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未及举步,那墨颖与沁灵忽然一左一右拉住,一面厮禅一面笑道:“伯母才刚吃好几杯了,这会儿自然不能了,二太太既想吃酒,咱们姐妹陪你不亦一样儿?”说着与她一道吃毕各杯中的酒,又就着手里的酒壶,亲自与她斟了一杯。
王夫人见她两个以格格之尊,竟说得如此谦逊,复又觉着有了体面,因笑道:“格格抬爱,怎敢不受?”说着仰头再次饮尽了杯中之酒,方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却未注意到她两个脸上的坏笑。
一时大伙儿都吃的差不多了,待丫头奉毕好茶,贾母便命将戏班子唤过来,又命人拿了戏折子来亲奉与富察福晋,一面犹笑道:“咱们这样儿小门小户的,自是事事皆比不得福晋家里的体面排场,还请福晋能着挑选两出儿赏脸瞧瞧,也算是今儿个未白来一场。”
富察福晋心思原不在此上,听得如此,说不得胡乱点了两出儿,应付过去完事儿,便又拿眼不住瞧起墨颖来,却见她只是坏笑着冲自己点头,她心里便有了底儿了,因在心里嗤笑,还想着看戏呢,过会儿可不就有一场最精彩的“真人戏”?!
底下那几家诰命们亦点了几出,便命人接出扮演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瞧得得趣儿之时,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儿尖锐的笑声儿,直把众人都唬了一跳,因循声儿望去,就见这声音不是别个发出,却是王夫人发出来的,一面大笑着,她的双手还一面不住在自己身上抓着挠着,口内直叫着:“好痒,好痒…”
上首贾母见了,以为王夫人又是吃酒吃醉了,正发酒疯,登时怒不可遏,因喝骂侍立在她身后的金钏儿玉钏儿姐妹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就由着她这样儿疯魔?没见有客人在呢?还不赶紧搀回屋里去!”前儿在自己家丢脸倒也罢了,今儿个竟在这么多客人,尤其是富察福晋面前丢脸,真真是气死她了!
金玉二钏儿听得贾母喝骂,方回过神来,忙上前各自拉了王夫人一只膀子,便欲往荣喜堂搀,不想却被她一把甩开,仍手忙脚乱的抓挠着自己的身体,一面还骂道:“没见我正痒得慌吗?还不快与我挠挠,哈哈哈哈…”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四周众客人们见了,好笑者有之,不屑者有之,鄙视者有之,窃窃私语者更有之,直把本已怒不可遏的贾母,登时气了个半死,因喘着粗气儿喝命周围答应的媳妇婆子们:“还愣着作什么,还不赶紧上前制住她,抬回屋里去?”
忙有几个有力量的胆壮的婆娘领命上前,伸手欲制住王夫人,却不想平日里瞧着斯斯文文、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这会子力气大得可怕,以致那几个婆娘竟不能制服,还被她于混乱中抓伤了脸手,没奈何,几人只得退了回去。
彼时王夫人瞧着虽已呈癫狂状态,实则心内却犹是十分清醒的,亦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行为举动,实在是失礼至极,丢脸至极,然她却怎么也没办法止住大笑,身上更是痒得犹如万蚁齐爬,只能不停的抓,不停的挠,以期能稍稍减轻一些儿身上的痛痒,那怕已抓烂自己身上是衣衫,亦顾不得了!
一旁贾母见了,忙又换了更多的人上前,岂料仍是制服不了王夫人,没奈何,她只得命人去传贾琏,令其带十数个小厮过来,一面还要强作笑脸请富察福晋及在场的所有客人们先去厅里吃茶,权当回避一会子。
众人听了,虽遗憾不能再继续瞧“好戏儿”了,却亦不好驳回主人家的话儿,便都起身要告辞,慌得贾母凤姐儿等人忙又百般拿话儿来留。
“且慢,我有法子!”
正不可开交之时,却见墨颖忽然出列道:“老太君莫急,我有法子制住二太太。”
贾母听说,忙不迭问道:“什么法子?还请格格明示。”
墨颖便道:“瞧二太太的样儿,倒与先前疯魔那次差不多,只是瞧着倒像是又比前次更重了几分。老太君想,平常人魇住时,只要唤醒了,便没什么事儿了,想来二太太这会儿亦是一样儿的。只是二太太这会儿已听不进人劝,依我说,最直接的法子,莫不过拿水来浇醒她。”
旁边其余客人听说,便都心照不宣的各自对视了一眼,原来这贾府二太太疯魔的症状,竟是由来已久的,明儿可得告诉一下儿相熟的某某某才是呢!
