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才说完,益田就说了。
「我在外遇调查的跟监行动途中,蹲在公园的草丛看到的。我整整监视了三四天呢,蹲得腰都疼死了。虽然故事还没有演完,可是很有意思,画也画得很棒。」
「近藤听了一定会很高兴……」
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地向益田要求握手。
「可是剧情在正紧张的时候就结束了,不过连环画大部分都这样啦。我好想知道后面的发展。我记得……对对对,尼姑惨遭震惊江户的怪盗兜蟹一伙派出的杀手虐杀,目击杀人现场的文十郎的未婚妻与尸体一同被活埋在山里……」
「那是……连环画吗?」伊佐间问。
真是理所当然的问题。
世上没那么残虐的连环画,不应该有。
可是近藤却倾注全副心神,画出了被一刀斩断的尼姑,还有武家千金被麻绳捆住、塞住嘴巴,活埋在地下的场面。
「那个千金会获救吗?画上的表情很性感呢,她苦闷的表情真是扣人心弦……」
「那真的是连环画吗?」伊佐间再一次问。
「她会死。」我答道。
这种情况,一般都会获救才对。
结束在千钧一发的场面,是连续剧的老套手法,但如果在续集人还是死掉的话,实在太教人情何以堪了。
太悲惨了。
可是近藤的说词是,要是绝对会得救,就不会让人提心吊胆,紧张万分了。
要让观众知道,有时候角色也是只有死路一条,这样获救的时候,才会有「啊啊,这次终于得救了」的乐趣——这是他的道理。近藤以那张大熊一般的脸孔,气势汹汹地扬言要反击预定调和的发展,他那副模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未婚妻遭到活埋,会真的死掉。然后文十郎找到她,吐露悲伤的真情——这是下一卷的内容,这样的发展才不会受欢迎。原本应该是亲情剧的。当初的设定是,遇害的尼姑是文十郎失散的母亲……」
「好悲惨的故事。」
「这是连环画吧?」伊佐间好像还是无法接受。
「很遗憾,这真的是连环画的剧情。」我回答,「就是画那种东西,才会没工作。像活埋的场面……画得比电影还要写实。小孩子会被吓哭的,搞不好还会做恶梦。」
「那会留下心理创伤呢。」伊佐间说。
应该会吧,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回想起那残酷的画面。因为那张图的天空部分……是我涂的。
然后,到了娼窟妓女遭到拷问、刑场斩首示众等等的剧情即将登场的时候,《剑豪神谷文十郎·血斗悲叹之祠》被腰斩了。
我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开始觉得,我会被误会为榎木津的奴仆志愿军,也全是那张活埋图害的了。
「你也真辛苦呢。」关口说。
我……又被同情了。
被关口一说,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可怜无比来了。
「嗯?」
此时伊佐间站了起来。
「那……不是榎兄吗?」
「怎么可能?榎木津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关口站起来,把脸凑近玻璃门。
「就是说啊,侦探大人正在路边寻找小动物……」
益田边说边回头,「啊」地大叫一声。
「那是……!」
「是榎兄吧。」
伊佐间说,「喀啦啦」地拉开玻璃门。
门才一开……
远远就传来「啊!有笨蛋!」的刺耳叫声。看来没错。我也站起来,走向门口。
来人双腿分得开开站在钓鱼池入口。
而且还指着这里。
远远也看得出那张容貌秀丽无比。
大大的褐色眼睛,漆黑的眉毛。
丽人的眼中仿佛完全没有垂钓的客人。
侦探大叫,笔直朝这里冲了过来。
钓客似乎也吓了一跳。
「哇哈哈哈哈哈!有笨蛋,有笨蛋!没想到这种地方有笨蛋!而且还有这么多个!嗯?这样啊,这里是笨蛋之家啊。怎么,我竟不知不觉间跑来这种地方了!难怪觉得有股老气。你活着吗!这个河童老人!老衰得怎么样啊?」
伊佐间一脸吃不消,「嗯」了一声。
简而言之,这个人也是奴仆。
「榎、榎木津先生,呃……」
「没错!就是我!是你们崇敬景仰的榎木津礼二郎!喂,这个混帐王八蛋,你在这种老人的家做什么?钓鱼是吗?钓鱼是吧!就是钓鱼吧!」
「当然是工作……」
「工作!你不是在钓鱼吗?思……好古怪的屋子啊。寺院吗?啊,猴子!」
榎木津半眯着眼睛看了益田的脸之后,注意到关口,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激烈地摇晃起来。
「……猴子猴子!思?那是和尚。猴子和尚。哇哈哈哈哈,你们也实在笨到家呐。啊,你是什么时候叫什么的人!」
结果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不仅如此,连说话内容都支离破碎,意义不明。我觉得每次见到这个人,他的反应都愈来愈荒唐。
他这个样子,日常生活没问题吗?
