的恐惧把敦子震飞了,她撞上建筑物。岩井背后的众人见状,一拥而上。岩井的声音想起:“杀掉。”
——哥哥。
敦子闭上眼睛。
不详的邪气凶猛的逼近上来。
接着钝重的声音想起,一次又一次。
呻吟,怒骂,巨响。
然后……
笑声响起。
“你、你是什么人!”眼睛怒吼。
“哇哈哈哈哈!竟然不认识我!怎么会有这等蠢蛋?连猴子都认识我!你肯定连猴子都不如。好,从今天开始,你的明基就叫猴子不如!听见了没,你这个猴子不如!”
——夏……
“榎木津……先生……”
傲然站立在港口的就是侦探本人。三名男子昏倒在他的脚下。
“没错!就是我!喏,益山,不要卡在巷子里挣扎了,快点去救可爱的小敦!看好了,小敦,侦探就是这么工作的,看仔细啦!”
榎木津话一说完,踢起倒在地上的男子。接着犹如一阵旋风,跳进空地中央,一瞬间踢到包围上来的另外三人。
“哇哈哈哈哈,弱的要命吗!”
“可恶……”
岩井摆出架势。
杂碎姑且不论,岩井好歹是道场的代理师范。另一方面,敦子从没听说过榎木津练过拳法。她咽下唾液。
岩井压低身体,逐渐逼近侦探。榎木津脸上浮现几乎瞧不起人家的嘲笑,一派轻松自在的看着岩井。“喝!”岩井吸气,缓缓的举起手臂。
榎木津仿佛赶苍蝇似的,满不在乎的拍在岩井的脸颊。“啪!”的一声,一道令人错愕的声音响起。
一刹那,岩井露出一种食物从眼前消失的饥饿野狗的表情。
接着,他就这样从敦子的视野中消失了。
榎木津的回旋踢击中了他的侧脸。
岩井倒下去,榎木津狠狠的揣在他的侧腹部。
接着榎木津揪着他的后领,把他拖起来,拳头打进他的心窝。然后他转向敦子。
“这是小敦的分!”榎木津说着。“还有这是你不认识本大爷的惩罚!”
铁拳击上左脸颊,岩井真的——弹飞了。
他被重重的偶打到飞出去的地步,非常符合道理。
“弄清楚了没,这个蠢蛋!以为要打上来的时候不打上来,不就是武斗的基本吗?以为要打上来的时候真的打上来了,那是搞笑的基本!打架是愈卑鄙的赢面愈大,明文化的卑鄙就叫做武术!”
榎木津回头一瞪,抓住布由双肩的两个人松开了手。榎木津轻快的大步走去,接二连三的把那两个人撂倒了。
“笨蛋!我不是才说了吗?你们就是以为对方不会再动手了,才会被打倒。给我记清楚啦!喏,那边的小姐,走吧。”
榎木津牵起布由的手。
“去哪里……?”
“哪里都好。还是你打算就这样永远住在这块空地?我是不会阻止啦,不过要是下起雨来会淋湿的。”
“敦、敦子小姐……!”益田窝囊的叫道,浑身沾满蜘蛛网,总算挣脱出小巷子。
“敦子小姐,要不要紧!你站的起来么?我也来帮忙……”
敦子说:“我站的起来。”她只是腿软了而已。结果敦子只是自己往后弹去,根本连一下都没有打到。益田伸手扶起敦子后,望向布由说:“啊,那位小姐就是华仙姑处女吧?”
“益田先生,你怎么会知道……?”
“我从榎木津先生那儿听说的。”
“榎木津先生怎么会……”
这么说来,刚才……
榎木津攻击岩井等人的顺序,和敦子遭到暴徒攻击的顺序似乎完全相同。
榎木津果然……
敦子开口询问前,榎木津先开口了:“这太简单了!只要看看小敦的伤和动作,你受到了什么攻击,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嘛!还有这个人我也从益山那里拿到照片了!”
“从益山先……不,从益田先生那里拿到照片?”
榎木津都把益田叫成益山。
益田搔了搔头。“前天我接到华仙姑失踪的消息……我一直在找她,其实乌口委托我协助调查。他在调查中,怀疑起华仙姑处女似乎受人操纵。”
“受人操纵?”
