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起来是在这样说。
「爸,还有樱井先生……可以适可而止了吗?我明天还要练习骑术呢。我不知道各位要做什么,但我和哲哉先生的婚事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至少我的心意已决。事到如今还做什么占卜……」
「嗳,美弥子。」议员抚平银发,「别这么说。爸是打从心底疼你,才会进行这种幼稚的……」
「爸也明白这很幼稚呀?」美孺子以吃不消的口吻说,「那就别再胡闹了。爸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吧。」
「喂,」议员只是一径狼狈,「你是当事人,怎么这么说呢?哲哉也谅解了,哲哉的父亲也像这样爽快地配合,不是吗?樱井,你可能也觉得荒唐,可是,呃……」
筱村擦了擦汗。威严已经荡然无存。这也是当然的,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掌握国政的议员,只是个迷信的老头罢了。但另一边的樱井完全是厚颜无耻的典型。他无时无刻绝对不忘自己的立场。
「筱村先生怎么这么说呢?我们非常了解您为小姐的未来着想的心情……」
所谓小姐的未来,就是与自己的放荡儿子成亲——樱并不觉得这事情很奇怪吗?
筱村的意思说穿了,就是要请一只锅釜来判断樱井的儿子是否够格当自己的女婿耶……?
看来樱井完全不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因为再怎么说,美弥子小姐这样的才女,配给我们家实在是太可惜了,您会多所担忧也是难怪。而我们也会尽可能全力配合……喂,哲哉!那小子是久我吗?请问您,那小子……该如何处置呢?」
官房次官征询议员的意见。
「怎……」
怎么办好呢?——结果议员转向祈祷师求救。
中禅寺环起胳臂说:
「这个嘛……那位先生就请他回去吧。」
声音十分嘹晓。
「可以让他回去……吗?」
「没办法。但今晚的事请他务必保密……」
「听见了没,滚回去!」哲哉说,今井踹了久我的屁股一脚。久我近乎滑稽地摔倒。「你敢说出去的话,连你爸都要遭殃,知道了没!」哲哉不屑地说,久我哭哭啼啼地消失在树林的黑暗中。
「那家伙不要紧吗……」筱村追逐残像似地呢喃道。
「他绝对不敢说出去的。」樱井答道。
应该吧。根据益田的调查,久我的父亲对樱井完全抬不起头来。儿子间的交往原本应该与父执辈无关,却深受这类政治势力影响——这一点从哲哉的话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父亲也很明白这一点吧,对樱井父子而言,公私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
所以才会显得滑稽——此时我才如此发现。
今晚的集会应该完全是私人集会。沉迷占卜的迷信老头劳师动众,想要占卜即将成婚的女儿和对象的前途,是一场荒谬绝伦——虽然也可以说温馨——的集会。这种情况,就算参加,正确的反应也应该是,「这父亲太溺爱女儿了,真教人伤脑筋。虽然荒唐,不过没办法,我就奉陪一下吧。」
可是……樱井父子却将公领域的事情直接带进私领域,从头到尾都如此应对。这个场合,筱村父女应该是儿子未来的媳妇与她伤脑筋的父亲,但樱井父子却只把他们当成高高在上的议员大人与他的千金。看起来会像一场闹剧,也是这个缘故吧。
这样重新看待各人的反应之后,看来正确地面对这个状况的,只有最年轻的美弥子一个人。
我……开始觉得这一切真是荒谬到家了。
筱村只管周章狼狈。
「果心居士、果心居士!」筱村叫道。
他在叫中禅寺。
「……果心居士,那么……今晚要中止吗?」
中禅寺缓缓摇头:
「若错过今晚……接下来就得等到两个月后了。这样可以吗?」
「我、我等不到那个时候。那样婚礼都结束了。那样就不妙了。」
