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个时候您真的万万不能出这个头,你这样做,只会让皇上与你的嫌隙越来越深,这件事,娘娘你当真管不得!奴婢求您,千万别去承庆宫,去不得,去不得啊!”
“你让开!本宫命你马上让开!”我大怒喝道!
“皇上驾到!”外间内侍尖利的声音传来,帘子一挑,胤城远远的直视着我,却是极其温和的笑问,“这是在做什么?”
茗烟慌忙跪地,“回皇上,娘娘今日只是情绪有些不稳,方才会失控。皇上万万不要误会。”
我站于原地静静看着他,半月前的不快还在心头纠结,挥之不去,我站于原地撇开头不再看他,他却大步上前,神色如旧自然,仿若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怎么忽然发这样大的脾气了。今天是你生辰,发脾气可不好,快坐下!”
我低头不语,他也似是察觉到了我的不悦,极力温煦笑看着我,轻轻握着我的手道:“过了这么久,再大的气也该消了,那日是我不对,现在来给你赔罪了,就算你不想见我,也顾忌着咱们快要出世的孩子,不要再和我生气了可好?”
我不安看着他深隼的眸子,勉强笑了笑,见我如此,他亦释然笑着,眼神却蓦地落至一旁正欲被茗烟掩护着退下的碧澈身上,眸中一丝恨意突起,声音也冷了几分,“她怎么在这里?”
心中大骇,当日栖霞的枉死正是被碧澈出卖,胤城早已对她恨之入骨,我正欲回答,胤城已道:“就是她私自混入宫中扰到皇后静养的么?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然后撵出宫去!”
杖责五十男子尚且承受不住,何况如今虚弱憔悴的碧澈?我大惊,猛地拽住他的袖子,欠身屈膝低声求道:“胤城,不要!”
他并不看我,对着随身的随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碧澈不哭也不求,只大声笑着冷冷看着胤城与我,任由自己被内侍架起双肩带了出去,其余众人尽皆敛首侍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胤城半拥着我,轻拍着我的肩,声音温和了几分,“今夜紫宸殿有为你庆贺生辰的夜宴,到时候会很热闹的,现在休要被这些乱了心神,对了,今日药可喝过了?”
我猛地缩回了自己被他握住了手,如同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他,只觉得面前的男子越来越陌生,周身好似笼罩了一层寒霜,让人不敢再亲近一分。
说话间,外头杂乱的棍棒杖击皮肉的声音已经响起,伴随着碧澈的一声声惨呼,听的人毛骨悚然,茗烟与其他几位宫女早已变了脸色,慌忙低着头,看也不敢朝外头看一眼。
我正欲说话,已经有内侍匆匆进门来禀道:“皇上,那妇人受不住刑,怕是有了身孕,挨了几下就见红小产了!”
小产?碧澈有孩子了!失神的回过头看向胤城,他也是极为震惊的模样,心上剧痛,我跌跌撞撞站起身顾不得胤城的阻拦向殿外奔去,外面的廊檐下,碧澈浑身是血,虚脱的倒在冰凉的地上,周围的内侍显然也被面前的情状唬住了,尽皆面面相觑,碧澈的眼神空洞而衰弱,却是惨笑着的,她似是动也没有力气动了。
我慌忙上前,小声唤道:“碧澈,碧澈!”
她无力的抬眸看我,眼中漾出点点晶莹,终于流下了泪来,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殿下…”
我紧紧抓住她冰凉的手背,连连道:“太医马上就来了,孩子一定保得住,为了胤汐,也为了你自己,碧澈,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仰头对着众人怒喊,“去叫太医!本宫命你们快叫太医来!”
碧澈微睁着眼睛看我,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什么。她的身下不断涌出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我曳地的裙裾。
“皇后娘娘,这里见了红不吉利,请娘娘快快回避!”茗烟惊呼道。
闻讯赶来的胤城正欲扶我起身,已被我狠狠的挥开他的手,我惊惧的瑟缩着身子,朝他尖声叫道:“不要碰我!”
