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亲密的朋友,所以降旗只要提起朋友。仍只会想起这两人。
降旗对两人描述骨头梦。
不记得经过了什么来龙去脉。
不过,从经验来看,极可能破坏彼此关系,降旗应深知发言的后果。因为平常几乎不
说话的降旗突然说起话来,两人似乎有些吃惊,但不知为何都听到最后。
阿修说:“奇怪的家伙,做了二0三高地(注:二0三高地,位于我国辽宁省大连市的
旅顺,是日俄战争时的战场。)的梦啊。”
礼二郎说:“好玩,我也想看。真奸诈只有自己梦到。”
二0三高地是什么,降旗当时并不了解,但仔细想想,因为死了很多人,所以有很多骷
髅头吧,似乎这么联想来的。阿修又说“如果那是敌军的首级,那就是大获全胜”、
“织田信长(注:织田信长[一五三四-一五八二],活跃于日本安士桃山时代[一五
七三-一六0三]的战国大名[日本古官职]。)曾经用浅井长政(注:浅井长政[一
五四五-一五七三],日本战国时代大名。)的骷髅头喝酒”、“真是豪杰”。
礼二郎一副很羡慕的样子。然后,很遗憾地说:“为什么不问他们在做什么?”
真是任性而为的感想啊。
连豪杰都搬出来了,竟然还被人羡慕,这对降旗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再者,甚至梦中
的行为都被批评,真是无言以对了。无视于当事人降旗的存在,只不过是听者个人单
方面的意见罢了。这种时候,也不用对感想再陈述感想了。
然而......
“这样就好了。”降旗发出声间说。
比起被贴上奇怪的标签,或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好太多了。降旗在那之前,不, 在那之
后顶多只能获得很一般的感想:作那样的梦很恶心啦,你的头脑有问题啦之类的。那
并非对梦境本身,而是对作梦的降旗个人的感想,虽然承认梦境很恶心,但连作梦的
自己都被认为很恶心,就难以承受了。这么想,也可以说真正陈述对梦境感想的,只
有那两人而已。大概,如果阿修作了那样的梦,会陶醉于勇猛果断的自我斗志:而礼
二郎如果作了那样的梦,会像小孩子似的天真无邪地高兴吧。不过,那也不过是降旗
的想象罢了。
降旗最近在想,应该更早一点察觉这点。
想到甚至于发出声音自言自语。
早知道到此为止很好了。
但实在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此,降旗念了精神分析学。
然后,受到了空前绝后的重大打击。
降旗在那之后,仍然过着毫无生气的青春时光,但也没什么会妨碍社会生活的偏执思
想。度过孩提时代后,出了社会也没有被人欺负,没有好或不好,除了获得有点怪的
好脾气男人的评价之外,也没有特别的评价了。与外界若即若离的疏离感与引起神经
障碍的打击并没有关联,虽说如此,但也没有自信能安稳单纯地生活。他总是朦朦胧
胧感到不安。想去除那种不安。
想除去那种不安。
刚开始,降旗紧咬哲学不放。然后,抚摸宗教。但不安并没有消失。
不如说思辩的思考实验更扩大了不安,学习宗教的时机也不对。
然后,降旗与注定相遇的精神分析,不,是与佛洛伊德,相遇了。
最初是看书。当时——不管内容为何——心理学或精神医学的书极多。佛洛伊德的著
作也已发行。在高中,只要稍微乖僻一点的家伙都非常热衷读他的书。降旗会有佛洛
伊德的书,也是极其自然的发展。
被吸引。
相当被吸引。
不过在当时,佛洛伊德的理论与其说是医学,不如说被认为更接近哲学或文学。似乎
主要以文化人为中心流行起来,是因为这样吗,即使降旗与一样沉溺于佛洛伊德理论
的人对话,也几乎无法产生共鸣。降旗并不想讨论所谓的文学。
降旗,讨厌那样。
因为,如果是文学的话,解释了也没有答案。
当时的降旗认为,能够获得复数解答的领域里没有真理。
要让降旗安心,需要所谓科学,所谓绝对不变真理的保证。降旗想要认真学习被视为
医学的精神分析。他直觉地认为那里有消除不安的真理。
但那并非易事。虽然脍炙人口,在日本能称为精神分析专家的人却如凤毛麟角,没有
人可以回答降旗的疑问。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老实说,还未被认可为医学。精神神
经医学是为了治疗精神病或神经症而存在,而精神分析,即使确定是以治疗为最终目
的,但它的本质是先行分析。于是乎,才被认为是学问,但并非医疗。
也就是说,那是不适合在国内认真学习的领域,是新兴的学问。想学只有留学一途。
因为没有前人引路,所以只好当先驱者——降旗不是没这样想过。
然而,这么一来,妨碍起步的障碍却太多。在那个阶段,如果降旗是医学博士也许还
有其它方法,但没经验也没学历的他一筹莫展。那个时期连要飘洋渡海都很难,再怎
么说,降旗并不是那种可从无到有、开创新猷的强健人种。
不论何时都是如此。
但,也不是没有路可走。
降旗虽称不上积极,但还是先进了有医学部的大学,大学里有懂得精神分析的教授。
然后,又经过了几次命运的相遇......