我难以决定应对的态度,于是檀木津眯起眼睛,「那活埋是啥啊?」
「咦?」
我毛骨悚然。
他是在说近藤的画吗?
他看得见……我的记忆吗?
——他的能力是真的吗?
只能这么……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狼狈万分……结果榎木津像个孩子般笑了。
「呵呵呵。」
「咦?」
「你认识了猴子!这样啊。怎么样?这个人很笨吧?可是把他当人看才会觉得他笨,若是把他当成猴子,那就厉害了。会说话的天才猴子!虽然丑得要命,可是也会写字!」
「呜呜呜……」
关口被摇晃得更凶了。他很困窘,已经没法子应付了。
这个人……果然是这种家伙。结果他只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一通罢了。我开始觉得刚才的话一定也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这么一想,刚才真是白白毛骨悚然一场了。
榎木津怎么样就是不肯停止攻击,我逼不得已,想要帮助关口,当我抓住他的盾膀的瞬间……
钓客又是一阵慌乱。
「让开,让开让开!官差抓人啦!」
往声音的方向一看,一个蓄着胡须,年龄不详的制服巡查一点都不害臊地喊着这种时代错乱的台词,把警棒当十手※似地挥舞着闯了进来。
(※江户时代的捕吏道具,为一金属短棒,柄处有支勾以为挡格,柄尾并绑上穗子。)
巡查以军人般的口吻叫道:
「榎木津大师,您怎么了!您平安无事吗!这里就是坏蛋的巢窟——噢噢噢噢,益田先生!还有啊啊,你是关口老师!」
「喂!破松!这里是我的奴仆经营的暮气沉沉的钓鱼池,不是盗贼的巢窟。还有,这个满头刺毛的家伙不是山芦,是住在这栋小屋的垂死老人。还有这个是某个时候叫什么的人,算起来也是我的信徒!」
「原来是同门弟兄啊。」
警官说道,立正之后敬了个礼。
「本官是任职于八王子署稻荷圾派出所的河原崎松藏巡查!」
我无可奈何,自我介绍。
「我也不是住在这儿……」伊佐间奇妙地辩解。
「欸,河原崎先生,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你离开派出所跑来这种地方,行吗?如果你是在休假中,穿着制服乱跑也不成吧?」
益田责备道,河原崎行了个最敬礼说:
「这是本官的职务。」
接着他将那张淡褐色的脸转向榎木津问:
「那么……榎木津大师,不是这个方向喽?」
「不……」榎木津的表情突然变得精悍,「那座……丘陵。确实是它没错……然后……」
接着榎木津望向益田。
然后他将那张秀丽如雕刻般的脸凑近自己的奴仆。
打正面看见这个男人,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会惊慌失措。就算是男人,也会禁不住心头小鹿乱撞吧。我们周遭的人或许是被榎木津这种荒唐愚蠢到了极点的态度举止给救了。
「那里在哪里?」
「那里?」
「就是那里啊。那奇怪的家。」
「奇怪的家?」
「对,那个和尚住的家!」
「和尚……你是说……」
——他果然……看得到记忆?
榎木津在看益田的记忆吗?
