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廉王福晋起先还不肯,仍说要走,偏一旁弘旺亦笑道:“横竖已经来了,多呆一会子又何妨、况这会子儿子亦觉着饿得慌了,额娘只当是心疼儿子,让儿子吃上一点子蟹肉再走罢。”没奈何,她只得留了下来,与弘旺弘昼一齐入了席。
正欲举筷,却见富察福晋上前笑道:“我回福晋,才刚我吃了一点子蟹肉,这会子只觉着心头凉凉的疼得慌,因此不能相陪要少陪了,还请福晋恕罪。”
才刚她见黛玉一直冷着一张小脸儿,低垂着头谁也不瞧,便知她这会子心里必定是在生气,而以她有什么都只愿憋在心里,而不愿告诉与别人,怕与别人添麻烦的性子,过会子她亦是不愿将自己心事儿说出来的,说不得要她出言开导才是,不然明儿让她郁结于心,闷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可就不好了。
富察福晋此言,正中廉王福晋的心怀,这样儿可以让弘旺少瞧黛玉一会儿,指不定亦能减少一些儿他的痴迷,因此闻言她毫不犹豫便说道:“既是福晋身体有恙,我待要再留,倒显得不近人情了,福晋只管先回去罢,明儿寻下了机会,咱们再聚,亦是一样儿的。”
不想她话音刚落,一旁一直未发一语的弘时却忽然出声儿道:“姨娘且慢。”
富察福晋听得弘时忽然破天荒儿的这般唤自己,心下纳罕,因回头笑道:“不知三阿哥有何吩咐?”
弘时笑道:“我与八婶儿才来,姨娘便要走,落在知情人眼里,知道是姨娘身体微恙,倒还罢了;倘落在不知情之人眼里,倒像是姨娘与咱们不和似的,依我说,姨娘竟再坐会子再去亦不为迟罢?至于吃了蟹肉心口疼,我往常听我额娘说过,只需热热的吃口烧酒便可缓解,姨娘大可一试。”
原来才刚他见弘旺一直拿痴迷的目光瞧着黛玉,当下心里已如明镜儿似的,因想道,黛玉如今是弘历的心上人,如果能与弘旺之间有点子什么,一定可以将弘历气得半死,而想来能将弘历气得半死之事,都是他乐意为之的。因此他才会忽然出声留人,为弘旺制造机会的。
听他说罢,富察福晋不好再说要走,只得强笑着留下来,与同样儿心里不悦,面儿上却不好表现出来的廉王福晋吃起酒来。
而弘旺却是随便指了一个借口,说是要与墨颖这个“自家亲戚”多联络一下感情,厚着脸子坐到了墨颖沁灵与黛玉三人那一席上,还不住那活儿来问黛玉一些儿年纪、可曾上过学等事儿,直把三人弄得无言以对,尤其黛玉,更是心里烦恼不已,偏还不好表露出来,只得低垂着头,不住绞自己的手帕子罢了。
好容易众人吃毕,又强忍不耐陪着赏了一会子花儿后,那廉亲王福晋见儿子竟仍跟在黛玉身边献殷勤儿,心里越发恼怒,因不耐烦的说要走了,黛玉的耳根子方得以清净了下来,也等不及殷勤送客去了的贾母等人回来,便说与了富察福晋,拉了墨颖沁灵一块儿,去到外面坐车回了富察府,不在话下。
第五十二章 菡苋池边心心相印
且说黛玉同了富察福晋与墨颖沁灵去贾府赏菊,却遇上了由薛姨妈母子带进来的廉亲王福晋与其子弘旺、三阿哥弘时,使得本就因见了薛家之子竟是先前因强抢英莲而与她们结了怨的薛蟠,已是心下不悦的她,更又多了几分不高兴,偏那弘旺还在一旁百般殷勤的问东问西,几乎不曾将她烦恼死!
回程的路上,墨颖与沁灵见她神色不豫,因百般拿话儿来逗她开心,到底逗得她容色稍霁,只是心里犹有几分烦恼,因回至富察府后,便推说身子不适,先告罪回潇湘馆歇息去了。后面儿富察福晋见了,因与墨颖沁灵叹道:“你妹妹原就是个多心的,今儿个又见了那廉亲王福晋呼啦啦一下儿出现,还别有用心的说了那般一通话儿,这会子心里必定不自在得紧,你们两个可得好生开解开解她才是。”
二人听说,忙齐齐点头道:“伯母只管放心,我们理会得的。”
说着墨颖又皱眉道:“只不知廉亲王福晋今儿个忽然带了三阿哥,那般不顾身份礼仪的闯进来,究竟为的何事儿!”
