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早上五点消失的小坂,为何经过将近十六个小时之后又被目击到?那番不自然的目击证词,会不会是为了将小坂的杀害现场转移到这家仙石楼而捏造出来的?
目击时间非得是二十点四十分不可。
“以桑田的角度来看,他连声音都被听到了,一定觉得尾岛的证词相当碍事吧。”
“如果刚才假设的都是事实的话,就是如此吧。很碍事。平常的话,在被人撞见的时候就会俯首认罪了,但是在场的如果碰巧是个双眼失明的人,会想做垂死的挣扎,也是人之常情吧。”
“就是啊。那个叫托雄的是桑田的随从吧?而且他说看见小坂走出来的觉证殿也是桑田居住的建筑物吧?这要怎么说都行嘛。菅原。”
“但是警部补,这个伪证是以警方确定死亡时间为前提而做吧。我孤陋寡闻,不过连冻成那样的死人都可以确定出死亡时刻吗?还是已经确定了?”
“还没有,解剖可能也碰到麻烦了吧,因为都冻结了啊,这也是我第一次碰到结冰的尸体。但是菅原,现在可不是江户时代。明天——最迟后天就可以查出死亡推定时间了。科学搜查是万能的,就算犯罪地点可以隐瞒,只要遗体被发现,杀害时间迟早都会被查出。这年头不晓得这种事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了,就连山寺的和尚都知道。所以啊……”
就算与尾岛的事件分开来看,只要杀害时间确定,被害人的身份查明之后,警方迟早都会搜查到寺院里。为了防患于未然,桑田最好先准备好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那就是仿佛有目击者又仿佛没有目击者的不自然的夜坐。桑田的夜坐一方面证明他和小坂未在觉证殿彼此打照面,同时也成了行凶时刻的不在场证明。
姑且不论是不是整座寺院串通,桑田常信与牧村托雄两人共谋一事,应该是错不了的。
山下无比满足。“这样如何呢?菅原。”
菅原更加满足地应和:“就是这样,这样没错。就像我说的,桑田就是凶手。就是那家伙,一定是的。没错……”
不对。
“等一下。”
“怎么了?”
“为什么是仙石楼……不对,为什么是树上?”
“这……”
不行。
没有意义。
若是想不出弃尸在树上的意义,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不对劲。
山下历经一番波折,结果又绕到菅原回来之前他在想的地方了。
根本是在原地打转。
他认为梗概大致正确,剩下的……
“尸体非被发现不可的理由吗?”
营原双手抱胸,山下再度叹息。
可是桑田凶手说弃之可惜。
而且调查小坂生前行动的同时,也必须彻查明慧寺的财源及底细。也需要知道每一个和尚的身份和来历。
“菅原,关于明慧寺的和尚,你有多少情报?”
“我记了姓名和人山年限回来。年龄是自称,出生地等也尽可能问了。”
菅原半自暴自弃地递出一叠和纸。
山下厌倦地看着那些纸张。

贯首圆觉丹禅师昭和三年入山六十八岁
知客和田慈行昭和十三年入山二十八岁
维那中岛佑贤昭和十年入山五十六岁
典座桑田常信昭和十年入山四十八岁
老师大西泰全大正十五年入山八十八岁

