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更是暗自冷笑,狗也能改得了吃屎的本性?
果然随即便见流霞在人群里笑道:“奴婢给太夫人请安。我们姨娘说太夫人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只怕胃口不好,这会儿正亲自在厨下给老太太熬鸡丝粥,做开胃的小菜儿呢!”
一番话说得周太夫人极为受用,有意睨了宁夫人一眼,方看向齐亨道:“素斓这孩子倒是个心思细密,懂得贴体人心的,也怨不得我疼她。不像某些人,自诩大家出身,动不动就板着个脸长篇大套的讲规矩,岂不知人心都是肉做的?果然婆母还是比不得亲娘!”
这话说得极重,饶宁夫人再强势,被婆母当众这般说,也招架不住,只得就地跪下了,“儿媳心中自来把母亲看得比自己娘家母亲还要重,只儿媳生性愚鲁,有些事做得难免不合母亲心意,儿媳以后一定尽量改之,还请母亲见谅!”
心里却将周太夫人恨了个臭死,个老不死的,说你没见识上不得高台盘,还真不亏说你,也有为儿子一个小妾,便发落儿子正室夫人理儿的?你跟那冯贱人果真是蛇鼠一窝!
不过宁夫人暗骂归暗骂,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只要一想到周太夫人方才被周珺琬那番话噎得差点儿喘不上气来,却又有苦不能说的样子,她就犹如三伏天里吃下了冰镇的西瓜,从头到脚都说不出的舒坦,暗忖看来周珺琬这把刀,使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得心应手!
宁夫人既已跪下,众小辈也不敢再坐着,忙也都就地跪下了,便是齐亨,也是一脸的讪讪然,不好再多说一个字。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紧张凝重,甚至比之之前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在这样的紧张中,有小丫鬟小步进来战战兢兢的屈膝禀道:“回太夫人,大爷给太夫人请安来了!”
章三十六 齐少衍其人
“…回太夫人,大爷给太夫人请安来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禀报,多少缓解了一些屋里此刻一触即发的气氛,就见不论是坐着的周太夫人,还是跪着的宁夫人,脸色都不自觉缓和了好些,其余众人则都不着痕迹舒了一口气。周太夫人因吩咐那小丫鬟道:“还不快请你大爷进来?”打发了小丫鬟,又没好气的命宁夫人,“还跪着做什么,让衍儿看见了,成什么样儿!”
周珺琬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暗自思忖起来,看来这位齐大爷在西宁侯府一众主子,尤其是在周太夫人心里还是挺有地位的,不然她也不会一闻得他来,便不自觉的收敛几分,也不会即刻叫宁夫人起来了,她定是怕齐少衍见了母亲没脸,心里不痛快罢?
她不由对这位据说常年卧病,不良于行,性格孤僻的大爷越发好奇起来。
不多一会儿,便见一个穿葱绿抹胸半袖,下配姜黄色裙子,头上戴着几支赤金簪子,年约二十来岁,生得杏眼桃腮,做大丫鬟状打扮的女子,推着一架轮椅,不疾不徐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团团屈膝给周太夫人等人行礼:“奴婢绿意,给太夫人、侯爷和夫人请安,给二爷三爷,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二奶奶请安!”
周珺琬方才便在猜测看这女子通身的气度,不像是普通丫鬟,莫不正是齐少衍那位通房绿意姑娘?就听得她自称‘奴婢绿意’,因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她来。但见她容色平静,眉眼带笑,给主子们行礼时也是不卑不亢,给人以一种很大方沉稳的感觉,也就难怪齐少衍会看重她了!
打量完绿意之后,周珺琬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坐在轮椅上的齐少衍身上。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许多,“咚咚咚”的,让她再不听周围其他的声音。
轮椅上的男子很瘦,肌肤是月华一般的莹白,孤艳到极致,仿若神邸纾降的面容清冷幽寒,那沧冷的眸色,在眉头微蹙起时越发的紧凝,好似无尽寒潭下的冰雪,冷的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却无论怎么忍,都忍不住想要靠近,于是只能望而却步的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半点也再移不开。
男子的脸还不是最美的,最美的,是他的眼睛。那么美的眼,让人简直无法想象若是里面的冰雪悄融,露出一片春意桃色之后,将会是怎样的惊世绝艳!