他浓眉微微皱起,大步走上前不顾我的死力反抗将我横抱而起,挣扎间,我赫然看到手心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记忆中的母后临终前哀戚的笑颜、那一夜紫宸殿上的杀戮,那日他疑心我与楚煊之间清白的讥诮笑意…我在他怀中拼命踢打,却被他钳住了手臂,我忽然愣住一般,直直凝视着他慑人的双目,头中却撕裂的疼痛,下腹处一阵阵抽搐的疼,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最后一眼,只记得身下倒在地上的碧澈与满地蔓延的刺目猩红…
昏睡中,有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抚着我的额头,为我拭去额上的汗迹,腹中阵痛无比,我从睡梦中再次惊醒,这才惊觉自己又一次泪流满面,守在榻前的胤城面色疲惫,双目赤红,见我醒来,语气欣喜而不安:“弦歌,对不起,对不起,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出事!”
我呆愣半响,静静地看着他,挥开他放在我肩头的手臂,只问:“碧澈怎么样了?”
他神情蓦地一僵,极不自然地收回手,“那个孩子已经三个月,没有保住。”
原本早已料到会如此,心仍旧是疼的不可自抑,胤汐,我终究是有愧于你,没能替你的父皇好好守着你,如今更让你的孩子无端夭折。
他又道:“我已经下旨命刑部不必再行追查,七弟已经不会有大碍,你不必再为他担心了。”
见我又流下了泪,胤城欲来抱我,我却已经推开他,无声侧过了头,轻声道:“我累了。”
他俯身上前,居高临下看着我,话语中带了无奈与妥协,“弦歌,难道你要为旁人的事与我生一辈子的嫌隙吗?”
“我只是在担心,如果有一天我也威胁到了你的帝位,你会不会也要如此这般毫不手软铲除掉我?”我静了许久,侧身背对着他这样说道。
他神情大变,用力捂住了我的唇,阻止我再说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你眼中,我就已经如此的不堪了么?你可以怀疑其他,可以怀疑一切,但最最不能怀疑的就是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胸口剧痛,我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他手心,“我只是怕啊,胤城,现在的你,让我越来越觉得陌生,越来越感到恐惧,我很害怕,害怕终有一天我对你会只剩下恨,那个时候,我又该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他俯身紧紧地抱住我,“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着想,不要胡思乱想。”
他一提起孩子,我的心终究是软了下来,终于无奈阖上眼。
再次见到胤汐,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承庆宫中,彼时宫中宫中正新进了一批绸缎,胤城正与我一起为孩子挑选衣料之时内侍就来通禀,称是宣王前来谢恩。
我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愣,不安的看向胤城的神色,他倒是极为闲适的样子,挥手道:“宣罢。”
内侍喝道:“皇上有旨,宣王殿下进殿谢恩。”
胤汐应声自门外走来,不久前刚从大牢里出来的他,面目已然憔悴了几分,却依旧难掩从容气度,他的神色迅速在我与胤城之间扫过,旋即伏地拜倒:“臣弟向皇兄皇嫂请安。”
胤城淡笑,“自家兄弟,不必如此拘礼!对了,七弟你年岁早到,寡居一人总是不好的,中书令家的千金秀外慧中,极是贤惠,七弟你以为如何?”
“劳烦皇兄的美意,胤汐如今习惯了鳏寡一人,尚无成家的念头。” 胤汐放缓缓站起身,面上虽无情绪,却仍能够瞧见他深藏在眼底刻骨的一瞬即逝的仇恨。
我的思绪有些纷乱,忙打圆场道:“皇上今日特地吩咐本宫准备了几副名贵的药材,过会七弟且带回去给碧澈补身子吧!”
胤汐抬头看我与胤城,眼神却已经疏离到了骨子里,冷冷从唇中逼出几个字,“不必了,这次碧澈小产全拜皇兄所赐,我又怎敢再受皇兄的恩德,只怕他日再有人栽赃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臣弟唯恐承受不起了。”
我听得哑然无语,回身看向胤城,他唇角微微牵动一下,冷冷道:“这便是你对待君王兄长的态度吗?”
胤汐昂起头,陡然一声冷笑,“那敢问你又是怎样对待我的?私造龙袍冠冕一事你心中自然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这一次,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扼杀掉我的孩子,难道这也是皇兄的为君之道?”
“胤汐,你放肆!”胤城勃然大怒,眸中已见压抑的杀机。
今日的胤汐实在的过于偏激,我见事态不妙,慌忙按住胤城的手,“皇上息怒,七弟刚刚承受丧子之痛,难免言行上有些偏激,皇上!”