与其说是在看人名,更像在读经文。和田在干部中显得异常年轻,但人山已经有十五年了。他十三四岁就出家了吗?至于大西,都已经八十八岁了。山下的家累中,最年长的是八十五岁。那个老太婆脚和腰都直不起来了,然而一个比她更年长三岁的老人,竟然能够在这样的荒山僻野中生活?那真的是人吗?
“就算这么记上一大串……和尚的名字特别莫名其妙。”
“没什么难的,地位高的人名字是很奇怪,不过其他人只是把名字换成音读[注一]罢了。很简单的。例如说,警部补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不能换成音读。”
“哦,这样啊。我叫刚喜(takeyoshi),换成音读就叫gouki。如果我出家的话,就是刚喜和尚。”
“比起和尚,你更像入道[注二]。”
注一:日文的汉字发音大多有音读与训读两种,音读依循汉音,训读则是以和语的方法发音。
注二:这里指的是日本的一种秃头妖怪。
“是吗?唔,除了干部以外,战前入山的中坚分子有十四人,是战争幸存者。战时没有人人山,战后很快地,昭和二十年有五人人山。接着二十一年有四人,二十二年有两人,二十三年有三人,二十四年有两人。这是最后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僧侣入山了。”
“那个桑田的随从小和尚呢?”
“你说托雄吗?不就写在这里吗?二十四年那一组,二十二岁。”
名字埋没在名字堆里。
所以这份名册对山下而言,只是写了一堆汉字的纸屑罢了。完全看不出意义。这么一看,就像菅原说的,这些和尚不分青红皂白,每一个看起来都可疑万分,真不可思议。山下无奈,只算了算人数。
“喂,菅原,这里头只有三十五人啊。和尚不是总共有三十六个吗?”
“还有一张啦,你这人也真是粗心大意。”
“咦?哦,我知道啦。杉山哲童,二十八岁啊。喂,这个人的人山年份呢?”
“哦,他没有入山年份。”
“没有?”
“听说他出生的时候就在山里了。”
“什么意思?”
“嗯。啊,我想这家伙应该无关吧。虽然把他也算进去,不过说是和尚,智商好像也有点那个……不足。”
“咦?智能障碍吗?”
“那种叫什么呢?他就是住在附近的老人家的家人,小时候就一直做着类似寺男的工作,不知不觉就成了和尚。”
“门前小僧啊。”
“才不是什么小僧哩,他是个巨汉。这就叫做体大无脑还是什么吗?读写好像会,但是智力很低,顶多是小学生的水平吧。”
“等一下,你说住在附近的老人家,有人住在寺院附近吗?”
“哦,听说好像有。一个女孩,一个老人,还有那个哲童三个人一起生活。那个女孩也都在寺内游荡。我是没有看见,但是那个小说家好像看到了。听古董商说,她在这一带好像很有名,叫什么山中的长袖和服姑娘。这家旅馆的人好像也知道。”
“穿着长袖和服?在这种深山里?真够怪的。那个老人怎么维持生计?是樵夫吗?”
“箱根又不是木曾[注],才没什么樵夫呢。唔,说可疑是可疑,可是应该没关系吧。要调查吗?”
注:木曾为长野县西南部木曾川上流的溪谷一带,以桧木的产地闻名。身下山。
“你……当然没有调查吧。我想应该也没那个时间,可是总觉得啊……”
反抗资本主义、近代国家及管理社会的荒唐家伙们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山下困惑不已。
他觉得不能够胡乱增加嫌疑犯的数目。虽然这么觉得,但可疑人物确实增加了。每一个都是他不想扯上关系的那种人。
他只能祈求这些人和事件没有关系。
——这座山里没一个正常人。
菅原一开始也不像个正常人。
但是现在已经算是差强人意的一个了。
益田怎么了呢?
山下非常挂心。
“菅原,咱们的益田呢?”
“哦,那个小哥啊。他生龙活虎地在搜查哪。现在应该跟嫌疑犯一起打鼾睡觉了吧。”
“生龙活虎?益田他吗?要不要紧啊?”
现在益田正引领着一干嫌疑犯,深入更加疑云重重的嫌疑犯大本营。只身留在那里,应该是四面楚歌才对。
菅原下流地笑了:“不要紧的,又不会被杀掉。只是最近的年轻人真没体力呢,锻炼的方法不一样哪。看他已经累得快垮了。噢,这么说来你也挺年轻的呢,真是失礼了。啊……对了对了,你说明天要在署里开会是吧?几点?”
“早上十点。”
“那今天能不能到此为止?我的脚也痛了。”
“哦……”
在山下回答之前,菅原已经举起右手说“告辞”,打开了纸门。
阿部巡查就站在纸门外,他吓了一跳,敬了个礼,心想菅原接下来还要回到山脚下去吗?
菅原离开后,女佣走了进来,但山下一句话也没招呼。
凌晨一点三十分了。

