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敦子露出诧异的表情。据说禅僧与庭院之间有着很深的关联。虽然一样只是粗略的认识,不过我记得以庭院闻名的寺院大多都是禅寺。此时我想起来似的望向今川,但古董商还是老样子,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接着发问的是敦子。“那么,建了仙石楼那座庭院的,就是这座明慧寺的和尚喽?”
“非也非也。老衲的师父是京都一座临济古刹的住持,他是个擅长造园的名手。其实原本预定是师父要来这座明慧寺的,但是师父初到不久就圆寂了,结果变成老衲代为人山。来到这里的时候,老衲已经年过六十了,在那之前,这里没有半个人。是座废寺。"
“废寺?”
“是啊。不过废寺这个说法有些不准确哪。虽然不知道这座寺院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不过一直都没有人。不,它不为人知地建在这里,而老衲的师父前来仙石楼的时候发现了它。”
“发现?”
记得拜访这里的时候,敦子说过类似的话。她的印象似乎是正确的。
今川问道:“这里的大伽蓝如此雄伟,在那之前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吗?”
“是啊。这里真的是一座丝毫不逊于五山寺院的大寺院,不过只能说也是有这种事的。发现这里的时候,似乎引发了一场混乱。不过不管怎么样,事实就是如此,也只能接受。所以啊,不瞒各位,第一个以住持身份来到这里的就是老衲。这座寺院的和尚里头,没有一个比老衲资历更深。就算有,那也是好几百年以前的事了。”
“哦……”
废寺的话——如果是已经废寺的寺院,没有登记在末寺账里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对……
“那么这座寺院究竟是什么时候……”
“哈哈哈哈,你们好像觉得这座寺院很古怪是吧?我不晓得你们是怎么想,不过应该就像你们猜想的一样,这里没有留在任何记录上。是谁建的、什么时候建的,完全不清楚。”
“真、真的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听说发现它的时候调查得相当彻底哪。当时日本禅寺的首脑们齐聚一堂共同调查,却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应该是真的不清楚吧……”
泰全老师以轻妙的口吻述说明慧寺被发现的经过。
这同时也是仙石楼的历史。
现在的仙石楼老板是第五代,名叫五代稻叶治平。
据说初代治平这个人出生在箱根西北部的仙石原村。
仙石原虽然一样位于箱根,却在芦之湖及高耸的群山环绕下,与其他各地隔绝开来,是个位于高原的小村子。源赖朝[注一]经过当地时,曾说若是开垦,应该会有千石米[注二]的收成——据说这就是地名的由来。
但是,与地名由来的传说相反,仙石原被富士山的火山灰覆盖,土壤贫瘠无比,又受到多雨及冬季来得早的气候影响,几乎无法栽种作物。
旱田里的收获只有少量的小米和玉蜀黍,有人则以挖掘神代杉[注三]或采伐木工艺用的木材维生。除了把山林坐吃山空以外,仙石原的居民没有其他的生产手段。
注一:源赖朝(一一四七~一一九九)创立镰仓幕府,为初代征夷大将军,也是武家政治的创始者。
注二:石为日本的计量单位,一石约一百八十公升。
注三:指长年埋没在水中或泥土中的杉木,颜色亮黑而坚固,用来制作工艺品或高级家具。
虽然现在已有国道通达,也观光化到某些程度,但是在当时——江户时代,仙石原真正是一个贫穷到三餐不继的村子。
治平就出生在那里。
因为是这样的一块土地,治平年幼时就为了减少抚养人口而被卖到小田原的商家。