「那么……是啊,那就只能靠着三名持者进行了。」
中禅寺望向丑陋的三人。他没有笑,没有轻蔑的样子,表情也毫无变化。他肚子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只有三个人也不要紧吗?」
「唔……」中禅寺这才摆出苦涩的表情来,「……若说不要紧,应该是不要紧吧。」
「三个人的话……会怎么样?」
「若是吉卦就没问题。但若是出现凶卦,祓除的力量会减弱一些。」
「会没办法完全祓除吗?」筱村带着鼻音。
他非常狼狈。
还真是单纯呐。
「这样啊……真教人不安……」
中禅寺没有回话,撇开脸去。
美弥子露骨地表现出嫌恶,俯视困惑的父亲说:
「既然爸爸那么担心……干脆延后举行婚礼吧?」
「不,这、这也不好吧……我也得顾虑到樱井的立场。」
「请不必顾虑到我……可是用不着担心的,没必要延后婚礼。那个……卦象是吗?卦象还不一定就是凶卦呀。不,才不会出现什么凶卦。对吧,哲哉?」
「不会是凶卦的。」哲哉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让凶卦出来的。请放心吧,美弥子小姐!」
要是不让凶卦出来就不会有凶卦,根本也没必要占卜了。
美弥子叹了一口气,背对哲哉地仰望夜空。
没有星星。
大概和那晚一样……是个月黑天。
「怎、怎么样呢?果心居士……那个,卦象……」
「不知是吉是凶呢。」
就是不知道才要占卜。
「先前我也说过,占卜就是占卜,不能被占卜摆布。我想贤明的筱村先生再明白也不过,下决定的完全是筱村先生和小姐。所以即使出现不祥的凶卦,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我只能这么说。」
「唔……」筱村交环双臂。
美弥子斜眼看着筱村那个样子。
「可是那样的话……」
「我们只能保障两位的决心。我们的工作是尽可能压制、驱逐阴气晦气。所以我们会全力以赴。虽然会全力以赴,但……」
中禅寺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
「……唔,我想可能会对担任持者的三位造成一些负担。」
「负、负担?什么样的负担?」
耳朵真尖。人只要声音愈小,就愈想听清楚。
我想……这应该正中中禅寺的下怀吧。
「只有三个人的话,每个人负荷会变得相当大。即使已经斋戒沐浴,若是素行不佳,反而有可能招引邪气。不过我听说这几位都是品行端正的青年才俊,应该是不必担心。」
没问题吧?——筱村担心地看樱井。
没问题的。——樱井说,望向儿子。
没问题吧?——哲哉鞭策众巫女。
请交给我们。——江端说。
简直是闹剧。
「拼了命也要完成使命,当个男子汉!」哲哉说。
不过「是!」地抖擞回应的三人是一身女装打扮。
「不管怎么样,就像那位先生说的,不一定就会出现凶兆。而且……若是要做,不快点开始的话,日期就要变了……怎么样呢?」中禅寺说。
「做吧。」
筱村似乎做出决定了。
「遵命。」中禅寺一瞬间……
露出了恶魔般的凶恶脸孔。
我看起来如此。
或许是灯笼火光的关系。
中禅寺让三名持者站在门口,严厉地叮嘱「绝对不可以偷看里面」,用力打开仓库门。
仓库里头红得不像话。
里面充满了浓浓的热气。祭坛上的灯火被涌进来的空气吹得摇曳不定,使得空间看起来好似突然扭曲了。
「噢!」惊叫声响起。
一个即席石灶坐镇中央。
炭火熊熊燃烧,这个舞台装置相当不错。
中禅寺以上半身文风不动的独特姿态无声无息地来到灶前,窥看釜的情况。
里面放了不少水,我原本担心能不能在预定时间内烧沸,看但这火势,应该差不多要沸腾了。
中禅寺请两对亲子在铺设于门口左右的草蓆坐下。
整个天花板蠕动着不规则的诡异影子。
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的影子。
有多少摇曳的蜡烛,就有多少影子,有些地方重叠,有些地方分离,重叠的地方漆黑浓稠,发出无声无息的声响蠕动着。直盯着看,会教人心情不安起来。视点下降的话,会更激起人的不安吧。不仅光量微弱,光源也不安定。不仅赤红,还热得要命。
