榎木津指住我。
「咦?本、本岛五、五郎。」
「混帐东西!」榎木津吼道。
神无月吓软了腿。
「就算搞错,也错得太没品了。我最痛恨那种平庸的名字了!这个人是叫马五郎还是犬之介这类名字的!」
实际上五郎还要若干接近一些。
榎木津揪起神无月的衣襟,把他拉起来,恶狠狠地送上侮蔑的视线。
「相信通灵这种荒唐东西的家伙,怎么可能当得了灵媒还是阴阳师!你真是蠢到家了。更遑论侦探,别教人笑掉大牙了!我来嘲笑你吧,哇哈哈哈哈!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侦探……」
只有我一个!
榎木津毫无意义地发威一阵之后,狠狠地把神无月朝权田及地痞所在的地方推去。
神无月弓着腰,像只回旋镖似地飞了出去。
「哇哈哈哈哈哈哈!你那飞法衡有点意思。要是能像回旋镖那样转回来,那就太完美啦。还可以再射一次。对了,再揍你一次好了。」
榎木津就要走向软了腿的神无月,青木制止他
「请饶过他吧。邢不是值得劳烦榎木津先生的对手。」
榎木津停步,瞄了青木一眼,以古怪的音调说:
「说的没错!那,垃圾处理就交给专门业者喽。」
青木回道「交给我们。」接着弯下身去,观望层层叠叠倒伏的窝囊坏蛋们。
「神无月先生,不好意思,事已至此,没法把坏签只塞给枪手一个人就了事了呢。你也是共犯之一,你们公司的社长也蒙上了教唆杀人的嫌疑。不管怎么样,都得请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青木一个指示,守在我旁边的警官跑了过去,绑住神无月。
神无月好像已经彻底坏掉了,他无力地垂着头,穿过众多记者之间离去。如果中禅寺说的没错,神无月大概最痛恨丢人现眼了。而他现在等于是现眼现到家,丢脸丢到天边去了。感觉他再也无法振作了。
相反地,鸟口与那个英勇的女记者凑到我旁边来,行了个礼。
「因为哥哥吩咐……所以我过来看看,心想有什么状况或许可以支援一下,但看来没什么事呢。害我白熬夜调查了。」
「哥……哥哥?」
鸟口向我耳语:
「这位是京极堂师傅的妹妹。」
我还没来得及吃惊……榎木津已经大声嚷嚷起来,「牛五郎,我肚子饿啦!」
我……毫不犹豫地大声应好。


第六番 面灵气 玫瑰十字侦探的疑惑

#插图
◎面灵气————
圣德太子时
命秦川胜制百面
栩栩如生之面
必川胜之巧夺天工也
于梦中思及此

——画图百器徒然袋/卷之下
鸟山石燕/天明三年

1

这是个让人难以释然的年关。
我想是因为先前那个荒唐的事件害的。
我私下把它称为云外镜事件,那是个真正荒诞到家的事件。即使如此,有一段时期我还是被它搞得恐慌极了。不过最后我什么事也没有,事件似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个不管怎么发展,我都不会有事的结果,所以也觉得好像没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那样的话,我还真是个愚蠢到家的小丑呐。
这和彻底上当受骗的不甘心也有些不同。
至于为什么,
因为在那个事件里,我说起来只不过是生鱼片旁边点缀用的白萝卜丝罢了……
也就是如果没有我,摆起盘来会有点伤脑筋,但是不管盘子上摆得再多,也不会有人去吃,就是这样的存在。
敌人的眼中看到的,完全只有榎木津礼二郎,我说穿了只是用来钓榎木津这条鱼的饵。
比起白萝卜丝,更接近饵吗?
有人说我是海蚯蚓。在饵箱里扭来扭去,连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都不明白的海蚯蚓。脑袋空空地只顾着蠕动身体的时候,突然被钓客抓起来,惊恐害怕着:噢噢,我就要被这个人给吃了吗?还是他对我有什么仇,要把我一把捏死吗……?