翌日早晨,山下起得比任何人都早。因为他不想见到那个教人愤恨的侦探和那个赤脸医师。即使如此,他起床的时候也已经六点了。山下看着时钟,想到明慧寺这时候连早饭都用完了。他交代掌柜要是益田回来时该怎么做,总算在第三天离开了仙石楼,只身下山。

搜查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遗弃小坂遗体的凶嫌,似乎穿着类似草鞋的东西。
这与凶嫌做僧侣打扮的目击证词有一定程度的吻合,结果菅原的报告受到了重视。
会议上也提出了解剖报告,死因是由于后脑勺遭到殴打而造成的骨折。几乎是当场死亡,没有被毒杀的可能性。死亡推定时间大约是失踪当天黄昏到翌日早晨,但范围没办法再缩小了。这全都是根据胃中食物的消化情形所作的判断。这个结论感觉相当靠不住,而且这暖昧的范围是建立在小坂从失踪前一天的晚餐之后就没有再进食的前提上。
这样一来,死亡时间在现阶段等于是无法确定。因为明慧寺的斋饭菜色似乎每天都一样,而且这要是像菅原说的是整座寺院串通好的犯罪,只要篡改情报,要将死亡推定时间偏离个一两天也不是问题。于是尾岛的证词受到了关注,因为警方认为尾岛与明慧寺问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商议的结果——也就是在没有确证的情形下——尾岛的证词被采信,达成了小坂是在失踪当天的二十二点前后遭到杀害的共识,并决定以此为前提进行搜查。
此外,考虑到被害人小坂过着双重生活,一方面必须彻底调查他的异性关系与事业等流言的真伪,同时明慧寺的真实情况、僧侣们的来历与身份也成了调查重点。搜查完全以明慧寺为焦点展开。
死掉的是和尚,疑凶也是和尚,这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最后山下决定亲自出马,进人敌方大本营明慧寺。
从会议的发展来看,这是情势所迫。明慧寺不能不调查,而若要调查,那也是身为本部长的自己的责任——应该。当然,菅原要求同行。
会议在正午结束,用完难吃的午餐后,山下带着数名警官和菅原,再次踏上山路。
心情沉重。
抵达仙石楼是十四点。短短的七八个小时前还在这里,但山下却觉得暌违已久。
益田还没有回来。
蠢侦探和刻薄医师正在下棋。真是轻松,教人连气都生不起来。
不过这两个人根本连山下都没注意到。
说起来,那个蠢侦探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山下想道,看着两人,结果侦探发出奇怪的大笑。山下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升起一把无名火。
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回步调,再这样下去又会前功尽弃。就在山下决定不理他们,别开视线的瞬间,他听见了不想听见的声音。
“哇哈哈哈哈……已经没救了,久我山先生!你赢不了我的!”
“也还不一定没救吧。可是你啊,该不会是用那种奇怪的能力赢过我的吧?”
“你也是大笨蛋之一哪。全知全能的我才没有什么奇怪的能力,我有的只有多到不能再多的才能!”
“哎,或许的确是这样哪。不过我觉得你可能只是碰巧赢的。”
“有可能吧,没什么才能赢得过碰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无所谓。不管这个,榎木津,可以请你准备着手进行我委托的侦探工作了吗?关口和中禅寺小姐都没有回来。”
“猴子回山里去了吧,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在想,干脆连我也一起去好了。”
“去哪里?”
“什么去哪里,当然是明慧寺喽。”
“不准!”
无法置若罔闻地就这么经过,竖起耳朵偷听的山下终于忍不住插嘴打断了这场骇人对话的结论。
“不行,禁止外出!”
“噢噢!这不是社长吗?你还在啊?话说回来,你说禁止什么东西?”
“禁止你外出!”
“喂,山下警部补,你有那种权力吗?虽然我是嫌疑犯,但榎木津不是吧?你不能限制他的行动。”
“啊,啰嗦!菅原,把这几个……”
“警部补啊,不能把这些家伙绑起来。弄不好会是滥用职权。而且还有寺院里那些人的先例,总不能区别对待吧。倒不如把他们摆到一处或许比较好。”
“混账,难不成你想把他们给带去吗?”
“我是不会把他们带去啦。我只是说,如果他们要跟来,我们也阻止不了。不过如果他们妨碍搜查的话,就可以逮捕他们了。”
“逮捕啊……”
就像菅原说的,干脆让这些家伙捅出什么娄子,再加以逮捕,还比较乐得轻松。山下斟酌着这种想法,医师收起了下巴说道:“怎么,警察要去明慧寺吗?和尚当中有嫌犯吗?如果已经知道真凶是谁,我们也不必进行什么侦探活动了。”
“啰、啰嗦!我没有义务跟你们报告搜查进度!随你们的便。菅原,走了。”
山下头也不回地大步出发,这是他不管怎么样都事不关己的意志表现。在警察署里头事事都很顺利,但是只要踏进山里一步,就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无法一如所愿。而且就算他们跟来,山下也绝对不愿意和蠢侦探一道远足。这阵子诸事不顺的山下,还是留有一点自尊心的。

