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那么现在根念寺的本尊位置是空着喽?那样岂不是失去寺院的根本了吗?太不像话了。」
关口不知道在想像什么,望着天花板地这么说。
「你真傻,便宜的那尊还留着吧。」中禅寺说,「另一尊没有刊在这上面。」
「哦,这样啊……本来就多一尊嘛。」
「是啊。我不晓得他们是觉得没有本尊太难看了,还是那真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总之是留下了一尊。不管怎么样……总而言之这些东西毫无疑问,确实是从根念寺流出去的。我那么辛苦地搬目录过去,总算是有了代价。话说回来,这些目录还真是重得讨厌。早知道就把关口留下来,使唤他搬了。」
听关口说,中禅寺立志不做肉体劳动。还说他也完全不搬任何重物。可是却不知为何,唯独不觉得书重,真伤脑筋。
「您还是老样子,面面俱到呢。」河原崎佩服地说。
关口一副不服的样子。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
「那么……开那间料亭有什么意义?就算一开始是为了收藏品而侵占,但现在那间茶寮……怎么说,只是单纯的幌子吗?」益田纳闷地问。
「不单纯是幌子而已。」中禅寺说,「那里大概……是拍卖会场。」
「拍卖?」
「意思是竞标赃物吗?」益田问。
「对。每开一场宴席……就在各处装饰赃物,在赃物盛上料理端给客人。然后让客人品评……请他们出价。然后客人再买下来。」
「这……太不可能了,京极堂。」关口紧咬不放,「哪有那么荒唐的事?简直就像骗小孩的妄想。我可没听说过那么可笑的闹剧。这不可能行得通的。对吧,益田?你不是说美术品的赃物特别容易被追查出来吗?像那样堂而皇之地卖给知名人士或名流,没问题吗?那样做的话,两三下就会落网了吧。」
益田垂着长长的浏海想了一会儿,很快地说:
「不,关口先生,这……或许反倒行得通。并不是说……光临药石茶寮的客人全都是来买赃物的客人,对吧?中禅寺先生……?」
中禅寺点点头。
「当然,大部分都是单纯的客人吧。亦即,一般客人才是幌子,所以药石茶寮才会想要拉拢一流的客群。因为地位愈高、愈是知名,就能成为愈好的伪装吧。」
「也就是……他们是以非一般的客人,例如外国顾客为中心脱手赃物吗?」
「就是这么回事。」
「外国人啊……」
关口的声调一下子降了下来。
「没错,外国人。」中禅寺蹙起眉头,「败战后,这个国家的美术品以惊人的速度流出海外。他国的学者似乎开始不再将我国的文化视为博物学式的研究对象,而是更进一步深入、重新审视,而沉醉于东洋嗜好的雅士似乎也开始增加了。欧美甚至出现比日本人更了解日本的日本通收藏家。不管怎么样,无论是浮世绘还是陶艺,对我国的美术品给予高度评价的……嗳,都是外国人。可悲的是,这个国家有着不被外国评价,就不认可其价值的风潮……」
海外的评价会影响书画古董的国内行情,这件事我在上回的瓶长事件也曾经听过。
「……另一方面,战后的日本十分贫困。国内不太可能有那么多人肯出高价收购美术古董品。」
「贫穷的只有平民吧。」关口说,「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有一定数目的富裕阶级吧。」
「也有不少上流阶级,明知道是赃物,仍然砸大钱买古董吧。」中禅寺答道,「话说回来……真亏这个窃盗集团的买卖能够成功。就算是不法行为都还是划得来的话,表示他们已经掌握流通管道了,若有人买,买的也是外国人吧。」
「这……应该吧。」关口说。
「而在开业时支持药石茶寮的,应该也是外国客。因为药石茶寮是在占领时期开始营业的,当时整个日本贫困到了极点,根本无法温饱。在施行配给制,每个人都饿肚子的时代,就算是专以有钱人为对象的秘密俱乐部,光卖那种高级食材,生意也不可能做得起来。或者说……当时那个时代,连一般餐厅都不能合法营业。就算想在地下营业,也不是那么容易维持的。只能推测背后一定有什么人在撑腰,对吧?」
