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是吗?」
「对。木原先生是陵云堂派出去的女人与嶌夫先生之间生下来的孩子。云井找来自暴自弃、放浪形骸的黑市正——木原正三,这么巧言怂恿:玩弄并抛弃你母亲的父亲……就是山田嶌夫,你有权继承山田家的家宝,家宝之壶可是价值十万圆的宝贝喔……」
「十万?好便宜。」
「以壶来说,十万圆算贵了。连你的感觉都麻痹了。壶这种东西,一般只值几十圆吧?」
「啊啊……说的也是。」
中禅寺说的没错。
「所以对正三来说,就算是十万也是个大甜头。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再加上母亲的怨恨也发挥了作用。事实上木原的母亲在嶌夫先生过世之后,立刻遭到抛弃,结果得病过世了。唔,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看成是陵云堂杀了她的……」
云井真是蛇蝎心肠。
「不管怎么样,万一正三找到真正的壶,至少也有三十万左右的价值,所以用十万圆收购的话,绝对有利可图。」
「哦,原来如此。」
「另一方面,正三一开始就以为壶值十万,所以不会觉得吃亏。因为当初陵云堂就明白地跟正三说最多值十万。若是没找到,就当做没这回事就行了。就算正三随便找个壶来,也只要推说是赝品,挡回去就行了。」
「这算是高明的……犯罪吗?」
如果顺利的话,陵云堂可以不花一毛钱就得到土地房屋还有家宝。开销只有峰岸的六十一万五千圆,以及付给正三的十万圆而已。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峰岸会说付五十万就没赚头,也可以理解了。峰岸自己先付了六十万,就算分红,至多也和出资额差不多吧。
「非常拙劣。」中禅寺说,「应该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像淑小姐,她非常老实,真想陷害她的话,怎么骗都行。但云井却办不到。」
「这又是……为什么?」
「云井似乎想在淑小姐面前扮演好人到底。与治郎先生虽然一时怀疑云井,但我觉得因为交往太久,晚年差不多是对他敞开心房了。云井面对这样的山田一家,可能也感到犹豫,不愿暴露出自己卑鄙的本性吧。」
他一定是想装好人,维持他的体面吧——中禅寺说。
「他把卑鄙的角色全推给手下了。所以为了掩饰谎言,圈套愈做愈大。这样一看,他岂不是个胆小鬼吗?」
那样一个人,也会想要装好人吗?
中禅寺叼起香烟。
「人……是弄不明白的。」
「对了……说到不明白,中禅寺先生当时不是说,那些壶是为了淑小姐搜集的吗?」
「你听到啦?」中禅寺露出有些厌烦的表情。
我缠人地要他说明,中禅寺便罗嗦了好一阵子严格叮嘱我不许告诉任何人,然后说了:
「在十五年前的昨天……杀害了嶌夫先生的,是嶌夫先生当时十七岁的女儿,淑小姐。」
「咦?」
我以为我听错了。
「嶌夫先生在外头虽然规规矩矩地上班,但实际上放荡无比,总是酒醉回家,对母亲动粗,花钱如流水,甚至在外头养女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淑小姐说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那一天……嶌夫先生隔了许久回家一趟,却殴打妻子,踹伤祖父,大吵大闹要钱。结果他找到母亲做家庭手工为淑小姐攒下的钱,全拿走了。」
「哦……这……」
没听说还真是不知道。中禅寺之所以拘泥于私生子出生的时期,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淑小姐再也看不下去,在那座庭院——当时还有地面——用祖母给她的护身用怀刀……刺杀了父亲。」
我……想起了淑那昏暗的眼神。
心中的……黑暗。
「幸而……与治郎先生和母亲都没有发现庭院的惨剧。因为家里一片混乱,完全没有料到……庭院竟会发生那样的事吧。」
我心里莫名地难受起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淑小姐说她身上也没怎么溅到血。她悄悄地从玄关回到家里,将沾满了血的凶器……藏进了当时还不到千个的壶里。」
那么,当时中禅寺从壶的碎片当中捡起来的那根赤黑色的棒子……
——原来是生锈的凶器吗?