好陡的斜坡。
菅原和警官们都默默地爬着,身为主任的山下不能够在他们面前说丧气话。这是警部补的志气。菅原咒骂着:“哼,我今天一定要逮到那些和尚的狐狸尾巴。事无三不成!”
“菅原,太卯足了劲不行啊。人不是说有二就有三吗?”
“事不过三啊,警部补。所以要是这次不成,我就要变成铁石心肠了。我要揪住那个桑田,硬逼他给我招出来。”
“比起证词,证据更重要啊,菅原。物理证据胜过一切供词。要是找到和那些稻草屑相同的稻草鞋,那就很够了。”
“一点都不够,搜查的醍醐味在于供认啊。”
菅原豪迈地说。山下完全无法理解。而且他总有一种疏离感。
这座山在拒绝山下。
“话说回来,这条山路也太不人道了吧?你不觉得住在这种没效率的地方,本身就是一种犯罪吗?”
这是拐弯抹角的泄气话。
“寺院姑且不论,像是一般老百姓,而且还是老人跟小孩,真能住在这种地方吗?小孩子的教育问题该怎么办?”
塞塞搴窜的,令人生厌的气息从背后逼近。
山下缩起脖子,但菅原回过头去。“噢,警部补,是侦探来了吗?”
山下一点都不想看到那种东西。“别管他们,快点前进吧。”
“咦?好像不是。”
“不是?”
山下回头一看,一个人偶站在树木之间。
微弱而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如是人子,装进烦恼的皮囊里,抛入水流。
“那、那是什么?”
“噢,那就是你刚才还在质疑存不存在的山中的长袖和服姑娘吧?”
“姑娘?”
——那是人吗?
肮脏的长袖和服动了。
枯枝沙沙摆动。
雪花纷纷飞舞。
极其怪诞。
却又无比真实。
人偶笑了。
“你、你……”
住在哪里?——山下想这么问。

“回去。”

说话了。
山下张口结舌。
“不要再过去了。”
一阵猛烈的恶寒窜过全身。
警官们和菅原也失去了冷静。
女孩用一种恐怖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表情瞪着山下,甩动长长的袖子,像一阵风似的溜过警官身边,奔上斜坡消失了。
“啊……警部补,你看见了吗?”
“当、当然看见啦,那种东西……”
竟有那样的东西猖獗跋扈,这里根本就是魔界。
那样的话,下界的法律是否无效?
山下像要追上女孩似的仰望她的去向。
瞬间树丛左右摇晃,一个浑身沾满了雪的男子连滚带爬地跑了下来。男子一看到山下等人,放声大叫:“啊……!山下先生!这不是山下先生吗!”
来人是益田。
“呃、益、益田,怎么了?”
“又、又被杀了!和、和尚……”
“什么?你冷静一点。”
“明、明慧寺再度发生杀人事件了!”益田这么说道。


