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呆呆凝视着容若的背影,眼底蓄满泪水,可她死死眯着眼,不让她掉一滴。为这个男人,她已经觉得没必要了,当一个男人只在乎孩子不再在乎女人时,那便说明,女人俨然成了他传宗接代的工具。
明月闭上眼,那一汪的泪水,潸然落下。
颜如玉生了个儿子,白白胖胖粉粉嘟嘟的,看起来甚是健康。觉罗夫人乐呵呵地笑道,“我还怕不足月的孩子生出来瘦巴巴的,怕养不活,可这孩子这般壮实,俨然比我当年生容若那时还要沉!”
颜如玉做月子中,她头裹方巾,对一旁站着的明月道:“姐姐,你这几天也小心点为好。”
明月笑了笑,“我还有两个月呢,你放心。”
颜如玉闭口不出声,沉吟许久才道:“总之多提防点,免得像我一样。”
明月笑着点头。
皇上那日给容若放了一天假,容若并未去陪颜如玉,而是留在房内,在查辞海,好似在找名字。明月为他端来一杯茶,便想离去。
“明月…”容若一把抓住明月的手腕,明月转身朝他看去,见他目光略有歉意地道:“你还生我气吗?”
“没有。”明月浅笑。容若拉她过来,直接按她到自己的大腿上,他为她翻了几排名字,“你喜欢什么字?”
“冬郎这个应该问如玉,她的孩子我不过问。”明月语气略有生硬。容若僵硬一下,讪讪然,有些自嘲地道:“我是在我们的孩子取名字呢。”
“如玉的不也是你的吗?冬郎莫要这般说!”明月正欲起身,然腰间的手并未放开,直接扣住她不让她动弹。她望向容若,不甚明理?
“我们选几个名字吧,然后交与阿玛,让他最后选一个。”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人世间世人皆以为富贵乃天生贵胄,可知贵胄亦有许多贫瘠之处?能参透这‘富贵’二字实为难。”
容若翻了翻辞海,忍俊不禁,“我们的孩子叫富尔敦?”
“要是生个女的呢?”
“富海花。”
明月蹙眉,实为难听这名字。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头。两人谈论之时,侍从前来敲门,对容若道:“爷,宫里传话说,叫你过去一趟。”
容若一怔,“不是放一天假吗?”
侍从略有嗫嚅地瞟向一旁的明月,“惠妃病情恶化,开始满口胡话了!皇上唤你去一趟。”容若一怔,点头道:“知道了。”他搁下笔,对明月道:“你别乱走,好生照顾自己。”
“好。”明月浅笑,好似认真地回答了。容若沉吟片刻,便跟侍从走了。
明月望着他的背影,看着文案上那写道的三个字“富尔敦”。这个是她将来的孩子,她的催命符。
终是离别情
容若离开便是一个星期,明月也习以为常了,她依旧自己过自己的,乖顺地等待孩子的降世。明月如今消磨的时间也便只有为孩子做做鞋子,缝缝衣裳,倒有些末日之感。
终于当她好容易完成一整套衣裳,包括鞋子和帽子以后,她长吁一口气,好似完成了该完的所有事情。明月整理好针线方想站起来之时,容若走了进来。他冷冷扫了一眼明月,盯着她看。
明月顿了一顿,她知晓,容若这种表情,定是有话要说。她道:“冬郎,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容若的目光中顿时流露出一股痛心,好似一把利剑射来,明月猝不及防被这道不寻常的目光刺伤,她微微后退一步,略显迟疑地问:“怎么了?”
“其实,你早认识和硕恭亲王了不是吗?”
明月一怔,难不成常宁把他们的事告诉容若了?明月微微点头。容若见她点头,手不禁握成拳头,他再问:“你也早认识了皇上是不是?”
“什么?”明月惊了一惊。
“我万万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容若凄苦一笑,“你甚是聪慧,我知晓,可我万万想不到你会如此有心计,你百般的设计,却能这般泰然处之?”