胤汐脸色铁青,道:“我放肆?恐怕这放肆的另有其人,你如今为了排斥我尚且如此不择手段,当年父皇驾崩之时你们夫妻二人和汉阳王连通一气,恐怕你这皇位来路也不正!”
这一句彻底的激起了胤城的怒意,他的脸色越看难看,手腕上青筋暴起,随手操起桌案上砚台扬手就向着胤汐当头砸去。
我大惊失色下就见胤汐已经微一侧身迅速让开,连连冷笑道:“怎么,当年你弑了父,如今还想杀弟不成?”
“杀弟?好得很!那朕今天便如你所愿!”胤城怒极起身,一把抽出随身的佩剑,剑锋的寒光骤然凝结如冰,我踉跄着一步上前拦住胤城,“皇上万万不可啊!”
胤汐冷哼道:“你让开,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胆子杀我!”
我回过身连连道:“胤汐,你快些跟你皇兄认个错,不要再胡闹了!”
胤汐目中赤红,此时已经怒极,想也不想就一把拂开衣袖,我的身子猛地踉跄,一时站立不稳,只闻“砰”地一声闷响,自己已经重重地摔倒在坚硬的地板上。
“弦歌!”
“弦歌!”
两人同时惊呼。
腹部一阵抽搐地,几近痉挛的疼痛,我疼的大叫着,痛苦的蜷缩在地上,额际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胤汐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我,眼里满是惊慌,胤城大惊,慌忙回身过来扶我,我痛得说不出话,只不住的喘气流泪。下腹一阵接着一阵的阵痛,转眼间裙裾间已染上大片的猩红血迹,胤城抬头冲着外头的宫人急吼道:“快叫太医!太医!太医!快去给朕叫太医来!”
身下不断流着血,那日若菡痛苦的眼神蓦然在眼前出现,我极是惊恐,慌乱的无力捂住小腹微声喊:“快救我的孩子!”
腹部如同被刀锋绞着一般的剧疼,胤城抱着我一路慌慌张张抱回了内殿里,宫人们动作极是迅速,已经有年老嬷嬷在床头拴好了布条,备好了热水,我的额头处满是冷汗,全身上下好似虚脱一般,唯能紧咬着下唇,手指死力的攥着身下的床单,殿中宫女们端着水盆穿过重重的幔帐慌乱的进进出出。
产婆一番忙碌,上前急急道:“这孩子是逆产,恐怕生产起来破有些麻烦。这里是血房,请皇上速速回避!”
胤城大怒,“荒谬!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朕要在这里守着她!”
他附过身在我耳边急道:“弦歌,不要怕,我在这里守着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阵阵疼痛袭来,我已经说不出话,伴随着产婆一声接一声的“娘娘,用力啊!”
我一阵一阵的使力,那孩子却始终不见出来,只能觉得腹中那股疼痛愈加的难忍,全身好似虚脱了一般,眼泪不停地掉。
宫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不停进进出出,整个房内极是混乱,光影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不断闪动,我冰凉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弦歌,弦歌,你一定没事的,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我无力摇着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腹中锥心的疼痛让我晕过去不知多少,却又疼得醒了过来。他在我耳边连声喊道:“弦歌,弦歌,你一定不能有事,听到了吗?不要放弃,一定不能有事!”
我半睁着眼,任由掌心被他死力攥住,嘴唇早已被自己咬破,冷汗顺着额头上不断滑落。
他接过宫女端来了参汤扶着我轻轻的喂了下去,“把这参汤喝了,你就会有力气,很快,很快就好了!”他小心的安慰着我。
我闭眼就着他的手努力咽下了那热腾腾的汤药,腹中的疼痛也渐渐减弱,阖目略略歇息了一下,那痛楚又一次次迸发,全身的寸寸血肉也好似被一双巨大的手从中一分一分撕裂,我的忍耐早已到了极限,口中的痛呼如濒死一般微弱了下去。我的指甲几乎快要掐破他的掌心,只努力咽下喉头破碎的呻吟,喘息着对他道:“我若是挺不过这一关,你一定要答应我,保全岚姨、汉阳王,保全胤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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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得双眼发红,搂住我不住点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放弃,一定不要放弃!”