演出效果出类拔萃。
即使筱村是想当然耳,樱井父子也不用说,就连那个刚强的美弥子都被现场气氛给吞没了。
中禅寺站在祭坛与石灶之间。
原来如此——所有的光源都是为了衬托中禅寺而安排的。祭司一站到指定的地点,投射在天花板的影子就全变成了祭司的。
我关上门。
结界完成了。
釜中的热水咕嘟沸腾着。
中禅寺朝着祭坛拜了两拜,拍手,再拜了一次,拿起摆在一旁,绑有御币的竹叶。
「神馔。」
「啊,是!」
是指供品。我恭恭敬敬地端出摆在预备好的三方※上的米。
(※一种供神用的台子,为白木造方型,前、左、右三方有孔。)
我……也被吸引进去了。祭坛和石灶都是我参与搭建的。不,是那个榎木津以胡闹的态度架起来的,一点都没必要对它感到敬畏,然而……
祭司开始说了:
「那么……接下来我将占卜樱井哲哉、筱村美弥子的婚姻之凶吉。神道中原本就有称为探汤、誓汤的神事。这是起誓之后,将手伸入热汤,请神意裁量事物之正误、真伪的作法。现在只能在硕果仅存的立汤式等仪式之中窥见其片鳞半爪,没有任何一座神社流传正统的仪式步骤。接下来要进行的鸣釜神事,也没有正式作法流传。备中吉备津神社所举行的,完全只是吉备津神社自己的作法。我必须声明,接下来进行的,是我截取阴阳道和道教的古文献中的作法,再加以融会贯通之物……」
中禅寺打开釜盖。
蒸气染上赤红色,如火焰般摇荡,遮住了中禅寺的脸。
摇荡。
咕嘟咕嘟咕嘟。
「备中吉备津之釜,据说热汤沸升之时,吉兆之音如牛吠,凶兆时则釜无声。但今天要进行的不同。釜音向外轰鸣为吉,向内嗡鸣为凶……」
众人皆屏气凝神。
釜已滚滚大沸。
即使站在远处,也可以看出水已经完全沸腾了。
中禅寺猛一使劲,以竹叶拍打水面。
水沫四散。
是祝词吗?还是祭文?妖异的咒文源源不绝,刻画出不可思议的律动,仓库里头一眨眼就化成了异界。火焰摇摆。结界中像热气般扭曲。
竹叶一次又一次洒出水珠。
过了多久?大概一两分钟吧。
可是,
我失去时间感了。
我开始觉得这种状态好像维持了一两个小时之久。
异常地热。
汗如雨下。
流过额头。
泌入眼中。
视野晕渗。
扭曲。
然后……
嗡。
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嗡。
「凶兆。」
中禅寺以严峻的口吻说:
「这场婚事为凶,即刻祓除凶卦吧!」
「呜呜……」筱村像头牛似地呻吟。
樱井的脸扭曲了。
哲哉邋遢地张大嘴巴。
「好了,各位,请尽速、并且肃静地出去外面。不可以慌。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可回头,当然也不可以窥探这栋建筑物里面。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回去大宅,静心等待。在我回去之前,也不可以交谈。好了,快!」
中禅寺以紧凑的动作催促四人,亲自开门将他们赶出门外。
然后他大声「快啊,快!」地催赶。先是筱村,接着是满脸诧异的美弥子,然后是苦着脸的樱井,还有一脸莫名其妙的哲哉。
四人被催促着,快步往樱井家离去。
中禅寺确定四人消失在黑暗彼方后,一下子转过身来。三个女装男子茫然杵在那儿。
中禅寺只有嘴角泛笑……这只是我的感觉。
「好了,轮到你们持者出场了。进来吧……」
三人照着吩咐走进仓库。
化妆被汗融掉,更是不堪入目了。
「好了,河川敷,你……待在外面比较好吧。」
中禅寺对我这么说。
「待在外面吗……?」
此时里头传来「砰」的一声。
回头一看,祭坛崩塌,榎木津傲然挺立。
三名持者好像大吃一惊。
「那、那个人是……」
「那只是工人罢了,不必担心……」
中禅寺说着,把我推出仓库外面。
然后祭司转身背对我,不知为何,在双手戴上手背套。
接着……我听见仿佛从地狱深渊响起的凶恶声音:
「好了……接下来,果心居士要对你们下好玩的咒喽。」
这是最后一道声音——仓库门「啪」地关上了。