仙石原因为有里关所,小田原藩派遣了定番[注四]的武士驻守,据说就是靠着那名武士的关系。也有人说治平其实是那名武士的孩子。
注四:江户幕府的一个职称,是派驻在城里,不需轮调的警卫。
可是,被卖掉这件事对治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治平很有生意头脑,在受雇的商家很快地崭露头角。之后他经过许多历练,辗转到了江户,最后在日本桥的郊区开了一家小料亭。
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老师说得很含蓄。
关于治平在江户做了些什么,似乎没有人知道详情。但是毋庸置疑,他获得了一大笔金钱,然后他想到要衣锦还乡——老师说。
治平回到了小田原。
此时又发生了一些事。
治平一开始似乎计划要让故乡仙石原村的经济独立。为了这个目的,首要之务是开通道路。
但是不管财力再怎么雄厚,治平也只是一介商人。而且追根究底,他原本还是个贫农,说穿了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商人。如此狂妄的计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实现的。
但是治平不死心,他使尽各种手段,成功地笼络了藩主。值得庆幸的是,他原本受雇的小田原商家,与当时的小田原藩主大久保家之间似乎有某种关系。
没有人知道他们进行了什么样的交易。治平变更计划,决定兴建旅馆,将收益用在援助村子的财政上,并且实现了。
但是这一定也是小田原藩出于某些政治考虑所作出的裁量。
总之,治平散尽他在江户积蓄的私财,建设了仙石楼。结果在偏僻得难以置信的地点,完成了豪华得难以置信的旅馆。
关于仙石楼的地点条件之差,老师作了以下的说明:“大平台地方不知为何,并没有温泉。直到去年还是前年才从宫之下引泉过来,总算有了温泉。在那之前,大平台的人都是捡柴烧水的。直到最近,这一带没有温泉都还是常识。而仙石楼那个地方虽然交通不便,却有温泉。虽然水量不够引到下面,不过水质很不错。以为不会有温泉的地方涌出了温泉,所以才把旅馆建在那种地方吧。或许那原本是座秘汤也说不定。就算在当时,其他的温泉地也都已经颇负盛名了。在箱根没办法随便盖什么隐秘的温泉疗养场,所以才会选在那种地方吧。一方面也因为招待的都是无法公开露面的客人。”
秘密的高级温泉疗养场——这才是仙石楼的真面目。
而后一直到明治维新,仙石楼一直在小田原藩的秘密庇护下,作为藩里的重要人物及宾客——好像也有外国人——的秘密疗养所营运着。
“那里现在虽然叫做仙石楼,可是以前用的好像不是这个‘楼’字。说到楼,就是高殿,指的是两层以上的高耸建筑物。那两层楼的新馆好像是明治中期才落成的,在那之前是平房。平房的建筑物怎么能叫做楼呢?所以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它一开始好像是叫做‘仙石廓’这个名字。说到廓,就是风月场所,也就是艺伎屋啊。换句话说,它原本其实是那样的场所。”
仙石廓的营业内容为何,似乎不为人知,一切都是传闻、风闻之类。据说仙石楼每年都会捐出收益的一部分作为村子的援助金,但是关于这件事,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或古书,或许是骗人的。
明治维新之后,理所当然地,仙石廓被迫与小田原藩断绝了关系。因为表面上两者原本就毫无关系,这也是逼不得已的事,而且藩本身已经被撤废了,无可奈何。
当然,仙石廓也无法继续作为秘密的风月场所——如果这是事实的话——营运下去了。除了作为一般的高级温泉旅馆继续营业下去以外,仙石廓没有其他的存续之路。
然而如此一来,仙石廓就地点而言就变得十分不利。撇开高级与隐秘这两点,仙石廓没有其他卖点能够在自由竞争中脱颖而出,吸引众多一般顾客。但是另一方面,招待秘密来访的要人这个原本的机能似乎受到各方面重视。换句话说,仙石廓拥有一定数量的援助者。