那个、那个……淑说的那个,就是她杀害父亲的证据吗?
「可是,」中禅寺接着说下去,「可是尸体立刻就被发现,事情闹了开来。在警方赶到之前,与治郎交代淑小姐和母亲,说要把它当成是窃贼干的。」
「与治郎先生……知情吗?」
「我想他……知道吧。或许他看见淑小姐藏凶器的一幕了。可是淑小姐说与治郎先生直到过世,都没有提起过半个字。他把这件事带到另一个世界了。」
秘密。
知道秘密的人,
与知道秘密的人单独生活的日子。
「从此以后……淑小姐开始怕起壶来了。里头装着不好的东西,里头藏着弑父的证据。万一被发现,罪行就曝光了……她似乎从未想过重新藏匿凶器,而且也搞不清楚究竟是藏到哪个壶里去了。」
「这……可是只要找……」
「母亲应该浑然不觉,与治郎先生也什么都不说……所以搞不好他是不知情的。这事也没法子问,若是翻找那些壶,或许反而会招来疑问。因为与治郎先生总是在家。这一点与治郎先生也是一样的。他无法随便去碰壶,也没法子去找。不管淑小姐再怎么害怕,都没办法处理掉。」
淑小姐虽然痛苦,但与治郎先生也同样难受——中禅寺说,总算点燃嘴里的香烟。
「与治郎先生唯一想得到,可以让淑小姐稍微安心一些的方法,就是增加壶的数目吧。与治郎先生只想得到这个法子了。反过来说,淑小姐应该也是一样的心情。她愈是怕壶……就愈是想增加壶。她可能觉得每增加一个壶,每个壶的诅咒就会淡去一些吧。会把整个庭院用壶盖起来,我想也是想掩盖染血的地面……」
「那么……到了战后,买壶的是……」
「是淑小姐自己吧。因为与治郎先生……当时似乎相当衰弱了。」
这样啊。
心中的黑暗……就在壶里啊。
「所以……她才不想卖掉房子吗?因为杀人的证据……有可能被人发现。」
「这应该不是会不会变成犯罪者这种层级的问题……但她长期以来过的一直是失去这最痛恨的事物就无法活下去的生活,所以她才无法把壶和土地交给别人。」
每当空袭警报响起……
就希望炸弹快点掉下来,
却无法抛弃吗?
就淑来看,除了一次破坏殆尽以外,没有其他救赎之道了吧。
没错……
就像榎木津所做的那样。
「今天……是时效成立的日子。」中禅寺说。
「时效……?」
「我尽管知情,却没有说出来。」祈祷师露出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当然,我认为法律应该遵守。从法律层面来看,她犯了杀人罪,而且是弑父的重罪,当然应该被揭发。我本来也这么想,可是……」
「可是?」
「这十五年之间,她肯定已经受尽折磨了。罪行这种东西……受到制裁反而能让人解脱。」
「是这样吗?」
「当然了。」中禅寺说,「法律也是一种规定,它是一种咒术,和为壶定价没有两样。不是只有为无价值的东西附加价值才算估价。在决定之前,一个东西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但一旦估价为十圆的话,就会被定为只有十圆的价值,就是这样的作用。犯罪也是如此。行为本身并没有意义,只是为它定下这是犯罪的定义罢了。有时候遭会伴随着惩罚,但反过来说,它也有将或许会持续一辈子的自责定为有形可见的徒刑几年、罚金几钱的作用。赋予无形的事物形体,给予名称,再加以驱逐,这就是驱除魔物的作法……」
可是,她再也不会受到法律制裁了——古书肆望着檐廊说。
猫「呜~」地伸了个懒腰。
「不过,能够揭发陵云堂一伙人,也是万幸。托榎木津是个大傻瓜之福,壶被破坏得一干二净,木原正三也不知为何,似乎洗心革面了。他老老实实地说他今后再也不干黑市买卖,要与异母姐姐一起认真打拼……」
关于这一点……我猜那个时候,中禅寺在屋子里面做了什么。先前我看到的正三丝毫没有愧疚的模样,但我进屋的时候,他却是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我瞄了中禅寺一眼。
中禅寺狡猾地一笑:
「嗳,债款也没了,土地和房子也可以不用卖掉,虽然手法有些粗鲁,但驱魔也结束了……就忘了我刚才说的无关紧要小细节,当做皆大欢喜收场吧。」
「啊啊……」
债款——一百二十三万圆。
「这么说来,那些钱是……?」
总不可能是榎木津代为偿还吧。
「咦?那是砧青瓷瓶的钱,是榎木津的父亲付给山田小姐的。虽然全都转到峰岸手中了,虽说他是个坏人,金钱问题还是得明算帐才行……」
「可是,呃,怎么说……」
「你说金额吗?我直接向前子爵询问,他说不过是个瓶,顶多一百万吧。如果不是瓶,他究竟打算出多少?真是教人生气的金钱观。我目瞪口呆,顺道再喊了声价,就让他出到一百二十万了。」
「可是……那……」
那些壶不是全被榎木津给破坏光了吗?