*


“所谓坐禅,”敦子的声音响起,“一言以蔽之,就是……唔,该怎么形容才好呢?这……”
敦子停下拿着钢笔的手,自言自语地说道,回过头来。当然没有人回答得出来,所以也没有响应。
不过这个时候,清醒的——处于能够回答的状态的人,只有我一个。
然而就连这样的我都以全身露骨地表现出痴呆状态,回过头来的敦子露出愣住的表情。
“天晓得。”
我落井下石地回了个愚蠢到家的答案。敦子目瞪口呆,再次转回书桌,用钢笔盖轻轻顶住鼻尖。
今早……
我们手忙脚乱地追赶着僧侣们凌晨三点半开始的生活。采访大致结束的正午过后,众人疲劳到了极点,到了午餐后的休息时间,我们紧张的神经全都绷断了。
我和鸟口完全瘫痪,青年摄影师就这样遁入了梦乡。应该负责监视的益田刑警也打起瞌睡来。饭洼一个人不知为何积极无比,似乎自己一个人继续采访去了。
没看见今川。
他去参观寺院了吗?还是去找僧侣聊天了?早上的采访今川并未陪同,所以也许不像我们这么疲劳,话虽如此,早饭也一样是在早上五点半用的,没什么差别。
敦子好像已经开始撰写报道的草稿了。
勤劳得教人吃惊——不,持续力令人惊异。
如果效法敦子,我一个月应该可以写出一部长篇小说吧——我一边与逼近的睡魔搏斗,一边头脑昏沉地想。
敦子昨晚应该也几乎没睡。
昨晚……
明慧寺最年长的老师特别答应接见我们。老师的心情很好,会见一直持续到深夜。我认为不管对稀谭舍还是对警察,以及对今川来说,都是一段非常有意义的时光。
若问为什么,因为听完老师的话,我们对于明慧寺的疑问大半都得以冰释,对僧侣们的疑心也几乎都消除了。我在逐渐退后到名为惰眠的溟濛彼方的意识当中,回味着昨晚与老师会面的始末。

昨晚……
菅原与益田在九点展开侦讯工作,情况是不折不扣的兵荒马乱。
因为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然而僧侣人数众多,若是两者相除,一个人能分配到的时间不到两分钟。以三名干部为首,年轻僧侣一个接一个被叫入内律殿。不过只有高龄的老师和贯首无法配合警方的侦讯。不对,与其说是无法配合,更应该说是在一个一个叫来年轻僧侣时,时间到了。这才是实际情况。
侦讯结束,菅原刑警返回仙石楼后,一度退下的中岛佑贤的行者——我记得是叫英生——再度造访内律殿。
说是老师希望与我们会面。
根据英生的说法,老师和小坂了稔交情匪浅,主动提出想和我们谈谈。
我们大家鱼贯跟随英生走去。
我们被带去的,是一栋叫做“理致殿”的建筑物。
老师名叫大西泰全。
那是个身上只穿了一件暗黑色无袖外套的干枯老人。
我们原本擅自想像那会是一个身穿金碧辉煌袈裟的高僧,所以全都大感意外。
“晚安。”
招呼的方式也完全是个慈祥的老爷爷。
“老衲就如同各位所见,是个老糊涂,只不过做和尚做久了,被人称做老师,其实只是个普通老头子罢了。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虽然是潜心修行,不过不必负责作务。所以老衲除了坐着打禅和诵经,其他时间都闲得很。话说回来,老衲已经不晓得几年没见过年轻的姑娘喽。”
慈祥的老爷爷用干涸的声音大笑说。
此时三名僧侣送来了茶。
“噢噢,噢噢,来,请用茶。”
老师请我们喝茶,然后说了:“话说回来,了稔师父也真是不幸哪。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师询问益田。尽管没有自我介绍,但他好像看穿了我们大略的身份。益田简要地说明发现遗体的经过。
老师惊讶不已。
“哦?柏树上头?仙石楼的?那座庭院的柏树上?哦,原来如此啊。”
“您有什么线索吗?”
“庭前柏树。”
“什么?”
“没事没事,没什么。不过这真是骇人听闻哪。仙石楼也真是无妄之灾。”
“老师知道仙石楼吗?”饭洼问道。
“小姐,老衲当然知道那里。老衲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三十个年头了吧。而且建造那座庭院的,正是老衲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