“我设计?我做什么了?”明月顿感莫名其妙,目光毫无畏惧地望着容若,誓要说出个究竟。
“皇上告诉我,当年选秀,他之所以选冰月,封她为嫔,只为一个字,月字!”容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明月则听后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懂容若的意思,当年她去宫中,冰月曾向她抱怨过,怪她设计她进宫。许不是冰月大病,把这一切皆全盘托出?殊不知这其中牵扯这般多?她当初确实不知能阴差阳错。
显然,容若误会了,他必定以为是她所为,是她一步步设计,勾引皇上,而后巧妙设计在选秀中让冰月进宫。想必,冰月胡言乱语把这所有她以为的事,全都道出来了。
“冰月只是我表妹,即使她爱慕我,我对她也全无半点儿女私情,明月,你可知你害惨了她?她性格娇弱,宫中尔虞我诈根本不是她呆的地方,她适合飞翔不适合关在笼子里,你怎会这般自私?”
明月不解释,她再明白不过,她将越解释越黑。只见容若再道:“我从来不知你这般自私,从头到尾只想着自己,一步步去设计,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呵,我的幸福?”明月瞪着一双眼,望向容若,“你可知我的幸福是什么?”
容若愣怔望向她。只见明月自嘲苦笑,“我要的幸福你给不了!我曾满怀希望地而来,我希望我能与纳兰容若结一段缘,于是我很努力地去提升自己,琴棋书画,一样不敢怠慢,只想让自己能大大方方不让别人觉得我配不上纳兰容若。我承认,我与你相识,有勾引之意,我以为我只要成了你的妻,便能与你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哈哈,却最终,酿成了一句,我自私自利。是,我是自私,我自私地希望自己要成纳兰容若的妻子,我自私地一厢情愿求父亲把我嫁给纳兰容若。”
容若顿了一顿,死死咬住唇不再说话,最后低低呢喃地道,无比心痛,“你的爱太自私了。”
明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是自私,她自私地明明知道这个孩子将是自己的催命符,她还要生出来,让这个孩子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她是个自私的母亲。
“冬郎…”她自私地最终放弃了最后的奢求,她悲恸地闭上眼,“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自私。”她强忍着肚子产生产生的疼痛,她告诫自己,她不会早产,还有两个月,不是要生了。
容若很想上前扶住她,可他偏偏迈不出步子,他踌躇不前,手上的力度反而更强了些,他道:“明月,也许正如你所说,我们回不到从前了。”他最后选择了后退,转身,离去。
当终于坚持不下来时,她一手拄着桌延,额头上布满冷汗,略有喘息地捂住肚子,即使肚子此时那般疼痛,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更痛,她自嘲地一笑,她再自私一次…
那么便自私地去放弃自己,这样便不再爱他了。她爱得确实很自私。
“前雨…”她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量,大喊起来,她需要求助。这催命符,来得早两个月。
她足足生了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孩子也未出来。她不知生孩子会这般痛,她屏息所有的力量在这三个时辰里全部挥霍一空,她已经毫无力气可言,她终究难产了,这就是她最后的命数吗?她脑袋訇然空白,她只觉得痛,从身体深处到心脏里。
“夫人,前雨在这里在这里。”前雨站在床边,明月努力抬起眼皮,看到前雨,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她说过,要是她难产了,希望前雨在自己身边,终于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天啊,夫人这不是自然早产啊!是吃了催生的药,造孽啊造孽啊!”稳婆突然看出什么,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前雨大吼一声,抓起稳婆的衣领,“到底吃了什么!”
“夫人流的血成黑红色,定是吃了催生药,这孩子是被逼提前出来的。”
明月脸色泛白,脑部依旧空白,只是捂紧肚子,试图减少点痛楚,她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夫人…”前雨立即扑过来,着急地转头对稳婆道:“赶紧,赶紧啊!”