我正要开口,没想到中禅寺大笑起来:
「你说还差三万?剩下的三万是乌龟的寄养费。」
「kame?这里说的kame是乌龟……千姬吗?」
「对对对,其实家宝之瓶平安无事。」
「平、平安无事?」
可是那栋屋子里的壶应该全被砸光光了。我走了一圈到处查看过了。难道是藏在天花板里面还是地板下面吗?中禅寺笑吟吟地接着说:
「而且瓶里头还有乌龟……真是太好笑了对吧?」
「咦?瓶里……有乌龟?」
这是冷笑话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
「根据益田的调查,千姬钻进京花小姐的行李中,在妾宅的后门处掉了下来。京花小姐好像都从后门出入呢。」
这我也听说了。
「然后掉下来的千姬爬过那条路的时候,被女仆阿种发现了。听说那个时候千姬已经全干了,奄奄一息。阿种觉得很可怜,便用手把它捏起来……」
「捏起来?」
「嗯,可是也不能把它带回妾宅,此时她不经意地一看……喏,山田小姐家的后门边,不是摆了个水瓶吗?」
「哦,那个摆着长柄勺的……咦?」
「她就把乌龟往水瓶里头一扔……」
「那、那……咦?那、那个水瓶……那就是……」
——那就是砧青瓷的大瓶!
那么毫无防备地……
把传家之宝当成日用品使用吗?
而且就这样摆在路肩?
任它日晒雨淋?
这……
南宋时期在中国知名的窑烧制出来,后来远渡暹罗,经由山田长政之手,为了促进国交献给幕府,受到将军青睐,又赏赐给山田家——这个拥有凡夫俗子无法想像的奇特来历的珍品,这个砧青瓷的大瓶竟没有摆在美术馆和壁宠等适合的场所,而是十几年间坐落在路边,沦为水瓶……吗?
「这才是它原本的用途啊。」中禅寺说,「藏得实在巧妙。看来与治郎先生这个人非常地胆大心细。他甚至没有收在家里,而是放置于大马路上,太了不起了。这么长的时间内,不计其数的人看过这个水瓶,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也不晓得有多少古董商出入过。看来都是些目光如豆的家伙。」
「那个瓶……真的就是那个瓶吗?」
难以置信,我也亲眼看见了。
「今川说,应该没有错,它就是真正的砧青瓷。只是保存状态不佳,又没有任何箱子,应该不值一百二十万的价,不过榎木津的父亲非常高兴。」
「是吗?」
「据说那个泰国人就是被打破水瓶,正伤脑筋。不管收到再怎么豪华的陶瓷器,不能拿来当水瓶用也没有意义,不方便极了——好像是这么回事。」
所以……才会再三重申要的不是壶而是瓶吗?
「榎木津先生……发现那就是家宝吗?所以……他才只放过了那个水瓶吗?」
「只是漏掉罢了吧。那个人很粗枝大叶的。」中禅寺撇过脸去答道。
——是这样吗?