我释然着微微一笑,抽搐般地吸着气,身下的床单早已被鲜血浸透,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无力,承受着炼狱一般的煎熬,直至忽然腰间一松,只闻得婴孩哇哇的啼哭,产婆欣喜呼道:“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子!”
心上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开,所有的意识终于一松,早已精疲力竭的我终于晕厥了过去。
仿佛是过了几百年那样地久远,这一觉,是我从未有过的轻松释然,待我倦意褪去再次睁开眼时,就看到了头顶熟悉的罗帐,上面团团簇簇的锦绣花纹依旧。
“茗烟。”我弱声唤着。
外面的茗烟立时欣喜的奔了进来,“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孩子,我的孩子呢?”手心习惯性的触到腹部,那里已然是一片平扁。
“别急,孩子在这里!”门口胤城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大步而来,襁褓里头正酣睡着一个小人儿,他眼睛轻轻闭着,因是出生不久,面孔还皱作一起,脑门上几根稀疏柔软的头发贴在一起,皮肤娇嫩的透着微微的粉红,煞是可爱!这是我从未体会过的奇异感觉——已为人母的感觉,这就是我的骨肉,是我的孩子啊!我紧紧的抱着他,小心而又失措的轻吻着他的面颊,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交迭。
“上次你不是也说‘旭’字好么?昨日礼部的几个大臣拟了名字也有这个字,咱们的孩子以后就叫胤旭可好?”
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心头一阵怪异的感觉,我静默半晌,并不理会他的话。
“皇上,小皇子喂奶的时辰到了呢。”奶娘笑着催促道。
胤城不动声色将孩子递给奶娘,又挥手遣退了侍从,殿内极其的安静,只剩我们二人,他凝眉看我,面上全然是莫大的愧疚与强自压抑的欢欣,“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在那个时候不顾着你和七弟争吵,弦歌,对不起!”
看着面前他我已近无言,好像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在跟我说对不起,说抱歉,而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作出退步,到底是自何时开始,我和之间只剩下了愧疚与原谅?我轻叹着撇开头,“若不是我拦着你,恐怕你已经作出当庭弑弟的举动来!”
他却敛了神色,“他害的你险些丢掉性命,你还在为他说话?”
我摇头,“胤城,你还是不了解我,我保胤汐是出于道义,然则更是为了力保你的仁德啊,你若是一步步打压欺辱他,朝臣们会怎么看你?天下百姓会怎么看你?我实在不希望你背上一个弑弟的名声。”
他神色渐渐黯然,徐徐在我面前单膝跪地,仰目专注看我,“我答应你,今后无论如何都不再伤他性命好吗?”
心中委屈与凄苦渐渐退去,理智慢慢回来,他这样郑重而诚恳的神色,让我再也无法不动容,终于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任由他将自己拥入怀抱…
旭儿的出世,暂时缓解了我与胤城之间先前微妙的猜忌与嫌隙,他自此亦再未对胤汐刻意压制,恢复了胤汐先前的俸禄待遇。而我与胤城自此却仿佛隔着什么般,再也回不到如初的亲密。
章和三年腊月,胤城下旨册立嫡出皇子胤旭为太子。
章和四年的新年在一场大雪中悄然到来,黄昏时,徐海来回道:“称是御花园的池子内都结了冰。胤城微微一笑,旋即携着我的手笑道:“走,今天下了大雪,咱们去御花园赏雪去。”
他身后的徐海躬着身赶忙准备去传仪仗,胤城却皱眉挥手道:“今夜朕要与皇后踏月赏雪,你们一大帮子人跟来干什么?”
徐海慌忙赔笑道:“皇上圣躬金贵,羽林卫们不敢有一分的闪失,奴才们远远跟在您与娘娘几丈之远这样成不?”
胤城摇头看他嬉笑的模样,“罢了罢了!”
我笑着挽他的手,“夫君,天色将晚,若是迟了出发可就没了兴头了!”
他低头含笑,神色间一丝促狭,“娘子小心脚下了!”
不待我回过神,他就已牵着我的手大步向前疯跑而去,雪天路滑,天色渐暗,我被他一路牵着快步冲向前,先前心头的胆怯与顾虑全然不见,我再也不复素日的皇后威仪,跟在他身后大声笑闹着,身后徐海几人惊呼道:“皇上!娘娘!你们慢点儿啊,奴才们跟不上!”