“没错,乌口当面见过这位小姐一次。大约十天前,他伪装成推销员潜入,得以确认。”
“确认……什么?”
“嗯,在本人面前说这种话有些冒昧,不过有一男子几乎每天都出入华仙姑的住处。那个人似乎也负责与咨询者斡旋,但是华仙姑本人似乎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你不知道吧?”
布由似乎不明白益田在说什么,她本来睁圆了一双玻璃珠般的眼睛看着榎木津,不久后才注意到益田,应了声:“嗯。”
益田接着问道:“大概十天前,有一个两眼相距很近的轻浮男子到府上拜访对吧?”
“咦?哦,贩卖尼龙牙刷的……”
“没错,推销员。那个人有没有让你看一张模糊的照片,向你打听卖药郎的事?”
“哦……说是六年前他借钱给那个卖药郎……”
“你认识那个卖药郎么?”
布由微微偏头。“他长的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不过那个人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你认识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尾国诚一?”
“你……怎么会知道……?”
布由脸色苍白。
“尾国先生还活着。而且这十年之间,他频繁的出入你的住处。”
“怎么可能……我……”
“你不可能记得。因为尾国这个人,是个技术高超的催眠师。”
“催眠师?”
那么……
布由的预言是……
“没错,敦子小姐应该明白。我本来不知道,所以相当吃惊。催眠术里不是有一种叫做后催眠的吗?”
——原来如此……是后催眠啊。
“可是,能够做的那么……巧妙吗?”
“可以的。”益田说。“找来咨询者的也是尾国。所以咨询者早已经经过详细的调查,尾国根据那些资料,想出适切的预言,然后告诉这位小姐——当然是在催眠状态当中。接着再指示她在特定的契机下发言,并消除催眠中的记忆。大概是让她看到咨询者的照片,然后让她预言。接下来再动手脚,让事情照着预言所说的发生。这个时候,似乎也会使用催眠术。”
“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章……”
“当然是有许多的目的。像是掌握大人物的把柄、收取斡旋费用——不,只要让对方深信不疑,就能够用预言控制对方了,搞不好还能左右国家的未来——连这种夸张的事情都有可能。”
“尾国先生……还活着?”布由半透明的皮肤逐渐失去血色。
“骗人……这怎么可能……”布由捂住嘴巴。
她不断的重复着“太荒唐了”。
“没错,真的很荒唐。但是尾国真的活着,并且有许多证人。”
布由将憔悴的脸转向益田。
“华仙姑女士……我不知道你的本名,不过你每天都会见到你以为过世的男子。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人精神错乱了,不仅如此,你这十年间还不间断的受到催眠,这不可能撑得住的。听说视情况,甚至可能引发分裂症状或抑郁症状呢。”
事实上,布由的精神状况已经十分不安定了。”
她现在的状态相当危险。
“乌口觉得事有蹊跷,暂时不公开好比容易得到的独家新闻,重新展开调查。因为要是随便公开,可能会让幕后黑手给溜了。而且世人的眼光一定会集中在这名小姐身上吧……”
没错,非议和中伤都会集中在布由一个人身上。要是在这种状态遭遇到那种事,布由的精神或许真的会崩溃。这得感谢乌口过人的见识才行。
“而且,”益田接着说。“不管怎么逼问这位小姐也没有用。因为他是潜意识领域受到指示,完全不记得。这太巧妙了,俗话说,期敌必先期己……但是这也太残忍了。”益田最后这么说。
敦子走进布由。布由一看到敦子,身体晃了一晃,求救般的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靠在敦子的肩膀上。
“敦子小姐……”
“已经……不要紧了,这下子……”
名为不明的谜团……
布由好像在哭,敦子感觉到泪水渗到了肩口。
“益田先生……真的谢谢你,还有……”
敦子砖头一看,榎木津拿着好像是捡来的铁丝,正紧紧的困住气道会成员的手脚,把他们绑在木椿上。
“真是大快人心,这下子他们绝对没有办法自己解开。很有趣吧?不管怎么吼怎么叫,也不会有人来这里救他们。啊,这家伙醒了。”
男子抬起头来,榎木津狠狠的敲在他的后脑勺。
连叫的机会都没有。
“暴力这玩意真是愚蠢,什么都不必想,太轻松了!可是手会痛,肚子也会饿,亏大了。喂,你们要站在这里聊天到什么时候?益山,都是你一直罗嗦,大家才回不去。还有,喂,那个女的……”
榎木津站起来,顺便踢了踢两三个人的后脑,迅速的走到布由的前面,又像刚才在事务所那样盯着她的脸看。
“你又被骗了哪?”