稳婆额头滴着汗,继续为明月接生。明月只觉得小腹不停地下坠,却无论如何却见不到底,一直压迫着自己,让她喘不过气,她紧紧抓着床单,她只感到下、体一直流着液体,好似要把自己流干,她突然顿悟,难产就是这样一点点消耗自己的体力,一点点吸食干自己的血液。
“夫人,你振作点,坚强点。”
明月凄凉一笑,望着眼前挂着泪的前雨,突然萌生出要是握着她手的是容若,该是怎样的场景?她蹙眉了一下,下腹的疼痛袭来,她一身冷汗哗啦一下全淌遍全身,她终究痛哭起来,好痛,真的好痛。
门突然哗啦地被撞开,在逆光中,看见青衫湿遍的容若,汗水滴答落地,显然是跑来,他方想冲向床边,一声破涕阵哭如天籁般划破了所有人的担忧。
最终,还是生了下去。
“恭喜夫人,生了个世子。”稳婆用襁褓包住孩子,想拿给明月看。明月此时乏力,她以为她会死去,可她没有死去,她安然地生下孩子,她略有失神地凝望着这个孩子,她道:“很红。”
“刚生出的孩子都是这样。”
“我乏了,你带孩子去洗洗吧。”
稳婆一愣,不想明月这般冷漠地对待孩子,有些尴尬地点头,抱着孩子退下,走至门口,见到容若站在门口,欠身道:“爷,这孩子…”
“你照做吧。”容若也未接过孩子,只是目不转睛望向明月道。
稳婆顿时无言,这可怜娃,怎摊上这般冷血的阿玛额娘啊!稳婆无比怜惜地抱着孩子离去了。
整个屋子只剩下明月、前雨还有帘子后站在门口的容若。
“前雨,我不想呆在纳兰府了。”明月无神又迷茫地望着帷幄,不徐不疾地道。
前雨一怔,“夫人,你方生下小世子,你可是要弃而不顾?”
明月冷清一笑,目光更是涣散,“我以为我会死。”她以为她会死,她以为她付出生命去生下他们的孩子,她便可以给自己找个借口,这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当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她反而得不到解脱。她与容若回不到过去了,他们几乎已经走上决裂的地步。而她爱得实在太累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着可以死,死着可以生。生者不可舆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之情也。她以前向往着的美满早被现实的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得支离破碎,她终于明白她母亲当年与父亲决裂不复燃的原因了,那便是哀莫大于心死。
也许她之于容若的要求太高,高到苛刻。她无法容忍第三者,这便是她的自私之一。正如容若所说,自己是个自私之人,如她这般自私之人,不应该在容若这样的家庭中,得到圆满。
叶赫那拉氏,那是个高不可攀的姓氏。她攀不得,却从一开始却不知晓。她轻笑一声,一行行泪水顺着眼角划下,“前雨,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前雨紧紧握住明月的手,“夫人,前雨一直会跟着夫人,前雨拥有尊重小姐的选择。”
明月望向窗外,这个时节真真春俏之时,是个好时节。
帘子后面的容若轻轻靠着门,深深吸着一口气,他微微闭上眼,半晌,他才重新睁开眼,那双眸子透彻一股薄荷的清凉,好似下定什么决心,他转身离去。
明月,他现在暂时给不了她想要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夫人…”前雨突然大叫起来,“啊!啊!血崩。”
容若顿足,立即转身冲了进去,只见床上面如死灰的明月安静地闭上眼,床单洇红了一大片,容若大惊失色,大吼,“来人,唤大夫!”
整个纳兰府顿时炸开了锅,人人都手忙脚乱,无论多么乱,容若依旧站在床旁,无论觉罗夫人怎么拉扯怎么劝阻皆无用。
“冬郎,污秽地方,还是少呆,我们在门外等。”
“我不走,明月,你不会有事。”他紧紧攥紧明月的手,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他惶恐又绝望地道:“你睁开眼睛啊!你不能就这么弃我不顾!”
大夫在一旁把脉,开了方子,嘴里喃喃,“怎么这般对待孕妇,吃催生药早产可是会出人命的!”
觉罗夫人脸色泛白,转脸看向一直傻愣的颜如玉,颜如玉脸色亦不好,她翕动着嘴唇,躲闪着觉罗夫人的目光。觉罗夫人最后对大夫道:“是我们照顾不周。”
前雨察觉到其中的蹊跷,冷哼一声,“不怪觉罗夫人,只怪我们小姐命不好,娘家没人。”
觉罗夫人厉声怒道:“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插嘴。”
前雨顿时流下泪来,“自我家老爷去了宁古塔,你们纳兰家怎么对我们小姐的心里明白。要是我家老爷还在,你们敢强逼利诱地让姑爷纳妾?”