一语未了,沁灵亦出列道:“大姐姐言之有理,平常人便是厥过去了,用水亦能浇醒何况二太太只是魇住了?横竖这里四面都是水,竟直接把她扔了进去,待清醒过来时,再打发人跳下去捞上来,再无不好的。”说着便要唤那贾府的婆娘们上前抬人往水里扔。
那些个婆娘们到底不敢就此将自家主子扔进水里,因只拿眼瞧贾母,就见贾母怔了一下儿,旋即微微点了一下头。
原本以贾母的年岁经历,是不会轻易相信墨颖与沁灵这两个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根本只能算是孩子的小人儿的话儿,然老话儿说“病急乱投医”,却亦是有一定道理的,譬如此时此刻,贾母早已是乱了阵脚,其余贾府众人,亦早已是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因此并无一人出来反驳她两个的话儿,反而在心里暗叹,果然是大家子的孩子,遇事儿就是比自己有主意得多!
贾府众婆娘得了贾母的允许,当下亦顾不得其他,一窝蜂儿上前,便抬手的抬手,抱腿的抱腿,百般忙活起来。
片刻过后,就在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时候,犹不住挣扎着的王夫人,终于被众婆娘抬了起来,旋即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儿后,“噗通”一声儿被扔进了水里,她那已持续了约莫一盏茶时间的狂笑声儿,亦随之消失在了榭中众人的耳边,众人都暗自舒了一口长气儿。
当下贾母亦顾不得打发人跳下去将王夫人捞起来,而是偷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儿,方向富察福晋赔笑道:“让福晋见笑了,我那二太太原是出身大家,素来亦知礼首节儿的,只最近不知疯魔了,还是撞客着了,总是道三不着两的,惊了福晋的驾,老身在这里与您陪不是了。”
富察福晋强忍下将要溢出喉咙的笑意,道:“老太君客气了,人无完人嘛。”说着顿了一下儿,方提醒道:“老太君是不是该先打发人将贵府二太太打捞上来,再请个大夫瞧瞧才是?”
贾母听说,方忆起此事,忙道了一声儿“少陪”,便领着众下人,颤巍巍至一旁打捞王夫人去了。
这里富察福晋方压低声音笑向墨颖道:“坏丫头,到究你对那贾二太太做了什么,弄得她这般丑态毕露,苦头吃尽?”
墨颖见问,亦压低声音笑道:“不过是一点子‘痒痒粉儿’与‘大笑散’罢了,不值什么的。”说着又向黛玉道,“前儿雪雁雪鸢与我说这两样儿东西的药效时,我还不信,这会子亲眼瞧了,方知她们所言不虚,倒不想妹妹身边竟还藏有两个宝贝呢,明儿我瞧谁入不得眼儿了,要借她们俩用用时,妹妹可别吝惜才好呢。”
说得黛玉又好气又好笑,因道:“今儿她自己吃了这一番苦头还不算,要紧的是还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儿失了体面,这个惩罚也尽够了,‘得饶人处且饶’,明儿姐姐竟不要再治她了罢!”
“再说罢。”墨颖只是含混应了一声儿,便拉了沁灵至前面儿,瞧起贾府下人打捞王夫人的场景儿来。
第五十一章 菊花宴上暗流涌动
所幸池水不算甚深,池子亦算不得大,因此王夫人很快便被打捞了起来,只是被冰冷的水这么一浸泡,又被初冬的凉风这么一吹,弄得已呈半昏迷状态的她,脸皮与嘴唇瞧着都十分青紫,人亦越发显得狼狈罢了。
深感面子里子都失尽了的贾母,瞧得她这副狼狈样儿,只恨不能一如她一般,立时便晕过去人事不省,亦好过这会子在这里接受众人含义各异的眼神。然而她也知道,如今这个残局,说不得还要由自己来收才是,因强打着精神吩咐了人去请大夫后,方命其余下人道:“还不将你太太抬回屋里,与她先梳洗一番,再换件儿干净衣衫?”若再让大夫瞧见她这副狼狈样儿,明儿她可真是不用再活在这世上了!