那么那里……
「是在说根念寺——药石茶寮吗?」
我说,榎木津突然发出脱力般的声音说,「根念?」然后从益田脸上移开了视线。
益田浑身一软。
「那里叫根念吗?」
「不,就是,呃……」
「榎兄,那里怎么了?」关口伸出援手,「根念寺怎么了吗?那里……」
「啊。」
关口的话被伊佐间极为短促的发音打断了。
伊佐间看着钓鱼池的入口。
又有人来了吗?今天这家钓鱼池,比起客人,来了更多怪人。
一个身穿麻料作务衣的男子站在栅栏的门口。他的头上缠着手巾,手中提着竹笼。眼神凌厉,风貌让人联想到苦行僧。
「椛岛先生。」
「椛、椛岛……那个药石茶寮的?」
伊佐间轻巧地钻过客人之间,走近椛岛。然而椛岛看也不看伊佐间,而是望着我们这里。
「你好,又要寄放吗?」
椛岛这才瞥了伊佐间一眼,说:
「老板……在忙吗?」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啊,不,没有……」
「可是有警察……」
椛岛以锐利的视线盯着河原崎。
「啊,那是我朋友。」
「警察朋友?老板,你在警界也有朋友啊。」
「呃,或者说,是朋友的朋友。那位……呃,是我军旅时代的长官榎木津……」
「榎木津?」
椛岛打断伊佐间的话,视线游移着。他是在找榎木津吧。
「榎木津先生的朋友是警察……」伊佐间持续着毫无益处的说明,但椛岛的注意力显然全转到我们身上了。不知为何,我不想和他对上视线,屈身躲到益田背后去。
关口也垂着头,他的心情和我一样吧。
椛岛的视线在侦探身上定住了。
「你说的榎木津先生……」
「啊,呃,是我的……」
「跟那个榎木津集团有关系?」
「嗯,是会长的儿子。」
「会长……那么老板和榎木津干麿前子爵的公子认识,是吗?」
椛岛有些兴奋地——虽然只是看起来如此——盯着榎木津看。
「请问……要寄放吗?」
「啊,对,今晚食材会送到。可以寄放到明天中午吗?……可是……」
「啊……好,没问题。」
伊佐间瞄了这边一眼。
「那位先生就是榎木津先生……」椛岛说。
我不知为何内心一惊,望向榎木津,他就像尊活雕像似地僵在原处。
他在看椛岛。
不……
他在看椛岛看到的东西吗?
「又是活埋……」
榎木津低声呢喃道,大步走近椛岛。
——活埋?
他是在说什么?不是指近藤的连环画吗?
椛岛呆了一会儿,然后好像稍微慌了起来。
榎木津走近椛岛身边,问:
「你……喜欢挖洞吗?」
「挖、挖洞?呃,这是在说什么……?」
他当然会慌张。
「就挖洞啊。唔……好怪的小屋呐。」榎木津说。
此时河原崎像只忠犬似地跑过去,站到榎木津背后,他自以为是护卫吧。
椛岛频频偷瞄侦探身后血气方刚的警察,但还是挤出不自然的表情,向榎木津微笑,像是勉强示好。
「呃,听、听说您……是那个榎木津集团的会长大人的公子……」
「那不重要。」
「可是……敝茶寮曾再三发函邀请榎木津前子爵大人,贯主布施山人也非常希望前子爵大人务必能赏光莅临……」
椛岛说到这里,又瞄了一下河原崎。
就在这一瞬间……
「嗯?那是什么?」
「什、什么事?」
「尖尖的!那是山面对吧!」
榎木津大叫。
5
「河原崎,简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吗……?」
中禅寺吞云吐雾着说道:
「美术品窃盗集团中有一名嫌犯……被逮捕了。」
「没错。」河原崎巡查毕恭毕敬地说,「嫌犯迫正通,住在横滨,今年三十八岁,有窃盗前科。案发之前,有人在现场附近目击到他,因此我们报请神奈川县本部协助,在他回到租屋处时予以逮捕。截至目前,他完全保持缄默。但他是窃盗集团一员,这一点应该错不了。」
「怎么能如此确定?」
「藤堂家的仓库找到迫正通的指纹。」
这里是京极堂家的客厅。关口和益田还有河原崎隔着矮桌,排排坐在中禅寺对面。
我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观望发展。
至于榎木津……他躺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睡得不省人事。
中禅寺瞥了一眼沉睡的侦探,问:
「你给榎木津看了那个人吗?」
「看了。」
「让嫌犯和一般民众会面,这样可以吗?」关口问,「这不是违法吗?」
「本官……只是请榎木津大师过目而已。并没有让他们会面。」
「什么意思?」
「只是请榎木津大师参观一下拘留所而已。」
「参观啊……」
榎木津看到了什么呢?