嗳,结果目的只是为了钓鱼,只要钓得到鱼,拿来当饵的海蚯蚓就算不是我——不,就算不是海蚯蚓也无所谓。——后来我得知了这件事。
最后我并没有像海蚯蚓那样被捏成好几段,而是活生生地被穿上钩子,又解下钩子,放回了饵箱,可是……
那样的话,我那战栗惊恐的心情又算什么?
我难道就没有个人的尊严吗?
我终归只是个连个体区别都没有的、纠缠在一块儿的无数海蚯蚓中的一只而已。如果我只能以无个性的大众之一这样的身分参与故事,真希望可以尽量不要牵扯上我。不要把我放回饵箱,直接把我放生算了。
这么一来,我就能以一介海蚯蚓的身分,过完无拘无束的一生了。
我绝对再也不去榎木津那里了。
我如此坚定再坚定地下定决心,度过年底。
中禅寺秋彦和木场修太郎的忠告是正确的,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不断地告诫我不要跟榎木津扯上关系。中禅寺说尤其是我这种人——凡人,一旦与他扯上关系,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木场说,和他牵扯在一块儿,就会以惊人的速度变笨。
我误会了。
我一直以为他们的意思是,像我这种凡庸的人,和那种奇特的怪人往来,会受到感化,也变成怪胎一个,最好还是避免。的确,受到榎木津影响的人,每一个都有点怪,我也一直以为那都是被拥有惊人影响力的榎木津感染所致。
可是不是的。
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是怪人。
因为古怪,才能稀松平常地和榎木津往来。而我这种人,情况又有些不同了。与他往来会变笨——意思是会愈来愈觉得自己是笨蛋。
我并不特别聪明,但也没有愚笨到哪里去。所谓凡人,是指并不特别优秀,但也不格外低劣的人。这是否事实姑且不论,但我认为借由这样想来维持自身安定的人种,就叫做凡庸。自己不比别人优秀,但应该也没笨到哪去,虽然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但应该也不会受人轻蔑——选择这样的人生的人,就是凡庸。对于某件事有着绝对不输给别人的自信、或是只有这件事我绝对做不来,有着这样一面的人,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凡庸之辈吧。
以这种意义来说,我真是凡庸到了极点。
然而我一碰上榎木津,整个人就走调下。
我失去了安定。我一瞬间以为搞不好自己是非凡之人。然后当然会尝到挫败感。因为靠着非凡,是绝对赢不了榎木津的。实在不可能与他那样的角色匹敌。
而回到日常的时候,又会重新体认到自己的愚蠢、低劣、没用、笨拙。我并没有变得比以前更笨或没用,但怎么样就是会这么想。虽然这只是单纯的对比问题。
回到现实的我,不知为何,会陷入一种自己变得比以前更笨的错觉。
原来和榎木津往来,会愈来愈笨,指的是这样的意思。
所以我再也不要去榎木津那里了。
我如此坚定再坚定地下定决心,度过年底。
……话虽如此。
仔细想想,没事榎木津也不会找我去。就算逐一回顾过去的例子,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几乎全都是我自个儿找上门的。结果只是让事情变得复杂万端。碰巧认识奈美木节、被那个三流神棍神无月绑架监禁,当然都不是我害的,但也不是榎木津害的。如果不是那类不幸偶然接踵而至,永远都不可能发生榎木津需要我的状况,而我应该也不会有事拜访侦探社。
根本用不着下决心。
只要普通地过日子就行了。
没错,普普通通的就行了,我重新转念想到。
根本没什么好下决心的。只要我自自然然的,就能够度过风平浪静的平凡人生了。会下这种决心,不就证明了我还处在榎木津的磁场当中吗?