话音刚落,沁灵便没好气儿的接道:“究竟为的何事儿我是不知道,我却知道但凡他们一出现,一准儿没好事儿!”
娘儿三个又说了一会子话儿,墨颖沁灵便回潇湘馆安慰黛玉去了。
傍晚弘历随傅恒一同来富察府瞧黛玉,在厅里先闻得富察福晋提及此事,不过略一沉吟,便大致明白过来了廉王福晋的企图,当下便陈下了脸子,因冷笑着向傅恒道:“看来八婶儿与三哥是成心要弄得我‘外忧内患’,一刻亦不能安宁了!”
傅恒听说,亦冷笑道:“只是她千算万算,却唯独漏算了自家的儿子,明儿咱们可有好戏瞧了!”
一语未了,就见弘历已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此事干系到林妹妹,我着忙还来不及,还看好戏?说不得要从长计议才是了。”说罢转身出了门子,一径往潇湘馆去了。
彼时黛玉正闷坐在熏笼旁,墨颖与沁灵则正在一旁好言相劝于她,瞧得弘历进来,都忙起身笑道:“今儿个可来晚了,衙门里就忙成这样儿?”一面带了满屋子侍立的丫头们便欲出去,经过弘历身边时,墨颖还压低声音道:“正生闷气儿呢,可就瞧你的了。”
弘历会意的点了一下儿头,几步上前坐到了黛玉身边,冲她歉意的笑了一下,方柔声道:“妹妹受委屈了。”
黛玉一听,不由红了眼圈儿,道:“到究我那里得罪了那廉亲王福晋,弄得她要事事针对我?还那般败坏我的名誉,明儿可让我怎么见人去?”
见她这副欲泫欲泣的模样儿,弘历心里一痛,一时冲动之下,竟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忙忙便道:“并非是妹妹那里得罪了她,她真正忌恨的却是我,不过是她瞧着我看重妹妹,才会这般实施针对于你罢了。妹妹放心,明儿我一定会尽快想出好法子,让妹妹以后都不再受到这样的委屈。”
这是黛玉第一次听得弘历好不避讳的说出他看重自己的话儿来,虽则他的心意她一直都是瞧在眼里的,但认真要听他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了,因立时便通红了脸,垂下了头。半响,方听她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你先松开罢…”
闻言,已被她娇羞模样瞧得呆住了的弘历方回过神来,然到底舍不得手下美好的触感,因又握着缱绻了片刻,方轻轻松开了,一面有几分不自然的道:“不拘怎样,妹妹一定放宽心些儿,明儿要真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我可是会…,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说着,忽然听得外面一个声音道:“回四贝勒爷,回林姑娘,福晋那边儿摆饭了,福晋让奴婢来请您二位赶紧过去呢。”
一室的旖旎就此打断,黛玉便推弘历道“四哥哥赶紧过去罢,免得他们等久了。”
弘历听说,不由纳罕道:“怎么妹妹不与我一块儿过去吗?”说着怔了一下,方焦急道,“难道妹妹竟是不打算吃晚饭了?那可万万使不得,明儿饿坏了你的身子,可让我怎么样呢?今儿个你要是不吃,我亦是不会吃的了。”
“真真是个呆子!”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因跺脚道:“你瞧瞧我的眼睛,倘不梳洗一下儿,又该被大姐姐二姐姐取笑儿开心了。你竟先过去罢,随后我自会来的。”
闻言弘历方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因微红着俊脸笑了一下儿,又再四叮嘱黛玉可要快些儿过去后,方出门先至前面儿去了。
这里黛玉方唤了紫鹃雪雁进来,复又服侍自己洗了脸,匀了面,整理毕衣衫,方扶了她二人,急急往富察福晋上房行去。
一时到得那里,就见众人俱已坐在饭桌前了,只是皆未动筷,显然是在等自己,黛玉忙上前告了罪,又坐到弘历与墨颖之间的空位上,富察福晋方招呼大伙儿动起筷子来。
寂然饭毕,弘历又软言劝慰了黛玉半日,方依依不舍的告辞去了。而黛玉因着有他及众人的百般安慰,彼时心里亦是不再烦闷,遂与墨颖沁灵又说笑了一会子,方宽衣睡下了不提。
次日一早醒来,姐妹三个正对镜理妆,就有富察福晋屋里的一个丫头进来道:“前面儿来了几个管家娘子,说是与林姑娘送东西来,福晋请姑娘过去呢。”
黛玉听说,以为是贾府打发来的人,因微蹙起眉头抱怨道:“不是昨儿个才去了吗,怎么今儿个又来了?竟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儿了!”一思及昨儿个贾府众人的所作所为,心情才轻松了一夜不到的她,复又烦恼起来,然抱怨归抱怨,她仍是起身扶了紫鹃,同那丫头往富察福晋上房去了。
抵至上房,果见四个四十往上年纪,穿戴之物皆比寻常人家的主子们亦不甚差别的女人们,正坐在小脚踏上,与上座的富察福晋说话儿。
瞧得黛玉进来,四人忙起身低头肃手立在了一旁,在听得富察福晋说了一句“这便是我那世侄女,你们求见的林姑娘了。”后,方抬起头来,齐齐行礼赔笑道:“奴才们见过林姑娘。”
黛玉见她们并不是贾府之人,心下纳罕,因客气而疏离的问道:“不知大娘们打那里来?”