用这只手捏起来……
当时榎木津看着阿种的手这么说。那个时候,侦探看到了什么吗?
不……把坏蛋拖过来的时候,扰木津从那个水瓶里勺水喝。他有可能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乌龟的。或许榎木津只放过那个瓶,和家宝根本没有关系,只是想要保护千姬罢了。
「命运波澜万丈的青瓷瓶,终于平安返回了故乡暹罗。可是能够以原本的用途被使用这么久的器物,也真是罕见。它今后也会被当成水瓶使用,可以说是活够瓶本了吧。它……真的就是瓶长啊。」
虽然我不晓得通商协定平安签定,是不是因为瓶长的保佑——中禅寺如此作结。
此时我总算……笑了。


第三番 山颪 玫瑰十字侦探的愤慨

#插图
山颪
有兽名豪猪
称山颪
周身遍布毛针
此妖怪或因名形相符
故得此名
于梦中思于此

——画图百器徒然袋/卷之下

1

「什么叫一伙?」
近藤抚摸着坚硬的胡子说:
「这不是很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了?」
我不懂近藤这个问题意图为何,疑惑地反问。
近藤重新理好衣襟有些肮脏的绵袍,说,「因为真的很奇怪啊。」
「是吗?」
「一般说来一伙这个字眼,都是用在不太好的意思。我们不会说警察一伙或正义的一伙吧?说到一伙,多半是指盗贼啊、犯罪组织之类的。」
「说的也是。」
「总而言之,某某一伙这样的说法,是只会用在坏人集团的说法。那些人是坏人吗?」
「应该不是。」
不过我没有自信。
「那你这样说就很奇怪。」近藤斩钉截铁地说,接着拉过香烟盆,皱起眉头,抽起长烟斗来。「那样的话,侦探一伙这样的说法就很古怪了。」
「那要怎么说?」
「侦探社的人……之类的。这样就行了吧。」
「侦探社的员工只有两个人,而且是实习侦探和打杂兼秘书。真的侦探只有一个人,其他身分都不一样。」
「那……也可以说是侦探和他的同伴,或是侦探的朋友啊。」
「同伴……和朋友啊……」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
那些人不是同伴这么简单的关系,也不是工作上有来往。
简言而之,就是一群乱七八糟的家伙。
说朋友也是朋友吧,但我看他们不仅没有亲密无间的样子,也不会成天厮混在一起;反而是彼此责骂、相互欺凌,实在无从形容起。
我说的是玫瑰十字侦探身边的那群人。
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接近犯罪的事,当然更没有做坏事,但若要形容他们,我怎么想都只能想出那伙人这种形容词。
「哦?」近藤吐着烟,哼了两声说,「我是不太懂啦……那么那个叫什么复杂名字的侦探,就是那伙人的头目喽?」
「头目?」
「既然叫一伙,那就需要一个中心人物。像是河内山※一伙、云雾※一伙,你也听过说书吧?」
(※指江户时代因恐喝入狱的恶汉河内山宗春,后来被改编为歌舞伎等等。)
(※指江户时代的大盗贼云雾仁左卫门。)
「没你那么爱听。」
可是……或许是可以这么说。
事实如何姑且不论,依那个侦探的说法,与他有关的人,全都是他的奴仆。
我……好像也是他的奴仆之一。
「奴仆啊……?」近藤露出更听不懂的表情来,「这字眼最近可是绝迹了。」
「不过我想他应该不喜欢头目这种粗俗的头衔。他的头衔完全是侦探,他说侦探是等同于神的称号。」
「啥?」
侦探——榎木津礼二郎经常将自己比喻为神,真是狂安得可怕。
「跟传闻中相差好多。根据我听到的,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私家侦探。还有……对了,我忘了是在什么地方读到的,上面写着他快刀斩乱麻,大出锋头。」
「唔,他是快刀斩乱麻没错。别说是乱麻了,管它是铅块还是粘土,他都照斩不误。」
「那太厉害了。可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还是一样危险。会自称是神的家伙,自古以来就是些疯子。还是脑袋有点秀逗?他是像松泽医院的苇原将军※那样的家伙吗?」