觉罗夫人直接掴了一巴掌下去,前雨捂住脸,反而不哭起来。
容若抿着嘴,看向明月紧闭的双眸,顿时冷下心来。她醒来依旧不幸福,依旧不开心,他只会无尽的折磨她,他们的曾经,早就回不去,而他正如她所言,她要的幸福他给不了。
他顿时潸然而下,轻轻咬着她的手指,悲恸地道:“只要你醒来,我放你走…”
被他握着手,微微动了一下。容若略有失神地望着她的手,他破涕而笑,“明月。”
明月确切醒来是三天以后。自血崩以后,纳兰府便少了一名夫人。在外传言,许不是生产后身子落下病根,在外求医?
在双林禅院中,明月瞻望着眼前的观音,她轻轻闭上眼,手持念珠,碎碎念着,一头乌黑的青丝全散,折杀了整座寺庙的宁静。
容若一直站在门外,目光未曾离开。前雨走过来,对容若欠身道:“姑爷还是回去吧,小世子…”前雨脸上流露出一脸怜悯,“还请姑爷善待。”
容若目光依旧凝望着,迟迟不肯离去。
佛云: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当一切飘散虚无,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容若番外二
他接到皇帝的诏书,一直郁郁寡欢。
阿玛告诫他,他们的叶赫那拉氏这一辈得靠他,弟弟尚小,等他以后功名有成,得靠他提拔。他只能点点头,甚是无奈。他每次看见阿玛耳鬓上那花白的头发,那眼角积累的皱纹,总是在提醒他,他的阿玛老了。他作为纳兰明珠的长子,责任在前,即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咬牙答应。
明月,如今已然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她支持着他。她总是这般甚得他意,兰质蕙心。他一直不知,会有这么个女子,那么的懂他,只消一个眼神,一份惆怅,她皆懂。尤记父亲允诺会让他娶她,他是那般的开心,终究娶了回来,他才知道他到达了幸福的彼端,她对他好,她了知他,她是心底那看不透的夜明珠,照亮了他成年后遭遇的许多人情世故,为他指明前方的道路。
他多么庆幸自己能娶到如斯的女子。他总会忍不住靠近她,可他总会感觉自己与她有一层薄薄的膜,怎么也穿越不了,他始终无法去看透那层膜到底是为何物,让他一直雍饶不前。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他始终认为不止两个人。他的妻眼神里总会有一种无名的向往,那种向往不是看自己,而是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且是通过他去看向一个他不得而知的地方。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她心里有人,但那个人不是自己,嫁给他,也许是情非得已。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企盼多时失去了。他的妻好一阵难过,他不知怎么去安慰她,甚至他都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自己,他不善言语,不知如何去抚平这个受伤的女人。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去保护她。
阿玛为明月的莽撞极为生气,要不是看在明月父亲的份上,想必是不会这般轻巧让明月安然度过。他一直知晓他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突然庆幸,明月有这样的家庭,让他至少得到她,能顺应许多。也是为她有种无形的保护伞。
额娘说,他不能总是宠溺着她,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他的阿玛便会失了耐心。他害怕了,这是额娘的告诫,也是一次威胁。他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可他又无法去逼迫她,他只想让她其自由发展她的天性,他不想去逼迫她。而且,她去宫中也是为了他,他何德何能去束缚他曾经喜爱的女子?