只是兴许就是他生得太过完美,太过精致,所以连老天都妒红了眼,剥夺了他随意行走的权利,让他只能借助于轮椅“行走”,只能窝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寂寞的盛开,寂寞的枯萎。
周珺琬久久回不过神来,还是她身后的锦秀不着痕迹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方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忙滚烫着脸低垂下了头去,也因此不曾注意到齐少衍的目光也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她这会儿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府里的丫头们都说二爷如何如何俊俏,如何如何有风度,京里又有多少人家的姑娘小姐视二爷为最佳夫婿人选,可据她看来,齐少游连齐少衍十之一二的风姿都及不上,就算齐少衍不良于行,齐少游也万万及不上!
周珺琬发怔之际,齐少衍已就着绿意的手,想起身给周太夫人问安了,奈何腿脚不听使唤,一连试了几次都未能顺利站起来,只得气喘吁吁的向周太夫人致歉:“都是孙儿没用,连想给祖母磕个头,行个礼都做不到,还请祖母恕罪!”
声音跟他的面容一般清冷,却也如珠玉一般好听,直扣人心弦。
周太夫人不待他话音落下,已一叠声道:“自家娘儿们,拘这些个俗礼做什么?你这孩子,祖母不过才离开三个月,你难道就跟祖母生分了不成?”说话间,还离开座位行至齐少衍面前,抓起他的手细细打量起他来,打量完之后,方红着眼圈道:“比祖母离开时,又瘦了一些,你这孩子,是想让祖母心疼死吗?”
跟在她后面的齐亨闻言,忙赔笑道:“母亲,老大他并没有瘦,不过是您有日子没见他,乍一见到产生的错觉罢了,说话间就是您的千秋好日子了,可不能再满口‘死’啊‘活’的,不然儿子可是会生气的!”
宁夫人在另一旁笑着插言,“母亲不在这三个月里,衍儿虽害了一次风寒,幸喜并不严重,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来瞧,吃了几剂药后,便大好了,之后便一直好好儿的,饭量也增加了一些,还请母亲放心。”
又柔声问齐少衍,“我的儿,前儿个我让碧螺送去的那百合糕,你吃着可还好?”
齐少衍点头,“儿子吃着还好,多谢母亲!”
宁夫人就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那是你小二弟妹做的,我吃着觉着还行,就让她多做了好些,你若喜欢,我明儿再让她做了来,使人给你送去。不过那东西虽好,却不大好克化,你记得一次别多吃了,省得积了食!”
齐少衍一一应了,见宁夫人气色有些不大好,因问道:“母亲怎么了,气色不大好的样子,敢是这阵子打理家事累着了?”
宁夫人见问,忙笑道:“没有的事,不过是昨儿个夜里走了困,睡得有些不好罢了。”
周太夫人也笑道:“我知道这程子为打理我寿诞之事,你辛苦了,待晚间家宴时,让游儿代我多敬你几杯!”
宁夫人忙笑道:“母亲言重了,原是儿媳应当应分之事,母亲再怎么说,儿媳无地自容。”
婆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一副再和睦不过的样子,就好像之前的剑拔弩张压根儿不曾存在过似的,显然二人都很顾念齐少衍的心情感受,不想让他有半点的为难和不痛快。
周珺琬却无暇再去管这些,她的心绪已被齐少衍如愿吃了她做的百合糕一事所填满。本来如愿以偿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可此刻她却发现,她竟半点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愧疚的感觉,害她的人是宁夫人,齐少衍却是无辜的,她这样恨屋及乌的祸及齐少衍,岂不是跟宁夫人当初毒害她们母子的行径异曲同工了?
但她很快便将这样的念头摒出脑外了,齐少衍无辜,真正的周珺琬和她腹中那个无缘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就不无辜?
她也是曾差点儿就做了母亲的人,真正的周珺琬对那个孩子有着怎样的期待,她连想都不用想,也能知道,只因一想到那个无缘见天日的孩子,她的心口就痛得厉害,那是周珺琬深入骨髓的心痛,她没法忽视,也做不到忽视。
所以就算齐少衍生得再好看再美好,就算他再无辜,她都不改初衷,该报的仇还是会不打丝毫折扣的报!