下人们听说,忙上来几个,抬起湿漉漉的王夫人便欲往荣喜堂去,不想还没及举步,就见两个丫头小跑着过来了,口内犹一面喘气儿一面道:“回…回老太太,姨太太与薛大爷带着廉亲王福晋,当今三阿哥,及廉亲王府的大贝勒爷进来了。”
一语未了,就见薛姨妈与薛蟠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领着一位周身华贵、满头珠翠的中年美妇人,并两位一身华丽长袍,身材挺拔,长相俊美,其中一位腰间还系有黄带子的青年公子,并其身后跟着的十数名嬷嬷媳妇,款款行了过来。
唬得水榭中众人都藏之不迭,然四处皆为开阔场所,又何来可藏之处?说不得低垂着头,就地跪到一旁罢了。也有几个稍稍大胆一些儿的姑娘们,闻得是三阿哥与廉王府的大贝勒来了,都觑着眼儿含羞带怯的往前瞧去。
不提别个,却说富察福晋与墨颖瞧得如今廉亲王福晋竟不请自来,尤其还带了弘时和弘旺两个男子,便这般毫不避讳的闯了进来,心下生气,面儿上却不表露出分毫来,只是含笑着上前见礼问好。
那廉亲王福晋见了她娘儿俩,假意吃了一惊,方似笑非笑道:“倒不想富察福晋亦在这里,我今儿个可是来巧儿了。”
富察福晋听说,因笑道:“前儿贾老太君打发人来说她家的菊花儿正开得好,特意邀请我来逛上一日,我想着横竖在家亦是闷着,因此今儿个方过来逛逛,却不知福晋驾临,还特意带了三阿哥与大贝勒来,为的又是何事儿呢?”
廉王福晋正欲再说,便见一旁彼时已命人将王夫人快速抬了下去,又命人重新洒扫并摆好了桌椅,沏了好茶来的贾母上前赔笑道:“还请福晋与二位爷儿上座。”
虽说他一行人丝毫不避讳还有女眷在场便不请自来的闯了进来,但到底皆属于平日里求也求不来的贵客,因此贾母心里亦不过只不悦了短短的一瞬间,便忍不住心花怒放起来,若被三阿哥或廉王府大贝勒瞧上三春中的任意一个,明儿他们贾府可就飞黄腾达了!
只不知道这薛家何时巴结上了廉亲王府?而那个一心想巴结上权贵的薛家女儿,又是因何原因未与其母兄一块儿出现在这里?以她的性子,这会子不是正该在二位爷儿面前百般卖乖的吗?真是让人想不透!但不拘怎样,明儿可得对他一家客气些儿了。
款款行至上座坐定,又掬起茶碗浅啜了一小口,廉亲王福晋方笑向富察福晋道:“说来我今儿个会来此,亦与福晋你差不多,不过是在王府里闲着没事儿,出来散淡散淡罢了。不想散淡了一会子,便遇上了三阿哥与咱们家的大贝勒,说是要去门下一个奴才家赏菊花儿吃螃蟹去,我想着在那里不是逛?因此同了他两个一块儿来。”
“岂料到了才发现,那个狗奴才却是在弄鬼儿,菊园儿倒是真有一个,只不是他家的,而是他亲戚家的。我想着好歹来了一场,便是进来赏赏又何妨?因此才命他领了进来。倒不想今儿个这里竟有这么多人,倒是咱们娘儿三个的不是了。”
说完转头向一旁肃手侍立着的贾母道:“对本福晋与两位爷儿的不请自来,贾老太君不会见怪罢?”
贾母听说,忙赔笑道:“福晋说笑了,福晋与二位爷儿能驾临奴才这陋室寒舍,是奴才一家上下百年亦修不来的福气儿,奴才又岂敢见怪?”说着回头命了尤氏凤姐儿领了其余客人们别处去款待,免得待会儿抢了三春的风头去。
于是才刚到还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水榭里,霎时便清静了不少亦使得还余下了那些人登时一览无遗了。
不理会贾母与薛姨妈在一旁的百般奉承与献媚,廉王福晋只拿眼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方3停在了微蹙着一双如远山般的黛眉,一脸冷冷清清的黛玉身上。
“原来林姑娘也在呢。”廉王福晋不错眼珠儿的盯着黛玉说完这句话儿,便转头笑向坐在一旁,一脸喜怒莫辩的弘时道,“三阿哥,你还未见过你未来的四弟妹罢?今儿个你这个作大伯子的,正好可以好好儿见见她了。”
说着又向黛玉道:“林姑娘,还不过见过三阿哥,姑娘未来的大伯子?”
才刚黛玉见了薛家的儿子竟是那曾经于上京途中与她们及英莲夫妇俩结了怨的薛蟠后,心里已是十分不豫,这会子听得廉亲王福晋竟当着众人的面儿,这般说自个儿,当下更是又羞又恨,偏还不能直接驳回她的话而,说不得低垂着头缓缓行至弘时面前,欠身行了一个礼,方不卑不亢道:“小女见过三阿哥。”
出乎廉亲王福晋预料的是,弘时乍见了黛玉后,却是惊艳了一瞬,但旋即便回过神来,淡淡向她说了一句“免礼”后,便低下头兀自想起自己的心事儿来,显然是对黛玉兴趣儿不大,倒是坐在他身侧的弘旺,却是一直不错眼珠儿的盯着黛玉瞧,脸上更是慢慢的遮掩不住的欣赏与爱慕,直把廉王福晋恨了个牙痒痒儿!