「是啊。」
「这么说虽然有点缺德,不过我实在不认为召集邻近老人,招待萝卜料理引以为喜的慈祥老爷爷亮顺和尚,能够结交到外国人。然而药石茶寮最早的客人……不是邻近的老人,而是外国人。」
「唔……这……」
关口沉思下去。益田露出古怪的表情:
「那是说……日本人会员全都是幌子喽?」
「我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因为日本人也逐渐富裕起来了。应该也有些有钱的坏家伙吧,或许其中也有人称买赃物吧。」
「那样的话,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虽然毫无证据,不过亮泽和尚及亮顺和尚生前的痕迹完全消失了。传闻中的父子僧侣以及有关根念寺的逸事,和现在的药石茶寮的风格完全相反。虽然我对他们两位实际上几乎完全不了解,但怎么样都不觉得他们还活着,历经了某些改节,参与药石茶寮的经营。」
「您的意思是两人已经被杀了,对吧?」
河原崎握紧拳头。关口以拿他没辙的表情看了好战的警察一眼后,换成充满不信任的眼神望向中禅寺:
「京极堂,我怎么样都还是觉得纳闷。你说的话没有半点证据,我无法信服。你说的……流出去的亮顺和尚的收藏品,应该也还有其他更让人信服的解释吧?」
「我非常希望真是如此。」
「别打哈哈了。说起来,你弄到那些外国目录的速度也快得太不寻常了。我觉得根本就是事先准备好的。先前你与常信和尚的应对也很奇怪。你……打从一开始就这么怀疑了吗?」
「是啊。」
中禅寺非常干脆地这么说。
「为什么?这不是很奇怪吗?至少从常信和尚说的内容,无法导出美术品窃盗集团这个结论来吧?对吧……?」
关口向我征求同意。
「唔……是不太可能。」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毫无根据地妄想药石茶寮是窃贼根据地的人,找遍全日本也只有你一个吧?然而你却一开始就说亮泽和尚死了。」
「我是这么说过。」
「说出你的根据。」
「你这人还是老样子,非叫人把无关紧要的细节全部说出来,才肯相信……」
「这不是废话吗?」关口说,「这一切都教人非常在意啊。」
唔,事实上我的确在意得要命。
「我在听到常信和尚的话之前……就已经怀疑药石茶寮了。所以当常信和尚提到根念寺这个名字时,我立刻有了反应。」
「你为什么会怀疑药石茶寮?」
「因为……有订单。」
「什么订单?」
「当然是书籍。我这儿是旧书店,总不可能有人来订蔬菜鱼肉吧。这是薰紫亭的老板转过来的订单,他说有人在大量搜集江户时代的料理书,愿意高价收购,要我若是有这类货品,就连络他。薰紫亭虽然专营和书,但是以文艺书为中心,而我这儿什么都有。」
「那个委托人……是布施山人吗?」
中禅寺点点头。
可是听说布施山人沉迷于研究这类江户料理书籍,而且复元江户时代的料理也是茶寮的卖点,他会搜购文献是当然的事。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关口抱起胳臂,一脸狐疑地瞪着古书肆:
「那,提供参考书给布施山人的就是你吗?」
「不是那样,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卖书给他,他好像四处搜购。只是有人告诉我,说有人想要那类书,要是有那种货就通知一声罢了。那个时候我正好进了《和汉精进新料理抄》和《料理纲目调味抄》等等,而且也常有百珍书进来,所以常转卖过去。」
「百珍书……是类似《豆腐百珍》那种的吗?」
「是啊。就你的脑袋来说,你还知道得真清楚。由于《豆腐百珍》大受欢迎,陆续出版了《甘薯百珍》、《鲷百珍料理秘密箱》、《白萝卜一式料理秘密箱》等同类书籍,就称为百珍书……对了,你的饮食生活十分贫乏,又是个味觉白痴,却爱装美食家,这类知识是你最拿手的嘛。」