其中一个忙笑道:“回姑娘,奴才们是廉王府的人,今儿个系奉福晋与大贝勒之命,与姑娘送东西来的。”说着双手将一张精美的烫金贴单举过头顶,奉于黛玉,一面犹赔笑道:“请姑娘过目。”
闻言黛玉心里立时不受用,然到底不好表露出来,因淡淡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况我与贵府福晋大贝勒亦并不熟识,又岂敢受此厚礼?还请大娘们怎么来,仍怎么回去罢。”
此言一出,那四个婆子俱是一脸的惊奇与不解,因面面相觑了一回,好似是在想彼此确认,才刚不是自己听错了,世上竟真有还敢这般直接出言拒绝自家福晋及贝勒爷儿的女子!惊疑过后,四人忙赔笑道:“奴才只是奉命而来,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才们。”
“大娘们这会子不亦在为难我?”微扯嘴角苦笑了一下而,黛玉冷冷道,说完又转头向富察福晋道:“还请伯母打发几个人,替玉儿送送几位大娘罢。”
富察福晋点头道:“伯母理会得的。你身子不好,昨儿又受了风,正经回屋子歇息去罢,别为这些个不相干的事情烦心,免得白烦坏自个儿的身体。”
说着命周嬷嬷亲自送了黛玉回潇湘馆,方转头向那四个廉王府的婆子道:“才刚你们也看到我那侄女儿的态度了,而我这作伯母的,更是不会强她所难,你们回去罢。”
那四个婆子犹要再说,却见富察福晋已扶了个丫头款款往后堂去了,而厅里其余下人亦摆出了送客的姿势,没奈何,四人只得悻悻然的退了出去,满心忐忑的坐上了回廉王府的马车不提。
彼时潇湘馆内,墨颖与沁灵闻得是廉亲王福晋与弘旺打发人来送东西,俱亦是一脸的纳罕,因道:“若说单独是那位大贝勒打发人来与妹妹送东西,到还情有可原,毕竟昨儿他那副‘登徒子’模样儿,咱们可都是瞧在眼里的,但只廉王福晋又怎么会打发人与妹妹送东西来?昨儿她那副‘晚娘’脸孔,咱们亦是瞧在眼里的,这可真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说来她两个的这番猜测,倒也不算偏了题儿。原来昨儿那弘旺见过黛玉后,惊为天人,回府后更是一闭上双眼,便觉得她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以至他一整夜都在灯下一时叹息,一时微笑的想着她的一颦一笑,端的是缱绻不已,颠倒不已,亦顾不得黛玉是弘历的心上人了。因此大早起身后,便命人请了自己的奶母过来,悄悄儿的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当然他的这些行动,皆是瞒着其母廉亲王福晋来的,毕竟昨儿母亲隐忍的怒气,他还是瞧在眼里的,内心深处亦明白自己如今的举动,无疑是在越发的激怒弘历。然人一旦动了情,又岂是任何外力所能阻挡的?——于是方有了才刚那四个女人来送礼这一出儿。
不想她二人这番连比带划,又有几分诙谐促狭的话儿,竟让心里原本十分恼怒的黛玉,听说后忍不住“扑哧”一声儿笑出了声儿来,因道:“她倒真是黄鼠狼,只是我却不是鸡!”说着众人笑了一回。
笑罢黛玉不由又垮下了小脸,旋即幽幽叹道:“为什么不管我是在外祖母家,还是离了那里,任何事儿一旦沾染上了她们,定然会以不愉快收场呢?难道我与她们每一个人都八字犯冲?看来往后还是能不见她们,便不见她们罢。”
墨颖听说,沉吟一下,方点头道:“横竖也治得那贾二太太差不多了,明儿她们再要来,就直接吩咐门上胡乱找个借口推了便是。”
之后贾府果真又几次打发人来,或是送东西,或是请黛玉回去听戏作诗什么的,然因着有墨颖的吩咐,贾府之人一次亦未能进到过富察府的大门儿,倒也让黛玉耳根清净了不少。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弘旺隔三差五便会打发人送来一次东西,虽然每次都以被黛玉严词拒绝而告终,然他犹不厌其烦打发人来,偏碍于廉王府的面子,富察福晋还不好直接下令将人打出去,没奈何,每一次廉王府来人,黛玉都不得不装病来避过。