我必须无视,必须忘记。
只要淡淡地过着每一天就行了。
我认为会深刻思考这种问题,自我分析的状况,本身就已经是个大问题了。就是因为有多余的时间让脑细胞活动浪费在这种多余的思考,才会去想这种事。
最近制图的工作减少,我清闲得很。我任职的电气工程公司接下的案子这阵子全是修理工作。只有一些东西坏掉、要求修理的委托。不设计的话,就不需要图面。
我很闲。
就算到了十二月,也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整个社会感觉变得慌慌乱乱的,所以我也顺便装出忙碌的样子罢了。
怎么样都非得在年关之前完成的事,仔细想想还真是没有。
和过去不一样,最近也没有必须在三十、三十一日前将所有的债款还清的规定了。当然惯例上是有,但并没有这样的法律。
大扫除也是,如果平常就勤于维持整洁,也用不着在前头加个大字特别去扫除,况且也不是说等明年一月再大扫除就有什么不对。
再说我住的文化住宅十分狭小,只要偶尔为之的小扫除就很够了。没有看不到顾不着的地方。
可是……就算打扫也没有什么不好。
打扫不是什么会过犹不及的事。
虽然不肮脏,但也不是干净到无懈可击的地步,所以抹个家具、整理个橱柜也不错,可是我就是提不起这个劲来。
只有心里干焦急,结果完全没动手。
再说,虽然每个人开口闭口就是十二月啦、年底啦,但进入十二月是才几天前的事,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以上。我觉得现在就开始准备过年,好像嫌早了些。
可是平常做的那些理所当然的事,又教人无法定下心去做。无法着手。所以明明很闲,表面上却又忙乱不堪。于是一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在烦恼一些愚不可及的问题。
总觉得对精神卫生非常不好。
就在我差不多快要受不了的时候。
我听见激烈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头熊。
说是熊,当然也不是真的熊。正确地说,是个像熊的人、像熊的男人。
可是尽管我与他认识了那么久,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心想:噢噢,有头熊。
是住在隔壁的我的总角之交——近藤。
近藤是个与众不同的落魄连环画画家,风貌有如发福的石川五右卫门,谈吐举止都像个古人。他的体型本来就丰满圆滚了,大概又在不晓得穿了几层的衬衫上面套了绵袍,形状看起来简直不像人类。脸上满是胡碴子,头发乱糟糟,又戴着黑框圆眼镜,看起来完全就像国外滑稽画中的熊。说可爱是可爱,但无疑是大叔一个。
「喂喂喂……」
近藤把满是胡子的脸朝我凑过来说。
「干嘛啊,闷死人了,你的脸大成那样,不用靠那么近我也看得到啦。」
「我说你家啊……」
「我家怎样了?很冷啦,快进来吧。」
「你家没事吗?」
「没事?没事啊。工作少了,加班也没了,口袋空空,难得的星期六半天假日,却哪儿都去不了,不过我跟你不一样,不是靠日薪勉强糊口,我是领月薪的嘛。」
「我不是说那个啦,本岛。」近藤说,背着手「砰」地关上门。狭窄的玄关被熊挤得无回身之地。
「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
「不对劲的事?上星期多到我都受不了了呢。你不也知道吗?事到如今何必再问。」
要是再来上更不对劲的事,谁消受得了啊——我说,在厨房椅子坐下。
近藤杵在玄关问。
「没事,是吧。」
「什么叫没事?」
「闯空门啊。」
「闯空门?哦,这么说来,后头的阿婆抱怨说最近很多闯空门的呢……怎么了,你家碰上了吗?」
近藤那张胡子脸猛地一歪,大大的嘴巴撇了下来。
「你家被闲空门了?」
近藤恶狠狠地瞪我。简直像尊不动明王。
「喂,近藤,你家真的被闯空门喽?」
「好像是。」近藤说,突然萎靡下去。
「你、你被偷了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可是真的有人跑进我家,物色家财道具,拿走了什么。」
「那、那快点报警……」
「等一下。」
近藤伸出手掌,做出歌舞伎中「且慢」的动作。他的一举一动都像古人。
「报警也是徒增困扰。」
「为什么?你该不会偷偷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吧?」
论起小偷,近藤长得比任何人都像个贼。他的外表根本就是日本駄右卫门。
要是拿把日本伞,直接就可以去演《白浪五人男》※了。这么说来,不管是戏剧还是小说,这个人都喜欢看古装戏。难道他自任为鼠小僧※,干了什么小偷勾当吗?