「喂,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顺便损人一两句才甘心吗?」
「这不是损人,是事实。嗳,这种事不重要,布施山人好像很快就将一般的货色搜集到手了,这次开始指定书名找起来了。他发出布告,说想要一本叫做《江户/流行/料理通》的豪华本。哦,这是以出版京传、马琴、一九※等人气作家的读本※为中心的和泉屋,把江户首屈一指的料理屋八百善的……」
(※指山东京传(一七六一~一八一六)、曲亭马琴(一七六七~一八四八)、十返舍一九(一七六五~一八三一),皆为江户时代的著名通俗作家。)
(※江户中后期流行的小说形式,附有插图。)
「那种事才叫无关紧要,京极堂。」关口怫然不悦。
「好啦。总之,他也大手笔收购这类相当稀奇的珍本,在我们业界造成了一点话题。然而,有一天……我听到消息说布施山人在找《典座教训》和《赴粥饭法》。这虽然是料理书,但不是江户时期的料理指南书,反倒该说是禅书。任务转到我这儿来了。」
「这怎么了吗?」
「对方说是委托人非常想要,无论如何都想弄到手,可是这事怎么想都很奇怪。因为药石茶寮是禅寺,布施山人可是禅僧。《典座教训》和《赴粥饭法》都是道元禅师的著作喔。」
「所以说……这怎么了?」
「如果布施山人是亮顺和尚,没读过这两本书,就太说不过去了,这可是自己的宗派的开山祖师所写的著作。以其他宗教的说法来说,就相当于圣经。而且亮顺和尚曾经制作精进料理招待邻近居民,表示他从以前就对料理有兴趣,对吧?若要思考禅与饮食、禅中的饮食时,这两本文献可是基础中的基础。布施山人会读《四季渍物盐嘉言》、《料理伊吕波庖丁》,事到如今却在找这两本书,太莫名其妙了。」
「也有可能是以前读过,但手边没有。或许他想要重读一遍。」
「这不可能。」中禅寺说,「这两本书当然没有原书,不过有抄本,也出了铅字本,应该是比较容易弄到手的书才对。尽管如此,布施山人却好像以为它们是什么不得了的珍本。同一个宗派,不应该不知道那两本书。而且,对方在电话中是说要找《Tenza Kyokun》。」
「弄错读音吗?」
「对,没有禅僧会把典座读成tenza的。我本来以为是仲介的人搞错读音了,但对方说布施山人的确是这么说的。我心想难道是别本书,所以直接打电话询问。接电话的是一个自称亮泽的人,他确实把典座念成tenza。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亮泽和尚是与常信和尚一起修行的师兄弟,以为对方是个没有禅学知识的料理人,便告诉他正确的读音时tenzo。然而……」
「事后发现亮泽和尚应该是个认真向学的禅僧……」益田沉思下去,「所以中禅寺先生才会……认为那是别人?」
「没错。既然是别人,那就是被冒充了。若是被冒充,那又是为什么……?前些日子我从榎木津那里听说了美术品窃盗集团的事,的确就像关口说的,一开始我并没有把它们联想在一起。可是呢,关键……就是山颪。」
「山颪……怎么会是关键?」
「就是……山颪为什么会遭窃?」
没错,那种东西实在不可能卖得掉。
「山颪具有山颪以外的价值——例如能够换成钱——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药石茶寮了。」中禅寺这么说。
「山颪要怎么样才能变成钱?」
「药石茶寮不是有药膳料理吗?」
「那是他们的招牌料理。」益田答道,「姑且不论赃物这回事,这种药膳在一部分有钱人当中好像非常受欢迎,对各种症状都有效用。只要事前连络自己的症状或想改善的部分,就可以设计特制菜色……」
「这流行吗?」
「或者说,正确地说,药石茶寮就是因为这种药膳料理才开始出名的。嗳,大部分好像都是精气滋养料理、回春膳之类的,都是期待它对下半身的效果。不过原本只有会员才知道的药石茶寮会突然受到瞩目,成为台面上的话题,应该就是推出这种药膳宴的缘故……」