7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都没发生。
江端、今井、殿村三名持者约莫一个小时左右便从仓库里出来了,但除了完全融化的白粉流掉,一脸班驳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怪异的样子。
但是三人一脸纳闷地频频歪头,看到我也没说什么,默默地消失到大宅去了。若说奇怪,他们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奇怪。
中禅寺一脸既像疲惫又像伤脑筋地走出仓库,不满地说,「啊啊,烦死了,我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这哪里好玩了?我受够被侦探指挥了。」
然后他说,「我还得去胡扯一通,这儿的善后就交给你了。」接着同样大步消失在夜幕哩。
往里头一看,榎木津一个人正在破坏祭坛等家什。
侦探注意到我,说,
「石头很烫,不要碰啊,国分寺。」他虽然拿下墨镜了,但还戴着口罩,看起来相当热。
扰木津也不管东西看起来还能用,全部破坏一通,连烛台这类没必要破坏的东西也砸个粉碎,片甲不留,再粗鲁地全部塞进麻袋里,指使我搬到卡车去。看来石头已经拜托樱井家收拾了,火热的石子没办法一下子就降温。我回到卡车时,仓库里升出腾腾烟雾。好像是榎木津在泼水。
「杯水车薪!」侦探鬼叫。
如此这般,收拾比准备要迅速太多了。
大部分都善后妥当后,中禅寺回来了。中禅寺看到侦探,露出奇妙的笑容说:
「很顺利……婚礼决定十天后举行。」
我大吃一惊。原来这桩大闹剧,不是为了破坏婚约而设下的圈套吗?这样的话,那场戏究竟有什么意义?——我交互看着两名怪人。但是……我想不出该怎么询问才好。我有太多话想问,而这些如山般的疑问错综复杂,我无法判断该从何问起才是最有效率的。
正当我左思右想,榎木津已经走了出去,我不得已,跟了上去。思绪还没整理好,我们已经离开了庭院,我什么都还来不及问,已经出了后门。
我们和中禅寺在那里道别。
坐上卡车的副驾驶座后,我依然拼命动脑,心想至少得问个问题才行。
进了驾驶座后,榎木津总算解下了口罩。他的脸颊并不肿,看起来和之前见到的一样,一张洋娃娃脸蛋。
侦探说了句:
「啊啊~热死了。」
然后他转向我,冷淡地说:
「对了,桶狭间,那个不合格的家伙……是婴儿的父亲哦。」
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混乱了。
不及格的家伙——应该是久我光雄吧,而婴儿当然是——小梢吧。
榎木津说,久我是小梢的父亲。
——为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用他那种特殊能力——益田说是病——来察知的吗?
可是又说榎木津看得到的是别人的记忆。即使他看得到久我的记忆,也不可能知道他是不是小梢的父亲啊。凌辱早苗的犯人共有五人。就算榎木津看到了那时候的记忆,包括哲哉在内的五个人,一定都有着相同的记忆。
不对……
益田说,榎木津看得到的只有视觉记忆——也就是情景。换言之,这表示他无法知道听觉、嗅觉和触觉吧,那么岂不是更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因为……那个时候仓库是一片漆黑,暴行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就像遇袭的早苗什么都看不见,犯人应该也什么都看不见,这表示榎木津也一样看不见。
能够想到的结论只有……袭击早苗的其实只有久我一个人。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应该都不可能,就算真是这样……
榎木津还是一样不可能知道。
榎木津到底看到了什么?
怎么是亮的……?