原来今儿个她娘儿三个会出现在这里,却是早已谋划了多日的结果,而其中缘由,却还得要追溯到当年圣祖爷康熙帝犹在位之时。
当年康熙帝膝下皇子众多,且个个儿皆是文韬武略、有能力有手段的人中之龙,于大位之争上,自然是彼此不服彼此的,因此于康熙末年,掀起了一场勾心斗角、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夺嫡”的腥风血雨。
最后,皇四子胤禛侥幸胜出,是为当今的雍正帝。
雍正帝上台后,便执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其中自然不乏明里暗里打压昔日的政敌,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先帝在时颇为看重,满朝大臣亦十分敬服,私下里称其为“贤王”的八贝勒,如今的廉亲王胤禩。
那胤禩本就因胤禛夺了他私心里以为原该属于他的皇位而对胤禛怀恨在心,如今又见自己及手下人被这般打压,心里更是恨上加恨,遂在朝堂上明里暗里与雍正帝对着干起来。而雍正帝本是先皇亲自选下的皇位继承人,自然心计手段都非常人所能及,再兼之手里有着这天下最大的权势,胤禩一派自然远非其对手,因此渐渐便有些黔驴技穷了。
彼时胤禩的贤内助,亦即廉亲王福晋郭络罗氏站了出来,想他献了一个笼络雍正第三子弘时,令其与第四子弘历一派对着干,以到达将雍正帝的成年皇子们都卷进夺位之争,而自己“蚌相争,渔翁得利”目的的计策——雍正帝偏爱第四子、第五子,不看重第三子的事儿,是满朝文武都心照不宣的。
胤禩一想,此计果然大妙,日后便百般笼络起弘时来,而弘时确实未让他们失望,不独在朝上朝下皆与弘历弘昼过不去,甚至还派出了杀手在弘历出京时,欲将其诛杀在京外,只不过最后未能得偿所愿罢了。
然弘历又岂是省油的灯?很快便对他们的一系列行动进行了有力的反击,兼之雍正帝又私下找了弘时,说了一番狠话儿,使得弘时有些儿心灰意冷起来,也不欲再与弘历弘昼相争了。
此举可急坏了胤禩一派众人,偏一时又拿不出好主意来,说不得要另谋他法来与雍正过不去了。关键时刻,又是廉亲王福晋站了出来,献了另一个好计策,亦即想法儿让弘时瞧见黛玉,继而爱上黛玉,——在她看来,凭黛玉的眉毛气度,要吸引住一个弘时的目光,实在是绰绰有余。而以弘历看重黛玉,一心想娶了家去作福晋的心思,又岂会让自己的心上人被自己的兄长这般觊觎?到时兄弟二人便是不反目,也得反目了!
之后廉王福晋便为怎样方能让弘时“无意”见上黛玉一面,而百般忙活起来。
她知道如今黛玉就住在富察府上,倘她要见上一面儿,倒是极容易的。然,她又该以什么理由带了弘时上人家的门,还指名道姓要见黛玉呢?而黛玉愿不愿意见弘时,亦是一个未知数;再有一点,还要让弘时以为自己是“无意间”见到黛玉的,可真真是难上加难啊!——她总不能直接便打发人去富察府上接人罢?到时黛玉若愿意去她家倒还罢了,倘她要不愿意,再让富察福晋将此事儿捅到皇后那里去,可怎么样呢?
因此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黛玉在富察府以外的其他地方,被弘时“无意”瞧见。只是这样儿的机会,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啊!
就在这时,王府的管家何玉柱,向她提起了一件事儿,亦即他们府门下有一家姓薛的皇商,彼时正住在黛玉的外祖家荣国府上,又提及荣国府不日便要请上包括富察福晋在内的几家诰命们去自己家赏菊花儿,到时黛玉一多半儿亦是要去的。
闻言廉王福晋是喜之不尽,忙命人唤了廉王府的大贝勒弘旺过来商议。这弘旺虽为胤禩之侍妾张氏所生,然一来因那张氏生下他未及满月便没了,二来廉王福晋一生亦不曾生养,因此素来拿他当自己生的一般看待,母子二人感情亦是堪比亲生。
弘旺素来与弘时交好,对他的秉性亦是知之甚详,自然亦知道他不甚满意自己家的福晋侍妾们,一心想寻一个世间罕有的美貌女子作侍妾之事儿,因此问得母亲的计谋后,自是百般赞好,旋即便搅下了明儿将弘时哄得与自己一块儿,去荣府瞧黛玉的差使。
事情发展至这一步,原本仍与薛家无甚干系,然昨儿个廉王福晋再暗自思暗自思忖此事时,方想到若明儿他们母子婶侄直接从荣府大门进荣府的话儿,到时必定是人人皆知的,以汉人素来遵从“男女大防”的行事作风来看,指不定他们还未及进得荣府内厅,所有年轻女子们便早已回避了,到时弘时可还怎么“无意瞧见”黛玉呢?