章三十七 兴师问罪
齐少衍只在萱瑞堂待了半个时辰不到,便说身子不适,要先回墨竹院了。急得周太夫人尤其是宁夫人忙忙便要使人请太医去,被齐少衍制止了,说自己只是有些累了,想回房去躺一会儿,并无大碍,让周太夫人和宁夫人放心云云。好说歹说,到底劝得二人打消了即刻去请太医的念头,然宁夫人终归不放心,又使了王大贵家的好生送他回去,待回来复命时,说他已经喝了参汤躺下后,方放下心来。
经过这么一打岔,周太夫人也不好再继续给宁夫人没脸,适逢冯姨娘进来赔笑说鸡丝粥已经熬好,午饭也已得了,请问周太夫人摆在哪里。
周太夫人便顺势与冯姨娘说笑起来,直至用毕午饭命大家都散了时,都没再正眼看过宁夫人一眼,也没再正面与宁夫人说过一句话,其态度虽比之当众给宁夫人没脸要好些,也没强到哪里去就是了。
宁夫人却是一脸的不在意,从头至尾笑容不变,亦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恭恭敬敬给周太夫人行了礼,方被簇拥着款款走了出去。
周珺琬与齐涵芝姊妹四个跟在宁夫人身后方走出萱瑞堂的大门,就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呼喊:“二奶奶,请留步!”
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穿杏黄比甲,戴翠玉蝴蝶,走动之间那蝴蝶也随之一颤一颤,煞是好看的丫鬟追了出来,正是周太夫人身边大丫鬟之一的吉祥。吉祥一追上来便屈膝给宁夫人等人行礼,行罢礼后,方笑向周珺琬道:“太夫人一路上舟车劳顿,才见了侯爷夫人并众位爷和小姐高兴还不觉得,这会子安静的躺下后,方觉得浑身都酸疼得厉害,所以特命奴婢来请二奶奶回去,给她老人家按按,说二奶奶手巧,奴婢们合起来也万难及上一二呢!”
让她回去给她‘按按’是假,向她兴师问罪才是真罢?周珺琬暗自冷笑,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拿眼看宁夫人。
只因她已亲眼证实,在周太夫人与宁夫人婆媳之间这场旷日持久的明争暗斗中,表面上看是周太夫人略占上风,但其实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应该能看出真正占上风的,是宁夫人,周太夫人有的,不过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她如果想让自己的复仇大计得以顺利的进行下去,就不光要讨好周太夫人,更要讨好宁夫人,以取得她的信任和倚重。
所以就算她心知宁夫人一定不会拦着她,让她再回萱瑞堂去见周太夫人,依然第一时间以眼神请示她,就是想让她知道,她已不再是过去那个事事只听周太夫人一人的周珺琬了。
果然宁夫人很快笑了起来,道:“既是太夫人让你回去给她老人家按按,你且快回去罢,省得让她老人家久等了。”
“是,夫人,那珺琬去了。”周珺琬忙屈膝应了一声,又给齐涵芝姊妹打过招呼后,方同着吉祥一道,折回了萱瑞堂周太夫人住的正房。
就见周太夫人正舒舒服服的歪在榻上,与拿了美人捶不轻不重给她捶腿的冯姨娘说话儿,也不知冯姨娘说了什么,逗得她呵呵直乐,两人亲热得不像是婆婆与儿子的小星,倒更像是一对儿亲母女。
“琬儿给太夫人请安!”
瞧得周珺琬进来,周太夫人脸上的笑一下子淡了许多,以手势制止住冯姨娘捶腿的动作后,方淡声问道:“关于你落胎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敢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不成?”
因猜到周太夫人会问自己何事,是以方一折回萱瑞堂,周珺琬已换上了一脸的哀戚,这会子听得周太夫人的话,脸上的哀戚之色更甚,低声道:“当日给琬儿安胎药里下红花的虽是绿薇,但阖府人尽皆知绿薇是夫人给二爷的,只怕此事与夫人脱不了干系…”
话没说完,已被周太夫人怒声打断:“你既知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方才当着侯爷和大家伙儿的面,你为何不说?是觉得我没那个能力为你主持公道?还是觉得我奈何不得她?”
说着猛地一拍榻上的小几,“口口声声都是你自己没福,既然你自己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承认了是你自己的原因,这会子又摆出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儿给谁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生生坏了我的大事!”害她夺回管家大权的计划又付诸泡影了,真真是没用的东西!