这家俱……若说蠢,是最蠢的一个吧……
榎木津看到久我时,确实是这么说的。
——莫名其妙。
比起事件和犯罪,侦探反而是最深的谜团。
直到下车前,我几乎没能开口。
我饱受惊吓,而且脑中一片混乱。但我会沉默寡言的最大理由还是侦探开车太粗鲁了。老实说……我吓到说不出话来了。脑袋和屁股被撞了好几下,侦探在租屋处旁边放我下车。
榎木津说了声「拜」。
就这样结束了。
卡车驶过黎明的街道离去。
我实在很难说明接下来好一段日子,我过得有多么郁闷。不管是睡是醒、天亮天黑,我都不断地想着该如何整理混乱的思绪、该如何理解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不是有建设性地直接整理思绪、理解事情的意义,完全是烦恼该如何整理、理解,实在是非常拐弯抹角……
我想得快疯了。
早苗也很在意发展,曾经拜访过我一次,但我完全无法向她报告。
我总不能没有任何根据地就说,「孩子的父亲是久我。」也不能说我们举行了釜鸣神事,让一干歹徒扮女装。若是被追问,「然后呢?」我只能回答,「就这样而已。」
就在闹剧上演那天数来一星期的时候,一直处在这种不干不脆的状态的我,接到了益田龙一的连络。
「请穿正式服装来哦。」益田这么交代。
我不晓得究竟是什么事,不过他好像是邀请我去参加某个活动。「三天后到那个地方集合。」益田最后这么说。反正每一次都是一头雾水了,就算我再怎么迟钝,同样的事发生过那么多遍,我也学乖了。我渐渐习惯了他们的行事风格。
我决定先赴约再说。
我向社长千拜托万拜托,借来他最高级的一套西装,前往上次卡车等我的地点。因为尽管一头雾水,我觉得只要见了榎木津,向他打听一下,总能有些眉目。
但是停在那里的不是卡车,而是一辆黑亮亮的轿车。我根本不懂高级车,只知道那辆车气派极了。
从车窗露出我已经十分熟悉的脸孔。
是榎木津。
榎木津穿着一身无懈可击的正式礼服。
太无懈可击,以致于比起正式礼服,他那一身看起来更像魔术师打扮。
尽管外貌如此出色,却不管穿什么都一样唐突,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榎木津邋遢的打扮看起来最是像样。可是问题是这样看起来也不是不合适,真教人无所适从。
榎木津一直罗嗦着叫我上车,于是我进了车子,后车座坐了一个陌生的青年。
青年眼睛间距有些近,长得一副哈士奇狗相貌,体格健壮。榎木津介绍他,「这叫鸟头,是老爱搞错路的笨蛋。」「好过分,大将。」青年抗议了一声,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鸟头。」
鸟头青年抱着一只像是摄影师会背的硬铝大箱子。
然后榎木津……一样粗鲁地驾驶着昂贵的轿车。
至于我被载去的地点……
没错……
是樱井哲哉与筱村美弥子的婚礼会场。
「唔嘿……」
鸟头——我实在不觉得这会是他的本名——青年一来到建筑物前,立刻发出奇妙的感叹声。
入口旁边摆了一块看板,大大地写着「樱井家筱村家结婚典礼会场」
许多盛装打扮的绅士淑女来来往往。
我也太格格不入了。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呢,大将。这真是豪华啊。这就叫良田万顷,败在奢侈太深吗?」
不是奢侈而是薄艺。
而且是「良田万顷不如薄艺在身」才对。
「我是不晓得他们多有地位,可是一般人会在这种饭店办婚礼吗?到底请了多少客人啊?租下这个场地要多少钱啊?」
「不知道。」
榎木津跨着大步,快步跑上楼梯。
我满心惶恐,缩着肩膀跟上去。
太格格不入了,格格不入到了极点。社长唯一的一套上等衣裳,到了这里也只是身破布褴褛。穿上的时候我还心想果然是人凭衣衫马凭鞍,但是到了这里我终于明白,马配什么一样都只是马。
鸟头青年到处东望西望,不断地开口攀谈:
「最近什么都变得跟欧美一样了呢。这种西式婚礼是什么时候开始兴盛起来的?我们乡下老家到现在还是传统喜宴呢,就是那种唱『高砂啊~』词句的。这跟仪式是分开来办的吧?」
「我不知道。」
——话说回来……
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