我与胤城大笑着跑到老远方才喘着粗气回头看着远处昏暗的天色下一溜琉璃宫灯向着这边匆匆而来,如顽童一般调皮对视一眼,他挑眉看了看我,“不想他们跟上来咱们就再快一点。”
我瞬时领会,点头顺着他的手势跟着他大步开跑,夜里的雪凤吹得人衣袂飘飘,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满地泞湿的冰雪,两人一路大笑着跑到一偏僻的松树林处却踩着了一块碎冰,脚底一滑我与他双双跌倒在地,衣袍袜带全被冰雪浸湿,却依旧兴致不减,胤城双手撑着低仰头看着天际长长呼出一口气大笑道:“很多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我大笑:“我也是啊!周国帝都的雪从来不会下这么大的!”
夜色下,远处宫殿廊檐垂下的零星灯火反射着他清俊的眉目,此刻目光越发的深不见底,似有万千情丝缠绵其中,我主动伸手覆上他的掌心,低声道:“胤城,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好不好?”
他握紧我微凉的掌心,只道:“傻丫头,以后每年的下雪天,我们都陪你看雪可好?”
我有些苦涩,低低言:“幼时看了那样的书,只对一句印象极深,‘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这一句的深意,他会懂,他笑,只郑重对我说,“我会坚守对你的每一个承诺。”
我静静看他,眼睛含了些酸楚,只觉这一刻他身上似有一层耀目光华,眼前的男子有着过人的胆魄与驾驭臣子的手腕,昔时偏安一隅的胤国在他继位历经四年的治理下而今让天下各国瞩目雄踞北方的强国,这样的旷世功勋,不仅仅在胤国,恐怕在史上亦是极为少见的罢。
而他,待我的确是那样的好,万千宠爱在一身也莫过于此,他继位四年,后宫依旧只有我一人,旭儿如今是太子,他亦的确做到了对我的承诺,此生此世,我除却能够感慨上天能够让我遇到这样一位良人还能怎样?以往的种种不平与猜忌此刻尽皆淡去,我没有开口说话,更不愿打破这片刻的旋旎。只靠在他肩头静静听着松树林间积雪簌簌落下之声,这一刻,世界只有我他两人而已。,
远处徐海一行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见我和胤城两人都跌坐在地上立时大惊失色,连连请罪道:“奴才们该死。”
胤城朗笑一声,长臂微一伸就将我打横抱起,“罢了,你们前边带路罢。”
身边还有这样多的宫人们在,他却不顾威仪与我如此亲密,我被他揽在怀中动弹不得,挣扎几番他却俯身在我耳边低低道:“再乱动,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我一愣,旋即羞得满面酡红,只得抬手勾上他的脖颈,深深埋入他怀中,这样柔情的一刻,却温暖的使人快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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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军的四处征讨依旧在不断进行,胤军远征南疆黔洲,北讨北方回鹘,声威震慑四方,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将疆土扩张至先帝在位时的三倍。捷报频频传来,举国欢庆,这样的铁血政绩让人既是振奋又让人生起怯意,自汉阳王告老后,胤城极为重用自己的心腹张谦冯常二人,此二人勇猛善战,所带领的军队在世人眼中更如神魔一般,让领国尽皆恐慌,每一次提起胤军的名号,语气都变得凝重。
初夏的瓴华宫,绵绵细雨,夹着零星的小雨,重重宫殿在秋雨中显得格外柔和,漫漫红墙在雨雾里并不真实,没有了往日里的强势,仿佛妖娆女子卸了唇上的胭脂,洗净了面上的浓妆般,轻柔而秀,有风拂过,吹来落叶无数,缭有冷香。
“哎呀,娘亲,小太子为什么总是喜欢闭着眼睛睡觉都不看我一眼呢!”面前的芊羽小心而奇异的抱着旭儿皱眉叫道。
岚姨蹙眉假嗔,“就你大呼小叫,叫人看见成什么话。”
芊羽吐吐舌头,“我只是觉得好奇嘛!以前叶卿尘还告诉我小孩子很丑的,现在看来也不尽是啊。”
岚姨无奈摇头,“你啊你,整日嘻嘻哈哈,为娘都担心子允是怎么忍受你的。”
我站起身接过芊羽手中的旭儿,笑道:“岚姨说得没错,子允肯定要愁白了头的,小心他瞒着你偷偷纳几房小妾回来。”