降旗成了佛洛伊德的第三代弟子。
因为他师事一位相当于佛洛伊德第二代弟子的人。
大学里的教授似乎对精神分析有一大半都误解了,但幸亏并非完全不了解。降旗在大
学内念精神神经医学,在大学外学习精神分析。
经过如此迂回曲折的过程后,降旗步上精神神经科医师之路,是日本少数学过精神分
析的医师。其迂回曲折,结果也成为自我分析之路。
降旗的老师信奉佛洛伊德。
现在的降旗认为,那接近于信仰。
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不说也知道,是精神分析学的创始者。
据说他首次使用精神分析一词是在公元一八九六年左右,因此也不过才五十几年前。
如果以其为出发点,精神分析作为学问的历史非常短。但在短短的历史中已衍生许多
派别,彼此相互批判、决裂,现在仍不断上演激烈的分裂抗争。就连创始者佛洛伊德
的学说,虽说只有一部分,但也在极早期便被认为有问题,甚至遭到否定。
在讨论这太学院派如何如何之前,要作为一门学问,其实尚未成熟。
然而,这不如说是体质健全吧——当时降旗这么觉得。无论是什么领域的学问,不可
能有所谓的完成,若没有那些内省性的钻研,学问便无法持续发展。即使现在也是如
此。
拼命探索所以悖离,因而产生许多派别。如果寻得真理,派别总有统合的一天。不,
是必须统合吧。因为路可能有好多条,但只要是学问,应该达到的真理就只有一个。
降旗如此认为。
因此降旗热心地学习。大概,在所谓热心的层面上,应该比任何一个同门弟子都热心
。与身心俱疲的旧学问不同,隐藏了可能性的年轻学问,给予降旗一种求道者的开拓
精神。只有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定义,在降旗的印象里,有以下几点。
一、探究无法用其它方法接近心性过程的方法。
二、基于其探究,治疗神经症障碍的方法。
三、依其所得,堆积重叠,形成一个新科学学问的一连串心理学性见识。
也就是说,所谓精神分析,是理解人类的方法、治疗神经症的方法,由这两种方法集
合而成的学问。
在精神分析上,治疗本身便是探究人类。并且,临床行为本身拥有作为学问的方法论
意义。到这里为止都还好。而这个意义,经由那些被导出的理论、方法论——治疗的
技术——也会改变。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不过,这样一来,所谓的依据就消失了,没有可站稳脚步的地方了。只要在哪里错了
一步,就全部错了。
然而,这也成为一个理论。
突然,降旗卡住了。
陷入了自相矛盾的议论之中。
他知道理由。虽然听起来像是非常伟大的懊恼,但嵌在那里的原始契机,不过是愚蠢
的、个人的、微不足道的理由。
不愿相信自我分析的结果——如此而已,并非来自纯粹探讨学问动机的烦闷。
用降旗所学的方法论窥见自我,那是一种令人想别过视线的丑恶东西。越是分析,得
到的越是惨不忍睹的结果。被压抑的性欲望、错乱、扭曲的亲子关系——一丁点儿都
不想回忆。为了得知那样的真实自我,降旗花掉了许多时间。
虽然这是极为正常的。不如说,知道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才可说是精神分析的成果吧
。人,不论是谁——都这么说。
老师很达观,但降旗无法明快果决地判断。
当然,依不同的方法论的其它解释也能成立。
不,为了不同的解释,降旗更勤加学习。
首先,他试着否定佛洛伊德。
即使试着提出一个佛洛伊德理论核心的“性欲”(lidido),对此,反对佛洛伊德的