白驹过隙,展眼已是年关将近,墨颖与沁灵自然被家人接了回去,如此一来,黛玉便觉着每日家的白天越发长了,长得她百无聊赖起来,而弘历又因着户部年终的忙乱,将以往的每日傍晚都来瞧她,改作了每三日才来一次,于是黛玉越发寂寞了。
就在这样无尽的寂寞中,腊月二十九日来临了。
因着先前大半个月的忙碌,富察府内早已是各色年货皆齐备了,还换了新门神、对联、挂牌,新油了桃符,又将府内所有大门小门及游廊抄手两旁,挂上了一色朱红大灯笼,一旦入夜,点的两条金龙一般,端的是美不胜收。
是晚,富察福晋命下人煮了一口鹿,烧了一腔羊,又配了数十样儿清淡的小菜儿并果品之类,就在自己的上房内,屏开孔雀,褥设芙蓉,请了自荣保以下,包括傅清傅恒兄弟,荣保的两个侧福晋、四名侍妾,及她们所生的子女们,乌压压坐满站满了一屋子。
彼时黛玉方知原来荣保竟还有这么几房姬妾,这么几个儿女,因不由想道,平日里瞧着荣保与富察福晋感情甚笃,与傅清傅恒亦是父子情深,却不料他对他们母子的爱,竟不是那么专一的;反过来讲,对于他那几房姬妾及子女们,他仍未能完全尽到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譬如自黛玉在富察府后,便一直只见着荣保在富察福晋房里用饭,并未去过其他姬妾屋里。
由近及远,她又想到当初在贾府时,虽则不常与贾赦贾政同桌吃饭,却多次瞧见赵姨娘周姨娘是如何在王夫人面前立规矩作小伏,其状不可谓不凄凉!难道这天下就只有在她们家,就只有她的父母,才是终其一生,皆只有彼此的吗?只不知她这一生,会遇上如父亲那般的男子吗?
思及父亲,黛玉本就不甚欢悦的心霎时又低落了下去,这样儿本该合家团圆的日子,他们父女却只能天各一方,不知父亲此时可好?可有人陪着他守岁?…
富察福晋见黛玉并不说话,亦不吃菜,只是发怔,以为她是初次见到府里其他的人,心里拘谨,因笑向一旁侍立着的众姬妾们道:“横竖今儿个是家宴,这里亦并无一个外人,你们也不必立规矩了,都坐下受用一会子罢。”
众姬妾听说,忙谢了赏,方告罪挨着各自的儿女们半身坐了,用起酒菜来不提。
胡乱应付到散席,黛玉便说要回房歇息,她实在是太思念父亲了,只恨不能立时便回房与提笔他写一封信,明儿赶早送出来,以期父亲能在正月十五日的元宵节时,能看到她对他的思念和牵挂,亦能让她尽快收到父亲的回信儿,知道他到底多早晚方能进京来。
富察福晋听说,便打发了两个妇女,再四叮嘱其好生送黛玉回潇湘馆。
不想才行至上房的后院儿,傅恒忽然撵了上来,又命那两个婆子退后一些儿后,方小声儿向黛玉道:“四爷说有过年的礼物儿要送与妹妹,让我千万带妹妹去烟霞阁那边儿呢。”
黛玉听说,不由微蹙起了眉头,道:“什么礼物非要到那里去?这会子怪冷的,我可不要去。”她可还要回屋去与父亲写信呢,至于礼物什么的,大可放到明儿再瞧亦不为迟。
闻言傅恒立时变了颜色,“妹妹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罢,倘今儿个请不到你,明儿四爷一定不会与我好脸子瞧,被你墨颖姐姐一知道,势必又要去找他理论,到时候吃亏的,可还是咱们自个儿的耳朵啊。”说着一面命才刚那两个婆子回潇湘馆与黛玉拿斗篷手炉儿去,一面又命人取明瓦的灯笼去。
被他这么一说,黛玉不由轻笑起来,道:“既然这么着,我便瞧瞧去罢。”
一时婆子拿了斗篷手炉儿回来,后面儿紫鹃雪雁忙上前服侍黛玉穿好了,方扶了她,同了傅恒一道,摇摇的往烟霞阁方向去了。
远远儿的,就见烟霞阁外面儿的那一大片菡苋池上,彼时已漂移着无数或静或动的星星点点,倒映在水中,越发显得好看有趣。
及至近了,方发现那些个星星点点,竟悉数是由水面上一只紧挨着一只的,由各色油纸叠成的小纸船儿之上的小红烛作成的。而一身湖蓝便装的弘历,此时却正站在一旁的岸边,丰神俊朗,笑容可掬的瞧着黛玉来的方向。
瞧见黛玉一行走近了,他忙疾步迎了上来,和煦一笑,道:“知道妹妹不喜欢那些个俗物儿,因此才与妹妹准备了这个,只不知妹妹可还喜欢?”