「原来如此。」中禅寺频频点头,「换言之……他们也努力让料亭的生意上轨道吗?时代也变了,好好经营台面上的生意,办起事来也比较容易吗?」
「喂,等一下啊,京极堂……」关口的额头挤出皱纹,垂下眉角,「山颪……该不会是要煮来吃吧……?」
「呵呵呵。」中禅寺笑了,「山颪这样的食材,可不是能轻易到手的。所以……他们才忍不住用偷的吧。」
「真、真的是要吃的吗?」
「喂,京极堂,我可没听说过有人吃山颪啊,它也不像能吃啊。」
「是啊……」
中禅寺身子一仰,从背后的壁宠拿起一册卷轴,在矮桌上摊开。
「这……这是……」
「对,这是上回的伊豆骚动后,我从光保先生那里买来的,画有妖怪的绘卷。这上头……看,有山颪吧……?」
除了睡着的一个人以外,所有的人都看了过去。
上面画了一个浑身是刺的怪物般图案。
那与其说是山颪,更像是河豚的一种——千根刺※。
(※日文中河豚的另一种说法。)
「这是妖怪的一种,这不能吃。」中禅寺说。
「这不是废话吗?」
「可是另一方面,《和汉三才图会》引用《本草纲目》这么说:豪猪居于深山,多成群为害作物。形似猪,后颈至背有棘鬃。长近一尺,粗有如箸。另,棘亦肖似笄及帽簪,根白而尾黑。一怒即激动,棘鬃射人如箭……说会像箭一样射人是太夸张了,不过这或许是某种比喻。其他大致上都正确地描写了山颪的生物形态。这表示珍奇的动物与妖怪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
我也觉得大概是这样,不过我并不记得山颪正确的外形。
「可是呢,接下来《三才图会》记述说刺可当簪子,或皮可做靴子,说它雌雄同体,还说肉有毒,这真是胡说八道。」
「没有毒吗?」
「不过这是古早以前的说法了……在近代中药里,山颪是贵重的药材。肉叫豪猪肉,是治肠良药,胃叫豪猪胆,是水肿、黄胆、调整呼吸和治发烧、痉挛的特效药,刺叫豪猪毛刺,可治心脏疼痛和血液循环障碍。」
「哦……山颪可以当药啊。」
「不过这是近代中药的成果。不是最近前往大陆的人,应该不会知道……」
前往大陆的人……
「不管怎么样,我想能够有效利用山颪的只有中药医学,或是应用了中药的药膳料理。总不会要效法《三才图会》,拿去做什么簪子吧。」
「你说的应该是没错吧……」
那你打算怎么做?——关口问。
「没有任何证据喔?」
「闯进去吧!」河原崎「砰」地一敲桌子,「闯进去就有山颪了!」
益田大为狼狈,不愧是前同行。
「不行啦,这种理由根本拿不到搜索票。要是闯进去却没找到怎么办?可不是一句搞错了就可以了事的。那种小动物,早就被解决掉了。要是闯进去之后抓不到证据,而万一他们就是真凶,到时候就再也无法调查了。」
「所以……闯进去揪住他们,逼他们自白!」河原崎把手指关节板得吱咯作响。
「河原崎先生真是个暴力警察,你得更努力获得民众爱戴才行呀。警察可是公务员呢。光靠蛮力,什么事都无法解决的。」
「可是益田,就算这么说,我们平民又无计可施。老板和大厨都不肯在人前露脸,连厨房都不让人进去不是吗?若是不请国家权力介入,就不会有进展啊。」
「可是关口先生,窃盗也就算了,说到杀人,现在可是连状况证据都没有喔。就算真能治他们窃盗罪,这样也根本莫可奈何。什么有人冒充,这种脱离常识的状况难以想像,就算真的被冒充了,人家来个死不认帐,想要证明对方不是本人,也相当困难。得用其他罪嫌逮捕然后起诉,否则会血本无归的。」
「可是益田先生,山颪……」
「哎唷,就说山颪那种东西……」
「没错!山~颪!」
突然……一道叫声响起。
「山颪刺尖尖,所以了不起!」
怪声是从矮桌底下传来的。
中禅寺的鼻子挤出了皱纹,露骨地表现出嫌恶。
「你睡傻了。」
「谁会睡傻了!」
榎木津猛地爬起来。榻榻米纹路在脸上印得一清二楚,他应该睡得很沉吧,眼皮也浮肿了。
「睡得真饱,神清气爽!话说回来,笨蛋来上多少人,都还是一样笨呐。那种事,小事一桩!」