像是没想到周太夫人会忽然发这么大的火儿似的,周珺琬怔了一下,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白着脸红着眼圈哽声道:“太夫人当琬儿不想为自己那苦命的孩儿讨回应得的公道?一来方出事时,琬儿一直昏迷着,根本来不及留下任何证据,且绿薇已死,死无对证;二来就在几日前,琬儿晨起去给夫人请安时,侯爷还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亲自发话,说此事已经过去了,再过阵子又是您老人家的千秋好日子,凡事能够不让您老人家烦心的,都不得让您老人家烦心,否则决不轻饶。侯爷都这样发话了,除了忍气吞声,粉饰太平,琬儿还能怎么样?琬儿心里比太夫人更要生气更要难过啊,呜呜呜…”
话没说完,已捂住脸泣不成声起来,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瞧着好不可怜。
周太夫人看在眼里,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反应的确有些过激了,她在周珺琬面前,可向来都是一副慈眉善目好祖母的形象。
但当着冯姨娘和满屋子下人的面儿,一时间又有些拉不下脸来,最重要的是,一想到儿子竟那般维护儿媳妇,被枕边风一吹耳根子便软了,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老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她先还不信,觉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不会这样,却没想到,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的!
当下于尴尬之外,更又多了几分恼怒,再对着周珺琬说话时,语气便比之方才还要恶劣了几分:“就算是侯爷发了话又如何,我还没死,这个家也还姓齐不姓宁呢!你既怕了她,觉得我再护不住你,自此就只管跟着她去,我这座庙实在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了!”
喝命:“还杵着做什么,还不离了我这里呢!”
见周珺琬抖抖索索的站起来,噏动着嘴唇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后,方猛地将手中掐丝珐琅的茶盅砸在了地上。
章三十八 左右逢源
周珺琬方一走出萱瑞堂正房的大门,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瓷器砸在地上的清脆“啪”声,还伴随着冯姨娘故作惊慌,实则火上浇油的声音:“哎呀,太夫人,您老人家仔细手疼,您若是生气,要打人骂人都使得,只需要吩咐下人一声便是,何苦白气坏了您老人家的千金之躯,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哼!”周珺琬就忍不住无声的冷笑起来,然后拿手帕子捂住脸,一行走,一行哭,直哭回倚松院内自己的小院。文妈妈早领着金铃银铃等接了出来,一瞧得周珺琬此状,唬了一大跳,忙关切的问道:“二奶奶这是怎么了,敢是谁给了您气受不成?”
周珺琬见问,只是抽抽噎噎的不说话。
文妈妈便又问锦秀。
锦秀犹豫了一下,方小声道:“先一直好好儿的,后来大家都散了时,太夫人使了吉祥姐姐出来追二奶奶,说是太夫人一路舟车劳顿浑身疼,让二奶奶回去给按按。二奶奶回去后,不多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太夫人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一直伺候在廊下,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再然后,二奶奶就哭着跑出来了…”
“好了,胡吣什么呢,不过是我久未见太夫人,一时高兴所以才哭了罢了!”话没说完,已被周珺琬哑声打断,又拿帕子胡乱将脸上的泪拭了,方吩咐锦秀,“让人打热水来我洗把脸。屋里也不要人服侍了,只文妈妈留下即可。”
锦秀忙屈膝应了,领着金铃银铃退了出去。
这里文妈妈方压低了声音又关切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敢是太夫人真给了姑娘气受不成?”
“她是给了我气受,”周珺琬淡淡一笑,“不过这气受得值,且早晚我都会找回来的。”一脸的冷然肃杀,哪里还见方才半分的委屈可怜?
说着将先前之事,以嘲讽的语气,大略与文妈妈说道了一遍,“太夫人一回来便兴师问罪,问夫人我腹中的孩儿为何没了?让我有冤屈只管告诉她,说凡事自有她为我做主,不想我却未能如她所愿,说此事不过是我自己没福,请她不要追究了,她恼了,之后便寻由头百般给夫人脸子瞧,待吃过午饭大家散了后,又遣人把我叫回去,发了一通脾气,后还是我说是侯爷在夫人屋里歇了一晚后,亲自下令让不得再追究此事的,她方怒气冲冲的撵了我回来,我临出门时,还听见她摔茶盅呢!”
听得文妈妈眉头微蹙,片刻方迟疑道:“姑娘此举固然能挑得太夫人与侯爷母子心生嫌隙,但老奴说句不好听的,母子终究是母子,又岂会有隔夜仇的?只怕太夫人很快便会不再生侯爷的气,至多转而将气儿撒到夫人身上去。再一点,太夫人终究是咱们眼下在府里最大的靠山,如今她方一回来,姑娘便得罪了她,于咱们的大计,怕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罢?”