(※苇原金次郎(一八五二~一九三七),因精神分裂,自以为将军甚至是天皇,引发许多骚动,意外成为媒体宠儿,被民众暇称为苇原将军、苇原天皇。)
「不,我想是没到那种地步……不过说不定也差不多了。」
「你怎么会跟那种怪人有交情?」
近藤叼着烟斗,抱起粗短的胳臂。
近藤酷爱时代剧,不管是说书、小说或电影都一样喜爱,而他不愧有着这样的爱好,外貌看起来就像石川五右卫门※。
(※石川五右卫门(?~一五九四),安土桃山时代的大盗贼,成为许多戏剧题材。)
「说起来……不管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你这样区区一个电气工程的制图师会认识他,我就难以相信了。」
「你不相信吗?」
「我只是说难以置信。你们根本没有关联。若以过去的人来譬喻,就像隐密回同心※跟工匠是朋友一样嘛。」
(※江户时代,暗中巡逻市街,监督秩序的警察职务。)
「不是有一心太助※跟大久保彦左卫门※这种例子吗?」
(※一心太助是小说、戏剧中的架空人物,是个鱼贩,为热心重义气的典型江户人。在大久保彦左卫门底下工作。)
(※大久保忠教,江户幕府旗本,俗称彦左卫门,史实中以恬淡无欲的奇人闻名,后被写入歌舞伎、说书故事,以「大久保彦左卫门与一心太助的故事」广为人知。)
「那是特殊例子。」
「我也是特殊例子啊。」
一开始,我是侦探的委托人。不知不觉间,我被迫提供各种协助,待我发现时,已经被当成奴仆了。结果我和侦探一同解决——或者说粉碎比较正确?——了两桩事件。
也就是初夏的鸣釜事件和上次的瓶长事件。
近藤睁圆了眼睛,露出更诧异的表情:
「你说的是那个……通产省官僚的渎职逃漏税事件和茶具屋的伪造书画古董事件吗?」
一般人是这么称呼这两件事情的。
「喂,那不是侦探解决得了的事件吧?那可不是揭穿诡计,指出凶手就没事了啊?一边是收贿渎职,一边是赝品诈欺啊?」
「侦探……不是那种低俗小说中描写的职业。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小说中的侦探是什么样子。」
「难道真的侦探……会脚踏实地地调查,找出证据吗?」
唔,或许是吧——近藤自问自答,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榎木津不像小说中的侦探那样推理或解决。更进一步说,他也不像近藤说的真正的侦探那样,调查和揭露。榎木津这个人,只会把他看不顺眼的东西打个粉碎而已。
——很难懂吧。
难以说明。不出所料,近藤这么说了:
「嗳,我也知道实际上的私家侦探是种很不起眼的职业。调查的几乎都是交往对象的品行、生意对象的经营状态之类的,可以调查杀人命案的机会少之又少吧。可是像你说的那么可疑的一伙人,会去干那么朴素的工作吗?」
——不是这样的。
榎木津才更不会去做那类工作。
因为榎木津这个人似乎拥有可以透过视觉窥视他人过去体验情景的能力——还是特殊体质?——这真是太荒诞不经了。这种体质是他之所以身为侦探的原因,也是他不调查也不推理的理由。
真要说的话,这种侦探根本是岂有此理,只是我当然不晓得实情究竟如何。
我不明白、也无法想像从檀木津的眼睛看出去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榎木津似乎真的可以知道他应该无从得知的委托人及相关人士的秘密,而我也实在不认为其中有什么机关或手脚。
榎木津从来不事先调查,或阅读资料进行评估,况且他也办不到。榎木津最讨厌这种琐碎的杂事了。
不管怎么样,既然都看得到结论了,经过全都是徒劳,所以榎木津最痛恨非得报告调查经过的品行调查,以及对象本身不在场的寻人工作。这些工作他应该没兴趣,而且就算想做也做不来,他就是这种性格。他能知道的只有结果。
「算了,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