进入明治中期后,外国客人日益增加。此时为了确保常客,吸引更多新顾客,仙石廓决定增建二层楼的新馆,并修建纯日本风的庭院。
于是,仙石廓变成了仙石楼。
这个时候——禅僧总算登场了。泰全老师师事的某位临济宗僧侣被邀请到仙石楼来。那是距今五十八年前,明治二十八年的事。
“之前并不是没有庭院,那棵柏树当然也在。可是外国人怎么说都比较喜欢日本风不是吗?恰好在那两年前的明治二十六年,美国举办了万国博览会,在那里召开了世界宗教会议。本邦也有镰仓的圆觉寺的释宗演老师前往参加,介绍临济禅。也因为这样的背景,禅在当时似乎很受欢迎。仙石楼请来师父,拜托他砍掉那棵柏树,建一座像龙安寺那样的枯山水庭院。”
听说泰全的师父看了庭院一眼,就拒绝了这个请求。
“枯山水是不用水,而是以石头及土沙表天地。但是这里已经有山,也有河川。不必特意建造,天地皆俱在此。为何要破坏这些,去创造不同的天地呢?——据说师父这么回答。师父活用那棵巨木,围上池泉,建筑假山,修建了一座池泉回游[注一]式的庭院。这虽然和起源于室町时代的禅庭相去甚远,却也不同于平安时期的庭院。平安时代流行的池泉庭是模仿自然,是所谓的小净土。但师父所建造的庭院并非模仿的自然,而是自然本身,同时也是师父本身。师父是一般世俗说的造园名手,但是不需世俗评价,他也是个了不起的禅师。”
注一:庭园形式之一。池泉四周铺设游园小径,再辅以亭桥、石灯笼装点其间。
此时——他想要一块石头。
听说附近有一座采石场,他便去看了看,却没有找到满意的,气势会被柏树压过。要天然的石头才好,于是泰全的师父深入山野。
然后,他发现了明慧寺。
“惊异万分——师父这么说了好几次。说他以为误闯了佛国。这若是海,明慧寺就是龙宫。不过这里是山,所以该说是世外桃源吗?有巨大的三门,伽蓝也壮丽极了,还有本尊。但是没有人。师父急忙回来打听,却没有人知道。说是没有人住在山里。于是……”
老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然后他沉思片刻:“于是,师父着手调查。这座寺院这么大,不可能没有留在记录上。然而……”
“记录上却没有呢。”敦子说。
“对,你查过了啊。是白费力气,完全没有留在任何记录上。这完全违背常理。不管怎么想,规模如此浩大的寺院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盖起来。老衲的师父对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对,是被这座寺院给迷住了。”
“被迷住了?”
“是啊。师父频繁地探访这里,老衲也陪同师父来了两次左右。”
“为什么?他是觉得这里有什么宝藏吗?这就叫和尚生意,一本万利[注二]什么的吗?”
注二:日本的一句俗谚,因为当和尚不需成本,意指一本万利的生意。
鸟口发言,他好像渐渐听懂老师要说什么了。
似乎也同样逐渐明了的益田回应:“那当然是因为想揭开秘密喽。”
老师不知为何,快活地应答:“与其说是想揭开秘密,还是只能说是被迷住了。被这座明慧寺。建筑物虽然年久失修,但师父每次来都住宿在这里。这里也有许多塔头不是吗?只来个一两次,根本无法摸透。”
“找到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找到哪。老衲陪同前来的时候也是……对了,顶多在法堂后面的建筑物里找到了几幅挂轴。那些画都捐赠给仙石楼了。”
“送给仙石楼了?”
“因为师父是拜访仙石楼,才会发现这里的,可能是想要报恩吧。不过不是自己的东西,说捐赠也蛮奇怪的,你们没看到挂轴吗?”
鸟口想起来似的抬头:“啊,那些奇怪的画!画着牛的,连续的……”
记得他看到我房间的挂轴时,也说了类似的话。那些画是连续的吗?