周珺琬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妈妈放心,太夫人虽是长辈,在与夫人的明争暗斗中,却明显是落了下风的,我们能瞧出这一点,相信她自己更能瞧出,又岂会巴巴的将我这个帮手往夫人那边推?我虽拙,有总比没有强罢?到时候我再小意儿的一奉承讨好,自然就能将她哄转来了。”
一席话,说得文妈妈心下稍安,但随即又蹙眉道:“可这样一来,夫人见咱们仍惟太夫人马首是瞻,姑娘之前所做的一切,岂非全白费了?咱们的大计,岂非也没法儿再进行下去了?”
“无妨,只要让夫人知道咱们已和太夫人非一条心,我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周珺琬也早考虑到这一点了,可没有办法,她已被打上“周太夫人的人”的烙印了,就算她眼下真心去向宁夫人投诚,宁夫人也势必不会信她,所以她惟一能做的,便是力争左右逢源,然后相机在周太夫人和宁夫人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再实施她进一步的计划。
不过眼下说这些都还言之过早,一切都要待陆炳那边有了进展后,她后面的计划,才有顺利进行下去的可能,否则,一切便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便只能是空谈罢了!
周珺琬前脚方回到倚松院,宁夫人那边已后脚得知了她一路哭着从萱瑞堂回倚松院之事,当即便遣了众伺候之人,只留了王大贵家的和另一个心腹陪房郭妈妈在屋里伺候,向二人拊掌笑道:“我早想看这出儿‘狗咬狗咬起一嘴毛’的戏了,今儿个总算得偿所愿了,真真是痛快,太痛快了!”
王大贵家的忙赔笑道:“的确痛快。之前在萱瑞堂,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瞧了那出‘变脸’奴婢已觉痛快至极,不想还有更痛快的在后头,别说夫人看得痛快,就是奴婢们,也是看得大快人心啊!”
宁夫人自得点头,冷笑道:“那个老不死的还真以为我叫她一声‘母亲’,她就是这个家的老封君了,当我跟先头那个死鬼一样好拿捏?活了这么大年纪,连个年轻媳妇子都及不上,连最起码‘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都不懂,莫不是之前那几十年都活到了狗身上去?”
这话宁夫人说得,王大贵家的却万万说不得,于是只是赔着笑脸做洗耳恭听状,不时应一声“是”,或是点几下头附和一下,待宁夫人说累了,便适时递上一盏温茶。
宁夫人接过茶啜了几口,方问一旁一直未说话的郭妈妈,“这事儿你怎么看?”
郭妈妈四十上下,生得方圆脸面,穿一袭半新不旧的石青色绸服,头上绾一个圆髻。她自来话少,故在宁夫人面前不若王大贵家的得脸,却也是一等一得用的心腹就是了。
她见宁夫人特意问她,斟酌了片刻,方道:“旁的奴婢暂时还说不好,不过有一点奴婢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太夫人跟二奶奶,已非一条心了!”
这话说得宁夫人极其满意,闲闲的吹着指甲道:“那个老不死的以为给我挖了个大坑,却不想到头来反把自己坑了进去。她也不想想,那个小贱人自来拿她当依靠,全然的信赖她,她却在关键时刻,不护着她也就罢了,反而拿她作饵,不顾她的死活,她不对她心生嫌隙,才真是奇了怪了,咱们且等着看好戏罢!”
至于周珺琬会不会对她心生嫌隙,继而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她虽有让王大贵家的多盯着,却并不是很担心。在她看来,就算周珺琬是那孙猴子,她也是如来佛,孙猴子几时翻得出如来佛的五指山了?
章三十九 在劫难逃
已是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射进屋里,照在齐少衍身上,似是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衬得他那张本就清冷绝艳的脸越发的动人心魄,饶是绿意已伺候了他十余年,见惯了他各种时候的各种模样,依然被这一推开门便出现在眼前的美景引得心跳漏了一拍。她忙稳住心神,进门冲齐少衍屈膝行了个礼,禀道:“爷,才夫人又打发小丫鬟送了那百合糕来,因您正打坐,奴婢不敢打扰,于是自己做主将糕点收下,并赏了那小丫鬟五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