阿德勒(注:阿德勒[Alfred Adler,一八七0-一九三七],奥地利人,现代著名精神
分析学者。)和荣格(注:荣格[Carl Gustav Jung,一八七五-一九六一],瑞士著
名心理学家,为分析心理学创始者。)见解迥然不同,同样是造反组的赫许(注:赫
许[Wilhelm Reich,一八九七-一九五七],奥地利出生的美国心理学家。)或是费伦
奇(注:费伦奇[Ferenczi Sandor,一八七三-一九三三],匈牙利心理学家。)也说
的头头是道。不过,没有一人受到决定性的否定,也没有人达到全面性的支持。
然后,因不同所见而改变的自己,简直像魔法一样出现在眼前。
自我显示欲旺盛的歇斯底里个性。
怀抱近亲相奸愿望的性无能者。
自恋过头的同性恋者。
恋尸癖。
——好烦。
并非错误,因为每个都是正确的。真正的自己有好几个,每一个都是真的。但是,每
个自己都与现实的自己保持着若干距离,也是确实的。
就这个领域而言,真理不止一个,不是吗?说不定有多少路就有多少真理——不是吗
?若是如此,那么那果真能作为一个科学领域吗?还是必须视为人文科系的学问之一
呢?降旗很困惑。正好就像现在的白丘一样。
然而,降旗并不放弃。他努力取得在日本尚未被引介的海外先进论文,也把手伸向领
域相异的哲学。老师嘲笑降旗。是的......
即使如此,结果,无论如何,终点便是佛洛伊德。
基督教有圣经。但是尽管有着如此确定的典范,却依解释的不同而让教义有一百八十
度的转变。精神分析学里其甚至没有所谓的圣经。不过,如果硬要假设比喻的话,创
始者佛洛伊德所留下来的工作正是所谓的圣经,这么一来,后起的大部分派别,也只
是任意地去解释,去让它发展而已吗?亦即,并非本质问题,而是解释的问题,和文
学没什么两样。如果只是各自任意解释,那对降旗而言——那不是梦而是降旗本身太
恶心了之类,与这种无责任感的旁人的无责任感的感想,性质完全相同——变成毫无
价值的东西了,不是吗?
不想这么认为,降旗想要相信自己所学的学问。然而,越是如此固执深信,浮现于斯
的真理,却又逐渐远离现实。即便如此也不放弃。在即使连平常都极受批判的少数学
派中,降旗孤立了。即使被孤立,那仍是降旗的希望。除了降旗所念的,对所谓精神
分析学问怀有好感的大学之外,也没几所了,也就是说,在大学的医科设籍,并且学
习精神分析的人,除了降旗之外,没几个人。
虽非本意——但降旗深受期待。
而降旗,确实看到了佛洛伊德的未来。他确信。
不过,到此为止了。看见的不是新的地平线,也不是学问上的真理,只是单纯的佛洛
伊德的未来。同时,降旗如此思辩着,不论否定或是肯定,没有人能从佛洛伊德的咒
缚中脱逃。
——如咒一般的东西。
突然,仿佛附身之物离开般,降旗丧失了行动力。总有一天,会有人凝视着我所做的
自我凝视吧。那并非自己的工作。
如此,一回头,恩师还诉说着自我啦、性欲啦之类的问题。降旗绝对没有要毁谤作为
一门学问的精神分析,也无意轻蔑日以继夜、努力不懈的同胞的意思。几乎没有医院
将它列为正式的科目,恩师也非处在学院派中央。在那之中,只有一小撮的人,不畏
战中、战后的逆风,拼命摸索着精神分析的未来。那是有价值的,很伟大的事。不过
,自己完全失去了行动力。如此而已。
如果是学生时代的话还好,但当时降旗已经以医师的身份在工作。既然学了精神分析
,也不能只是当个普通的精神神经科医师。
提出败北宣言,离去。
也就是说,自己不适合那职业。降旗现在是这么想的。
老家的牙医院的父亲过世时处分掉了,所以降旗彻底成为漂泊者。流浪了两个月左右
,他遇到了白丘。
有如仙人的白丘,似乎拥有有足够的德行,让寡言的降旗说出流浪之前的来龙去脉。