他至今无法原谅自己带她去江南。要不是那趟江南之行,他与她之间也许会一直维持着他自以为幸福的生活。那个叫阎罗的男人,他始终难以忘怀。
那个男人,他花重金只为他一幅画,一副他为她而画的丹青。而那重金最后提到了黄金百两。可他怎会卖呢?那是他的心血,是自己心头上那一刀一刀刮下而来,是他赠与她的礼物。
那个男人只为博得她一笑,而他却是想要她的一生。笑他痴狂也好,疯癫也罢,他那时年少轻狂,却是真真心意。
往事总会如烟而来,熏陶一把,再落荒散去。他每想到这个男人,总是有股酸楚,没来横生的醋意。他一直不知她心尖上的那人是谁,他曾一度认为,那个人将会海角天涯,而他,将是她一生的人。
直到烟花事件,他终归明白什么是奋不顾身,终归是明白自己原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第三个人。他悲愤过,懊恼过,甚至想去当面指责她,可他最后见到她那张破相的脸,他还是于心不忍。这样的女子,即使失去了女子最在乎的面相,依旧坚强,他为之动容了。他想,他是她夫,无论她心底有谁,执子之手之人,还是自己。虽他自知在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可他只想去屏息一切,因为他只在乎她。
她一直不开心,每日神神叨叨地或者无神注视其他,总是有意无意去躲避他。他突然顿感乏力。自从岳父离职获罪,他便心力交瘁了。他的阿玛总会一脸惋惜地说着岳父不该这般那般,要不将会飞黄腾达云云,他知晓他父亲的意思,无非是少了一门可以旁依的盟友。当年阿玛这般容易答应他与明月的婚事,无非只是想得到岳父的帮助。在满族官宦这个圈子里,没有婚姻,有的只有关系结盟。男人娶的不是女人,娶的只是一层关系。关系没了,这场婚约自然便是岌岌可危。
阿玛跟他说起颜照家的女儿,虽已到高龄婚嫁,只怕是眼光高。他便只能笑了笑,一句话也不答。阿玛跟他说了许多次,他总是不答。
直到明月毁了容,牵动了阿玛那刻早已蠢蠢欲动的心。他一直不想娶别的女人,哪怕是纳妾,他也没有想过。可阿玛说,“明月三年未出,按照七出所说,可休再娶。我亦不想不为人道,可我们叶赫那拉氏血脉本就单薄,这样下去岂不成了笑话?”
他依旧不答应,他不求齐人之福,只求伉俪情深。在他的一生中,他只想有一个人便好。然,他的父亲却甚是不满意,甚至用威胁来逼迫他。
“只求一个孩子,你可以依旧喜欢你的妻子,冬郎,做人不要那么死板。”这是他阿玛语重心长与他说的,他只能保持沉默。
其实他再明白不过,不仅仅是个孩子那么简单,而他更再明白不过,作为长子的义务。他只能咬咬牙,依旧不答应。可他的阿玛,却放出话来,“我知晓你是怕明月不高兴,可要是你不同意,我便是强塞于你,你也不好说什么吧,再者,明月三年未出,我作为长辈,也有理由吧?”
他阿玛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作为儿子还有反驳的余地吗?他自小便知父亲的狠劲,他无法想象父亲对于一颗毫无作用的她有何措施,他只能仓皇的答应。可他那时实为草率,并未多想,他着急的忘记,明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
他自知她伤了她,当她得知他将纳妾,她厉声反驳额娘,他想去制止她,可他无颜说出一句话。大婚那日,他只能恍恍惚惚任由别人打理,他想着要逃,带明月离开这个家。可他每当看见阿玛那耳鬓旁的花白,夜里挑灯时的伤神时,他又犹豫不决。他的阿玛也是为了光耀门楣,为了这个家啊!
额娘突然走来,对他道,“颜氏失踪了。”
他为之一振,却有庆幸着什么。额娘见他这般高兴,叹道:“婚礼还是会继续进行!”
他想,他那时太冲动了,他当面反驳了他从小挚爱的额娘,他大声道:“不纳!”
“这不是你说的算。”
“新郎是我,要是连我也消失了呢?”他立即反驳道,结果迎来了一个耳光。他额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道:“你可知什么最伤人?”
他不答。
“是真心最伤人!冬郎,你什么都可动,唯独不能动情,情是最伤人的东西,让你体无完肤。尤其是身为你这样出身的人。”
“动了便是动了。我无悔。”
“你这般情深,也不一定得到她的回报,不如我招她来,听听她的意见,你一直默默唱着独角戏,甚是不公。”
那次,他期盼着他能见到如他所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