“没错,那叫做《十牛图》。本来是十张一组的,却只找到了八幅。恰好那家仙石楼二楼的房间有八间,想说恰恰好……”
“这样啊,原来如此……”今川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那是《十牛图》啊。”
“很有名吗?”益田东张西望之后,向鸟口问道。
“可是画得不怎么样呢。”
鸟口吐出不成体统的回答,于是益田将视线转向我。老实说,我完全没听说过什么《十牛图》,所以将益田的视线传送过去似的看向敦子。敦子察觉我的眼神,说:“《十牛图》,我记得是写作十头牛的图。我也不是很清楚……”
既然敦子都不清楚了,那么自己完全不晓得也不是件多丢脸的事——益田似乎这么判断。我也完全同意。
老师说明:“《十牛图》是禅的经典,是将禅修行的过程比拟成寻牛而画下的故事。北宋末年,临济宗杨岐派的五祖法演三世的法系中的廓庵师远所画的《十牛图》,在我国很有名。不过这位廓庵除了《十牛图》以外,什么事迹都没留下。只是这里找到的《十牛图》,不晓得是普明的,还是皓升的哪……”
完全听不懂。
老师修正话题的轨道:“可是啊,就算再怎么为明慧寺着迷,当时师父在教团里的地位也相当高,没办法任意行动。说到明治那个时候,寺院为了本末而争执、因废佛毁释而一座座被废,算是佛教界的受难时期。”
所谓废佛毁释,是根据庆应四年的神佛分离令所兴起的运动,如同字面所示,是提倡废除佛法、毁弃释尊教诲的一个风潮。敦子之前也说过,在明治这样的新体制下,佛教寺院为了延续下去而巩固体制、建立基础,费尽了心血。宗派的独立性与寺院的地位高低等争议,并不单纯地只有教义上的差异或法系的不同,而是连同经济与组织的整合性等问题,突然浮出了台面。
当然也有相当多的寺院废寺了。
“有正统来历的寺院还算顺利地被认可为无本寺,但除此之外就难了哪。大寺院每一座都想成为本山。曹洞宗里,水平寺和总持寺之间甚至起了纠纷,虽然很快地就以两寺皆本山、永平寺为开祖开山这样的形式,决定永平寺地位较高,但临济宗就麻烦了。因为临济宗相当复杂,为了本末问题起了相当大的争执。老衲那个时候还是个三十不到的云水,不了解上头的情况,不过京都五山系和镰仓二山加起来就已经七派了。若是随便加入哪座寺院底下,法系很有可能就此断绝。当时就是这样一个时期。即使如此,师父依然前来这里。而师父若是在调查什么资料,也都是关于这里的事。因为太过热衷,事情终于曝光了。结果引起了轩然大波。”
“轩然大波?”
“没错。这里究竟是哪一宗的寺院?视结果不同,这会是相当重大的发现。不过这里毋庸置疑地是一座禅寺,但若是如此……”
“原来如此。老师的意思是,根据结果,日本的佛教史可能会被整个改写……”
敦子说,老师点头说“没错、没错”。
“什么意思?”益田问道。
老师边点头边“哦哦”地回答:“禅宗被统合为一派的时候还好,因为法华宗和真言宗也没有被混进来。但是曹洞脱离了。曹洞宗是道元创始的,所以这也无妨。无可奈何。此时禅宗变成了临济宗与曹洞宗两宗。但是接下来就伤脑筋了,例如说……对,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不是有个日本黄檗宗吗?黄檗宗是隐元隆琦[注一]传人本邦的,一开始被归在临济底下。隐元就是那个引进四季豆[注二]的名人,但是隐元来到日本的时候,是承应三年,这是江户时代了。所以以宗派来说,相当年轻。相较之下,将临济禅带到日本的明庵荣西[注三],是镰仓时代的人了,非常古老。但是如果说因为黄檗在日本的历史短浅,就称它为临济宗黄檗派,这又不行了。”
注一:隐元(一五九二~一六七三)为江户初期渡日的明代禅僧,福建人。俗姓林,名隆琦。死后谥大光普照国师。
注二:四季豆在日文中称为隐元豆。
注三:荣西(一一四一~一二一五)为备中人。初于比叡山学习天台宗,后二度入宋学习临济禅,为日本临济宗之祖。此外亦自宋带回茶叶栽培,为日本之茶祖,著有《吃茶养生记》等。
“为什么?”
“临济的开祖是临济义玄,日本的临济宗全部是从临济的弟子分出来的。荣西是黄龙慧南的弟子,是黄龙派,其他全都是杨岐方会的法系。而隐元也是杨岐派,但是隐元在中国的时候待的黄檗山万福寺,是与临济无关的寺院。说到黄檗山,它比临济更古老。临济的师父也叫做黄檗希运。所以冠有黄檗之名的黄檗宗变成临济的一派的话,就会变得颠三倒四了。再说黄檗宗的戒律也属于明朝风格,因此黄檗宗便作为日本黄檗宗独立了。”
“哦哦,就像本家与元祖?”