降旗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诉说自己,白丘不断微笑地倾听。
当降旗陈述终了时,白丘说:“你想太多了。”
然后他说,洋葱剥了几层皮还是洋葱,即使不剥皮也不会不知道那是洋葱。从降旗的
角度来看,是很普通的回答。但是,降旗喜欢坦然说出这平庸地接受。也发现自己连
平庸的回答都无法平庸地接受。附在身上的东西,一点也没拔除。
如此寄居在教会里,一晃眼就半年了。
以帮忙杂务为条件,白丘提供教会一室作为降旗的住所。这是所谓彻底的寄居——应
该是吧。
然而,降旗被赋予担任某个角色的工作。
听信徒忏悔。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
首先,有人来这里忏悔,是不对的。
所谓忏悔当然是坦白罪行并且悔改,但通常,在教会的忏悔应该拥有超越于此的意义
。所谓信徒在教会忏悔,指的是对赎罪的命令和依其祈求赦免的行为,这是赦免洗礼
过后的罪,称为“告解”的圣事之一。这若在天主教的教会是可行的,因为天主教承
认圣事。
但在新教里,“洗礼”和“圣餐”以外的圣事,基本上并不被承认。那是白丘亲口告
诉降旗的。
不只如此。简单地说,也可以认为告解才是促使旧教与新教分裂的原因。告解的形式
化使赎罪的观念应运而生,其滥用产生了恶名昭彰的赎罪券,于是路德发表了《九十
五条论纲》,引发了宗教改革。这是极其有名的事件。
也就是说,到新教教会忏悔是不合理的。白丘的信徒如果真的理解教义,这本来应该
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来寻求告解的信徒不知怎么了,牧师也不知怎么了。
即使如此,每个月都会有人来,白丘也不拒绝。
“这并非告解喔。”白丘说,“勉强说来,这是得不到回答的心理咨询。”
好像把它和信仰分开来看了,所以才起用降旗。
降旗确实曾经相当反感。当然,非圣职的降旗赦免其罪,信徒也无法获得救赎。降旗
这么说,白丘却回答,别说类似结论的东西了,当然,连感想都是不必要的,只要好
好地听,最后说“请悔改”,就行了。
结果拒绝不掉。
不过,实际上听了之俊,的确,无聊的告白很多。容易发怒很困扰啦,忌妒心太过强
烈啦,大约是这类程度的告白。并且,大概都是一吐为快就满足地回家了。说什么忏
悔,这不是夸大其词,是愚蠢。
他们因诉说而获得安慰。
并且,在持续扮演倾听者的工作中,降旗深深地体悟了。
降旗作为精神分析医师之所以受挫,不应归咎于佛洛伊德,该怪罪的是自己,问题出
在降旗身上。降旗充分认知了这点,他并非讨厌分析,而是讨厌做分析的自己。并非
反对佛洛伊德。
只是讨厌自己。
降旗这男人的个性,即使是无聊的抱怨或戏,不分析便无法全盘接受。对降旗而言,
只是单纯地接受,远比详加分析更为困难。即使只打算听听就好,也会在不知不觉间
分析起来。这已经成为习性,也就是像病症一样了。
然后,在烦恼者告白背后,浮现一位一脸胡子的犹太人。
变成这样的话,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正是神经症。
降旗深知这是不知饮水思源,讨厌佛洛伊德引来的结果。再怎么用道理去理解,也没
办法,真是像被诅咒了一般。如果佛洛伊德还活着,无论如何都想请他治疗看看。
——我想结果也还好吧。
降旗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接近复健的生活。
——阿修在做什么呢?