(※正式名称为《青砥稿花红彩画》,为歌舞位戏码之一,白浪即盗贼,描写五名知名盗贼的活跃。)
(※鼠小僧为日本知名盗贼之一,也是《白浪五人男》中的盗贼之一。)
我这么说,近藤大为愤怒:
「本、本岛,你居然说这种话。我打出娘胎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偷过东西!」
「听你胡扯,你小时候不就偷采过柿子吗?我还记得你偷采给我吃呢。」
「那哪算得上窃盗。俗话不是说,采花不是贼吗?别混为一谈。」
「笨的是你吧,柿子又不是花,是果实耶,果实。既然都结实了,就不适用那个俗话还是格言了。所以当然可以相提并论。你有前科!」
「你也吃了,那不是问罪吗?」近藤不满地抱怨。
「那种事不重要啦,近藤,重点是,为什么不能报警?你要是没做任何亏心事,不是应该立刻报警才对吗?」
「我说……我不晓得到底被偷了什么。」近藤说。
「什么?」
「东西的确少了,可是现在这种状态,根本没办法报警啊。」
「哦……」
我完全明了了。近藤家里有着不计其数的莫名其妙东西。
近藤是个连环画画家。
而且是个特殊的连环画画家。
近藤原本立志当上日本画家——虽然也不是因为这样——他对作画非常讲究。对小道具、建筑物、服装等等不必要地讲究。
而且近藤过去一直都是出于兴趣嗜好,净画些古装剧——当然并不受欢迎——但明明不受欢迎,古装题材却需要非常大量的资料。
这么说虽然有点缺德,但只不过是用来给小朋友娱乐的连环画,不管错得多离谱、画得有多假,应该也完全无所谓,可是为了画这些小鬼头流着鼻涕舔着麦芽糖观看的消遣图片,近藤拼命地考据时代,努力画出正确的场景。
可是毕竟是那种题材,近藤用到的净是些古怪的资料。不光是书籍绘画,也有许多实物。而这些不晓得从什么鬼地方弄来的各种物品,一旦进入家中,就再也不会出去。是愈积愈多。
近藤虽然不修边幅,却莫名神经质,像他睡的床,是从来不收的,即使如此,房间里还不到无立足之地的程度。可是一旦打开橱柜门,那里完全是异境。我好几次日瞪口呆,诧异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那种地方塞进那么多的东西?
「嗳,你房间是那个样子嘛……」
「就是说啊。」
「什么就是说啊?说起来,怎么会有小偷去你家闯空门?你几乎足不出户的,不是吗?闯空门是闯入没人在的家才叫闯空门,可是你根本就没有离开家啊。难道你是鼾声大作、豪快地睡倒在地上了吗?」
「才不是咧。我是把完成的画送去给画商了啊。我又不是吃烟霞维生的仙人。喏,《机关侦探帖·箱车的怪人》第五回完成了啦。你被扯进古怪的事件,都不帮忙,害我画得累死了呢。然后我回来一看……」
「家里被翻过了?」
「不是的。」近藤表情异样认真,「上次的那个招猫……」
「噢,豪德寺的猫啊……」
是带来我私下称为五德猫事件的骚动的招猫。
「它不见了。」
「不见了……?那很便宜耶。我一口气买了两个,不会错的。我记得是五十圆吧。零售价是五十圆,就算偷了它拿去卖……或者说,就算偷那种东西……」
「不,我也这么想。跟那种东西相比,颜料还要贵多了。岩颜料※很贵的。可是啊……那是吉祥物嘛,我像这样宝贝地摆在书桌的笔筒旁边呢。可是……」
(※岩颜料是日本画专用的颜料,以各种矿物和半宝石研磨制成。使用时与胶混合。)
「它不见了?」
「是啊。」
近藤抱起胳臂。简直就像仙台四郎※的塑像。
(※仙台四郎,江户时代末期列明治时期的真实人物,因智能障碍无法言语,但他所拜访的店皆生意太好,因此生前受到各地漱迎。死后被视为保佑生意兴隆的福神。)
「会不会是被你不小心踢飞,滚进暖炉矮桌里去了?你仔细找过了吗?」
「我彻底找遍了。我疯狂地找。结果别说是找到了,反而发现了好几样不见的东西。」
「不见的东西要怎么发现?」
「噢,对耶。」近藤拍了一下手,然后呕气地说,「别挑语病。我发现有东西不见的事实。这点细节你心神领会一下嘛。」
当然,我是明知道才挑语病的。
嗳,凡庸的我能抓话柄的对象,顶多也只有近藤,这部分也只能要他多担待了。
「什么东西不见了?」我冷淡地问。