「然后……你跟着榎木津去了町田吗?」
「是。」
河原崎的口气活像个军人。
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榎木津是不是看到了那个叫迫正通的嫌犯一路上的记忆?
从八王子经过哪些地方,如何移动,榎木津看到他一路上的景色,记下来了吧。榎木津和河原崎……就是循着那些景色来到町田的。
那么……
那里就是根念吗……?
这表示……根念寺——药石茶寮也参与其中?
怎么回事?
中禅寺「哦?」地发出奇妙的声音,捻熄香烟。
「这下……该怎么做呢?」
「该怎么办才好?」河原崎说。
「河原崎,你用不着那么紧张啊。」
「可是中禅寺大师是榎木津大师的朋友,又贵为玫瑰十字团的中心人物啊!」
「喂,我可不记得我加入过那种不伦不类的集团。」中禅寺说,「总之……得想想法子才行。」
「想法子?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懂。」
关口不服地说。我也一头雾水。
「怎么?这次很简单,没有半点谜团。」
「明明就谜雾重重。」
「只是你不懂罢了。」
「我也不懂啊,中禅寺先生。」益田讨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嗳,因为没半点证据啊。既然你也是人家的弟子,偶尔也相信一下榎木津吧。」
「要我相信是没问题,可是我首先就不知道这个大叔在说什么啊,根本无从相信起嘛。什么活埋什么尖尖的,山面到底怎么了?」
「我是说……榎木津的意思是,山颪就在药石茶寮里。这下子懂了吧?」
「山颪怎么会在餐厅里?」
「理解力真差呐。」中禅寺说,搔了搔下巴,「益田,你是不是愈来愈像关口了?」
「关口先生倒是说我愈来愈像榎木津先生跟中禅寺先生呢,可是也犯不着把人损到这种地步嘛。」
「什么意思?」关口说。
「你……明白吧?」
「咦?」
中禅寺冷不防地问我。
「不拐弯抹角地想的话,就是……药石茶寮中有美术品窃盗集团……」我说。
「明察秋毫。」中禅寺说。
「明察秋毫?不可能吧,京极堂。那种高级料亭,怎么会跟美术品窃盗集团牵扯在一起?你总不会要说……是布施山人在搜集吧?」
这么说来……布施山人——也就是古井亮顺,是个相当狂热的美术品收藏家。
若是这样的话,或许有可能。有时候是会有一些超出常轨的收藏家。可是……
「不是,不是那样。」中禅寺说,「亮顺和尚的收藏品好像散落各方了。我想应该连一个都不剩了。」
「可是益田不是说……在茶寮成立前,和尚会叫来附近的老头子老太婆,用那些高级器皿招待他们料理……」
「那是茶寮成立之前的事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益田露出古怪的表情。
「美术品窃盗集团开始在关东一带横行,是什么时候的事?益田?」
「好像是艺术品和美术品这类东西价格暴落的时候……那伙人开始到处搜刮。唔,应该是战后的混乱期开始的。不过我想一开始并不是什么有组织的窃盗集团,而是诈骗或掠夺……当时是那种时代,没有人会优雅地偷偷溜进别人家里偷吧。实际上开始传出可能是窃案的案情,是……」
「大概五年前左右吧?」
「是……吧。差不多。」
「古井亮泽复员是六年前。然后药石茶寮成立,是在……」
「五年前……是吗?」
「你们看看这个。」中禅寺拿出一本像目录的东西,「这是四年前……在海外举行的古美术拍卖会的目录。这上面有几样日本的书画古董和墨宝,这些……好像全都是亮顺和尚的收藏品。」
「什么?」
「你的意思是……它们被偷了吗?」