「什么意思?你说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这个笨蛋王八蛋!恶势力会消灭,我会繁荣昌盛,这不就是宇宙的定理吗?怎么这时候还在那里胡言乱语。那些家伙是杀人犯呢,他们把人活埋,而且活埋了两个哪。」
「你怎么知道?」益田问。
「喂,你以为我是谁?」
「呜呜……中禅寺先生,怎么办?」益田一脸哭相。
「我一点都不想怎么办。」中禅寺干脆地回答。
「什么不想怎么办……都说到这地步了,哪有那样的?对不对,关口先生?你也说点什么~」
「就是啊,京极堂,难道要放任对方这样下去吗?」
「喂,在那里嚷嚷着没有证据、平民无法可想的是哪里的谁啊?就像你们说的,若是要走正路,就只能踏实地调查了吧。硬闯进去是绝对免谈。不过要是能幸运找到山颪,那是另当别论。反正,我会把我的推论告诉常信和尚。就这样。」
「然后呢?」
「接下来不是侦探的工作吗?」中禅寺说。
「啥?」益田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吧。我是在告诉你,这是直到刚才都长长地瘫在这儿的你的主人的工作啊,益田。喂,我可不是收了钱在干这事的。我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我这都是好心相助。相较之下,这个侦探可是有藤堂前贵族院议员和常信和尚这两个委托人。两件事可以并做一件完成,岂不是一石二鸟吗?还可以重复收费。」
「说的没错!」榎木津说。
「请别煽风点火啦,中禅寺先生。」益田恳求似地说。
「我又不是在煽风点火。我是在说,接下来你们自个儿去想办法吧。」
「什么叫你们自个儿?这里面……侦探社的员工只有我一个耶?」
「还有我。」河原崎说。
榎木津板起了脸:
「你们是笨蛋吗!」
「唔……我是觉得自己很笨啦。谁叫我是玫瑰十字侦探社的员工嘛。」
「员工?你是这么高等的东西吗?你顶多只能算奴隶。若是在以前,就是奴才。那种东西怎么指挥得了全局!」
「喂,榎兄……」中禅寺的脸变得更苦了,「你要指挥是你的自由,别扯上我。」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轻松!」
「这跟我无关吧?」中禅寺说。那样说的话,几乎所有的人都与这事无关了。
益田神气兮兮地说:
「看,迟早会自食恶果吧?小心祸从口出啊,中禅寺先生。现在要怎么办?」
「这都是你们这些奴仆太没用了。要是你们够用的话,他就不会连我都一起抓下水了。想要别人想想办法的是我才对。」
「可是……到底要怎么办?」
「要我说几次才懂啊,这个笨蛋王八蛋。你以为我是谁?喂,那边的破松,你说说我是谁?」
「榎木津大师是神明。」
河原崎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简直是疯了。
「你真是好眼力啊,马拉松。相较之下,你们实在是愚不可及。你们泡过的澡盆,都浸出笨汁来了,根本不能再泡呐,哇哈哈哈哈哈。我可是看到超棒的东西喽!不来指挥一场怎么行?」
「超棒的东西?」中禅寺露出讶异的表情,「……你看到什么了?哦,那个叫椛岛的人是共犯吗?」
「你真敏锐呐,京极。活埋啦,活埋。」
「所以你说的那个活埋是什么嘛?」益田恨恨地说。
活埋——我不懂榎木津是以什么为根据说出这种话来。可是其他东西也就算了,他说的可是活埋。活埋这种状况非比寻常。在现实中,只有土石流事故才有可能发生。
所以我想活埋跟这次的事没有关系。
若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关系的话……不管怎么想,那都是近藤画的连环画场面之一。我想不出其他的关联。那么榎木津……果然偷看了我的脑袋吗?
——那样的话,他何必一直拘泥于那个场面?
榎木津好像完全不想理会益田的问题。因为榎木津接下来说的话,是「奇怪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