就算我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嘛。
「哦,鸭舌帽,还有当资料借来的模型枪不见了。」
「模……模型枪?」
「我不会画枪啊。不是你说的吗?就是你在那里吵闹说『你画的枪好奇怪』的,不是吗?」近藤说,「所以我才研究了一番。」
「的确,我是觉得现代剧中出现的坏蛋拿着种子岛还是短筒※也太怪了,所以叫你改成现代风的枪……就算是这样,那种东西有模型吗?」
(※种子岛为火绳枪的别名,一五四三年从欧洲传到日本种子岛,故被如此称呼。短筒是一种枪身较短的枪炮,也称怀铁炮。)
「有啊。不过是木雕的啦,可是做得相当棒。我是向拍电影的小道具人员借来的。那个老爷爷因为弄不到拍戏用的手枪,就卯起来自己做。那是三流电影,没有购买模造枪的预算吧。」
「那不是很重要吗?」
「很重要啊。可是它不见了。消失了。这可是大事一桩。可是另一方面就像你说的,有小偷上门光顾我家太奇怪了。」
「很奇怪啊。你家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家。或者说,文化住宅哪里都半斤八两。不管是我家还是后面阿婆的家都没差。然而却在这里头选择了你家,这真让人想不透呐。」
「所以我才到处打听啊。」
「原来是这样啊。」我总算明白了熊的来意。
「就是这样。」近藤神气地说。
「那怎么样了?」
「哦,大马路那边——从车站那边往这里,有四家都被闯空门了。好像有可疑的家伙溜进家里物色财货,留下了痕迹。不过嗳,几乎没有损失的样子。或者说,家里富有到可以摆现金的人,才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呢。也没有人会在壶里存金币。当然没有存折那种新潮玩意儿。这里的人都是把所有的财产装在钱包里,与主人形影不离。」
我也是这样。
什么我不是靠日薪糊口、是领月薪的,说得神气兮兮,可是领到的月薪全都收在怀里,愈接近月底,就愈来愈单薄。就算非常稀罕地过了一个月还有剩,我也不会拿去存起来。邢种意外之财少得喜孜孜地拿去外食个一次,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简而言之,就是穷。
「全都遭小偷了吗?」
「不是全部。因为这里不是各五户两排,总共有十栋吗?在这一排,你家是最后一个。到底了。我家是从那边数来第四间。嗳,我也不是每一户都问过,不过有一半都遭了小偷吧。所以我才担心地跑来问你。」
「原来是这样啊……」
我有点毛骨悚然。
直到刚才我连半点都没有怀疑,但搞不好我在公司坐热椅子的上午,就有人擅自闯进这个家里面也说不定。
因为丝毫不疑,所以完全没有留意,但……也有可能只是我没有发现罢了。当然,我都没发现了,所以应该是没有受害,可是还是觉得怪不舒服的。
我站起来扫视房间里面。
感觉……没有任何异状。
「没有……异状啊。」
「你仔细看过了吗?连我都在想到招猫之前,完全没有发现呢。可是真的有东西不见了。」
「唔唔……」
如果其他人家也受害了……近藤家遭小偷这种感觉不可能发生的事,也是事实吧。
我首先确认门窗锁。
从公司回来,打开玄关锁的时候,感觉并没有什么异状。门锁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我检查后发现,后门仍是从屋内锁上的。窗户也是一样。因为漏风漏得很严重,厨房的小窗被我糊死了。
靠走廊的落地窗是插销锁,没法打开。而且这星期很冷,我也没去阳台晒衣服,一次都没有打开过。
「锁都好好的啊。」
我这么说,近藤便骂我「真笨。」
「这年头的小偷手法很高明的。这种破房子的阳春锁,他们一下子就可以弄开了。我家也没有任何异状,其他家也是一样。是用铁丝还是什么的,两三下撬开玄关锁的。」
「两三下啊……」
就算是这样,小偷办完事后离开房子时,会先上锁再走吗?我觉得赶快落跑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