“咦?”
“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不过骗不了我的。那是家人吗?那么根本没少哇。那个怪东西是什么?我知道了,是水母对吧?”
“水母……啊!”布由短促的一叫,眼睛睁的几乎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吧父母兄弟全家人不我把全村人都……
杀了……
“榎木津先生!你说的……您说的是什么?你看到了什么?”敦子问。
榎木津潇洒的站在小巷口,叫了声“小敦”,说道:“京极那个笨蛋担心死喽。”
敦子这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
第六个夜晚来临了。
我应该筋疲力竭,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感觉有多疲劳。
今天发生的事和昨天一样,昨天发生的事和前天一样,所以我可以轻易的想象明天的自己。而且应该大致吻合。反正明天一天也和今天一样。那么就算明天不来临也无所谓,但是夜晚无论如何都会过去,,所以不管怎么抵抗,相同的一天总会再次开始吧。永远的、一次又一次地。
我这么感觉。
我已经无法想象不同的早晨了。
这么仔细一想,我开始觉得我对疲弱的人生而言,早晨这个玩意儿——即使不是身处如此特殊的环境也一样——似乎都没什么改变。一觉醒来,我总是感到有些不安,我尽可能的像昨天一样行动,一心祈祷不会有任何事发生,然后再次害怕明天来临,颤抖着入睡。
悲伤的事、难过的事、高兴的事、愉快的事、讨厌的事——喜怒哀乐的差别相差甚微。不管再怎么悲伤,肚子一样会饿,不吃饭就会死。
伤心地满嘴东西吃饭的摸样十分滑稽,但这就是人,虽然有“难过的要死”这种说法,但是不管难过还是悲伤,生命之火也不会只因为情绪就灭绝。相反的,不管再怎么高兴,跌倒还是会痛,不管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一口气吃下十几二十几碗饭。
结果,人生就只是起床、活动、睡觉。不管身处何处,做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做,也毫无改变。像我这种人不管存不存在,太阳依旧升起,依旧西沉,没有人——没有一个人会感觉到困扰,不是吗?
不……
我想起妻子。
妻子会怎么想呢?
会觉得困扰么?一定觉得平添了许多麻烦吧。
——可是……
我有种把什么都忘在哪里的感觉。
连日来,侦讯官纠缠不休地述说妻子的事。
你也想想你老婆啊……
你老婆在哭泣啊……
你老婆很伤心啊……
所以快点招了吧……
对于这些话语,我的回答全是些陈腔滥调。当然,那是我的真心话。虽然是我的真心话,却仿佛照本宣科,所以应该是来自于我过去所见闻的事物。
好寂寞。
我爱她。
原谅我。
想见她。
这种话,不是我的话。
是过去有人在哪里说过的话。我这个人,形同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结果我只是过去所拼凑起来的东西。
所以我是个废物。
真希望早晨不要来临。
我在坚硬的地板上翻身。
肩膀好痛,背好痛。被拳头殴打的下巴隐隐作痛。
因为……我还活着。肉体的疼痛,是现在的我唯一剩下来的、最后的生命的证明。
还觉得痛就不要紧啦……
——木场。
只剩下两个人败逃的夜晚。
在前线听到的战友的话。
然后我……朦胧的想起来朋友的脸。

第五章
休喀拉——
次地亦行中世阴阳家之说,与守庚申之事(中略),故民间亦广为流布,今亦多祭祀于路旁。《拾芥抄》载:“庚申夜诵彭候子、彭常子、命儿子,悉入幽冥之中,去离我身。”注云:“今按,每庚申向寝而呼其名,三尸永去,万福自来。”此诵文不知源自何处,三彭之名亦异,此诵为未守庚申而寝之歌,说法多异,今俗传彭申之夜诵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