他最近常常想起。听说阿修复员后成了警官,似乎没当成大将军。
降旗昨晚又梦到那个骨头梦了。最近,在骷髅头前交欢的男人的脸,经常变成降旗自
己,使得他心情极为低落。
梦境会变得如此,起因于前天被佛洛伊德的幻影袭击。
最近,这两个影像经常成双成对地出现。
现在,似乎已经变成佛洛伊德唤起骨头梦了,所谓本末倒置正是如此。只把这件事拿
出来看,降旗不禁仿佛事不关己似地笑了。
牧师太随便了,所以信徒也不多,教会的生活很清闲。白丘的作息似乎颇为规律,但
降旗却相当自自甘堕落。他睡觉的房间没有窗户,所以不知时间早晚。加上没有时钟
,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
今天醒来的时候很糟糕。
这种醒法不来最好,降旗很认真地这么想。
总觉得外面的世界黄黄的,很刺眼,而且非常冷。他缩起肩膀,把手放在口袋里,一
脸阴郁,好不容易走出前院,白丘等不及似地靠过来。
“又是,髓髅头吗?”特立独行牧师淡淡地说。
“是髓髅头喔。”降旗回答,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白丘穿着泛白的毛衣和很像工作裤的裤子,手上还拿着移植花车用的铲子,今天看起
来绝对不像个牧师。黑框眼睛反射着阳光,读不出他的眼神。长得稀稀疏疏的胡子,
让他的脸显得更加一无表情。
降旗没精打采地说:“亮,怎么样,这种日子,一大早就来点莱姆酒,尽情吐露对主
的不满,醉个不省人事,如何?”
降旗叫白丘,亮。
白丘不笑也不生气地回答:“这样的话,干脆我把圣水浇在你身上,浇得你不省人事
,怎么样?”
因为白丘有时并不是在开玩笑,所以要小心。
“再说,这时间没有人称之为早上了,如果真想一大早就开始喝酒,称至少还要早起
四个小时。”
很柔软的音质。
“我也可以把它改成从中午开始的企划啊。”降旗也不带笑容地回答。然后,亮微笑
起来。但降旗立刻察觉那并非反应他说的话而笑。
“那可不成,今天是降旗出场的日子。”
有人来忏悔了。
“伟大的祭司大人,不好意思。今天就饶了我吧。我希望被你赦免。而且,我今天的
心境看起来,很恶魔。”
“不,我清楚知道你是恶魔,所以才拜托你,不是吗?”
降旗不太明白白丘把自己定位在那里的想法,总之,降旗认为这是一种对信徒的诈欺
行为。
“亮,刚刚的话是冒渎喔。”
“冒渎什么呢?再说,今天来的并非信徒,别说接受洗礼了。连信仰也没有。”
“什么啊?为什么这种人会来教会?”
“有什么关系。不变的是,祈求救赎。只要有人要我救他,我连金鱼也救。破戒牧师
,请叫我基督教界的一休和尚。”
降旗不由得苦笑。
的确,白丘比较适合当禅宗和尚。他似乎也和降旗一样走错路了,所以早点改弦易辙
才能明哲保身,对基督教整体而言,也比较好。
“我只听了开头,这应该是你的专业领域吧。”
“现在的我没有专业。”
“即使没有专业,你也还在啊。比起我,我认为你对她会更好。别跟我唱反调,听她
说吧。”
降旗陷入复杂的思绪里。降旗身为日本人里少数的精神分析医生,过了半年时间,结
果连一个人也无法拯救。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连自己也救不了。
但讽刺的是,降旗辞掉精神分析医生的工作后,却开始从事救济之事。什么也不说,
只是听,最后只要说一句话,就已经随意地拯救了好几名信徒。
准确地说,降旗并无法拯救他们。
复杂的心境转化成声音。“我怎能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