听到鸟口少根筋的发言,老师大笑起来:“不对不对,虽然或许是有点像,但是不太对。这又不是烤年糕丸子[注四]。说起来,两者教义不同,戒律也不同。”
注四:烤年糕丸子(aburimochi)为京都一种将小团年糕沾黄豆粉串起来烘烤的点心,许多店铺自称元祖、本家,生意竞争激烈。
“可是一样都是佛教吧?追根究底,不都是释迦吗?”鸟口提出胆大包天的问题。
“是啊,因为是禅宗,就算不用追溯到释迦,到达摩大师也可以哪。能够就这么解决的话是最好的,但……”
老师盯着鸟口问:“这样说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鸟口。”
“这样啊,那么刑警先生,你呢?”
“益、益田。”
“这样,那么鸟口先生,假设你的祖先只能追溯到祖父好了。在那之前就没有记录了。但是你的伯母的祖父,是这位益田先生的曾祖父。所以你从今天开始就叫做益田山鸟口寺——这样如何?”
“晤,我才不要呢。”
“就是吧,一定不愿意吧。你不期然地被迫配合益田家的家风行事,这怎么教人受得了?假设这个时候,你发现其实你也有一个姓鸟口的、来历明确的曾祖父。所以你果然还是大本山鸟口寺,可以为所欲为——这样如何呢?”
“那当然比较好了。”
“是吧?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啊,是在哪里分开的、哪边比较古老、哪边比较正统,这些问题必须慎重地考虑才行。黄檗宗来历明确,所以没有问题,但是同样的例子有不少。因此要是这座明慧寺非常古老,而且又找到证据,证明它是某一个法系的开祖,那么隶属于那个法系的寺院的地位就会立刻大为提升。”
“哦哦,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了。”
鸟口用一种非常不甘愿的表情偷看益田。
“所以这座明慧寺啊,就像刚才那位小姐说的,有可能是改写我国佛教史的大发现。位高权重的和尚们察觉了这个状况,聚集一堂,开始调查,但是啊……要是当时立刻就把这件事公之于世,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复杂了,但是,喏,各人打着各人的如意算盘,所以迟迟没有公开。就是这步走错了。”
“走错了?”
“时期不对。那个时候,也是箱根开始积极开发的时候。感觉这一带的土地迟早也将开发。事实上,就在拖拖拉拉的时候,这里被某家企业给收购了。”
“收购?”
“连同寺院一起,是想趁地价高涨前先下手为强吧。因为这里表面上本来就没有寺院,所以买主似乎也不晓得有这座寺院存在,只认为自己买了一块地皮。”
“哦……”
确实,若是在那个时间点将明慧寺公之于世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人收购了。
“所以这里以前一直都是属于企业的。买主发现自己买的山里头有寺院,大为吃惊,想把那种东西给拆了。因为要是查明这里有文化上的价值,将无法拆除,所以地主拒绝一切的调查。于是临济、曹洞、黄檗,各宗各派超越了派阀之见,各自的领导者共同商议,决定在查明这座寺院的来历之前务必加以保存,私底下拜托地主。交涉似乎困难重重。地主完全无法接受,买是买了,却不能碰。交涉拖了很久。但是就在这当中,不知为何,这一带的观光地行情开始走下坡了。”
富士见屋的小熊老爷子也说过,箱根的土地被先行投资的人给收购一空,但是买是买了,没能成为观光据点的地点也很多。
“所以地主似乎也没办法动用这块土地,但是平白送给和尚也觉得不甘心,结果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搁着了。不久之后,大家都把这件事给忘了——除了老衲的师父。所以……没错,是大地震之后吧。发现之后经过将近三十年,地主总算愿意放手了。”
“大地震?关东大地震吗?”
“对,关东大地震。那个时候,观光据点也差不多都定下来了,于是地主也明白就算占着这一带不放,也没有价值吧。于是地主把这里廉价抛售了。”
“所以就把它……”
“没错,就把它给买了下来。这一带因为那场大地震,引发了山崩等等,变得满目疮痍。没事的地方似乎没事,但是后来道路全都崩塌了。箱根山整个全部重整,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买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