她忙命人去唤了弘旺与何玉柱来商议,然母子主仆三人皆是不得主意。
最后,还是何玉柱犹犹豫豫的提出了一个法子,“回福晋,回大爷,依奴才看,咱们仍可由那薛家入手。奴才前儿得知那薛家住的荣国府的宅子,系一门通街,另一门通荣国府的,到时咱们大可以从那扇门进入荣府,直接便可在那些人还未及反应过来之前,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到时候还愁三阿哥不能‘无意’瞧见那林姑娘?只是…,要委屈福晋与大爷一下儿了。”
廉王福晋与弘旺听说,不由都点头赞道:“这个法子倒也可行。”说着打发了何玉柱亲自去薛家安排一番。
今儿个下了早朝后,弘旺便依计拉了弘时一道儿,说是要四处逛逛去。逛着逛着,便遇上了听从何玉柱安排,“偶遇”了主子的薛蟠。
那薛蟠依照何玉柱所教的话儿,百般奉承巴结,再四跪请三阿哥与家主赏脸儿去自己家赏菊儿吃螃蟹,先那弘时自是百般不肯作这有失身份之事,奈何弘旺在一旁百般撺掇,那薛蟠又在一旁苦苦相求,没奈何,只得同了他二人往薛家去。
不想行至半道儿,又遇上了坐车“出来闲逛”的廉王福晋,闻得他兄弟二人是要到门下一个奴才家赏菊花儿吃螃蟹,亦来了兴头儿,遂命车夫掉头,同了他两个一块儿到薛家。
到了薛家,早有薛姨妈带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艳动人的宝钗,并家下的丫头婆子们迎了出来。跪见完毕,请入内厅奉茶,那薛蟠方跪下吞吞吐吐的请罪说,自己家并没有什么菊园儿,只是亲戚家有一个,才刚之所有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能请得主子们驾临自己的寒舍罢了。
廉王福晋母子听说,自然是好一顿臭骂,末了却道:“既是为赏菊而来,岂有不瞧上一眼菊花儿,便回去的理儿?便是你这狗奴才的亲戚家,今儿个本福晋也是要进去瞧上一瞧的了,你只带路罢。”
薛蟠听说,方同了薛姨妈一块儿,带了她娘儿三人进来,于是方有了才刚这一出儿。
见自家儿子一直不错眼珠儿的盯着黛玉瞧,廉王福晋是又气又恨,因一会儿在心里抱怨时“有眼不识金镶玉”,竟连黛玉这样儿一个连她见了都忍不住要呆住的可人儿还瞧不上;一会儿又在心里抱怨自己儿子眼皮儿浅,倒像是生来便没有见过美人儿似的!
她却未想到,眼下弘时已是二十有一,于男女之事上早已是个老手儿,而黛玉虽然生得貌比天仙,气度又高华无比,却才堪堪八岁不到,连身条儿尚未长开,又如何能在乍见之下,便使弘时被吸引住呢?而弘旺到底又小了几岁,亦还不曾娶过妻,自然不似弘时那般,是以看女人的目光来看黛玉的,因此被迷住,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还有一点她未看到更未想到的是,才刚在薛家吃茶时,那弘时已被美艳丰腴的宝钗给迷住,因悄悄儿塞与了她一块儿自己平常家戴的汉玉九龙佩,又暗中向其点了点头,以示已记下了她,明儿一定打发人来接。是以这会子他满脑子都是宝钗的艳丽脸庞儿,又如何被被黛玉所吸引呢?
彼时廉王福晋见自己的目的未能达到,反而大有将自家的儿子亦赔进去之势,心里不悦,便说要走,慌得贾母等人忙赔笑道:“福晋还未赏过花儿呢,竟赏一会子罢。奴才已命人去新蒸了几屉肥螃蟹,又烫了上好的女儿红,还请福晋赏脸,略用上几个子。”说着亲自捧了用菊花叶儿、桂花蕊儿熏的绿豆面子来,请廉王福晋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