黛玉又放眼四周瞧了一遍,方感激一笑,道:“多谢四哥哥,我很喜欢。”说着将手炉儿递与身后的雪雁,她亦顾不得池水的寒冷,便蹲下身子掬了一只小船在手里,笑靥如花的瞧起来。
后面儿弘历见了,忙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后,方上前放柔声音道:“最近这一阵儿公务着实繁忙,竟抽不出多少空儿来瞧妹妹,还请妹妹勿怪才是。明儿个是大年三十儿,我本该与妹妹一块儿过的,但只明晚乾清宫有国宴,宴罢又要陪皇阿玛皇额娘守岁,定然是不能来陪你的,因此特意抽了今晚来陪你。”
说罢亦伸手掬起一只小纸船儿,方继续道:“知道妹妹思念林伯父,今儿个特意准备了这些个小船,一起与林妹妹为林伯父祈福,愿他老人家福体安康,愿妹妹与他早日团聚。”
一席话儿说得黛玉心里是又酸又甜,几乎不曾当场掉下泪来,说不得强忍着笑道:“但愿四哥哥的话儿,明儿真能实现。”
弘历见黛玉伤心,心里只觉比自己伤心更甚,因忙拿话儿来叉开,“蹲了这么一会子,妹妹也累了,不如我们到前面儿亭子里坐着,居高临下的瞧一会子这些船儿,顺便歇歇脚,再下来放船儿可好?我还让人准备了很多只呢,就放在亭子里。”
黛玉听说,知他是恐自己伤心坏了身子,心里感激,因点头道:“就依哥哥说的罢。”说着缓缓起得身来。
却不想许是蹲得太久的缘故,腿脚有些儿发麻,她在起身的过程中,竟一个站立不稳,软软便要往后倒去,慌得弘历也顾不得唐突了,猿臂一伸,便揽住了她的纤腰,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霎时,一股似有若无、清甜淡雅的香味儿,铺面渗入了他的鼻中,他立时便迷醉了,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半响,还是黛玉先回过神来,忙通红着小脸一把推开了他,方声若蚊蝇的道:“不是要去亭子上吗?”
听她说罢,弘历方自迷醉中清醒过来,瞧得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儿,心里更是软得如一滩水,只轻轻说了一句:“嗯。”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也不管她先还有的细小的挣扎,便坚定不移的缓缓上了台几,往亭子上去了。
一梦潇湘冷清秋 第五十三章 辞旧迎新始提赐婚
当今雍正帝是一个勤政爱民、笔耕不辍的好皇帝,自他即位这三年以来,从来不曾像大清之前的几位皇帝那般,皆是在腊月二十六日便“封笔”、“封玺”,直至正月初一的大典上方重新“开笔”、“开玺”。他几乎每一日皆工作至深夜,一年之中仅在万寿节那日,亦即他生日那日才会休息。
今年自然亦未能例外。
这日早善后不久,雍正帝仍如往常般在养心殿全神贯注的批阅着奏折,忽然就见外面小太监小跑着进来,跪下恭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熹妃娘娘求见。”
雍正帝听说,头亦未抬,仍专注于手中的奏折上,只是沉声吩咐道:“传!”
小太监忙答应着退了出去。
少时,就见皇后与熹妃扶了各自的贴身嬷嬷,笑容可掬的进来了。
“臣妾给皇后请安,皇上吉祥!”
齐齐行罢礼,瞧得御案前雍正仍忙于政事儿,皇后一面笑嗔道:“这大过年的,皇上也不知道爱惜自个的龙体!”一面绕至御案前,一把将雍正帝手里的奏折拿来放到旁边儿那一摞奏折的最上面儿,方继续笑道,“今儿臣妾就替皇上做主了,下午可只许歇息,不许处理一丁点儿的政事儿,不拘多么着急之事,都待明儿‘开笔开玺’后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