「不清楚。至少警方那里失窃的记录。再说,这份目录是四年前的。这表示刊登在上面的物品,至少在那之前就流出去了。因为这是海外的目录,东西流出去不可能是这一两天的事。若是赃物,以时期来看,是美术品窃盗集团开始横行稍早之前,但是实在不可能是亮顺和尚自己卖掉的。在战后那样混乱的时期,一个乡下和尚可能将美术品带出海外吗?」
「不可能吧。」关口说,「那么……是怎么样?」
「所以……嗳,这只是一个可能,并非只有这个选项而已,但将其他条件一并考虑进去,我推测不单是物品失窃,而是整座寺院都遭到侵占吧。」
「原来如此!」河原崎拍膝,「果然被冒充了,是吧。真是群心狠手辣的家伙!」
河原崎将手指关节扳得吱咯响。
「这样啊。我本来觉得就算侵占那种破寺院也没有什么好处……原来如此,是看上了亮顺和尚的收藏品啊,原来是这样的理由啊……」
「真是阴险狠毒!」河原崎愤慨不已。
中禅寺目瞪口呆地看着河原崎那张年龄不详的脸,说:
「河原崎,拜托你不要那么激动,千万别给我鲁莽行事啊。血气过剩的笨警察一个就太多了,一点儿都不缺。」
「下官失礼了。」河原崎再次恢复拘谨的态度。
「那伙人将偷来的亮顺和尚的收藏品透过某些管道卖到了海外吧。然后用借此得来的资金为资本,开设了那家药石茶寮……接着他们以那里为据点,经营起美术品的窃盗买卖组织……大概是这么回事。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幌子了。只是如果他们真的以各界要人为顾客,堂而皇之地干小偷,也实在太胆大包天了。」
「可是京极堂……你怎么会知道那本目录上刊登的美术品就是亮顺和尚的收藏品?」
「海外的目录多半做得很豪华,会附上照片。所以我搜集了大量的这类目录,昨天拿到世田谷的寺院去,请常信和尚鉴定。他曾经在战前见过亮顺和尚两次,看过亮顺和尚引以为傲的收藏品,我想或许他还认得出来……」
中禅寺打开目录。
「这个井户的茶碗。常信和尚说,亮顺和尚就是拿这个茶碗招待他喝茶的。这个茶碗形状很妙,色彩也很独特,所以他印象非常深刻。记忆这玩意儿有个倾向,只要想起一件事,就会连锁式地想起其他事。常信和尚说他还记得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花器。这幅义堂周信※的字,据说也是挂在茶室里。话虽如此,都那么久以前的记忆了,不晓得究竟有几分可靠……不过这尊佛像成了关键。」
(※义堂周信(一三二五~一三八八),南北朝时代的临济宗僧侣。长于诗文。)
中禅寺指着佛像的照片。
众人都看过去。
「这是……?」
「这是地藏菩萨吧。尺寸相当大。应该相当值钱吧。」
「这尊地藏原本是在根念寺吗?常信和尚记得它?」
「岂止是在根念寺,据说这可是根念寺的本尊。」
「本、本尊!」
「把本尊……卖掉了吗?」
「虽然不晓得是谁卖的……总之是卖掉了。虽然不是没有以地藏菩萨做为本尊的例子,但并不普遍,算是十分稀罕的。常信和尚是僧侣,茶碗姑且不论,本尊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我想只要是和尚都会记得的。
「听说爱好古董的亮顺和尚自豪地告诉常信和尚,根念寺的本堂还有另一尊地藏菩萨像,另一尊的制作年代比较新,相较之下,本尊年代非常悠久。现在的话,差不多是国宝级的。亮顺和尚还让常信和尚比较两尊地藏像,问他看不看得出差别。常信和尚说对本尊估价让他觉得很不恭敬,所以才记得特别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